第二十八章 離別惆悵
他,果然猜到了。
“姐,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你身上,所以我知道,你想要離開這裡。從那天發覺你可以露出像以前一樣的笑容時,我就已經隱約猜到點什麼了。”清渙手裡拿著那個卷軸,低首斂眉,伸手遞給我,“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所以,只有使點手段了。”
我面無表情,容色冰冷,“你去找沈暢烙了?你跟他說了什麼?”
“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他洛鄲城是你的傑作。”清渙鬆開我的手,向後退了一步,“你把我當弟弟我可以不在乎,甚至你選擇了哥哥我也可以儘量漠視,可是,只有離開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坐視它發生的。姐,依沈暢烙的脾性,知道洛鄲的事後他不可能放你離京的。”
“你把你的手段和心計用到我身上了?”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我倏而扯出一抹冷笑,“很好,清渙,你只想到我會離開這裡,你就沒想過我會帶你一起離開嗎?”
“雖然早就猜到你也許會有這樣的想法,但聽你親口說出來後還是覺得很高興,我在你的心裡果然還是佔有一定位置的。”清渙抬眼,目光如水波流轉,清澈見底,“姐,可是我也知道,一旦離開了這裡,你遲早會因為哥哥而放棄我的。”
“什麼意思?”我眯了眯眼,語態神色儘量平靜,“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想說的,我知道什麼是姐姐的底線,我不會越過這條底線的。”清渙半闔著眼皮,笑容寂寞疲憊,他的聲音如青煙般繚繞徘徊,黯然生冷,“真的,我只是希望你留下,可是,從來不想讓你討厭我。”
“可你的做法就是我討厭的做法。”心情複雜,對清渙的作為,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難過,難過到連話都快說不出來,難過到連心臟都可以揪起,“清渙,你若是把這種態度和做法持續下去,總有一天,你會耗完我對你的所有感情。”
落日的餘輝漸漸消失,天色在片刻間就黯淡了許多,灰濛濛得如同被丟棄的抹布,陰雲堆積在一起,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小雨就開始漫天飄灑。
“如果不這樣我就留不住你,只有讓你留下了,才會有其他的可能……”清渙轉身向外走去,那一道背影孤寂蕭條,如黑暗中絕望的一縷光明,卻怎麼也抓不住,“姐,沈暢烙的意思,是要我們今晚到莫蕭酒館去找他。”
“我知道了。”
“呵呵,如果是以前,若你看到外面在下雨的話,一定會讓我坐在這裡等到雨停的。”清渙望著外頭的小雨,驟然回首,目光如琉璃般晶瑩剔透,卻又如黑洞般深邃得望不到底,“明知道結果會這樣,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後悔。”
我閉上眼,只在耳中隱隱聽到他走出房間的聲音。
一輕一重,一深一淺……
以清渙的修為,本不該有這樣的腳步聲的,可是……
七年前的那個男孩子,臉上掛著最客氣的笑容,眼神疏離淡漠,他會什麼都不在乎地對待一切,甚至於自己的性命。
那麼,如今的他,果然都是我的緣故嗎?
在把情況全搞清楚之前,我並沒有把事情告訴遙。
我不想把他扯進不屬於他的麻煩之中,再加上他危險的身份,更是應該讓遙避免這一類的情況。至少,真要告訴他,也等我見過沈暢烙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說。
等天色更暗一些後,我們便走出了將軍府。
跟著清渙一起來到莫蕭酒館的時候,只看到酒樓的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衣料華貴,氣宇軒昂,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滿是冷漠,他看到我們後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二位,主子已經在樓上等你們了。”
跟在他的身後,我跟清渙偕步走進了酒館。
酒館的一樓還挺熱鬧的,好幾桌客人都喝得熱火朝天的,劃拳拼酒。身邊還坐著一個彈琵琶的賣唱女,白皙的面容含著幽怨的表情,琴聲茫茫。
嘈雜的環境,笑聲晏晏。
我隨意地瞥了兩眼,就跟著那年輕人走上樓梯。
莫蕭酒館的二樓全是包廂,我們轉了一個彎,走到一個相對偏僻的房間外停下腳步。帶路的那個人輕輕敲門,“主子,屬下把人帶來了。”
“進來吧。”
緩緩推開門,悠然坐在裡面的那個人,果然就是沈暢烙。
他穿的衣服樣式很尋常,可質料絕佳,黑髮整齊地紮起,印象最深的,還是他那道另人感到不舒服的目光,輕浮狂躁。
我們一進門,那帶路的人就順手關上了門,瞬間隔絕樓下的那些雜音。那人自覺地站到沈暢烙的身後,畢恭畢敬,可惜那容色依舊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
沈暢烙朝我和清渙微微一笑,伸手指指椅子,“坐啊,你們不用太拘謹。”
“謝皇上。”
“呵呵,在這兒不用叫我皇上,微服私訪沒這麼多規矩。”沈暢烙雙手交叉疊放在桌面上,笑容很是親切,連聲音都是慈祥的,“其實,你們稱呼我一聲表哥也不為過啊。”
“那樣太失禮了。”一點都不想和他閒話家常,我還等著快點把話說完就回去。柔柔一笑,我低頭恭敬道,“有些禮能免,有些禮絕不能免,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怎能讓這些稱呼給貶了身價汙了身子。”
“呵呵,玥兒,你實在太多禮了。”沈暢烙對我說的這番話明顯很受用,笑得喉結不斷顫動,擺擺手,一副“沒什麼”的樣子,“皇上也是人,皇上也有親人,叫我表哥吧,這樣也顯得親近一些,沒關係,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微微垂下眼眸,不動聲色,依沈暢烙目前的態度來看,並不是想追究洛鄲的事吧,跟我預想的一樣,他應該是要讓我幫他做點事,更確切地來說,應該是些見不得光的事。
“玥兒,朕早就聽說于丞相的門生沒有一個是簡單之輩,個個才思敏捷,不比常人。而玥兒你,更是于丞相收過的弟子中唯一的女性。”沈暢烙笑容越發地親切慈祥,“那日在餞行宴上見到你時,就覺得不簡單。果然啊,連我那個心高氣傲的王弟都忍不住向你提親。呵呵,不簡單啊不簡單。”
“哪裡,表哥你過獎了。”我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不冷不熱的口氣。
沈暢烙的疑心還真不是一般的重啊,不論由誰來看,沈墨翎跟展翼翔都絕不可能和平共處,甚至他自己都要利用展翼翔來牽制沈墨翎,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心存疑慮,要在這裡這麼試探一下,真是可憐,這樣子的皇帝身邊,又有幾個官員肯忠心為主呢?
明明自己心裡都有些猜到沈墨翎那日的提親以離間為主要目的,可是,總想著我會不會真和沈墨翎暗生了什麼情愫,或者,擔心我對那個容姿絕世的鋝王心存愛慕什麼的?
做皇帝的,真的有必要猜忌到這程度嗎?
真是可笑的對話啊,我也懶得兜圈子了,“請容玥兒愚鈍,放肆地在這裡問上一句,不知表哥今日叫我來有什麼事嗎?還請明示。”
沈暢烙怔了一怔,目光閃動,“玥兒不知道?你沒聽清渙說起嗎?”
斜過目光瞥了一直保持的沉默的清渙一眼,我將視線對上沈暢烙,“清渙並未說得很清楚,只是提起跟表哥談論了有關洛鄲的一些事。”技巧性地停下聲音,我幾不可見地笑了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再繞來繞去的不知還要僵持多久,還是直接把話挑白算了,“若讓玥兒放肆地猜猜表哥的用意,是否有什麼需要表妹替您效勞的?”
“呵呵,果然是善解人意啊!”沈暢烙拍案讚歎,眉目中笑意縱橫,“玥兒,你猜得不錯,我正是想讓你做些事。”
“那是承蒙表哥看得起。”我急忙站起身跪了下來,不論怎樣面子上總要給他做足,“說起洛鄲之事,玥兒還要在此請罪,聽憑發落。”
“這怎麼能怪你呢?不是你的錯,我不會怪你的。”沈暢烙探起上身將我扶了起來,“我知道,你也是迫於無奈,別說是你,就連朕也常常會陷入做還是不做的僵局之中。這件事,最過分的還是墨翎,他的作為真是讓我這個做哥哥的心寒啊。”將我扶到了椅子上,沈暢烙滿臉惋惜之色,“瑾姑姑的死實在是讓人髮指,我之前還不知情,等到清渙來找我說了才清楚墨翎的所作所為,他真的太過分,也太無法無天了。”
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厭惡,我佯裝出狂喜的神態,“表哥願意主持公道嗎?”
“你們也知道,現在墨翎在朝野之中已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主要還是我以前對他太過放縱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說到底,還是我的錯啊。”沈暢烙一臉慈祥的哥哥的表情,語氣無奈,“本應該由我自己來收拾殘局的,如今卻還要麻煩你們……”
“絕對不是麻煩,請讓我做。”我容色堅毅,“若我能有幫上表哥的地方,還請您明示。一則是為了孜祁,二則玥兒也想為娘討會一個公道!”
“好!好!你能這樣想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沈暢烙頷首,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欣喜之情表露無遺,“玥兒,你一介女流之輩能有如此胸襟實在讓朕感動啊。”
廢話還真多,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不直白一點,我隱去眉目中的不耐煩,態度恭謹,“不知玥兒有什麼能夠效勞的?”
“朕希望你能去沛宣城一趟,到那裡替朕處置幾個官員。”
沛宣城我是聽說過的,商業最為繁盛的一個城市,自從洛鄲荒蕪之後,沈墨翎就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沛宣的上面。沛宣的底子本就不差,再加上沈墨翎的大力支持更是發展迅速。更何況,沛宣城的城主和官員跟沈墨翎私交也很好,若朝廷生出什麼風波,沛宣城絕對會站在沈墨翎這邊。
想必沈暢烙對這些官員也感到很棘手,只是找不到藉口和恰當的時機除去他們吧?
“怎麼做由你來決定,我只要看到結果就好了。”沈暢烙目光中多了一份冷意,與此截然相反的,是他那輕描淡寫的口吻,“玥兒,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到底是做皇帝的人啊,話還講得真好聽。我低下腦袋,瞳孔中的溫度比冰更寒,心中不住冷笑,你自己都找不到藉口想不到法子的事讓我來做,那麼,除去這些官員的法子只剩下暗殺或編造藉口了。
這其中,不論用哪一個法子都是萬分危險的,先不論能不能順利地除去那幾個官,即使除掉了,最後你沈暢烙若被朝廷眾人質問的時候,也可順勢把我推出去抵下一切罪名。
最毒婦人心,女子禍國啊……到時候,只怕我就成了眾矢之的,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不過也好,這可是你給我離開京城的機會的,只要一離開京城,你沈暢烙的勢力範圍就不大了,至於沈墨翎,我的離開對他只有好處,想必也不應該會阻止。
起身下跪,我抬頭微笑,“玥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清渙也一定盡力而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的清渙也跟著我下跪,目光複雜得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皇上的吩咐我們一定做到。”
聽到他的聲音我怔愣了半晌,偏過腦袋望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微微地掙扎,終於還是低下頭,淡然開口道,“皇上,玥兒覺得,還是讓清渙留在京城會比較好,這樣也好彼此有個照應,我也可以放心一點。”
“哦?”沈暢烙狐疑地出聲,稍稍抬高了眉毛,“你想一個人去?”
“不,玥兒希望由哥哥展遙陪同一起去。”我聲音朗朗,無視清渙驟然繃緊的神色,繼續道,“遙和我是雙生子,若有了危險也最能彼此感應,所以是跟我去沛宣的最佳人選。清渙的年紀畢竟還是小了兩歲,出於私心,玥兒希望能讓他留在京城。”
沈暢烙來回打量了我許久,短暫的思索之後便點頭答應了,“可以,就讓你跟展遙一起去。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但憑吩咐。”
“盧彰,你跟他們一起去,由你來保護他們的安全,這樣我也能放心。”沈暢烙低低地開口,對我笑了笑,“玥兒,你們就讓盧彰跟著一起去,他是大內侍衛統領,到時應該也能幫上點忙。”
呵,我冷冷地勾起嘲諷笑容,明為保護,實則監視吧。
抬頭望去,正是那領我們進來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他聽到沈暢烙的命令後只是跪地受命,動作乾脆俐落,“是,臣遵旨。”
離開莫蕭酒館的時候,時間並不算晚,雖然天色已經完全地暗下來了。
清渙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發呆,一言不發地默默走在我旁邊,只是身上的肌肉異常緊繃,他黑長的眼睫毛投射在白皙的面龐上,陰冷的月光斑駁映襯著他純白的衣衫。
他不說話,我自然也不說話,一路無言。
街道上有些熱鬧,來往的人群,奔跑的小孩,因為是煙火節的關係,一片漆黑的夜幕中許多璀璨的煙花綻放其間,色彩斑斕,美不勝收。
我們轉了一個彎,走的那條道路相對冷清,周圍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可那滿天的煙火爆竹聲仍然在耳中響蕩。
“姐!”順著聲音回頭望向他,清渙修長的五指緊緊握住我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青筋爆突,他整個腦袋都低垂著,悶悶的聲音如窒息般痛苦,我甚至能聽到他低促的呼吸,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手指的顫抖,還有,身體的顫抖。
他的腦袋微微一動,似乎想抬起眼看我,但依舊還是沒有抬起,什麼話也不說,什麼動作也不做,他的手勁很大,如桎梏般圈在我的手腕處,夜風涼絲絲地拂著發綃,仿佛沉默了一個世紀之久,我專注地盯住他,等待他的說話。
天空中的煙火接連不斷,還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
紅色的一朵,金色的一簇,漫天燦爛。
終於抬起了頭,害怕的目光徘徊在我身上,清渙的笑容顫抖在他的臉龐,張了張嘴,他想說話,可卻驟覺到發不出聲音,閉上眼,躲開我的凝視,重重地喘氣,他的聲音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無盡的惆悵,“我這樣,是不是叫自作自受?”
抽痛,我的心臟猛然一縮,靜靜地望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後悔了,可不可以?”
清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怔怔地望著他,我似在低語又似在自問,心中如清風掠過湖面,層層疊疊的漣漪不住擴散。我從來都沒有發覺,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有了這麼認真的眼神?
“你這次離開了,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清渙的言語如小動物最後的哀鳴,清朗的聲線卻帶著長長的顫音,“跟我一起走,不行嗎?讓我和你一起去沛宣,不可以嗎?”
“你明知道結果的,為什麼還要再問我?”緩緩拉開他的手,我挪開視線望向遠方,“清渙,就像你說的,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個人無時無刻地陪著另一個人,兩個人就是兩個人,是不可能變成一個人的。人,總是要分離的。”
“那為什麼是哥哥?為什麼是哥哥?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才鬆開的手再次拽住我的手臂,眼神中瘋狂的快失去理智,他另一隻手按上我的肩膀,重得根本不像他平時的力道,“就是因為相差十二年的時間?就是因為他比我更早遇到你?我不要一個人留在京城,如果連你都離開了,那我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他緊咬下唇,閉上眼,手上一用力,把我狠狠抱入懷中,聲音漸漸地平復冷靜,只是呼吸依然粗重,“姐,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你現在連當弟弟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
“並不是永遠見不到面了,清渙,我們的人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我絕不可能是你的全部。”我把腦袋架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他的後背,“就如同注意到我一樣,時間久了,你會漸漸地發現,還有很多東西值得你去喜歡,值得你去關注。”
“我做不到的。”清渙的身體僵硬連動都不動,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打破了一切,“姐,我用了十七年的時間才遇到一個你,找到一個你,你讓我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十七年?又讓我到哪裡再去找一個你?”
我眼睛有些溫熱的感覺,閉了閉眼,慢慢推開他的懷抱,離開人體的溫度後驟然感到一陣寒冷,我盯住他,苦澀融化在嘴角邊,“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做溺水者手裡的那塊浮木。”
神情僵硬,清渙的手掌已經被他自己捏出了血痕,黑暗無底的瞳孔如漩渦般牢牢吸住我的視線,“姐,那你寧可選擇讓我淹死也不願意救我?”
“清渙不會淹死的,我對你有信心。”上前兩步,我抿唇攤開他的手,掏出一塊潔淨的絹布替他擦去血跡,“我會回來找你的,希望那個時候你會有所改變。”
依你這樣的心態,若我一直待在你身邊,也許有一天,你會因為我而毀了一切。
“怎麼改?改了你就不會走?”空洞的眼神,空洞的語調。
“砰!”天空中的煙火又連連綻放,水晶般剔透的彩光從黑色的蒼穹中映照下來,投在清渙的臉上忽明忽暗,俊美絕倫的臉龐看不出一絲人氣,他只是呆楞著望著我,什麼反應也沒有。
陰冷的夜風狂肆地席捲周圍的塵埃,沙礫都吹到了眼睛裡,清渙一動不動地站著,雙眸因異物的侵入而透出紅色,隱約的水光在眼眶流連,卻一滴也沒有流下來。
我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強忍住心裡的那股衝動,轉身往將軍府走去,“清渙,你要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清渙沒有來送行。
等了很久,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