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無心插柳
夏炎廣原本以為自己飛來艷福,沒想到飛來橫禍,這一悶棍吃得他,差點就吐血了。
肥碩的身軀躺在地上哪兒坐得起來啊,只好對門口同樣哎哎直嚎的下人們吼,“扶老子起來……哎呦疼死我咯。”
心中也想到可能是剛剛那美人整他,但是這美人身份不明啊,跟他坐在一起的每一個都比自己有身份,是自己瞎了狗眼了,胡亂打主意。
賀羽搖頭,給陳勉包扎完了之后,又給他開了一張方子,讓他按著方子抓藥,回去將養個四五天就好了,這段時間吃些骨頭和肉之類的食物,補一補。
陳勉接過方子道了謝,此時,羅梓明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面相覷——這閔青云真有種啊,就算他們知道了是這夏炎廣欺負陳勉,也未必敢對他動手,而且說實話,誰能想出這等餿主意來?
三人一來佩服他的仗義,一來又覺得無地自容,跟賀羽再三道謝后,就背著陳勉趕緊回去了。
賀羽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夏炎廣,過去扶他起來,給他看了看傷勢,道,“呦,傷了筋骨了!”
“啊?!”夏炎廣一急,“我腿腳麻,會不會殘廢啊?”
賀羽心中好笑,這人,從那么高摔下來能不麻么?就道,“我給侯爺開個方子,回去慢慢條理,不過要三個月不準走動。”
“哈?”夏炎廣一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賀羽板起臉,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些陰森的笑容來,“不然的話,下半輩子估計都得瘸了。”
“不是吧?”夏炎廣哭喪了臉,此時也忘記什么美人書生艷福橫禍了,只是趕緊讓那幫下人將自己抬出去,送回府衙找最好的大夫來給醫治。
賀羽搖了搖頭,看著夏炎廣出門,剛要轉身上樓,突然就看到門前一匹白馬疾馳而過。
馬上一人,一身白衣,黑發輕揚……
賀羽一驚,趕緊沖了出去,還撞翻了一張桌子,到了路中間,卻見那白馬一個拐彎進了旁邊的岔道。
賀羽趕緊追了上去,往岔道里看……這樂都的路他不熟悉,岔道也多,那白衣人已經不見了。
賀羽急了,滿巷子找了起來,最后終究還是沒有找到。
……
殷寂離此時已經回到了桌邊,正好臨窗,眼看著賀羽追出去,又在巷子里轉悠了起來,神情惶急。殷寂離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悄悄掐指算了算,就對著他揮起手來。
賀羽正想要回來,就見殷寂離朝自己揮手,只聽他說,“往南去!河邊找!”
賀羽聽后一喜,轉身就跑了。
殷寂離仰天看了看日頭,也不知道自己是幫著賀羽呢,還是害他呢,唉,不過他也是個重色輕友的東西,算扯平了吧。
說完,回頭,就見眾人都看他呢,各人眼神不一,神情各異。
季思是滿滿的贊賞,這閔青云,不但有才學,還有文人所沒有的仗義和膽量,是個大氣才子,而且不畏強權,日后若是能為官必然有大作為,這樣的人才定要留住。
齊亦看著殷寂離很有些好奇,這人真是不同凡響,和一般人很不一樣,贊賞之余,自然也有些喜歡,畢竟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么。
轅珞則是羨慕極了,他可是愛死這閔青云的性子了,夠爽快,他想揍那夏炎廣很久了,今日有人替自己出了這口氣,太棒了!
而最復雜的,就是轅冽。
轅冽此時微微皺眉,看著殷寂離,也說不出是喜是憂,是欣賞是不悅,總之……相當的復雜。
殷寂離可不管這些,他覺得自己痛快出氣了,教訓了那種人,就值得干他三大杯的,于是就拿著酒杯喝了起來。
吃完了飯,有羅梓明打發的下人來送口信,說陳勉傷了,他無心應戰,這一戰本來便也不公平,他們四大才子不敢厚著臉皮再戰了,所以認輸。
過幾日是秋試,大家好好準備,等到秋試結束了,陳勉的傷勢也好了,他們再比過。
不多會兒,就聽街上開始有人傳話,說四大才子承認輸給閔青云了,這次估計科舉有變數,大家重新開盤下注啊!
一時間,閔青云這默默無名的外鄉書生成了大熱。
殷寂離咧著嘴直搖頭,這樂都是不是水土不好啊,怎么養得都是老實人,這種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干嘛嚷嚷得滿城風雨啊?!他是肯定不會去考試的,那豈不是很多人要賠錢?!還有啊,他就算去考了也不可能用假名字吧?那可是死罪啊!
正在埋怨,殷寂離的手腕子可就被季思抓住了,“閔公子,最近這段時間住在哪里?”
“哦,住我家。”齊亦笑道,“季相,剛剛那位賀羽神醫,將小妹的病治好了。”
“當真?!”季思大吃一驚,“哎呦,神靈保佑,靈兒可算是緩過來了。”
“噓。”齊亦對季思示意切莫聲張,季思心領神會,點頭道,“放心!”
齊亦趕緊拱手致謝。
“閔公子,要不要住到我那里去?”季思突然問。
殷寂離一愣,看季思,“呃……去丞相府里住?”
“對啊。”季思點頭,“還有不到五日就是大考期限了,齊王府里進進出出都是武人,那么鬧騰你怎么看書?”
“呃……”殷寂離很想跟季思說他不是來考試的,但是看到季思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傷他的心,而且……住在季思家里可以遠離轅冽這個大克星,比住在齊亦家里安全些。
正在猶豫,就聽到季思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了,我那里書多,你可以隨意看。”
殷寂離眼睛一亮。
他也是不爭氣,只要一聽到書,立刻什么都忘記了,以至于后來鬧出很多笑話,都是因為幾本小小的書。
季思雖然是老實人,但畢竟也是當朝宰相,可不是個傻子,又一樣是念書人,自然知道怎么樣引殷寂離,他是必然上當的,果然……直中靶心。
“嗯……”殷寂離摸著下巴,似乎是認真思考了起來。
齊亦雖然很想殷寂離能住在自己府上,但是畢竟他的前途放第一位,也想和殷寂離能同朝為官,便也勸,“閔公子,還是聽季相的吧。”
殷寂離想了想,為了那幾本沒見面的書,就答應了。
季思甚是滿意,起身結賬,一群人便去了書市。
這回,殷寂離可痛快了!季思介紹的書市果真不同凡響,而且如今能管得住他的賀羽又不在,因此他是拿了一本又一本,齊亦索性找了輛馬車來,給他裝了一車,還不讓他付錢,自己給付,說是齊王爺吩咐的,從今日起,殷寂離和賀羽的一切費用都由齊府承擔!
放下殷寂在一車子書里頭滾來滾去不提,且說賀羽。
按照殷寂離的指示,賀羽往南邊走,找河岸,果然,在樂都的南城,有一條繞城河經過,河邊楊柳堤岸,河中畫舫如織。
賀羽自然沒心思欣賞美景,邊走邊找,想要尋那人,卻不見白衣身影。
賀羽有些沮喪,明明殷寂離說了在這里,他應該不會算錯的。
正在著急,就見前方的柳樹之下,站著一個白衣人,樹邊還拴著一匹白馬。
賀羽一喜,趕緊跑了過去,沖到樹后一看……卻見那是個白衣老者,正在憑湖觀望,見賀羽莽撞撞沖過來,吃了一驚,有些不解地看他。
賀羽無奈,只得說一聲,“我認錯人了……抱歉。”就退了回來。
轉回頭,有些落寞地往回走,是自己看錯了么?賀羽嘆了口氣,剛走出幾步,卻聽身旁有人問話,“兄臺,知道轅府怎么走么?”
賀羽聽著這聲音清透干凈,心中微微一動。猛抬起頭,就見身旁不知何時來了一匹白馬,馬上坐著一個白衣青年,正居高臨下望著他。
雙目相對,賀羽就覺得心跳一滯……
那白衣人二十不到年紀,一頭黑色長發垂直胸前,面容身形華美非常,眼梢微斜,嘴角帶笑,比殷寂離少了幾分俊美,卻是多了幾分莫名的邪氣,叫人過目難忘的一張臉。
賀羽傻呆呆望著……
那人一挑眉,等著他回答,卻半日不見回音,不過他也見慣了這場面,并未在意。倒是這書生看起來似乎有些傻老實,還有那么些眼熟……在哪兒見過呢?
“唉。”那人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提醒道,“兄臺,問你話呢?”
“呃……”賀羽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問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我問,轅府怎么走?”
“哪個轅府?”
“就是轅大將軍的府上啊。”那人手上一把象牙股的扇子,輕輕搔了搔耳后,“我三年前來過一次,不過路好像變過了。”
賀羽失笑,小聲嘀咕了一句,“是你自己不記路吧。”
那人聽到了,微微一愣,低頭細看他,突然伸手,用扇子挑起賀羽下巴,賀羽先是一愣,隨后一拍他的扇子,露出些惱怒神情來。
“哦……”那人突然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說完,一個翻身下馬。
“你。”賀羽也有些吃驚,那么多年了,那人竟然認得自己。
那人視線從賀羽的身上移開,看了看他身后,見那里也站著一匹白馬,一個白衣人……賀羽就見他挑起嘴角,了然一笑。
“咳咳。”賀羽咳嗽一聲,耳朵有些紅,道,“你這些年還好?”
那人無所謂地一聳肩,“還行吧。”
“醫術學得怎么樣了?”
“我對醫術本就不感興趣。”那人笑著搖搖頭,“早荒廢了。”
“那怎么行?!”賀羽著急,“你不拜師了么?”
“拜你為師?”那人挑起嘴角,“那是小時候的玩笑話。”
“不是……師父吩咐了,要我收你為徒的,你不拜師,我不好交代。”賀羽道,“那套針法必須傳下去,你是最佳人選。”
“唉,這話以后再說。”那人一擺手,伸出手指優雅地掏了掏耳朵,“對了,你叫賀什么來著。”
賀羽皺眉,還說記得,連名字都說不全。
“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叫什么?”那人往賀羽身邊湊了湊,用扇子敲敲他肩膀。
賀羽故意搖頭,“就記得你姓蕭。”
“簫洛么。”那人微笑,“你不是以前常說喜歡這名字么,不過拜了那老頭進你們藥王門就要加個羽字……洛羽……呵呵。”
賀羽聽后抬頭看他,剛剛明明還說不記得自己名字是羽。
而簫洛則是笑得更壞,“嗯?原來那么多年還對我念念不忘啊?不就是當年救了你一命么?想以身相許?”
賀羽臉緋紅,這人,多少年了還是如此惡劣。
“走吧。”簫洛對他招招手,“你認得路的吧?帶我去轅府,對了,先請我吃個飯。”
賀羽無奈,只好跟著他往前走,邊問,“那拜師學藝術的事情?”
“唉,這種掃興的話先不要提,以后再說。”簫洛打開扇子輕輕扇風,忽略掉身邊走過去的男男女女們投來的驚艷目光,單手搭著賀羽的肩膀,“吶,賀羽,你小時候挺可愛一個少年,怎么如今長大了就普通了呢?我以前一直以為你長大必然傾國傾城。”
賀羽不悅,“我是男的,傾國傾城個屁啊?”
“哈哈哈。”簫洛點頭笑,“這倒是,不過么,我還是喜歡那種傾國傾城的美少年啊,最好永遠十六歲。”
賀羽低頭,狠狠白了他一眼,原本以為他長大了會好些,沒想到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桀驁。
“對了,你要不要留在我身邊幫我?”簫洛隨口問。
“幫你什么?”賀羽不解。
“哦……過陣子可能會打海戰,你這種神醫跟在身邊自然是百利而無害的。”簫洛說著,伸手一指前方最高最豪華那座酒樓,“去那里吃飯吧!你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