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亞力克并沒有看到這一幕。他臨時接到通知，艾倫里有急事，需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

　　奇特的是，通知他回去的人都是大臣和元老，見面的地方不在大芬德宮，倒定在了教堂。

　　只是回去的時候，滿心牽掛著莫尼卡，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其他事上。就連來迎接他的人神情古怪，大主教百年難得一見的請病假不去教堂，他都沒有發現。

　　帝國內的天氣極好，陽光當頭照耀，紅白軍旗在一座座樓成上迎風飄揚。教堂上方，象征神圣光明的獅鷲獸雕塑舒適地展開雙翼，面對著太陽。

　　亞力克走進教堂，一直心不在焉，因此走到了教堂盡頭，才發現四周的椅子周圍站滿了人，但無一坐下。

　　他回頭看看所有人，和他有過矛盾的占了大半，一小部分是中立的，極少部分是支持他的。他在皇族原本就受到過許多血統主義者的歧視，但因戰功顯赫加上掌控著大部分權勢，這些年來這一幫人越來越沉默，他也就越來越囂張。

　　實際上，大概沒有人會相信，這個霸道的未來帝王每個周末都會來教堂禱告。

　　教堂里供奉著瑩瑩的燭光。

　　耶穌站在十字架前，真切而朦朧，悲哀卻又寬容。

　　亞力克心中大概有數，這些人又犯了老毛病，對他某日多勾搭了幾個美女或是多喝了一點酒不滿，要不就是他想攻打蓋斯又有保守黨開始反對了。

　　但是，他并不喜歡在這里議論國事。

　　從他有記憶后沒多久，就入了騎士團。那一日的雀躍他到現在還記憶憂新。當時的騎士團老團長用劍背輕點他的后頸，雙肩。那一年入團的騎士特別多，他在新入的騎士中是最小的。而到現在活下來的，也只有他和迪瑞爾。當時他和他們一起以圣安德魯的名義起誓，謹守忠誠，寬容，以及榮譽。

　　然后，羅德賜予他們騎士的教名。亞力克的名字翻譯過來是“末日”。

　　他賜他們圣經和十字架，以及祝福。

　　教會的儀式結束以后，蘇姆七世阿爾塔曼賜宴。并在宴會上授予他們騎士披風、盔甲，以及馬刺。

　　那一日，儀仗隊整齊地排列在城內，沿著河邊緩慢前進，軍樂隊宏偉隆重，小亞力克站在窗前往下看。

　　白色的隊伍，白色的馬匹，精神抖擻的軍裝。

　　前方的騎士團長比劃著各式各樣的手勢，隊伍整齊劃一地隨之動作，武器碰撞聲震天撼地。

　　他的心竟在那一瞬間沸騰起來。

　　蘇姆七世站在他的身后，對他說了一句話：

　　“以后站在那里的人將是你，只要你努力。”

　　亞力克那時很小，天真歸天真，但笑起來已帶著顯而易見的邪氣。

　　實際上，再是無所謂的人，心中也會有一塊神圣不可侵犯的凈土。

　　亞力克的凈土，便是這個教堂。

　　蘇姆七世曾和他在這里聊天。那時他還很小，說話就特別老成。他說，皇宮里的女人只要男人有權就會跟著他跑，太勢力。他要精挑細選，選出最完美的女孩，然后在這里為她戴上戒指。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成人禮。那一天剛好是王室的紀念日，更是他的頒賜典禮。

　　整個皇宮的人都在看他。

　　他最崇拜的養父站在這個最大的教堂盡頭，耶穌的面前，親手拿著金色的馬刺和銀色盔甲，等待著他。

　　那一日他成為了圣騎士，同時上任皇家騎士團團長。

　　大主教說，只要你跟隨著耶穌飄泊于苦難之海，走進他靈魂的圣殿，就能走向幸福的彼岸，在光明的天空飛翔。

　　騎士道精神，帝國的榮耀。

　　周圍人的眼光，漸漸模糊了他的夢想。

　　亞力克轉身往回走：“有事回皇宮商量，不要在這里。大主教……”

　　他剛想說，羅德吩咐過很多次，教堂里要保持安靜。

　　但是，幾乎成為教堂一部分的羅德竟然不在。

　　他終于開始提防，知道這一回不是小事，鎮定了情緒，向四周看看：

　　“我特地從蓋斯連夜趕回來，就是為了看你們在這里集體對我做禱告的？”

　　許久，才有人說話：

　　“沒錯，弗雷德里克，我們都在為你做禱告。”

　　尤金在多年前對他的反抗就漸漸淡化，平時對他說話總是讓著三分，這一回氣焰竟比以往還要張狂。

　　亞力克再一次確定，這次鬧的事不小。

　　“那真感謝，還有需要我的地方么？”他依然從容地微笑。

　　“當然。今天的主角就是王子殿下，殿下怎么好缺席呢。”

　　“我最近比較忙，請直奔主題吧。失禮了。”

　　“不不，難得大家聚在一起，為什么不先彼此慰問一番？”尤金拉拉自己的發，“殿下的頭發還好吧？”

　　亞力克微微一愣，很快笑了：“很好，謝謝。閣下的頭發也好吧？”

　　“我從來不染發，當然沒有什么大問題。我只是擔心殿下。”

　　亞力克干脆不回答，只對著他笑。

　　除了尤金，誰都不敢大聲出氣。

　　尤金湊近一些，盯著他的眼睛：“殿下的眼睛是怎么弄的？黑變綠呢。”

　　亞力克臉不紅心不跳，朝他使了個眼色，放低聲音說：“閣下如果是喝醉了，我就不再計較。”

　　“其實染發是沒有什么問題，但殿下一頭亮麗的黑發染成了金色，是否會有些委屈？”尤金打個呵欠，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是喝醉了，所以才會把殿下本來的金頭發誤以為是染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