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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吉祥妹》第1章
楔子

  天信集團乃台灣商界重量級集團,經營範圍含括石化能源、百貨零售、金融服務、海陸運輸、通訊網路、社會公益……等領域,為國內老字號集團轉往多角化經營成功的典範。

  第三代掌門人掌信年屆六十,現已交棒給第四代,他的三個兒子——

  掌尚智、掌尚仁、掌尚勇。

  國小畢業就陸續出國當小留生的三兄弟,在國外拿到企業管理博士後,陸續回國。

  總裁一職由大兒子掌尚智接掌,年屆三十的他成熟、穩重,肅穆神情常令人不寒而慄。

  三年前拿到雙博士學位,回國在父親身邊幫忙,不到半年的時間,已經順利幹掉老頭……呃,不是,是幫父親扛下肩頭重擔。一年前,父親完全放心地把天信集團交給他,他誓言要帶領天信集團再創高峰。

  副總裁則由二十八歲的二兒子掌尚仁擔任,外貌俊美的他,最擅長的是花言巧語和為富不仁的奸商手段。

  而剛回國不到半年的三兒子掌尚勇,則是接下首席財務總監一職。

  英氣逼人的三兄弟,魅力無法擋,三年來,想考進天信集團的女性同胞,加總起來超過三萬人,錄取率屢創新低。據說,過去幾十年報考的女性全部加總,尚不到一百人。

  這是好現象。掌信和妻子夏水荷可樂歪了嘴,心裡打著主意,想從女性員工裡,挑出三個優秀的女生來當他們掌家的媳婦。

  這個餿主意,早就被成為奸商……呃,聰明過人的三兄弟識破,三人聯合起來,把老爸老媽送到國外去旅遊半年,至少他們的耳根子可以清靜半年。

  現階段,老大掌尚智一心想再創天信集團的事業高峰,哪有時間談戀愛、娶老婆!

  而老二掌尚仁滿肚子的花言巧語,怎麼可能只對一個女生說,不嫌太暴殄天物嗎?老爸,您就別鬧了吧!

  老三掌尚勇沒想太多,但是,被夜店的一堆辣美眉簇擁,感覺挺不錯的,他可不想在夜店當大王時,被一個黃臉婆拉著耳朵,一路念回家。

  所以,要他們結婚?別傻了,短期之內絕不可能!

第一章

  義大利.佛羅倫斯。

  「伊莎貝兒,麻煩你帶這對老夫婦欣賞陶藝區的作品。」一位身穿燕尾服,目光炯炯的白髮老先生,以流利的義大利語,微笑交代站在他身旁顯得嬌小卻女人韻味十足的黑髮女子。

  「我很樂意。」伊莎貝兒露出親切的笑容,帶領老夫婦走向藝廊,細心的為他們解說每項陶藝品的名稱和其創作理念。

  她本名叫保貝兒,來自台彎,在佛羅倫斯的一所藝術學院攻讀碩士,她愛極了陶藝,儘管家中經濟並不優渥,但她仍堅持隻身來到徐志摩筆下最美麗的都市——翡冷翠,也是藝術之都佛羅倫斯。

  為了籌學費、生活費,幸運的她,經同學介紹,在不上課的日子裡,來這家私人藝廊擔任解說員,平日節省的她,靠自己打工賺的錢,順利完成學業。

  保貝兒原本早該回國,獨自拉拔她長大的母親正等著她回去團聚,但感念藝廊老闆在她求學期間對她的幫助,她答應在他找到心中合適的接替人選後,再回台灣。

  眼前這對老夫婦是日本觀光客,她用簡單的日語夾雜英語和他們交談,老夫婦聽見熟悉的語言,格外開心。

  她在這裡,除了能多學習她熱愛的陶藝外,也學到了許多簡單的外語,而日語、韓語是她學習最多的外語。

  在帶領老夫婦參觀陶藝區時,藝廊又走進兩名客人,一位是本地人,她認得他,他是老闆的好友,常擔任觀光客的私人翻譯兼地陪,當然,他也常帶客人來參觀藝廊。

  另一名男客人外表看起來像是亞洲人,但是他的身高……哇!她只能說他長得又高又壯活像棵大樹,或者……神木。

  來藝廊的亞洲客人,很少有比老闆還高的。

  男客人粗獷的外表,古銅膚色,看起來和藝廊格格不入,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以他的形貌似乎比較適合待在競技場。她看得出來他有點煩躁,對於擺設的陶藝品只淡淡一瞥,不像其它客人駐足欣賞。

  「哇,那個客人好高壯。」

  日本老婆婆的聲音把她游離的心神拉回現實,她窘地微微一笑,她從來沒在解說當下失神,那樣對客人很不禮貌,今天她卻因為觀看一個「很壯」的男人看到發愣,好糗!

  「看起來像韓國人。」老先生和老婆婆低聲交談,對那位壯漢頗感好奇。

  「日本人。」老婆婆露出驕傲神情,似乎以和他同個國家為榮。

  「新加坡人。」

  「日本人。」

  老夫婦猜測之際,壯漢已來到他們身邊,堅持他是同胞的老婆婆,對他微笑,並用日語和他打招呼。

  「你好。」

  「你好。」壯漢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以生澀的日語響應。

  老婆婆像押對寶一般,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了一長串的日語;壯漢皺起眉頭,一臉困惑地望向身後,隨行的翻譯人員去上廁所還沒回來,他求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請問你是日本人嗎?」保貝兒看出他的困惑,用英文詢問他。

  「我不是。」壯漢終於瞭解老婆婆幹啥拉著他熱切的說個不停。

  聽得懂英文的老先生,趕緊拉開老伴,向她解釋壯漢不是日本人,老婆婆旋即放手頻頻向他鞠躬道歉。

  「沒關係,我不介意。」

  老婆婆道完歉後,抓著老先生的手,要他問壯漢是哪裡人,老先生對妻子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行為小小皺眉,要她別打擾他人,眼見壯漢已走到另一頭,老婆婆只好作罷。

  但兜了一圈後,一行人又碰頭了。

  保貝兒和地陪點頭打招呼,地陪驀地想起什麼,咧著笑告訴她,「Isabella,這位先生是來自你的故鄉台灣哦。」

  「真的嗎?」

  地陪先生轉身告訴身後的壯漢同樣的話,壯漢立即伸手,露出友善的笑容打招呼,「你好。」

  保貝兒正要伸手,老婆婆快她一步握住壯漢的手,拉拉雜雜的又說了一長串日語,大意是說他真的很像日本人,又說她某個親戚的兒子也像他這麼高大又英俊。

  基於對方是個老婆婆,壯漢雖然聽不懂,仍是禮貌性的點頭,老先生在一旁尷尬笑著,解釋他老婆個性就是如此,請大家多多包涵。

  保貝兒忍不住竊笑,老婆婆真的好可愛,怎麼會對一個不認識、還聽不懂她說的語言的人,劈哩啦說一長串,儘管老先生插話告訴她他是台灣人,她還是一直強調他真的很像日本人,還關心的問壯漢結婚了沒、有沒有女朋友?

  時間過了十分鐘。

  每個人臉上的笑都消失,唯有老婆婆還一臉笑呵呵,滔滔不絕講個不停。她試圖制止過老婆婆五次之多,但老婆婆只是笑笑的拍拍她的手,繼續說她的;老先生也勸阻多次,奈何拉不開她,他氣得自己去看陶藝品,不再理她。

  連地陪先生也試圖想拉開老婆婆,但基於她是客人,他不能太粗魯,終究徒勞無功。

  「Isabella,想想辦法。」見自己帶來的客人已擺出臭臉,地陪無奈地向她求救。

  「老婆婆,這位先生要離開了……」保貝兒好言相勸,但老婆婆仍無動於衷。

  「夠了,停止!放開你的手。」壯漢低聲喝止,但老婆婆根本聽不懂,以為他害羞,講得更起勁。

  保貝兒聽出壯漢快捺不住脾氣,擔心他火山爆發會傷及老婆婆,她只好示意地陪先生,他們一人一邊拉開老婆婆緊握住壯漢的雙手,好讓他脫身,早點脫離苦海。

  老婆婆看似瘦小,沒想到力氣頗大,更令人驚愕的是,老婆婆無視兩人的拉扯,宛若遇到久別重逢的情人,眼裡只有壯漢,彷彿有一籮筐的話要對他說。

  壯漢先生已瀕臨不耐煩的極限,在他們拉住老婆婆的手之際,他粗壯的手臂用力一抽——

  終於,他重獲自由了。

  但是……

  糟!他的手揮到了一個陶缽,那是老闆向一位知名陶藝大師商借來擺設展覽的非賣品,若是摔破了,賠錢事小,恐怕日後再也借不到大師的作品。

  一個念頭倏地閃過她腦裡——就算摔死她也要護住那個陶缽!

  放開老婆婆的手,保貝兒飛快衝向從半空中垂直降落的陶缽,以撲接的方式成功接住無價之寶,而她整個人也趴的一聲,重重的狠摔在地,痛得她叫不出聲。

  她還來不及喘氣,旋即砰的一聲,一隻大熊活生生地跌躺在她背上,把她壓得更像被牛車碾過的肉餅。

  終於,她放聲大叫,「啊——」

  就算想幫她把痛呼喊出口,也不需要用到如此凶殘的方法吧!她的脊椎恐怕被大熊壓斷了好幾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兩手高捧著的陶缽,安然無恙,阿彌陀佛。

    ☆  ☆  ☆  ☆

  三個月後,台灣。

  藝廊老闆找到一位接替她工作的日本學生後,保貝兒終於回到台灣和母親相聚,親人團圓本該是天大的喜事,但她臉上卻不見一絲笑容,反倒佈滿哀傷。

  「保俊,你醒醒,媽在叫你,你聽到沒?」

  醫院的病房裡,她的雙胞胎哥哥保俊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讓她的母親林湘雲傷心欲絕。

  保貝兒看著和自己相似臉孔的哥哥,心中萬分感慨。

  在他們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哥哥歸父親,她則歸母親,她和母親相依為命,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但她自覺比哥哥幸福,因為她擁有母親完整的疼愛。

  反觀父親,離婚後不久便再婚,他不疼哥哥,也不准母親去看哥哥,母親總是趁學校午休時間偷偷去探望哥哥,直到上了大學,哥哥有自主能力,他們一家三口才「正大光明」見面,雖然父親很生氣,但也拿哥哥沒轍。

  兩年前,哥哥的繼母掏空父親公司的錢,卷款帶著女兒和別的男人私奔,但令父親更為震撼的是,他和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兒竟不是他的親生骨肉,在雙重打擊之下,父親病倒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撒手人寰。

  原本在父親的公司擔任總經理的哥哥,在公司倒閉後,毅然決定和母親一起開間早餐店,完成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早餐店打工的母親的夢想。哥哥不怕吃苦,也放得下身段,他說,他要彌補母親二十多年來沒有兒子陪在身邊的遺憾。

  兩行熱淚滾下,保貝兒吸了吸鼻,掩嘴痛哭,哥哥貼心的話言猶在耳,才一年的光景,上帝就要從母親身邊奪走他?奪走一個想對母親盡孝的好兒子?

  她還記得三個月前,她畢業時,哥哥和母親特地飛到義大利去看她,哥哥還說要重新規畫早餐店裡的一面牆,最上端擺設一些比較特殊的陶藝作品,下面則規畫一百格,每一格都擺放各有特色的杯子,來店裡用早餐的客人,不管是要喝豆漿、奶茶、咖啡,都可以自由選用自己喜歡的杯子。

  當時她還對哥哥抱怨說,她才剛畢業,他就迫不及待給她出難題,但抱怨歸抱怨,她非常贊同哥哥的提議,能為早餐店盡一份心力,她可是非常樂意。

  三個月來,一百個杯子的設計圖她已經畫好,就等著回台灣再給哥哥過目,如果哥哥覺得滿意,她就開始動工。

  可是現在……

  「保俊,你有沒有聽到媽在叫你?嗚……」

  「媽……」抱住母親,保貝兒想勸母親別哭,自己卻已哭成淚人兒。

  「貝兒……你哥哥他……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林湘雲揪著心問女兒。

  「不……不會的,媽……哥會醒來的,他一定會醒來的。」看著病床上那張過於蒼白的臉孔,保貝兒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就在半個月前,如同往常一樣,清晨四點哥哥就出門準備早餐店的材料,不知被誰開車撞及,倒在家門前,開車者不但肇事逃逸,最可惡的是,依警方研判,哥哥不但被撞倒,還被倒車再碾一次。

  她怎麼也不敢想像那畫面,怎會有人如此喪盡天良!

  哥哥以前在父親公司和誰有過恩怨,她和母親皆不知,警方說,也不一定是和誰有恩怨,或許是單純的酒駕撞人事件,有些人擔心被害人醒來指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撞被害者一次,非要置被害人於死地不可。

  哥哥雖然沒死,但卻成了植物人,如今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

  雖然警方說一定會全力追查肇事者,但他們住家附近路口沒有監視器,凌晨四點大家都還在睡夢中,自然缺乏目擊者,一絲線索都沒有,如何查起?

  眼下,她只能祈禱上帝讓哥哥快點醒來,讓他們一家三口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保俊……保俊……」

  「媽,不要傷心,哥這麼孝順,上帝一定會給他一個重生的機會,我相信一定會有奇跡發生,一定會有的!」

  「貝兒——」

  「媽——」

  母女倆相擁哭泣,共同希望奇跡早日降臨。

  天信集團,總裁辦公室。

  「總裁,航海造船的副總裁方才打電話來說,今天下午原本要和你談建造貨櫃船一事,但他臨時有事,可否改成明天下午?」

  「告訴他,明天下午我沒空。」

  「呃,總裁,明天下午你只安排拜訪誠信集團的老總裁,其它時間——」

  「我沒空!」坐在總裁專屬座椅上的人,怒吼打斷秘書小姐的話,一臉不爽。

  「……」被第二任代理總裁一瞪,纖弱的秘書小姐嚇得倒退三步。「是……是。」

  眉頭一皺,「明天下午我還要到機場一趟,這麼重要的事,你怎會不知道?」這些女人到底在幹麼?

  「嗯?啊,對,我有記下,可是一時忘了……對不起,總裁,對不起……」秘書小姐急得快哭了。

  拜託!不會又想哭了吧?他真受不了這些柔弱的女人。

  「好了,打電話告訴航海造船的副總裁,我只給他今天下午原先約定的時間,如果他媽的不想來,我沒有其它時間再見他!」

  嚇!嚇!嚇!連三嚇!

  秘書小姐驚愣住。總裁……不,掌三少居然爆粗話他果然是個粗人,嗚,她好怕他,他那麼高壯,脾氣那麼暴躁,她真擔心他一生氣,會賞她一拳。

  人家正牌總裁掌大少雖然威嚴,可他從未爆粗話,做事有條有理,不會亂發脾氣;之前的代理總裁掌二少更別說了,他幽默風趣,雖愛花言巧語,談吐卻不俗,整個人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可他掌三少,雖然頂著一張超性格的俊臉,但他高壯的外表、火爆的脾氣,還有不知從哪個壞朋友那邊染上的爆粗話惡習……真是一整個令人不敢恭維。

  「你還有什麼事?」

  「沒……沒有。」嚇到魂都飛了,她哪還記得有什麼事?

  「沒有還不快……」滾?不行,這個字一出口,包準嚇哭她,他可不想總裁辦公室豪雨成災。「去做你的事。」

  「是……是。」

  秘書小姐拔腿準備奔離這暴風圈,他倏地又出聲,「等一下,前幾天我叫你打電話到義大利藝廊,你打了嗎?」

  「我……我……」糟糕,腦袋一片空白,她到底打了沒?秘書小姐嘴唇顫抖著,如果他再吼一聲,她絕對會不顧秘書的專業形象飆淚。

  「好了,你出去。」掌尚勇強迫自己壓低聲音,看她的表情,八成忘了打。

  秘書小姐見鬼般的撒腿狂奔,掌尚勇煩躁地拿起文件摔回桌上。

  他是長得像鬼是不是?為什麼每個秘書見到他都一副他會把她們大卸八塊的驚懼神情?

  她們怕他,他才受夠她們咧!

  每個人都像隻軟綿綿的小白兔,不能大聲吼,不能說髒話,要不,會把她們嚇得淚眼汪汪,外加嚇傻她們的大腦、震碎她們的玻璃心臟……

  有沒有這麼脆弱啊她們?

  真是氣死人了!他為什麼要被關在這上百坪的「小小」的辦公室裡?

  沒錯,這辦公室比起其它小公司的辦公地方大上許多,可是和一大片蔚藍大海比起來,這麻雀大的小地方,還真是令人身心無法舒展開來。

  以往這時候,他都在海上享受著衝浪的樂趣。雖然已經入冬,但冬天的強風大浪才是他酷愛的,可現在他連去游泳池游個泳都沒時間,哪還敢奢望去海邊和強風大浪叫囂。

  這一切,都是掌尚仁那傢伙害的!

  說什麼他要帶左金和春靜表妹到希臘去向小舅請罪,明明就是自己想帶未婚妻去旅遊,好啊,他愛玩就去玩,幹麼還把特助左金一起帶去?如果左金在,他也不用面對那些軟綿綿的小白兔了。

  前陣子他大哥掌尚智從德國回來,原以為他終於可以獲得自由到大海裡去翻滾,孰料未來大嫂有流產跡象,大哥護妻護子心切,決定和未來大嫂到鄉下小住一段時間,所以,在老大、老二都不在的這段期間,他還是得待在公司坐鎮。

  兩個哥哥都要照顧未婚妻,好吧,他就認命點死守總裁辦公室,但是,他再也受不了那些動不動就想哭的小白兔了!

  他不要女人,他需要的是男人……一個能幹、有肩膀的男特助。

  但一時片刻,他去哪裡找人?

  他的那群衝浪朋友,都有各自的工作,就算願意來,也未必能勝任這份工作。

  要找一個能馬上勝任特助工作的人……

  腦裡突然想到最佳人選——就是他!

  掌尚勇用力的拍一下手,雖然幾百年沒聯絡對方,也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但總得試一試,相信憑那人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解救他脫離苦海。

  奇跡,尚未降臨。

  看著哥哥的手機屏幕上,那張她和哥哥還有母親三人在義大利米開朗基羅廣場雕像前合照的照片,保貝兒倍感心酸,幾個月前還活跳跳的一個人,現在卻宛若雕像,一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

  一個月過去了,母親每天傷心的守在病床旁,她也很難過,但她不能消沉,哥哥的醫藥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雖然目前家中經濟並不充裕,但她和母親絕不會放棄哥哥,她們始終相信奇跡會出現,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母親沒心情經營早餐店,而她對早餐店的工作也不熟,前陣子她和母親商量過後,決定賣掉早餐店,付清一些貸款,手邊有一些餘錢,可,能撐多久呢?她很是擔心。

  這幾天,她開始找工作,母親害怕失去哥哥的心情她能瞭解,就讓母親在醫院照顧哥哥,賺錢的事,由她來想辦法。

  今天,她去拜訪過認識的幾位教授,請教授幫忙介紹陶藝相關的工作,還去補習班詢問是否有缺英文和義大利文的教師工作——

  這年頭想找份高薪的工作不易,為了哥哥的醫藥費,她得兼兩三份工作才行。

  保貝兒累癱在沙發上,腦袋還在運轉,想著自己還可以做什麼工作,只要是正當的,她都願意去做。

  手機鈴聲響起,她只呆了一秒鐘,旋即接起發出鈴響的手機。

  「喂,是保俊嗎?我是掌尚勇。」

  打電話來的人很猴急,她一接起,他就迫不及待出聲。

  「喂?請問這是保俊的手機嗎?」

  「呃,是,是的。」

  「可以請保俊聽電話嗎?」

  「這個……我哥目前不方便接電話。」她不確定哥哥是否願意讓朋友知道他現在的狀況,若換作是她,她不是很願意,既然他們是雙胞胎,她就暫時當哥哥和她的感覺是相同的。

  「那,他什麼時候方便?」

  「這個……我不確定。」

  那端的人頓了半秒,旋即說明打這通電話的來意。

  「我是你哥的小學同學,目前是天信集團的代理總裁,我現在缺一個特助,如果你哥願意,麻煩請他打電話跟我聯絡。」

  天信集團……她好像有聽哥哥提過他有個小學同學是天信集團的三公子,可是小學畢業他就到國外唸書,從那之後就都沒聯絡了。

  保貝兒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實情,免得耽擱他的時間。

  「那個……」

  「如果他願意屈就,底薪十萬,另外我會依他工作情形再加獎金……」

  這……該不會是詐騙電話吧?

  「可是,我哥他……不一定能勝任。」被月薪十萬和獎金沖昏了頭,保貝兒興奮到已不管是不是詐騙集團的把戲。

  「特助的工作不難,我相信他可以。」

  「呃,不好意思,我先確定一下,你說你是我哥的小學同學,那你們多久沒見面了?」

  「國小畢業到現在。」

  「那,多久沒聯絡了?」保貝兒興奮的掩嘴。

  「一樣,國小畢業到現在。」電話男不耐煩之餘,一想到那些軟綿綿的小白兔,不禁又捺著性子解釋,「也許你哥不記得我,請你告訴他我是……」忍一時不耐,才能海闊天空。

  「掌尚勇嘛,我哥記得你,你是天信集團的三公子。」

  「想不到他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保貝兒開心得想尖叫。「你放心,我一定會轉告我哥的,呃,你希望我哥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越快越好。」

  「那是當然!」她也這麼希望,這樣醫藥費就有著落了。

  「你什麼時候可以聯絡上你哥?」

  「嗯?」

  「可以的話,請他現在就來。」掌尚勇連一天都等不及了。

  「現在?」

  「他在忙?」

  「不,他一點都不忙。我一小時後……不,我是說我哥一小時後會到貴公司去報到。」

  「好,請他直接到總裁辦公室來找我,我等他。」

  「好,我知道,我一定會請他馬上去的,謝謝。」

  關上手機,保貝兒放聲尖叫,喜極而泣。她就知道一定會有奇跡,她正愁找不到工作,上帝就賜給她這高薪的工作。

  這或許是上帝在考驗她,要她為哥哥的甦醒先付出一點代價。

  願意,她願意,只要哥哥能醒來。

  擦乾眼淚,她沒太多時間在這裡多愁善感,首先要做的是——

  把一頭波浪長髮理成小平頭。

  摸著烏溜溜的秀髮,這一頭令她引以為傲的黑髮,多少義大利男子稱讚過它啊……不,不要再想、不能心疼、不能不捨,頭髮剪掉還可以再長,可月薪十萬的工作,錯過就不再有。

  是的,她要「代兄出征」,前往天信集團取得月薪十萬的特助工作。

  可以的,保貝兒,你絕對可以的!

  為自己信心喊話後,她抓了小皮包衝下樓,先到樓下一位老師傅的理髮店,和波浪長髮說拜拜。

第二章

  理了個小平頭,穿著過大的西裝外套,搭上計程車前往天信集團總公司的途中,保貝兒一直在想,這個叫掌尚勇的,他的聲音……好耳熟。

  難不成小時候她見過他,聽過他的聲音?

  不對,男生小時候的聲音和長大後差很多的。

  他的聲音好像是最近才聽過,是醫院裡的醫生?其他病患家屬?還是醫院地下美食街的老闆……

  「小姐,到了。」

  「哦,好……不對,司機,我……我是男生。」她都理了平頭,穿著加了厚厚墊肩的西裝外套,眉毛畫得又黑又粗,很像蠟筆小新,這樣還像女生?

  「小姐,你真愛說笑,你的聲音明明是女生。」

  對哦,她還沒「變聲」。

  「司機,多少錢?」壓低聲音,她故意用重低音問。

  司機被她突如其來的變聲叮了一跳。「小姐,你原來的聲音比較好聽耶。」收了錢,找錢給她,司機笑呵呵的表示。

  苦笑,保貝兒當然知道自己原來清脆悅耳的女聲比較自然好聽,可為了假扮哥哥保俊獲得月薪十萬的特助工作,她不得不變聲啊。

  下車後,仰望著天信集團的高樓,她深吸一口氣,束胸還真是痛苦,她都快喘不過氣來。

  拉了拉過大的西裝外套,她昂首大步往前行,從現在這一刻起,她不再是嬌滴滴的保貝兒,而是她雙胞胎哥哥保俊。

  她是男人,她是男的,她是很man的男人。

    ☆  ☆  ☆  ☆

  我是男人,我是男的,我是很man的男人。

  從守衛到櫃檯小姐,保貝兒一路走來直到遇到秘書小姐,每個人一見到她,都是先愣個三秒鐘,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然後徽笑的對她說:「小姐,你好。」

  每遇到一個人,她都要端出「正經八百」的臉孔,嚴正聲明,「我是男的。」

  原來要假扮成男人,並非如她想像中容易。

  秘書小姐幫她通報後,她終於進到總裁辦會室,見一隻高大的熊正對著話筒吼——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他媽的給我聽清楚,一切照原價、照著合約定,否則,我會給你好看!」

  保貝兒叮呆了,她不是來到天信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嗎?怎麼她有種誤闖黑道大哥地盤的感覺?

  她,要不要逃?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這種爆粗話的人,說真的,她有點發抖,耳朵和心臟有點承受不住這種粗吼聲。

  正當她的腳步往後轉,悄悄地想朝門邊走去,身後一道疑惑惡的聲音揚起——

  「你是……保俊?」

  想逃也來不及了。

  「我……我是。」回身,眼睛對上朝她走來的大熊,她嚇凸了眼,他……他不就是在義大利藝廊差點把她的脊椎骨壓斷的那隻高大的熊嗎?

  這也太巧了吧!難怪她覺得他的聲音很耳熟。

  「你……保俊?」掌尚勇皺緊眉頭,仔細地將面前的人從頭到腳審視一番,除了西裝外套、小平頭,其他的……在在令他很難相信眼前這個人是保俊。

  雖然保俊小六時是瘦小了點,但……好像沒這麼娘。

  對,他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眼前這個人好娘!

  而且,好眼熟。

  「你……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保貝兒嘿嘿千笑。「你、你當然見過我,我是你同學,讀國小時我們每天都見面的,不是嗎?」

  這麼幽默——可惜一點都不好笑。

  掌尚勇沉著臉,再仔細看「他」。

  他的記憶才非常好,和他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豐年內他絕不會忘,所以這個人是……

  「對了,你長得好像我在義大利見過的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

  「Isabella。」原以為他不會記得她。沒想到他的記性還不錯。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我妹在義大利唸書,另外她也在藝廊打工,也許你遇到的人是她。」她不確定哥哥是否有和他提過她。「我……有跟你提過我有個雙胞胎妹妹吧?」

  「好像有。」掌尚勇咧嘴一笑。「難怪你們長得那麼像。」

  「是啊,因為雙胞胎嘛!」她呵呵傻笑著。看來她是過關了?

  「保俊,好久不見。」

  他伸出手,她立刻和他握手,要給她月薪十萬的財神爺,可不能得罪,至於他那像黑道大哥的口氣……忍忍吧,保貝兒,為了十萬塊,你要堅強點。

  保貝兒咧嘴笑著,但下一刻他突然將她勾入懷中,把她當男的,大熊掌猛拍著她的背。

  「保俊,這麼久不見,我都不認識你了。」

  「是啊、是啊!咳咳咳。」再拍下去,她會得內傷的。

  「你怎麼了?」

  「沒,我只是……有點小感冒,咳……咳……」假裝咳嗽兩聲,免得他起疑。

  「來,先坐,我們坐下談。」掌尚勇示意她到沙發那邊坐。「你喝茶還是喝咖啡?」

  「咖啡。」

  他按了內線,要秘書小姐泡兩杯咖啡進來。

  「對了,談工作之前,我們先談談你妹的事。」

  「我妹?」

  「她有跟你們提過我在義大利藝廊不小心壓傷她的事沒?」掌尚勇坐在對面,越看越覺得保俊跟Isabella長得好像,除了髮型不一樣、眉毛粗了點、聲音……怪了點,那張臉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同性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似乎比較常見,異性雙胞胎也長得這麼像……實在有說不出的怪。

  「哦,有,她提過。」

  「實在很抱歉,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當時我問她需不需要送醫。她回說她沒事,後來回台灣,我有再打電話問過藝廊老闆,他也說沒事……」他本想再請秘書小姐再打一次電話,確認她真的沒事,他才能安心,但秘書小姐忘了他交代的事。既然保俊在這裡,他正好可以問他。

  「我妹沒事,真的!這件事你不用在意。」沒想到他外表看起來大老粗一個,對於「差點」壓傷她的事,他還一直耿耿於懷。

  當時,他跌倒壓到她的背,其實只壓了她一秒鐘,他很快就翻身躍起,似乎是怕傷了她。

  痛是會痛,但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其實也算是負貴任的男人,一直要老闆和地陪先生勸她到醫院做個檢查,但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她很確定沒傷到脊椎,反倒是她自己撲接陶缽趴跌在地比較痛。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身體是我的,我怎麼會不……」對上他質疑的眼神,保貝兒立刻反應過來,乾笑解釋,「我是說,我和我妹是雙胞胎,她的身體若有病痛,我也能感應得到。而且她也說過她沒事。」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他可不希望別人因他受傷,在生活上有任何困擾。「對,我還不知道你妹的中文名。」

  「保貝兒,她叫保貝兒。」不管他想問什麼,她都會回答。只要他趕快確定她獲得那份高薪的工作。「那個,你說,要請我當特助的事……」

  「對,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忙,不知道你——」

  「我很樂意。」

  「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咧出一口白牙,掌尚勇看著腕表。下班時間到了,難怪他肚子餓得咕嚕叫。「我請你吃晚餐,我們邊吃邊聊。」

  「這個……」

  「你有事?」

  保貝兒猛搖頭。「不,我是想說,我很樂意。」

  她萬般樂意,因為,她也餓了。

    ☆  ☆  ☆  ☆

  坐在掌尚勇對面,保貝兒終於見識到什麼叫「食量大」,一份日式和風牛井、一份韓式牛柳、一份豬排,一份義大利面,外加一隻單點雞腿……還有她點的蜜汁燒肉簡餐有一半也進了他的肚子裡。

  她一度以為他要呼朋喚友一同來享用才會點這麼多,但當他把所有餐點都送入肚後,她傻眼了。

  「你,還餓嗎?」這些肉,大概是她一個月的「食肉量」,而他,居然一餐就嗑完。

  好在他是男的,要是女的,大概沒人敢娶他,光吃一頓飯就會被他吃垮了。

  「夠了,我現在都待辦公室。沒時問衝浪,運動量不大,還是不要吃太飽。」

  不要吃太飽?吃了這麼多,還說「不要吃太飽」!她真不敢想像會讓他吃飽的餐點,需要擺幾桌才夠。

  「保俊,你不要跟我容氣,你吃那麼少怎麼會飽?」瞄了對方的餐盤一眼,那點份量,還不夠他塞牙縫,而他居然說他吃不下,還分一半給他吃。「你今天若是沒吃飽,我可是不會放你走的。」

  「我真的吃不下,飽了,真的!」她舉手發誓。

  「如果你真不想吃,我不勉強。」他無所謂聳肩。「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打了好幾通電話,好在以前國小同學,現在很多都是和我們天信集團有往來的集團小開,我問了好幾個人,終於有人知道你的手機號碼。」

  端起咖啡杯,他大口喝著。

  「哦。」糟,他們的國小同學,她一個也不認識。父親讓哥哥上貴族小學,而她跟著母親。能繳得出學費上一般學校,她就要謝天謝地了。

  「我聽說……」頓了下,他似乎在斟酌喉間的話該不該說出口,片刻後,他直言。「你原本在你父親的公司擔任總經理,公司倒閉後,你就消失了。」

  「嗯。」不知道他瞭解多少,言多必失,保貝兒決定能不說就不說。

  「我想不是你消失,而是那些人不想和你聯絡。」他冷嗤了聲。告訴他保俊手機號碼的那位同學「好心」提醒他,保俊家公司倒閉了,言語間充斥譏笑,還斷言保俊應該是「跑路」了。

  之前他雖然只是掛名天信集團首席財務總監,但商場上的事,他太了了,每個和你稱兄道弟的,無不是想從你身上挖到一點好處。若今天天信集團倒閉,他想,那些喊他「同學」喊得親暱無比的傢伙,肯定也會像嘲笑保俊般惡劣譏諷他一番。

  他掌尚勇最討厭那種人,若不是想找保俊,他絕不會主動和他們聯絡。

  保貝兒懂他在說什麼。從哥哥被撞至今,也沒見過有哪個「以前」的朋友來探望過哥哥,可見父親的公司倒閉後,就沒有人和哥哥保持聯絡。

  商場上不就是如此,有錢合作就是朋友,沒錢就避不見面,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不過,他似乎對那些人很不以為然。

  「你目前有其他的工作嗎?」掌尚勇關切詢問,就算有,也要把保俊挖過來。

  「沒……沒有。」

  「那你是答應當我的特助?」他眉開眼笑,喜怒哀樂一目瞭然。

  她點頭。

  「我知道讓你當特助或許你會覺得委屈些……」畢竟,他當過總經理。「不過,如果這段期間你表現得好,等我大哥回來,我可以向他推薦你,讓他安排適合你的職務。」

  「不,不用了!」她忙搖手。她是捏陶的,硬著頭皮來當總裁特助她自個兒都覺得心虛,更逸論當主管人員。「你願意給我工作,我已經很感激了。」

  「我才要感謝你咧,小學時,老師常說我們一個是武狀元、一個是文狀元,打球、打架我最在行,但要我寫功課簡直要我的命,還好有你偷偷幫我寫作業,那時我就跟你說,長大後我如果開公司,就要請你來當主管——你記不記得?」

  「呃,對。你好像有這麼說過。」

  「還有啊,我記得有一次……」

  吃完飯後的一個鐘頭,掌尚勇一直在跟「他」敘舊,他說的她當然完全沒印象,只能以「對,你好像有這麼說過」、「是有這麼一回事」、「沒錯,我記得」、要不,就是用「這件事我沒印象」來搪塞。

  聊著聊著,從一開始緊張怕穿幫,到後來她倒是聽出興趣,一來,可以知道以前哥哥讀小學的趣事;二來,她發現他高壯嚇人的外表下,有一顆赤子之心,他活脫脫是個大男孩,說話挺有趣的,除了偶爾爆粗話嚇得她想去摀住他的嘴,免得招來旁桌客人異樣的眼光這小缺點外。

  這一聲,吃得很開心,閒聊間,他又點了一份鬆餅,當作是飯後點心。

  對於他的胃能裝下這麼多食物,她由衷的佩服他。

    ☆  ☆  ☆  ☆

  回到家裡,已經十二點,把兩大袋衣服放在一旁,保貝兒累得躺在沙發上休息。

  吃完晚餐後,掌尚勇又帶她去天信百貨,一來視察,二來他覺得她的西裝外套太大件不合身,所以帶她去買西裝外套,因為擔心穿幫,專拒小姐想幫她量身、幫她試穿,她一概拒絕,隨便拿了幾件自己試穿,雖然還是太大,但她硬說oK,他只好順她的意。

  逛了一圈後,她想上洗手間差點走到女廁,原以為他會起疑,沒想到他竟然很慎重的問她是不是「同志」,因為他觀察「他」好久,覺得「他」真的很娘。

  當時她呆住。哪有人說話這麼直的!當「他」的面,說「他」很娘。

  他說,他尊重每個人的性向。他也不會因為「他」是同志,就排斥「他」,不過,他極其慎重的聲明,他不是同志。他愛的是女人,彷彿擔心「他」會愛上他。

  一想到他那時嚴肅的表情,保貝兒不禁噗嗤笑出聲,她不只覺得他有趣,也覺得他很可愛哦。

  其實他誤以為「他」是同志,這反倒幫了她,有時她會不自覺做出女性化的舉動,明明理了平頭,下意識還是想撥頭髮,做出把頭髮塞向耳後的動作……如果「他」是同志,這一切的行為皆可合理化,他自然不會起疑。

  只是這樣一來,對哥哥抱歉哪了點,讓別人誤以為他是同志,但為了十萬塊的月薪,只得讓哥哥委屈一點。

  不知道今天哥哥的情況有無好一點?

  咳了聲,清清喉嚨,為了裝「男聲」,她一直壓低聲音,真不好受,她也擔心自己若長期變聲下去,她原先美妙清脆的聲音會不會變成唐老鴨?

  多喝水吧!

  正想起身去找水喝,母親突然推開房門走出來,把她嚇了一跳,看母親的表情,顯然受的驚嚇不比她小。

  「你……你是誰?」見「陌生人」在屋裡,林湘雲嚇得全身發抖。

  「媽!媽,是我,貝兒,我嚇到你了,對不起。」

  「貝兒?」定睛細看,眼前的這張臉還真的是貝兒,可是……「貝兒,你的頭髮,還有你的眉毛為什麼畫那麼粗?你……你為什麼穿你哥的西裝?」

  林湘雲驚恐的捂著嘴,雙手顫抖的攀住女兒的肩磅。「貝兒,你還好吧?」

  「我沒事,不過我好渴,想喝水。」

  沒聽女兒說些什麼,林湘雲突然哭了起來。「老天爺,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兒子躺在病床一動也不動,女兒現在又……嗚……」

  「媽,我沒瘋。」貝兒恍悟,母親大概以為她承受不了哥哥變成植物人這個打擊,發瘋了。

  「貝兒……」母親盯著她看,哭得更傷心。

  「媽,你聽我說,我真的沒瘋,我只是……因為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一時來不及告訴你。」

  去廚房倒了兩杯水,保貝兒請母親到客廳,母女倆並肩坐在沙發上,她將「代兄出征」一事,詳述給母親聽。

  確定女兒沒瘋,林湘雲破涕為笑,但細想後擔心不已,「可是,萬一那個總裁知道你假扮你哥,那……」

  「我想他應該能體諒我們的處境,而且,只要我把工作做好,我是保俊還是保貝兒,應該沒什麼差別。」保貝兒相信自己絕對能做好特助的工作。

  「貝兒,媽對不起你,你哥變成這樣,我真的沒辦法去工作……」林湘雲非常自責。

  雙手摟住毋親,保貝兒微笑道:「媽,從小到大,我一個人獨享你的母愛,可是哥哥都沒有,現在哥哥暫時沒辦法醒來,你就把他當作……他是在向你撒嬌,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他身邊照顧他,像照顧小Baby一樣,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會醒來,對不?」

  「對,你哥會醒來的。他現在躺在床上不動,只是在向我撒嬌,要我把他當小嬰兒哄……」

  保貝兒聽著眼睛泛紅,和母親相擁哭泣。自她從義大利回來後,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回母女抱頭痛哭了。

  「對了,媽,你怎麼回來了?」幫母親擦去眼淚,保貝兒納悶地問。

  「哦,我是想回來煮些東西,冰在冰箱,你肚子餓了,把東西拿出來熱一熱就可以吃。我不能只顧你哥,都沒顧你。結果我等你等到睡著了。」

  「媽,原來你還是愛我的,我以為你只愛哥哥不愛我了。」保貝兒苦中作樂,趁機和母親撒嬌一下。

  「傻孩子,還吃你哥的醋。」

  笑著將頭輕靠在母親肩上,保貝兒臉上流露不捨的神情。

  「媽,我明天開始要上班了,會在公司吃飯,你不用特地煮給我吃,但是你要煮給你自己吃,還有,你也不要整天都待在醫院,抽個空到附近的公園走一走,或是去買些東西,心情放開一點,等哥哥醒來看到健健康康的你,他才會高興,對不對?」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媽,倒是你,裝成這樣,真的把媽嚇了好大一跳。」

  「媽,你剛才真的以為我瘋了,對不對?」

  林湘雲輕拍一下女兒的手。「也不先說一聲,真是把我嚇死了!」

  母女倆含淚笑著相擁。

  雖然家中有難,但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心中仍感快樂。保貝兒相信,再大的困難都會過去,雲散,自然會見日。

第三章

  上班第三天,保貝兒仍不時被掌尚勇口中的粗話驚嚇住。

  「你他媽的,我現在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去衝浪,要衝你自己去衝,我沒空!」

  這一聽就知道是他的衝浪朋友打來的。他的衝浪朋友似乎不少。她才來三天,至少聽到他接了五通邀約他去衝浪的電話。

  朋友多,這顯示他人緣好,但,每回接到這些電話後,他的心情顯得特別暴虐浮躁,就像小時候同伴都去遊玩,只有他被媽媽關在家裡不能外出,必須乖乖在家睡午覺那種又嘔又氣的心清。

  她是他的特助,她有義務幫他擋掉任何千擾他工作心情的電話。

  「就算有一百個辣妹在衝浪,我也去不了……喂,保俊,你幹麼搶我的手機?」

  搶過他的手機,保貝兒嚴肅地和電話那頭的人說:「很抱歉,總裁要開會了。」

  話落,她直接將手機關機,放入自個兒的口袋,不打算還他。

  這三天來,他的手機一響,大部份都是私人電話,聊的事也都毫無重點,為免那些電話打擾他辦公,索性由她來保管,可減少他生氣,也保她耳根子清靜。

  「保俊,你幹麼搶我的手機?還我。」

  不理會攤在她眼前的大手掌,保貝兒逕自說著,「總裁,你現在必須馬上進會議室,天信電信的主管等著向你報告下半年度總體營收,以及明年度的增資計劃。」

  方纔她尊重他讓他先接電話,沒想到又是一通不重要的私人電話,這一延宕,少了十分鐘,下面的行程多少會跟著變動。這是她的硫忽,她記住了。

  特助的工作看似輕鬆簡單,但能不能將上司所有行程排定好,並順利進行,在在考驗著特助的智慧。

  看著她好一會兒,掌尚勇收回手,決定暫時不向她要回手機,乖乖地起身前往會議室。

  說也怪,保俊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覺得是對的,有時想反駁,還會先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錯了——

  真可笑!

  以往遇到和自己意見相左的人,他都會先奉上一句「他媽的」,就算明知自己強詞奪理,也要爭到他贏為止。

  可是保俊一開口,他都乖乖照做。大概是他認定保俊比他聰明,所以保俊說的、做的全都對。

  「保俊,你今天穿的西裝外套合身多了。」等電梯時,看了「他」一眼,發現外套縮水了,難怪他覺得今天保俊看起來順眼多了。

  「是啊。」她母親請一位老師傅幫她把外套全修改了,每件西裝外套還加了厚厚的墊肩,穿起來合身筆挺多了。

  電梯來了,進入電梯後,掌尚勇盯著她看,眉頭微皺。「保俊,你都不曬太陽的嗎?你的皮膚會不會太白了?」

  不會啊,哪個女生會嫌自己皮膚太白!

  「不會啊,我的『朋友』都覺得我的皮膚非常好。」故意比出蓮花指嚇他。

  「哦。」他一時忘了他的同志身份。

  見他正色地不發一語,保貝兒忍不住在心中竊笑。

  相處了三天,她發現他除了脾氣暴躁、愛口出粗言的小小缺點外,其實人很好相處。她提醒的、說的話,他都聽得進去,也願意配合。可能是他長得太粗壯和大嗓門的關係,公司同仁,尤其是秘書小姐們,似乎都很怕和他面對面接觸。

  幸好他是個大刺刺的人,有話就說,讓她不用小心翼翼的提防他發現她女扮男裝的秘密,她也不再像初見面時那樣怕他,而且她覺得,這段共事的時光,他們應該可以相處得很愉快。

    ☆  ☆  ☆  ☆

  上班第五天,保貝兒覺得特助的工作不算太複雜,某些時候她倒覺得她像是掌尚勇的保姆,為他張羅公司的一切事務,還幫他處理一些私人電話,還管吃的。

  說到吃這件事,他可以一整天不吃,等到晚上再大吃特吃,她覺得這樣不妥,遲早會把胃搞壞,所以現在他的三餐她都會盯著他吃完,不過他每餐吃的量還是很驚人,員工私底下都在猜。他們兩個是不是在辦公室辦Party。

  身為特助,所有關於老闆的大小事統統由她管,包括顧好他的胃、保他身體健康,都算是她份內該做的事,她還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呢!

  累掛在沙發上,她的腦袋還在運轉。

  這幾天她終於知道他常對客戶爆粗言發火的原因了,因為客戶見他「年幼可欺」——他雖然很大一隻,但他才二十七,以一個大集團總裁來說,二十七歲是年輕了點。

  先前早和他大哥、二哥簽訂的合約,有幾個客戶故意刁難,想降低原本談定的價碼,惹得他很不爽,才會頻頻爆粗口。

  她以「哥兒們」的身份和他聊過,才知那句「他x的」是他的口頭禪,而且他的朋友每人嘴上都掛這一句,不說,不夠MAN,他甚至還鼓勵她加入愛用「他x的」的口頭禪MAN男的行列。

  想到他很認真的要她試著說出那句「他x的」,躺在沙發上的保貝兒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她要糾正他改掉那句話,他反而還鼓勵她和他一起說三字經,真是敗給他了。

  眼睛盯著天花板,她想著他需要改進的地方——除了言語上要他多「收斂」些,他的刺蝟頭也需要改變一下……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手在桌上摸了摸,撈到手機,她想也沒想,接起來就說:「我是Isabella,你好。」

  「Isabella?這不是保俊的手機嗎?」掌尚勇孤疑地問。

  聽到他的聲音,她驚嚇地彈坐起身。「我……呃,你好,對,這是我哥的手機,他……在洗澡,手機響了,我就幫他接。」

  「哦。」掌尚勇心想既然遇到她,那就親自向她再道歉一次。「Isabella,你還記得我嗎?」

  「我、我記得你,我哥跟我提了,你就是在藝廊不小心壓到我的那位男士。」保貝兒吐吐舌,希望他沒聽出來她的「原音」。

  「希望你如藝廊老闆和你哥說的,真的沒事。」

  「我很好,謝謝你,這件事你真的不用掛心了。」他再次令她感覺他並不如外表給人那般粗心。

  「那就好。」有些話他沒說出口。當時若不是驚覺會壓傷她,在落下那一刻,他硬「《一ㄙ」住,立即翻身,才沒傷到她,自然也未傷到自己。

  總之,若不是有她,他可能會整個人放倒摔得很慘,說不定現在還躺在義大利的醫院回不來,還有那個被他大手一揮,據說是無價之寶的陶缽,她奮不顧身撲接住,幫他省下一筆天大的賠償費。

  說起來,算是她救了他,但這話若說出口,似乎顯得太矯情,他才沒說。

  「總裁先生,請問你找我哥是不是有事?」午夜十二點打來,肯定有急事。

  「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只是睡不著在外面喝酒,想問保俊要不要過來喝一杯?」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咦?你不是在義大利嗎?」

  「對,我在義大利工作,回來度假,過兩天我就回義大利。」若不這麼說,改天他如果心血來潮想親自上門道歉,到時她得一下裝男、一下裝女,不把自己搞瘋才怪。「總裁先生,你說你在外面喝酒,你告訴我地址,等會兒我哥出來,我再告訴他。」

  一聽到他在外頭喝酒,她甚是擔心,萬一他喝醉亂嗆人,到時怎麼被打死的都不知道。

  抄下地址,關上手機,沒時間磨蹭,保貝兒把衣服穿好,急匆匆出門去。

    ☆  ☆  ☆  ☆

  照著掌尚勇給的地址,保貝兒來到一家夜店門前,戰戰兢兢進入,還好裡頭沒有她預料的翻桌打架情景,倒是力大無窮的那個人,正在和其他客人比腕力。

  「還有誰要和這位客人比腕力的?沒有的話,這位客人就是今晚的大力士,由本店招待一杯Ammd the world環遊世界。」

  沒有人敢再上前,酒保立刻遞上一杯ammd the world,他竟然端起一口就喝了大半杯,還剩一半,是因為見到她來,才停下的。

  「保俊,你真的來了。」

  哦,滿身酒氣的傢伙!「三少。你會不會喝太多了?」雖然他看起來還不太醉,但那身酒味濃到說不定一點火就會渾身起火。

  「這點酒,小意思。」掌尚勇把剩下的半杯遞給她。「保俊,來。這杯勝利之酒給你喝。」

  「我不要……」推擋著,她不喝烈酒。

  「對不起,這我已經喝過了。」以為她不想喝他喝過的,他遂向酒保說:「給他一杯……保俊,你想喝什麼自己點,我請客。」

  「我不要,謝謝。」她向酒保搖手拒絕。「三少,明天一早要開會,下午還要到南部去……」

  「南部……對,我要去墾丁,我要去衝浪。」

  「不,不是要去衝浪。」這人八成醉了。「我們要去高雄和客戶簽約。」

  「我不要去高雄,我要去墾丁,我要去衝浪。」掌尚勇舉杯,仰頭就將杯中酒飲盡。「再來一杯。」

  「好,去墾丁,去衝浪,但是你不可以再喝了,馬上回家去。」等他真的喝掛,就算用拖的她也拖不動他。

  「你排得出時間?」掌尚勇愣望了她一眼。

  唷,還不是真的醉咧!

  「我、我盡量。」

  望著他的眼,他眼底浮現的一抹童真,令她心生不忍。她知道他是屬於大海的一條鯊魚,如今被關在水族箱,侷促一隅,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她沒辦法在既定的行程內排出時間,但又不忍見到他失望……

  今晚他來此買醉,也許是心中鬱悶,難以舒展。

  「保俊,你沒辦法對吧?」嗤笑一聲,掌尚勇自我安慰,「不要在意,等我大哥回來,我就自由了,要衝浪,隨時都可以,不差這個時候。」

  沒想到他還真看得開。

  保貝兒差點想摸摸他的頭,以父親的口吻讚許他「尚勇,你長大了」。

  雖然和他共事的日子不長,但她看得到他游移在大男孩和大男人之間,那種漸進的改變,說真的,她很感動。

  「他媽的,我叫你再給我一杯酒,你給我端到哪裡去了!」

  這句話一出口,完全破功,虧她還兀自感動他的成長,不到一秒鐘,他又再度跌回不成熱的掌尚勇。

  保貝兒尷尬地向酒保陪笑道歉,還好見多了形形色色客人的酒保並不在意。

  「大英雄,想喝酒,我請你。」旁邊一個男人,遞了一杯酒給他,還不忘拋個媚眼給他。

  「我為什麼要喝你的酒?」把酒推回去,掌尚勇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大英雄,你好MAN,人家想和你做朋友。」那人隔著襯衫輕抓他的手臂,一臉垂涎愛慕樣。

  「放開你的手!」掌尚勇用才把他的手揮開,但他越是這樣,那人越想纏他,手被揮開,索性整個身子靠過來,看來也是醉客一名。

  「滾開!」

  想不到男人也會耍花癡!在那人被推開不死心又想黏回掌尚勇身上之際,保貝兒適時跳進兩人之間,扮走爭風吃醋的「男人」。

  「你要是再來纏我男朋友,我就……就拔光你的頭髮!」裝娘,蓮花指全都使上,最後再下猛藥,換她黏上掌尚勇。「親愛的,我們快走,這個人好討厭哦,他幹麼一直摸你,人家生氣了啦!」

  想黏他的那人見他已有「男伴」,自討沒趣悻悻然離開另找伴去,而沒心情再喝酒的掌尚勇,也和保貝兒相偕離開。

  走出夜店見他不語,她趕忙解釋,「那個……剛才事出突然,我才會那樣……你不要見怪。」

  「當然不會。」他站在原地垂頭不動,好半晌才抬頭。「保俊,我醉了,頭有點昏。」

  他往前走一步,身子有些歪斜。

  「怎麼不早說呢?」她及時扶住他。

  原來他是醉了。她還以為方纔她的行為讓他誤會,心中有疙瘩,他才一直不語。

  「我送你回家。」

  攔了計程車,扶他坐上車,她陪著他回家。

    ☆  ☆  ☆  ☆

  說是回家,並不是回掌家,而是回到他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當上代理總裁,他常忙到很晚,不想睡總裁辦公室的休息室,要回家又嫌太遠,索性在公司附近租了間公寓。

  公寓不大,但守衛森嚴,能在繁榮市區鬧中取靜尤其難得。

  保貝兒扶他進房間,躺上床之前,他隨口說了一句,「保俊,你就睡這裡,明天我們一起上班。」

  見他醉成這樣,她想明天一早他肯定宿醉頭痛,而且已經三點多了,等她回家入睡說不定近五點,一早他若沒到公司,她還得再來一趟……來來回回,浪費時間和精神,索性今晚就睡這兒吧。

  這裡只有兩間房,她走到另一間,打開一看——空的?

  沒有床、沒有任何傢俱,是要她睡地板嗎?而且衛浴設備附設在他房間,所以說,如果她想洗澡,一定得到他房裡。

  睡覺她可以睡沙發,但洗澡……

  房內傳出啪嗒聲,以為他摔落床,焦急推門一看,她險些尖叫出聲——

  掌尚勇明明醉到已入睡,幹麼突然脫光衣服?原本穿在他身上的村襯衫,此刻離床好大一段距離,也許是他脫下後隨手用力一丟,勾到擺設的藝術品,一起摔落到地。

  只見他的手在西裝褲上摸索一番,解開皮帶、拉鏈,原本裹在西裝褲下那雙看似隨時會迸裂西裝布料的粗壯雙腿,在她雙眼瞬也不瞬下,看到了它赤裸裸的一面,那古銅色的肌肉線條,壯到令人……她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意識到自己直盯著全身只著一條內褲的掌尚勇,她窘到兩頗發熱。

  床上有個人。活脫脫是個猛男,而且是又高又壯的猛男。

  「呃——」他的手在幹麼?

  不會吧,連內褲也要脫?難道他有裸睡的習慣?

  瞠目,一會兒,幸好內褲沒脫,她鬆了一口氣,但他的手卻伸進裡面抓了抓,停住,然後……睡著了?

  保貝兒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動,怕一出聲會驚醒他,兩人都尷尬,好半晌後,確定他真的睡著,她才躡手躡腳離開房間。

  躺在沙發上,方纔那一幕「猛男脫衣秀」,清晰印在她腦海,尤其最後他的手一直放在內褲裡沒抽出來——

  哎呀!她幹麼一直想這個?翻個身,她不禁替他冒冷汗,如果她真的是男的,又是愛男生的同志,方才說不定會真的撲上去……那修長壯碩的大腿肌肉,真的令人……

  喂,保貝兒,你幹麼啊,餓羊想撲狼呀!

  抓了抱枕悶住頭,她必須趕快入睡,才不會想入非非,明天她還得早起伺候房裡那個宿醉的猛男。

  猛男……

  翻身、翻身、再翻身……左翻、右翻……

  望著牆上的壁鐘,四點、五點……五點半……她的眼皮才漸漸闔上。

    ☆  ☆  ☆  ☆

  當保貝兒再度睜開眼,只覺得精神不振,全身酸痛,側躺面向沙發上椅背的她,盯著白色沙發椅背恍神了片刻,想起凌晨送總裁回來,自己就在他家沙發上「借睡」了一下,當然那幕噴鼻血的猛男脫衣秀她也沒忘。

  下意識地伸懶腰,轉身。呆住。

  昨晚脫衣秀的男主角正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兩眼直盯著她瞧,眉頭緊皺,臉上儘是困惑和……自責?

  瞥見壁上的鐘,九點整,嚇得她彈坐起身。

  「總裁……對不起,我睡過頭了。」坐直身子,保貝兒隱約覺得身下有陣濕黏,以女性直覺,她暗叫不妙。糟!不會這麼不巧吧,她的MC來了?昨晚她就有想到可能是這兩天,但她急匆匆出門,一時忘了這事。

  不敢低頭去看,她只希望是她的錯覺。還有,就算真的來了,千萬不要沾到他家的白色沙發啊!

  「總……總裁。」咧嘴,她勉強一笑。「你還好吧?」

  掌尚勇盯著「他」看,好半晌不語。

  早上八點醒來,他知道凌晨時是保俊扶他回來的,他這個人喝醉酒,會醉得很怪,除非到一個讓他安心躺下入睡的地方,要不,他會一直《一ㄙ著不醉死,挺多走路歪料一點,但只要一碰到床,一闔眼,他就會醉茫茫的不省人事。

  醒來,發現自己全身脫到只剩一件內褲,這倒不怪,他不喜歡穿衣服睡覺,裸睡也是常有的事。

  但當他頭痛得要命,走出房間到客廳找止痛藥吃,卻赫然發現躺在沙發上的保俊長褲後面沾了血,白色沙發上也染上一小攤血漬!

  當下,他整個人錯愕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驚恐地想,該不會是昨晚他獸性大發,把保俊當作女人。然後就對他做出「那件事」?所以他「後面」才會受傷流血?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真是該死!

  想著想著,他頭更痛,找不到止痛藥,他煮了兩杯咖啡,接連灌下,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自責不已,若他喜歡男人,也許他會試著和保俊「交往」,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向,他愛女人,就因為如此他更自責,他明明不可能去愛保俊,但他卻……「碰」了他——

  「總裁,你還好吧?是不是頭痛?」

  「保俊,你……還好吧?」

  「嘎?」是她在問他耶,怎麼反倒他問起她來?昨晚喝醉酒的人是他,她可沒醉。

  「保俊,你送我回來時,我有沒有對你……」皺著一張苦瓜臉,這種事,他實在難以啟齒。

  保俊沒有顯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許是他不想讓他太自貴,所以故意裝出若無其事樣,但他……

  無法裝出沒發生過這事啊!

  「嗯?」他該不會還在醉吧,期期艾艾的,一點都不像他。

  「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對你做了……做了……他媽的,叫我怎麼說啊,你……你……」囁囁嚅嚅,話說不全,他又急又氣地指著保俊坐的位子。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低頭一看,保貝兒差點尖叫——媽呀!白底沙發染紅,她那個真的來了!

  她羞窘得雙頗發燙。

  「保俊,你說,那是不是我……我造成的?」

  「啥?」保貝兒微微一愣。

  關他什麼事呀!明明是她的MC來,才會染紅沙發,難不成他也「男扮女裝」,而且他的MC也很剛好和她的做伴一起來?

  等等,他說他造成的,而他又一臉自責……不會吧,他該不會是以為他醉得獸性大發,對她行「後門之禮」,所以她才會流血?

  無言!

  這下她該怎麼解釋?

  如果她現在承認她是女兒身,把真相告訴他,他未必會馬上開除她。但日後一起工作或多或少會有隔閡。

  他說過,因為秘書個個膽小如小白兔,他嗓門一開,她們就淚眼汪汪給他看,他實在受夠女人——他愛女人,可他痛恨在工作上遇到會哭給他看的女人。

  在工作上,他對女人有偏見,所以這時候她還不能承認她是女的。可她也不希望他誤會他真的對「他」那個……他看起來很自責、很痛苦。

  「保俊,我——」掌尚勇痛苦得想掄拳捶死自己。

  「總裁,你……你想太多了,我們沒有發生任何事,你沒有對我……『那個』。」保貝兒苦笑解開他的困惑。

  「真的?」掌尚勇皺緊的眉頭鬆了一半。「我醉了之後,真的沒有對你做任何事?」

  「當然,我很確定。」要有的話,就是那場「春光無限猛」的脫衣秀,一想起那精采畫面,臉又紅了。

  掌尚勇的目光落在沙發上。「那……那個是怎麼一回事?」他很確定昨晚之前那張沙發是白白淨淨的。

  「呃……」保貝兒硬著頭皮說:「其實我……我……我有痔瘡。」不能承認女兒身,只好找這個藉口。

  「痔瘡,出血?」會搞成這樣?

  她無奈點頭,一整個尷尬到爆。

  他信了,同時緊皺的眉心也鬆開了。還好。他沒侵犯到保俊,不過他倒是很同情他。

  「你沒有去看醫生?」

  「我,會找時間去。」坐在一攤血漬上和他對話,真夠扭捏的。

  「一定是你每天都一直坐在辦公室才會這樣,有空我再帶你去運動。我每天早上都跑步到公司,你也可以試試,有運動精神會很不錯,對身體也好。」他一時興起,「等一下我們一起跑步去公司好了。」

  老大,你嘛幫幫忙,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

  保貝兒一臉哭笑不得,看看他再看看沙發,搞成這樣,她動都不敢動了,還跑步咧!

  「呃,那改天好了。」他也發現了尷尬點。

  「總裁,我想先回家去一趟。」

  「哦,對,你是該回家一趟。」

  「這個沙發……我會找時間來清洗。」窘到兩朵紅雲織上她的臉。

  「那個你不用管,我會找人處理它。」他倒是不在意沙發的事。「我看這樣好了,你回去換……換衣服,下午我們要到高雄出差,會在飯店住一晚,你順便帶換洗衣物過來,還有,你,先去看個醫生好了。」

  「哦,好。」他說什麼都好,只要讓她快點定,再不走,紅潮氾濫成災,那真的會窘到一個不行。「總裁。那我先走了。」

  她起身,羞窘地走向門口。

  「保俊,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

  他進房拿了一件外套出來遞給她。「嗯,你最好遮一下。」

  「這個,你的外套……」他竟拿他的名牌西裝外套給她遮屁屁。

  「就送給你。」

  「嘎?」也對,沾到血的外套,誰還敢要!「哦,好,總裁,謝謝你。」

  接過外套,她用倒退的方式離開,走出大門,順便幫他把門關上,不讓他出來送她,連目送也別了吧。

  真是一整個窘、窘、窘……窘到不行!

  但對他的貼心舉動,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湧上心頭。

第四章

  從台北搭高鐵到高雄的途中,掌尚勇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保貝兒似乎可以看到「我要衝浪」四個大字寫在他臉上。

  真是的,不過是去一趟高雄,堂堂一個大總裁,居然像是個要去畢旅的學生一樣興奮又期待。

  在左營站轉搭捷運到高雄市區,走出捷運站,搭計程車前,他兩手抵在腰際,目光掃過眼前的景物,彷彿無聲吶喊——高雄,我來了!

  高雄,一個令她傷心的城市,但高掛在這城市上空的冬陽,卻暖烘烘得令人感到溫暖。

  今天的她因為月事,整個人覺得很不舒服,冬天的台北特冷,冷得令她更加不適,一來到高雄,暖融融的冬陽驅走她身體的寒意,頓時整個人覺得有精神多了。

  「尚勇,上車了。」她要是再不拉他走,兩個鐘頭後他們可能還在原地。「三少」這稱呼是家裡傭人喊他的,他覺得他們是同學、是朋友,公事外,理該平等,所以他決定要「他」喊他「尚勇」,或者和他的一些年紀較大的衝浪朋友一樣,用台語喊他「阿勇」。

  她選擇前者,後者她實在喊不出來。

  當保貝兒伸手拉住他往計程車走去,三秒鐘前他站的地方,突然砰的一聲,凹陷了一個大洞,形成一個大窟窿。

  聞聲回頭望的兩人,當場嚇傻。

  他和保貝兒面面相覷,說了一句,「不是我。」雖然他人高馬壯,但也不至於「壓傷」馬路吧?

  愣呆的她,因他的話莞爾。

  計程車司機也下車查看,大聲嚷嚷:「夭壽哦,偷工減料啦,裡面都是空的。」

  他們湊近一看,赫然發現那窟窿至少有一樓高,即便是掌尚勇這麼大隻的人掉入,恐怕也爬不上來。

  心頭一驚,她立刻將他拉開事發地,免得旁邊的地面連環崩塌。

  計程車司機載他們前往下榻飯店,一路上不停篤著偷工減料的人會沒有好下場,而保貝兒還處於驚叮狀態,還好他沒摔下受傷。

  幸運兒呢?看不出來掌尚勇有沒有受到驚嚇,除了第一時間呆了一下之外。

  他偶爾看看窗外移動的景象,偶爾還附和司機氣憤的斥責,兩人一起罵三字經。最後他終於看向她——

  定晴看他,她想看看他臉上有無殘餘的驚駭,再考慮要不要帶他去收驚,但他只是一臉正色的說:「保俊,你,可以放手了吧?」

  「嘎?」

  視線從他的臉往下落在他的手上,赫然發現她的手一直抓著他的,應該是從拉他離開窟窿的那一刻就未曾放開。

  鬆開手,她立刻將手收回,尷尬一笑,看來,她受驚嚇的情況比較嚴重。

  掌尚勇撇唇一笑,剛才那個窟窿大概把保俊嚇死了,他自己倒是錯愕了一下,沒什麼感覺,不過,是保俊救了他,若不是保俊伸手拉他,現在他可能還陷在窟窿裡,狂罵三宇經。

  但保俊的手也太細嫩、太娘了點,活像女人的手,他一直握著他,害他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想到哪裡去了。

  望向窗外,高雄的天氣這麼好,墾丁的天氣一定更好,如果可以去衝浪,那就太完美了!

    ☆  ☆  ☆  ☆

  「掌總裁,很抱歉,我趕著搭機,不能多招待你,請你見驚。」

  「沒關係,你忙,我們也該走了。」

  和簽約的客戶握手道別的那一刻開始,掌尚勇臉上的笑容始終未散。

  保貝兒瞭解他在想什麼,這也是他為何沒對簽約客戶爆粗話的原因。以往若是哪個客戶和他聊不到十五分鐘,就一副急得想走人的模樣,他一定會當著那人的面不客氣的大罵特罵,但今天他非但沒生氣,還笑容滿面的送客戶走,差點跌破客戶的眼鏡。

  昨天她聽秘書小姐說。這個客戶今天要去日本,原本想將簽約的日子改期,但聽聞業界給新任的代理總裁冠上「火爆猛龍」封號,瞭解原因後,不敢改期,只能將班機延後,依約等候。

  誇張的是。這回客戶明明是出錢的大老闆,而他們是接生意的這一方,照理說,是他們該配合客戶的時間才是,怎麼反倒變成客戶不敢延宕簽約的日子?只能說,天信集團的名號配上火爆猛龍掌三少,真的是太響亮。

  不過今日掌尚勇「笑臉送客」,客戶大概會覺得傳聞太過,說不定還會覺得掌三少其實挺親切有禮的。

  總之,簽約比原先預定的時間縮短了一個鐘頭,代表某人可以去逍遙,他愛當鯊魚、海豚、還是水母都隨他高興。

  「走吧!」她就暫時充當實現他衝浪願望的魔法師。

  「你也要去?」

  不然咧?

  「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先回飯店,我約朋友一起去就好。」

  她也很想回飯店休息,雖然太陽曬得她身體暖和了些,但腹部的悶痛感還是令她很不舒服,可是……

  「尚勇,我是你的特助,你去哪我就得跟去。」她可是有使命感的人。

  「你確定?」

  「一萬分確定。快走,再不走,連水母都沒得當了。」

  「水母?」他一臉疑惑。

  「呃,沒事。走吧!」

  她很自然地拉他的手,當他被動地往前走一步,突然感覺身後有東西掉下來,而且體積還很龐大——

  砰的一聲,兩人同時被嚇住,樓上有塊招牌掉下,就掉在他原先站的位子,眼見掉下來的招牌倒向他,她毫不遲疑伸手去擋——見狀,他立即轉身,大手連忙挺住比「他」還高的招牌。

  將招牌放倒,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招牌上的銳角割傷,從虎口到掌心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直流。

  「尚勇,你的手流血了!」保貝兒驚呼。

  「他媽的,搞成這樣,我怎麼去衝浪?」

  暈——沒想到先止血,滿腦子想的都是衝浪。

  「怎麼辦?我看我們先去醫院好了。」他滿手都是血,真把她嚇死了。

  招牌的主人——麵包店的老闆和老闆娘都跑出來,是對中年夫妻,滿臉歉意,頻頻向他們道歉,老闆見他流血了,立刻開著自家的中古車送他們到醫院。

    ☆  ☆  ☆  ☆

  看到手掌被紗布纏了一大包,掌尚勇的臉都綠了,這代表他的衝浪之行泡湯了。

  「先生對不起,你的醫藥費由我們來出,至於賠償問題……」麵包店老闆苦著臉。「那個……我們能給的不多……」

  「你該賠償我的,何止是錢!」掌尚勇垮著一張臉,橫眉怒目。嚇得麵包店老闆不知所措。

  保貝兒知道他要的不是錢,而是他得來不易的衝浪之行,因為一塊天上掉下來的舊招牌而泡湯,所以他現在滿肚子火。

  雖然自家招牌砸傷人,麵包店老闆有過錯,但她真的很同情他,方纔他告訴她,因力經濟不景氣,麵包店的收入一日不如一日,明知道招牌舊了卻無能力換新的,只能一日拖過一日,沒想到它竟然掉下來砸傷人。

  「先……先生,我……」掌尚勇悶不吭聲,臭著一張臉,嚇得麵包店老闆說不出完整一句話。

  「老闆,請你先回去,至於你該賠償的,等我們評估後,自然會告訴你。」保貝兒一臉正色,嚴肅無比說著。

  她背對著掌尚勇,不斷地和麵包店老闆使眼色,示意他快點離開,但麵包店老闆似被「賠償」一詞嚇傻了,對她的暗示,視而不見。

  「對不起,我的老闆需要休息,請你不要打擾他。」

  無計可施,她只好「推」著麵包店老闆離開急診室,讓掌尚勇眼不見為淨,或許他就不會那麼生氣,麵包店老闆也不會遭受池魚之殃。

  「送」愁雲罩頂的麵包店老闆離開時,她不斷安慰。要他別擔心,只要付醫藥費,其他的賠償她的「老闆」不會向他索賠的。

  其實,她也不確定掌尚勇會不會向他求償,她知道他絕不會獅子大開口,卻不敢保證他會不會一怒之下,狠心對破壞他衝浪夢的人索賠到底。

  麵包店老闆驚慌無助的模樣,讓她想起她母親,母親獨力扶養她,為了生活,母親在早餐店幫忙後,又去工廠上班,兩頭燒之餘,難免力不從心,工廠廠長好幾次都想解雇她,毋親一再央求廠長不要解雇她,那時的表情,就如同麵包店老闆此刻的模樣。

  「你真的別擔心,我們不會告你。也不會過份要求。」再三安撫麵包店老闆,目送他離去後,保貝兒想到了母親,不知她今天是否又窩在醫院看顧哥哥,等回到飯店,她再打電話問一下好了。

  「貝兒?」

  正要走回急診室,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頭一看,整個人愣住,這輩子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是她父親。如今父親已不在,第一順位就落到眼前這個人身上。

  「你認錯人了!」壓低聲音,她用男聲回答。

  「她,對……對不起,可是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朋友。」穿著白袍的男人,仔細端詳她。

  保貝兒冷冷望他一眼,不再回話。

  一位朋友?她可不敢高攀。

  「請問你是……」

  「你們這裡的醫生對任何一位陌生人都這麼好奇嗎?」再射去一個冷眼,保貝兒轉身要走,此時掌尚勇正好走過來。

  他看到保俊和眼前這位醫生在說話,他不是幫他縫合傷口的醫生,所以應該不是在討論他的傷勢。

  「你朋友?」掌尚勇開口問。

  「不,不是。」漠視那人的存在,她轉移話題。「你怎麼出來了?」

  「傷口縫好了當然要走,難不成你要醫院弄張病床給我的手躺?」

  會開玩笑了,看來他心情好多了。現在換成她心情不好,不過她還是勉強撐起一抹微笑。

  「那就走吧!」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他點頭,邊走邊說:「對了,保俊,記得取消明天的所有外出行程。」他可不想手裹了一大包外出見人。

  「你放心,我已經通知秘書室,請她們更改這兩天的行程。」她快步走著。

  「你這麼急,要去哪裡?」

  「呃……」這還是頭一回她能追上、並且超越他的腳步。「我怕前方會有人不小心撞到你的手,走快一點好幫你開路。」

  「開路?我有傷得那麼嚴重嗎?」皺眉,他覺得保俊怪怪的。

  她只能乾笑。

  攔了計程車,她幫他開門,讓他先坐上車,發現剛才那個醫生追了出來,她忙不迭鑽進計程車裡,請司機趕快開車。

  「貝兒——貝兒——」

  糟了,他一定是聽到方才掌尚勇喊她保俊,走了疑心,他見過她哥哥幾次面,哥哥的名字、長相他都清楚,「他」若不是她哥哥,他就能確定她真的是保貝兒,所以才會追出來。

  她低首蹙眉,想著該怎麼解釋。

  計程車開走,那人追了幾步便放棄,但掌尚勇很清楚聽到他喊的名字。

  「他為什麼叫你貝兒?」

  「他……他是我妹的朋友,他想要我幫他傳話給貝兒,我不肯,所以……他可能一時情急喊錯,你也知道我和我妹長得非常相像。」不想讓他起疑,她只好說了一部份實情。

  掌尚勇懵了,「你不肯?為什麼?」

  「一個拋棄我妹的男人,連跟他說話我都不願意。」事情過去了,她雖不再傷心,但遇見那人,心情難免受到一些影響。

  「他拋棄Isabella?你妹那麼漂亮,身材又好,配他算他高攀了,他竟然拋棄你妹?」他有點發怒。「方纔你要早講,我就賞他一拳!你怎麼了?」幹麼呆呆看著他?

  「我只是隨口說說,不會真打他,不過如果『事態嚴重』,我還是會揍他一拳。」掌尚勇以為她是聽到他想揍那個醫生嚇一跳,趕緊說話安撫她。

  可她卻是聽到「你妹那麼漂亮,身材又好」這話,有點吃驚地望著他,然後,臉紅紅的低下頭去。

  「那……那種人,不用理他。」心卜通卜通跳著,她幹麼聽到他稱讚她,心頭就喜孜孜的?

  「這怎麼可以?只要是你跟你妹的事,我都管到底!」

  「嘎?」他幹麼這麼挺她?

  「你跟你妹都救過我,你妹要真被人欺負了,一定要跟我說!」即便手裹了一大包,仍舉得老高,可見他有多義憤填膺。

  「我跟我妹救過你?」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這個當事人怎麼不知道?

  「我不是跟你提過Isabella在義大利藝廊差點被我壓傷,當時如果不是她趴在地上,我擔心壓傷她硬ㄍ一ㄥ住,否則那時我可能會摔得很大力,說不定還會摔傷脊椎,還有,她接住了被我不小心揮落的陶盆……」

  「是陶缽,呃,這件事貝兒有提過。」她趕緊解釋,怕他追問下去,她會露了餡。

  「對,是陶缽,他們說那是無價之寶,還好沒摔破,不然,我可能會賠一大筆錢。還有你,你今天救了我兩次,說也奇怪,只要你伸手將我拉開,我就能逃過一劫,你該不會有預知能力吧?」

  在麵包店前,若她沒將他拉走,此刻他要不是頭上腫一個包,就是當場矮了十公分,或者直接倒地,躺著進醫院。

  所以他和Isabella都算是他的幸運星。既然他們帶給他幸運、吉祥,那他保他們平安、替他們兄妹出頭,一點也不為過。

  「我最好是有,那都只是湊巧罷了。」她苦笑。假如她有預知能力,當初她就不會跟一個會拋棄她的男人交往了。

  將壞心情拋開,他提到在義大利藝廊那個差點被他揮落的陶缽和省下一筆天價賠償的事,令她聯想到麵包店老闆擔憂賠償一事,她想,也許他能「將心比心」,不追究。

  見他心情似乎不太壞,也都沒提衝浪的事,應該是想開了吧。她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尚勇,那個麵包店老闆的生意其實不是很好……」她把麵包店老闆告訴她麵包店近年來生意一落千丈,只能維持日常生活基本開舖的窘境轉述給他聽,再提及他在義大利差點摔壞陶缽,擔心賠償的那種心情,希望他能體諒,不要向麵包店老闆索賠。

  沉吟半晌不語,他繃著一張臉思忖,她實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尚勇——」

  「叫司機掉頭,我們去那間麵包店。」他突然沉聲道。

  「哦,好。」完蛋。瞧他一臉嚴肅不願多話,她該不會是幫了倒忙?

    ☆  ☆  ☆  ☆

  拎了一大袋的麵包進入飯店房間,保貝兒嘴角掛著微笑。

  她以為掌尚勇繞回麵包店,是想去找麵包店老闆麻煩,孰料,他非但不索賠,還把醫藥費的金額全部退還,然後還捧場買了一大袋的麵包,原本他還想出錢請廣告公司幫麵包店製作一個新招牌,受寵若驚的麵包店老闆連忙阻止他,說他不計較、不索賠,他們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再讓他破費。

  回程時,她問他難道不氣麵包店老闆破壞他的衝浪之行?

  他說:「氣,很氣,氣炸了!」

  但是,氣過之後,看到麵包店老闆憂心仲仲的模樣,還有急診室裡的醫生、護士忙得焦頭爛額,病患哀叫連連——

  相較之下,他反而是最幸運的一個,他的傷勢最輕,今日的工作也完畢,只不過暫時不能去衝浪。以後有的是時間,所以,有什麼好氣的呢?

  當然,他承認他的脾氣不太好,有時候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脫下西裝外套,倒在床上,折騰了一天,她真的好累,但嘴角的笑容始終未退,他一再令她刮目相看。魁梧身軀下,蘊藏著一顆善良、友善的心……

  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她馬上彈坐起身。「喂,你好,我是保俊。」

  「貝兒,我是媽。」

  「哦,媽……」清了清喉嚨,她回復女聲。

  「貝兒,你人在哪裡?」

  「我在高雄,前天我不是跟你提過我要到高雄出差。」

  「對,我一時忘了。貝兒,剛剛……那個人打電話到家裡來找你,他說,他在醫院遇見你,我跟他說你人在義大利。」

  母親知曉她不願再聽到那人的名字,所以常用「那個人」來代替他。

  「總裁手受傷到醫院縫傷口,就那麼剛好遇到那個人。我告訴他他認錯人了,沒理他。」母親大概是擔心她心情低落,才打電話給她,想安慰。

  「總裁手受傷,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傷,沒事。」

  「那你……」

  「我很好,媽,你不用擔心。你在家嗎?」

  「我等一下還要去醫院。貝兒,媽告訴你,早上我看到你哥的手指動了一下,我真的有看到,真的有……可醫生說是我看錯了,但我真的有看到……貝兒,我真的有看到保俊的手指動了一下。」

  母親在那頭激動不已,保貝兒連忙安撫她,「媽,我相信你,我想那一定是哥哥即將甦醒的前兆。」不管母親是否真的看到,她需要有人給她信心鼓勵,這是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

  和母親又閒聊了一會兒,「媽,你記得要吃晚餐,還有。不要太累……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別擔心,媽,再見。」

  切斷電話,躺了五分鐘。腹部悶痛的感覺猶在,去沖個熱水澡也許會舒緩些,邊走向浴室邊解開襯衫衣扣,脫掉上衣,卸除束胸,整個人瞬間得到解放。

  正要關浴室的門,手機鈴聲又響起。

  一定又是母親打來的,可能忘了有什麼事要告訴她。

  光著上身,保貝兒急匆匆跑到床邊,雖然房門鎖上,但她還真怕突然有人衝進來,兩眼直盯著門,接起手機,未多加思索,用女聲「喂」了一聲。

  怎麼沒回應?

  又「喂」了一聲。

  「保俊在嗎?」

  完蛋!是掌尚勇。

  保貝兒機伶地將手機拿遠,用低沉聲裝男聲,不悅地吼,「你幹麼亂接我的手機!」

  又嗲聲嗲氣的裝女聲,「嗯……你在洗澡,手機響了,人家就順手接了嘛!」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將手機拿近,「你好,我是保俊,請問你哪位?」

  「保俊,是我。」

  「總裁。」

  「你,房間有女人?」住在隔壁房的掌尚勇,聲音透著疑惑。保俊不是同志嗎?

  「呃,是。某些時候,我也需要……女人。」不讓他起疑,她只好硬著頭皮瞎扯。

  「哦。」這種私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總裁,有什麼事?」

  「既然你……在忙,那就算了。」

  「不,我一點都不忙,她,我是說,我很快就好。」臉紅透到了耳根。

  「沒什麼特別的事,剛剛吳文興打電話給我,知道我們來高雄,說晚一點要請我們在飯店旁的一家PUB喝兩杯。」

  「吳文興?那是誰?」

  「你忘了?我們的小學同學,他現在在高雄開一家骨董店,他說三年前你還跟他買了一組骨董傢俱,說你來高雄也不知會他一聲,他要請你喝兩杯。」

  她哥的同學,三年前還見過面——糟糕,那她這一去,不就穿幫了!

  「哦,吳文興。我當然記得他。不過,尚勇,你手受傷,還是別喝酒。」

  「看情況嘍,如果你要去,我就陪你們聊天,喝一小點酒,無所謂。」

  「可是,我現在……在忙。」剛才那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碼,湊巧幫了她一個大忙。

  「那就算了,我跟他說改天好了。」末了,他戲謔地奉上一句——「你忙。」

  暈——什麼跟什麼?

  保貝兒哭笑不得。先是裝同志、現在又召妓,再裝下去,她哥哥的好男人形象,遲早會被她毀滅殆盡。

  低頭,看見自己上身光溜溜,剛才她光著上半身和他通電話……俏臉驀地泛紅,她快速跑進浴室,衝去不該有的胡思亂想。

第五章

  從袋子裡拿出一條痔瘡軟膏,保貝兒一臉啼笑皆非。

  一個星期前,她和掌尚勇從高雄回來,她陪他到台北的醫院再換一次藥,醫生要他每隔一天就到醫院換藥,他嫌麻煩,覺得傷口好多了,決定到藥房買藥膏回家自己搽,去到藥房,他看了她一眼,也沒問,竟然主動多買了一條痔瘡軟膏給她。

  「貝兒,你……你得痔瘡?」林湘雲坐到女兒身邊,一臉驚訝。

  「不是啦,媽,是……哎唷,就我上個星期那個來結果沾到褲子,我只好跟總裁說那是痔瘡出血,我陪他去藥局買藥膏,他就買了一條『這個』給我。」

  聞言,林湘雲笑出聲。

  見母親笑了,保貝兒頗感欣慰,「媽,我很久沒看到你笑了。如果能讓你笑,我就叫總裁每天都買一條痔瘡軟膏給我,我再帶回家給你看。」

  「你在說什麼呀!真是的。」林湘雲輕嘆一聲,「能笑一笑,心情真的好多了。你這陣子一定很擔心媽吧?媽沒事,只是捨不得你哥他……」

  「媽,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剛才我去看他,他的氣色……比別人好,不是嗎?」保貝兒強擠出一些安慰的話。

  林湘雲拍拍女兒的手,「媽想開了,只不過我想再多陪保俊幾天,再過一陣子,媽會去工作,你的負擔就會輕一些。」

  保貝兒微笑點頭。她想,或許母親有了工作,她才不會一直陷在悲傷的情緒裡,所以,她不再像以往一般,勸母親不需要工作。

  「最近天氣變冷了,媽煮了好幾鍋熱湯,有香菇雞湯、藥燉排骨、藥燉上虱,還有羊肉爐、花生豬腳,還有……」

  「媽,你今天一整天在家都在煮這些?」光聽她就傻眼了。今天是假日,她去照顧哥哥。原本的用意是要讓母親回家好好休息。想不到,母親在家反而更忙。

  「你去上班後,瘦了很多,媽又不在家,你回來一定都沒吃。」心疼的摸摸女兒纖細的手臂,林湘雲有些自責,「我煮幾鍋湯,冰在冰箱,你想吃,拿出來熱一熱就可以。」

  「媽,你想把我肥死哦!」撒嬌的用頭蹭著母親的肩。

  「你太瘦了,趁著冬天好好補一補。」林湘雲拿起提袋。「我要去醫院了,桌上有鍋姜母雞,等一下你要記得吃。」

  「嗯,好。」

  「沒有吃完,記得放進冰箱。」

  「我知道。媽,我陪你去再回來。」反正今天放假,她也沒事。

  「不用麻煩,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送母親出門後,保貝兒想起送洗的西裝外套還沒拿回,拎了鑰匙,她跟在母親身後出門。

    ☆  ☆  ☆  ☆

  平常裝男聲,擔心自己的聲音無法回復,所以只要到和公司事務無關的地方,譬如乾洗店,保貝兒就會回復女兒身,戴頂毛帽,點上唇蜜,臉上女性甜美氣質顯露無遺。

  也就因為這樣,她又差點穿幫。

  當她來到乾洗店拿送洗的西裝外套,和老闆談話時。掌尚勇正巧打來,她反射性接起,很自然地放送甜美的聲音。

  她再次「裝」從義大利放假回來的妹妹,聊了兩分鐘後,她到店外以「保俊」的身份回撥給他。

  他說,他無聊到爆,正巧跑步跑到他家附近,想上他家坐坐。

  她問,他怎麼知道她家在哪?他說,人事資料上有。

  也對,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拎了衣服快速跑回家,好死不死,他已在社區警衛室等她。

  還好她哥哥出車禍「重傷」的事,母親不願讓人知道,沒多說,警衛自然也不知,只是奇怪為何很久不見她哥哥,而她理平頭、穿男性西裝外套,母親也以「藝術家」的怪異行為搪塞過去。

  若她現在走過去,警衛喊她一聲「貝兒」,那他絕對會對她的身份大大起疑,最好的辦法是先支開他,讓她先回家。

  冥思苦想一番,有了。撥了掌尚勇的手機。接通後,她道:「尚勇,不好意思,我家沒任何飲料,可不可以麻煩你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飲料再上來?」

  為了支開他,逼不得已,她只好沒禮貌請「客人」自己買飲料。

  他答應了,見他離開,她馬上趕緊衝回家,連警衛喊她,她都不理。

  「貝兒,你哥的朋友……幹麼跑這麼急?貝兒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望著保貝兒奔跑的背影,警衛喃喃自語。

    ☆  ☆  ☆  ☆

  因為手傷,除了到公司,掌尚勇決定暫緩所有拜訪客戶的行程,算是休了一整個星期。害他無聊到爆,夜跑兼運動,就這麼跑到她家來,她請他去買飲料,他居然扛了一箱台啤上來。

  「你家,還不錯。」說這話時,他人已經坐在廚房,他一進門就被她母親煮的那鍋姜母鴨香味吸引,還沒吃晚餐的他,當然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知道他的食量,那一鍋兩人份的姜母鴨絕對滿足不了他的牛胃。她又從冰箱拿出一鍋花生豬腳和藥純排骨,放到瓦斯爐上加熱。

  「你家冰箱裡的好料還不少。」光聞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動。

  「我媽煮的,她說先煮好放在冰箱,要吃隨時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她坐在餐桌另一頭陪他吃。

  「你媽的廚藝真好,她人呢,怎麼沒看到她?」

  「呃,她……」

  「還有你妹呢?她剛不是在家?」方才通電話,他以為他們都在家。

  「哦,我妹陪我媽去逛街了。你也知道,我妹一直都在義大利很少回來,只要她一回來,母女倆就會一起去逛街買東西。」

  嚼著一塊鴨米血,掌尚勇反駁她的話,「不會啊,我倒覺得你妹常回來,每次你在家,我打你的手機,都是你妹接的。」

  真是多說多錯。「呃,最近她比較常回來。」

  「不如這樣,明天我請你們全家吃飯。」嗑完桌上這鍋姜母鴨,他主動去將瓦斯爐上的花生豬腳端過來。在路上跑了兩個鐘頭,運動完,肚子還真餓。

  今日吃他家好幾鍋好料,明日回請他們一家,也是應該的。

  保貝兒心中打了個突,「不!不行……」

  「不用跟我客氣,請客而已,反正我也要吃飯,大家一起吃也熱鬧些。」

  「不是,那個……我妹明天就要回義大利。還有,上星期的行程全部挪後,明天開始,你的行程會很緊湊,可能挪不出時間……請客。」保貝兒急得額頭冒冷汗。

  「這樣啊,那改天好了。」

  保貝兒猛點頭。「我會把你的心意告訴她們的,我代替她們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靠近瓦斯爐的他,又「主動」的把另一鍋藥燉排骨端上桌,很自然的坐在保貝兒身邊,大手一伸,接住她的肩頭,以哥兒們的方式拍拍她的肩。

  這舉動,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當然……不會。」她夾了花生豬腳湯裡的一顆紅棗,低頭吃著,怕他發現自己有些臉紅。

  她現在雖然是扮男人,但再怎麼說她仍是女兒身,被一個大男人這麼摟著,雖然他只是把她當哥兒們,很自然的拍肩摟著,她卻情不自禁將他的舉動歸類到男女之間「親暱」這一塊。

  在他身邊,她就像小鳥依人般。他寬闊的胸膛,給足她滿滿的安全感。

  不!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跟在他身邊是為了要工作賺錢,好支付哥哥的醫藥費,不是為了談戀愛!

  拋掉、拋掉,把腦子裡不該出現的曖昧思維,一古腦兒全拋掉。

  啃著一塊豬腳,想再問什麼的掌尚勇看向她。他發現低著頭的保俊,睫毛彎翹濃密、唇紅齒白,皮膚吹彈可破……每一樣看起來都像娘兒們,身上似乎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總之。是女人那種味道。

  他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不,就算是女人要像他這麼漂亮、這麼對自己味的也很少——

  對他味?!

  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到的掌尚勇,「默默地」坐離保貝兒身邊。

  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同志傾向,絕對沒有,連一千萬之一的機率也不可能!但是,為何今晚看到保俊,他突然思考起眼前的人對不對他的味的問題?

  偷瞄一眼,一定是今晚保俊的唇太紅潤,要不,就是保俊剛剛敷過面膜,皮膚太透亮,再不然就是他偷偷擦了女人的香水,所以他才會一時不察,誤把保俊當女人來看。

  如果保俊是女人的話,他就可能會……

  等等,保俊是男的!他妹妹保貝兒才是女的……

  啊!該不會他喜歡保俊的妹妹保貝兒,因為保俊和保貝兒實在他媽的……呃,他媽媽把他們兄妹倆生得太像,所以,他不知不覺中把保俊當成了在義大利見過的保貝兒,所以他才會莫名的喜歡他,其實是他喜歡保貝兒,但因為他們兄妹長得太像了,他才會「移情」到保俊身上。

  嗯,一定是這樣!

  「保俊,叫你妹妹趕快回來!」他突然用力拍桌面,桌上幾塊被啃光肉的骨頭應聲跳了起來,而她被嚇得差點讓紅棗的核噎住。

  「尚勇,你幹麼突然要找我妹?」

  「因力……因為我……」總不能大刺刺說他想見他妹一面,好確定他是不是喜歡她,想了想,他擠出一個好理由,「你不是說她明天要回義大利,我想請她幫我買一件藝術品。」

  「你告訴我你要買的是什麼,我再轉告貝兒。」

  「不行!你可能……沒辦法完整表達我的意思。」

  她狐疑望著掌尚勇,他幹麼突然堅持要見貝兒不可?難不成他懷疑「他」真實的身份,故意說要找貝兒,好拆穿「他」的偽裝?

  但看起來不像。可他一臉執著,似乎不見到貝兒打死都不離開……說不定他真的是想托貝兒買藝術品。這可怎麼辦才好?她又不能說變就變。

  「保俊,快打電話給Isabella,叫她快回來。」今天他若沒見到她,沒確定他是不是喜歡上她,就算現在晃個八級大地震,他也打死不走。

  「哦——好。」

  她作勢打電話,邊打邊走向客廳,苦惱著怎麼把「貝兒」變回來。

    ☆  ☆  ☆  ☆

  某個人外表看起來像蠻牛,力氣大得如蠻牛。連意志力……也如蠻牛。

  瞥向坐在沙發上猛喝台啤的掌尚勇,保貝兒一個頭兩個大。

  他還真的說不走就不走,不管她用任何藉口說貝兒不會那麼早回來、甚至不回來,他還是堅持要等她,他沒忘稍早前她說過貝兒明天要回義大利,今天不回來,明早總會回來拿行李。

  怪她掰什麼貝兒和母親去逛街,如果她現在才改口說貝兒連行李都拿出去,肯定會令他起疑。

  「對了,保俊,我們之前去高雄遇到的那個年輕醫生,你說他是貝兒的前男友,他為什麼要拋棄貝兒?」等人等到冰箱的「存貨」全嗑光,外加喝光半箱的啤酒,掌尚勇無聊到爆,突然想到這件事。

  所謂知己知彼,如果確定自己真的喜歡貝兒,那她的事他多少得知道一些,日後再遇到那個負心漢,他才能斟酌是否該賞他一拳,為貝兒出氣。

  他提的問題,讓保貝兒的思緒瞬間出現斷層。她原本還在想怎麼把這尊「大佛」給送走,如果送不走,那她就要想辦法變回貝兒好應付他一下,可他變然爆出這個問題,令她有點錯愕。

  雖然傷口已痊癒,她也不再為那爛人傷心落淚,但重提不愉快的往事,總是令人不舒坦。

  「快點說。」他丟了一罐啤酒給她。

  他喝十罐,她陪他喝了一罐,剛見底,他又「賞」了她一罐,本不想再喝,但她的手卻下意識地將拉環拉開。

  說出來也好,兩年前被那個人拋棄,母親和大哥怕她傷心,絕口不提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他成了她生命中無聲的影子,不提,不代表他已消失。

  好幾回她想主動提他,想讓母親知道她已經想開了,可每回想開口,卻又覺得事過境遷沒有必要,結果一拖再拖,雖然她觸得提他,可總覺得他似乎成了她心底的小陰影,或許說出來會好些。

  「那個人如你所見,他是個醫生……」她才一開口就被吐槽。

  「你要先告訴我他的名字。」

  「他叫沈嘉雄,是貝兒大學時同校不同系的學長,他家是醫生世家,爺爺、外會、爸爸、媽媽、舅舅都是醫生。」

  「那我們家不就是總裁世家,除了我媽,我們一家人都當過總裁。」他莫名其妙把那個叫「沈嘉雄」的傢伙當成了情敵。要比名號,他們家可不輸人。

  微微一愣,她噗嗤笑出聲。他幹麼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計較。

  「這是事實,有什麼好笑的!然後呢?」

  「就……就他們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爸媽原本希望他娶個醫生當老婆,在知道他和我交往……」

  「和你交往?」

  「我說太快了,我是說他和我妹交往。」呼,差點穿幫,趕緊邀他喝啤酒,化解他眉間的疑問。

  她只喝一小口,他卻一口氣喝了半罐。算了,半箱都喝完了,也不差那半罐。

  「他爸媽知道我父親擁有一家小公司,勉強接受貝兒,雖然貝兒一再強調她和我父親沒有任何關聯,但沈嘉雄的爸媽認定貝兒是企業千金,直到兩年前我繼母捲走父親所有的錢、公司倒閉,他爸媽無法接受貝兒沒有任何顯赫家世背景,強迫他們分開。」

  「分得好!我光聽你這麼說。就替貝兒感到慶幸。」

  這個人是不是醉了?這明明是個悲劇,他在替她慶幸些什麼?

  雖然這件事現在提起已傷不了她的心,博不得她的淚,但曾痛過、哭過,再怎樣都不是件會讓她感到「慶幸」的事。

  「還好貝兒還沒嫁之前,你爸公司就先倒閉,要是她嫁了再倒,那個沈嘉雄的爸媽不知會當著貝兒的面把話說得有多難堪,而且肯定會逼他們離婚!」他篤定的說。

  一驚!他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倒是沒想過這些。

  所以,她應該慶幸她父親的公司早早倒閉,讓她沒嫁給沈嘉雄?這……感覺怪怪的,怎麼想都不是件好事。

  「如果他們結婚了,說不定生了小孩,他爸媽就不會計較那麼多。」

  「保俊,你太不懂那些有錢人家愛面子的程度,這種事我可是聽多了,就算結婚生了小孩,婆婆千方百計逼走窮媳婦要兒子另娶富千金的事,時有耳聞。」

  「真的?」她倒是沒聽過這種事。

  「絕對有!」他說得信誓旦旦,之前他老爸逼他參加某個宴會。旁邊一堆貴婦聊的就是這種事。

  「豪門深似海,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瞭解的。」她不禁有感而發。

  和他聊過之後。她真的覺得當初被沈嘉雄的爸媽強迫和他分手,是一種「慶幸」。

  淡淡一笑,她選擇說出來是對的,原本已不在意的事,如今更加雲淡風輕。

  「這件事聽起來,是沈嘉雄那傢伙太懦弱,沒有強力扞衛他和貝兒的愛情,所以,應該說是貝兒拋棄了懦弱的沈嘉雄,不是懦弱的沈嘉雄拋棄了貝兒。」又喝了一罐啤酒後,掌尚勇做了總結。

  「尚勇,你不去當老師實在太暴殄天物了。」這人實在樂觀到任何悲傷的事自他耳裡進再從他嘴裡道出,都能變成一件快樂的事。

  沒錯,如他所言,是她拋棄了沈嘉雄,這麼一想,心底殘留的小陰影全都不見了,還開出一朵花哩。

  她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傢伙,不管他是神木、大熊、蠻牛,在她眼裡都變成可愛的!她喜歡他……

  保貝兒愣住,她……她喜歡他?

  沒讓她為這個心底的疑問錯愕太久,因為他又丟出原始問題——

  「保俊,你再打一次電話給貝兒,問她要不要回來。」

  「貝兒她……方纔她有很確定的告訴我,她今晚不回來了。」

  「這樣,那我先睡了。」

  「啥?」

  她錯愕瞅著他,只見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掌尚勇身子打橫躺下,兩隻長腿掛在扶手外,眼一閉,竟睡著了。

  「尚勇……」她輕喚一聲。

  沒回應,而且還發出鼾聲。

  望著桌上的一堆空啤酒罐,再憶及他吃光她母親放在冰箱的燉補湯,每一鍋裡幾乎都有摻酒——原來,他醉了。

  醉了還硬撐著要等貝兒回來,真是的!

  只是為了一件藝術品,需要如此嗎?她是越想越覺得奇怪。

第六章

  最後掌尚勇還是沒見到「貝兒」,她胡拉一通說她事先不知「貝兒」早將行李寄放在同學家,當時他只「哦」了一聲,表情是有點失望,她要他把想買的藝術品告訴她,她再轉告人已飛向義大利的「貝兒」,可他卻說不用了。

  真是奇怪,他等了一個晚上,不就是要托「貝兒」買藝術品嗎?怎麼說不買就不買了?

  「總裁,有什麼事?」他幹麼一直盯著她看?從今早進公司到現在吃午餐,他已經盯著她看不下數十回。

  「沒,沒事。」收回目光,低頭猛吃便當。他是不是還沒清醒,為何老是將保俊當成貝兒?

  一定是沒見到貝兒,他心裡太失望,才會把蝦當魚賞,這是移情作用,暫時把保俊看成貝兒,這一看,可不得了,他的心裡某種特別情緒就像吹肥皂泡泡一樣,一直不斷在增加中。

  「我的雞腿給你。」把自己便當裡的雞腿夾到他的便當盒裡。

  今天他說他沒什麼食慾,不想吃,所以她叫了兩個雞腿便當,兩人在總裁會客室裡吃午餐,而他的「沒食慾」,在短短十分鐘內,就吃光了一個雞腿便當。

  「你還記得嗎?以前你也給過我雞腿吃。」

  「嘎?有嗎?在哪家餐廳?」基本上只要她跟他一起用餐,她的餐點至少撥一半進他的盤中。

  「餐廳?不是餐廳,是小學的時候。」他皺眉。

  「小學,是……是哦,那很久的事,我沒什麼印象。」心虛一笑,她低頭猛扒飯。

  「保俊,你的頭腦明明比我還好,為什麼小學的事,你一樣都記不得?」他提過不下數十件小學時候的事情,他卻一件都不記得。

  「呃,這個……」保貝兒用嚴肅的表情掩蓋心虛。「尚勇,你也知道我畢業後一直在我父親的公司工作,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工作繁重,要記的事情很多,我的腦容量有限,所以有些事我記不得了。」

  這麼瞎的理由,不知他會不會相信?

  他點頭,「原來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保貝兒暗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就好。

  「等一下沈世義要過來,我聽說你們之前合作過,他這個人信用如何?」啃著雞腿,他瞅著她問。

  「沈世義?」聽他這麼說,這人應該是之前和父親公司有合作關係,那他一定認識哥哥。這下糟了!萬一他來,定會識破她的身份。

  為防身份被識破,她一直很小心。每個客戶的身份她都會先查清楚,只要是認識她哥哥、或是之前和父親公司有往來的,她能避就避,盡量不和他們打照面。

  「我怎麼不知他要來拜訪你?」沒記錯的話,行程表上接見的客戶沒這個叫沈世義的人。

  「是秘書室通報的,他說和你通過電話,是你叫他來的。」

  「我沒有。」她很確定。

  為免大哥的朋友打手機找大哥,她另外辦了一支談公事專用的手機,她沒接過「沈世義」的電話,而大哥的手機也停話了,就算沒停話,大哥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根本沒辦法接他電話。

  這人分明耍小心機,以為這樣就能順利見到總裁。和天信集團合作。

  聽到她堅決否認,掌尚勇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叫秘書室回絕他,我不見這個人!」

  「是。」揚笑,她才正想要叫他「封殺」這個人,他就先說出她心裡所想,兩人的默契,越來越好。

  「總裁……」見他啃完雞腿,她的便當飯菜還滿滿的,正想把便當推給他,他已先一步很自然的把她的便當拿在手中。

  這又是另一種默契?

  「你還要吃?」

  「不,我正想問你要不要吃。」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我這不是在吃了。」奇怪,明明沒食慾,看見保俊的便當晾在桌上,他就很自然的把它拿過來,還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便當,保俊的便當怎麼特別好吃?

  「你慢慢吃,我去秘書室一趟。」

  她吃得不多,見到他吃得不亦樂乎,心裡居然有種滿足感,好像只要他高興,她也就心滿意足……

  低頭扒飯的他,突然抬眼望她,她臉頰一陣莫名熨燙,羞得轉身快步走出會客室。

  掌尚勇的視線跟著她移動,直到她消失在門外,灼灼目光仍停駐在門上。

  保俊在臉紅個什麼勁?怪的是,他又令他想到貝兒,他的笑、他害羞的模樣,他左眼看、右眼瞧,都覺得保俊女人味十足。

  不行!他要見貝兒,再不和她碰面,他真擔心自己會愛上保俊!

  低頭繼續扒飯……怪!是心理作用嗎?為何他覺得連保俊吃過的便當都有股女人味?

    ☆  ☆  ☆  ☆

  車窗外,微弱的天光漸漸被街道兩旁店面盞盞亮起的燈光取代,午休前保貝兒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說哥哥手指頭又動了,她抽空去了一趟醫院,等了半小時,沒見到哥哥的手指頭有動的跡象,安撫母親過後,她急急趕回公司,再陪他外出和一位客戶打球,一整天下來都沒休息,她覺得今天特別累,窗外景象不斷飛逝,眼皮好重好重。

  車子行進間,她將頭靠在椅背上,身心一放鬆,竟睡著了。

  「我真不懂,一顆小白球有什麼好玩,改天我帶那個陳董去衝浪,不知他會不會嚇到腿軟……」掌尚勇將手上文件闔上,轉轉頭,舒展筋骨。

  「總裁,保特助睡著了。」司機邊開車邊說。

  「睡著了?」

  以為總裁有事要交代,司機喚著坐在前座睡得歪頭的保貝兒。「保待助,總裁叫你。」

  「不用叫他,讓他睡吧。」反正他也沒有特別的事要說。

  「是。」

  回到公司,保貝兒仍睡得很沉,下班時間已過,掌尚勇便要司機先回家。他在車上又看了一會兒文件,保貝兒還沒醒,他不禁喃喃自語,「有這麼累嗎?」

  到辦公室拿了一疊文件,踅回,車上的人依舊睡得香甜……香甜?!

  坐在駕駛座上,雙眼直視著保貝兒,他的眉心眾攏。真的!保俊熟睡的模樣,除了「香甜」,他無法再找其他字眼形容,怎麼會這樣?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當女人,此刻他熟睡,在車內暈黃燈光照耀下,他的臉柔得比女人還嫩,粉色唇瓣有著女人特有的嬌嫩,令人禁不住想湊近親吻一下……

  才想著,剛回神,掌尚勇赫然發現自己已欺近保貝兒,情不自禁想吻她!

  驚地坐直身子,猛做深呼吸,嚥了一口口水,他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復。他怎麼會對保俊有這種邐想?又怎麼會有想吻他的衝動?

  開門,下車,在他醒來之前,他不能再待在車子裡,不然他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麼無法克制的荒唐事來!

  相較於保俊疲憊睡著,他則是精力太過旺盛,也許消耗一些體力,就不會亂想一些不該想的事吧。

    ☆  ☆  ☆  ☆

  當保貝兒醒來,發現自己睡在車裡,發呆片刻,想起自己和掌尚勇一起陪陳董去打球,回程時,她覺得很累便睡著了。下意識地看了腕表一眼,哇!快七點了,她驚得瞪大眼,自己怎麼睡這麼久?

  駕駛座的車門未關緊,車外似乎有人,她下車查看,某個精力旺盛過頭的男人,竟然在打拳擊。

  淡淡一笑,男人和女人的體力果然有別,她都累得睡著,他居然還有多餘體力和空氣對打。

  「總裁。」她走到他身後叫他。他一個沒注意。轉身,掄拳的手直朝她右胸擊去,發現身後有人,想收手已經來不及。

  「好痛!」他那一拳扎扎實實打在她右胸上,還好有西裝外套擋著,減弱了一點力道,要不,她現在可能躺在地上吐血。

  「保俊!我不知道你在我後面……」滿頭大汗的掌尚勇露出歉意,「有沒有怎樣?」

  「呃,有點痛,不過……沒事。」沒事才怪,是非常痛!但他又不是故意的,她不想看他太自責,只能勉強撐出笑容。

  掌尚勇粗喘著氣,「還好我打了快兩個鐘頭,沒什麼力氣,那一拳應該沒傷到你。」

  沒什麼力氣就把她打得快飆淚,要讓他「有力氣」,那她不就真的會吐血身亡。

  「不過,你外表看起來很瘦,沒想到居然也有胸肌。」方纔那一拳打在他右胸,他明顯感覺得到他胸口很凸。

  胸肌?!保貝兒乾笑的轉身背對他。她已經用束胸了,胸口還是會鼓鼓的,她也沒辦法。好在平常有略微寬大的西裝外套擋著,並不明顯。

  「我……我以前常上健身房,有練出一點胸肌。」她輕揉胸口,吸氣、吐氣,試著減緩疼痛。

  「那好,改天我們一走上健身房。」

  「呃,好……好啊。」保貝兒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幹麼自作聰明,佯稱上健身房練過,殊不知只要是和運動有關的,都合他的意。

  「保俊,我派給你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你最近看起來……很累。」掌尚勇目光灼灼盯著「他」,登時驚覺,即使自己耗光體力,某些邐想猶在腦內翻滾,看著眼前的他嬌小可人,臉上殘存一絲疲憊神情,令他心生不忍。

  「不會,你派給我的工作量不多,我能勝任的。」她真怕他用「體力不佳」為由,將她革職。除了心疼十萬月薪泡湯外,她也有些捨不得離開他。

  「那就好。」他努才將視線從保貝兒身上移開,粗嘎聲透露些許不自在。萬一讓保俊知道他把他當女生看,不知他會不會生氣?雖然他是同志……同志……

  心一驚。難不成是因為他和保俊朝夕相處,潛移默化之下,他也變成了同志?!

  不!他愛女生,他愛的人是貝兒,他只是一時將保俊當成貝兒,並不是真的對保俊有愛意,對,就是這樣。

  「我……我要上去換件衣服,沒事了,你可以先回去。」如果他不想讓自己精神錯亂。最好的辦法就是和保俊「保持距離」。

  話落,他動作俐落的關冷氣、拔鑰匙、關車門、遙控上鎖,旋即走到電梯前等候,一回頭,赫然發現保貝兒就站在他身後。

  「你……我不是叫你先回去?」

  「我跟你一起上去,有些文件我還沒整理好。」他幹麼一臉吃驚,好似她會吃了他一樣?每天跟在他身邊工作,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他有這號表情,忍不住在心裡竊笑。

  「那明天再整理就可以。」

  「明天還有其他事要做,我必須先把今天的工作處理好。反正你要洗澡,我等你,等一下我們再一起去吃晚餐。」

  望著她的唇瓣開開闔闔,宛若玫瑰花瓣,他一時望傻了,沒有拒絕,也很難拒絕。

  「好。」

  進入電梯,見他滿身大汗,她頗自責。「總裁,以後我要是睡著,你就叫醒我,我一直睡,害你無聊一個人打拳,出了一身汗,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她能睡上兩個鐘頭,肯定是他見她太累。想讓她休息,才沒叫醒她,他體貼的舉動,又增添一樁,她在心中偷偷為他加分。

  掌尚勇撇唇無奈一笑,他才不是因為無聊才打拳,而是……唉!面對害他發瘋似練拳擊的「當事者」,他總不能大刺刺將真正理由說出口吧。

  拉拉喉嚨,他一派正經八百說:「很久沒這麼過癮的運動,流汗好,能代謝一些體內毒素。」

  可惜,無法代謝掉他對他的可怕遐想啊!

    ☆  ☆  ☆  ☆

  吃完晚餐。兩人步行至停車場。掌尚勇邊走邊和「他」談論公事,心底卻是越來越納悶,自己該不會真喜歡上「他」?

  吃了兩個鐘頭的晚餐,他有一個半鐘頭都在凝視「他」,其餘半個鐘頭他的目光都落定在「他」的雙手上,那一雙手又白又細,怎麼看都是女人的手。

  「明天中午到台中,兩個鐘頭後返回台北,下午三點宏圖建設的老闆親自來拜訪。老總裁打電話來叮嚀過,請你務必有禮對待。」保貝兒在向他大致說明明天的行程,但他卻漫不經心,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總裁……」她喚他之際,突然發現後頭有輛車速極快的車子朝他們直衝過來,驚叫之餘,她忙不迭用力抓住他的手,把他拉進停車格裡。「尚勇,小心!」

  站在兩車並列之間,望著疾速駛離的車輛,保貝兒嚇得全身發抖。如果他們沒閃開,此刻兩人恐怕就躺在那輛駛離的黑色轎車車輪下,成了兩縷亡魂。

  回過神的掌尚勇,第一時間追出,但車子早已駛離,他只能悻悻然踅回。

  「我看八成是酒駕。」鼻孔噴出兩道怒氣,他真恨不得把那個駕駛抓下來狂扁一頓。察覺她渾身發抖,他拍拍她的肩,「保俊,你還好吧?」

  「我……我……」顫抖的身子靠著一旁停放的車子,她嚇到說不出話來。

  「還好剛才有你,不然我就被撞了。」保俊三番兩次救了他,真是他的貴人。不過保俊自己卻嚇得六神無主。「沒事了,不用怕。」

  再度安撫地拍拍她的肩。天哪!他現在這副驚嚇的模樣超像女人,雖然方纔的情況很驚險,他也被嚇到了,但嚇歸嚇,也沒必要真被嚇到全身發抖的地步吧!

  也許保俊真的很膽小……啊!他不該在心裡譏笑保俊,畢竟再怎麼說,他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可以走嗎?」

  保貝兒臉色蒼白,點點頭。「我……我可以。」

  他皺眉頭。他幹麼逞強?看他的樣子明明一點都不好,說不定連往前走一步都沒辦法。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他的車就停在前方不遠處。

  邊走邊回頭看,他實在不放心保俊一個人,保俊看起來彷彿隨時會例下去。

  就在他第三次回頭卻看不到保貝兒的人影時,他立刻奔回,發現她整個人虛軟的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如蠟。不捨之情油然而生。

  「總……總裁,我……我沒事。」嚇到腿軟的保貝兒,硬是撐起笑容。

  「沒事才有鬼!」他伸手拉她。「起來,我扶你。」

  眼前的保俊,像是隻受傷的小貓咪,放他在這裡,他生怕他隨時會被野狗攻擊,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帶著他一起走。

  說不出為什麼,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一心想將保俊圈在他能保護的範圍內。

  管不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總之,他絕不可能單獨放下他。

  拉保貝兒起來,走沒兩步,她又腿軟,一個彎身,他索性將瘦小的她一把抱起。

  生怕自己跌下,在他突如其來抱起她之際,她的手很自然地圈住他脖子。

  兩人的目光相對,她羞得低下頭,但手沒放。

  掌尚勇踏著穩健步伐往前走,心如擂鼓,明明抱得是男人,可卻令他有種軟玉在懷的錯覺。

  這一抱,他也才發覺,保俊的身子比外表給人的感覺又更加輕盈些,再怎麼瘦的男人,也不該如此輕啊!

  目光被懷裡的人吸引,那羞怯臉紅的模樣,嬌羞可人,完完全全是個女人樣……

  不行,再想下去,他會精神錯亂。

  將人抱入車內,他不敢再多看一眼,雙眼直視前方,專心開車,至於那些異樣的感覺以後再說,先將人安然送到家再說。

    ☆  ☆  ☆  ☆

  送保貝兒回家後,掌尚勇漫無目的開車在街上閒繞一圈,降下車窗,想藉夜晚的冷風吹散腦子裡不該有的奇怪念頭。回到家,對保俊存有的遐想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像被冰凍在腦內的某一處,隨時都有可能會解凍,再度淹沒他。

  翻來履去睡不著,貝兒的臉、保俊的臉,不斷在眼前重疊又重疊,一會兒他成了她,一會兒她又變成他,他低吼了聲,坐起身,煩躁的抓抓頭。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快令他思緒錯亂的問題,保俊那兒是得不到解藥,反而會令他「病情」加重,唯一找得到「解藥」之處,就在貝兒身上。

  對,他該找貝兒,哪怕只是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她人在義大利,那又如何?他可以打電話,只要一通電話,他紊亂的心就可以獲救。

  台灣和義大利的時差約六小時,台灣現在是午夜十二點,義大利約莫是下午五點左右,這個時候Isabella應該還在藝廊。

  對,他有藝廊的電話,真是有夠笨,他怎麼到現在才想起可以打電話到藝廊找貝兒。

  拉開抽屜,翻找著那間他和貝兒初相遇的藝廊電話,他記得他把抄著電話號碼的紙條放在抽屜裡,之後他還參寫一張給秘書室,請她們幫忙打電話確認當時被他壓著的貝兒沒事。

  「找到了!」拿出一張舊紙條,掌尚勇露齒一笑,還好沒將它丟掉。

  拿起話筒,興匆匆按下00239……他微笑地耐心等著和貝兒通話。

    ☆  ☆  ☆  ☆

  搭乘高鐵到台中,談完公事,返程時,保貝兒偷偷瞄了低頭不發一語的掌尚勇一眼。今天的他,一副心事重重樣,不過談起公事倒是十分果斷,今日的行程皆圓滿順利,三點前趕回公司,絕對不成問題。

  見他不語,只好由她起話題。

  「尚勇,昨晚謝謝你。」她尷尬笑著,「我真的嚇到了,才會克制不住直發抖,讓你見笑了。」

  昨晚他突然抱起她,把她嚇一跳,被一個大男人抱著,她其實挺害羞的,可因為依偎在他懷中,被滿滿的安全感籠罩著,回到家後,她就好多了。

  此刻坐在他身邊,昨晚羞怯之情猶存,他的手不時碰到她,她森然自若的表情下,心頭怦然不已。

  「那沒什麼。」和他想問的事比起來,昨晚的事真的微不足道。只是,他想問的事,面對他,他開不了口。

  他不懂保俊為什麼要騙他!

  昨晚他興匆匆打電話到義大利,原本希望能和貝兒通上電話,即使只講上一兩句也好,出乎意料的是,藝廊老闆告訴他,Isabella早就回台灣,並安慰他真的不用在意壓傷Isabella一事,還要他放寬心。

  再三確認Isabella真的回台灣了,他才掛上電話。

  照藝廊老闆所言,貝兒在保俊來他公司上班之前就已回台灣,而他多次打保俊的手機,也是貝兒所接,可保俊卻一再告訴他貝兒「回」義大利去了。

  為什麼保俊要騙他?是不希望他藉機追求貝兒?這也不無可能……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尚勇,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見他一副欲言又止,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今天處理事情這麼阿莎力,是不是又想騰出時間去衝浪?」

  衝浪?她不提,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這陣子以來,每天和他一起工作、吃飯,竟也覺得人生挺有樂趣的,對於衝浪一事,他似乎已不那麼在乎。

  「不行哦!」抿嘴,她揮動食指。「三點要回公司接見宏圖建設的老闆,這事不能取消,不能延宕。」

  「我知道。」淡淡回應,心中的疑問他仍是問不出口。

  既然他選擇騙他貝兒人不在台灣,他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只是這到底有什麼好隱瞞的?如果他真不希望他追求貝兒,大可直說,他又不是會強人所難的人。

  他低頭,再度陷入沉思。雖然暫時不想問他,但心中打了個結,實在也難受。

  「掌尚勇,掌總裁。」有人拍他的肩磅。抬眸一看,原來是個臭小子。

  「你也要回台北。」領首,算是打了個招呼。這人是某小開,平日無所事事,專門對女人撒鈔票。他不想理他,這一聲招呼還是看他老爸的面子。

  「你女朋友?」某小開瞥了理平頭的保貝兒一眼,挑眉一笑,「酷哦!」

  「他不是……」掌尚勇想解釋,但那人已走回他的座位,和他身邊的女人摟樓抱抱。

  「眼瞎了他!」掌尚勇低咒了聲,旋即看著她。「不用在意他說的話。」

  「我、我一點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她還沉浸在方纔那人說的那句「你女朋友」的喜悅中。

  女朋友耶,如果真的是……偷瞄他,她臉上的笑容加大。

  「那人,只會花他老子的錢玩女人,一無長處。」

  「我看他的外表,流里流氣,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物。」附和著他的話,她偷偷一笑,這算不算是一種「夫唱婦隨」?

  「他是富心集團的小開,他叫……」他想叫保俊記住這個人,也許日後天信和富心有合作機會,但這人和富心集團是切割開來的,不需多理會他,突然間他想到一件事——

  若他沒記錯,富心集團和保俊父親的公司有合作過好長一段時間,沒道理保俊不認識富心集團的小開。

  而方纔那臭小開似乎也不認得他……

  這事,有蹊曉!

  「富心集團?我有聽過。他叫什麼名字?你告訴我,我會特別記住他,盡量不和他打交道。」保貝兒嘴角彎高,他一定是要她別多理會這個人,呵呵,她越來越能瞭解他的心意。

  她仍沉醉在和他「心靈相通」的喜悅情緒中,一時忘了富心集團是她父親公司曾合作過的對象。

  「我一時忘了他的名字。」掌尚勇徉裝不記得。

  一個曾合作過的對象,保俊居然說「有聽過」,實在太奇怪,而且只要聽過富心集團的商界人士,約有九成都知富心集團有個游手好閒的小開,但他卻不知?

  「沒關係,我記住他的長相了,回去我會查一下,等我查出來再告訴你。」

  「嗯。」

  望定她甜如蜜的笑容,掌尚勇驀地瞭解怪異處在哪裡——

  很多保俊該知道的事,保俊本人卻一無所知,這太不合常理!除非他失憶,但保俊認得他,還知道他們是國小同學,顯然保俊的腦子很正常。

  可保俊完全忘了國小發生過的事,好吧,就如他所言,每個人腦容量不同,他記不住,這無可厚非,可是同學呢?不會連同學都忘了吧?

  「保俊,你還記得許媛媛嗎?小學時,你暗戀的那個女生,每次她生日,你都會在卡片上寫一首詩送給她。」

  「哦,我當然記得這件事。」她的表情自然無比。

  「後來你們有沒有聯絡?我聽說她嫁人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你都說她嫁人了,我怎會跟她聯絡。」這麼回答,合乎常理。

  「那就好,我以為你會不死心去纏人家。」

  「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她也相信哥哥不是這種人。

  「我也想你不是。」不再多說,掌尚勇挑眉一笑。

  身邊的這個人,露出馬腳了!

  他可以確定這人不是保俊,因為他們讀國小時,班上根本沒有「許媛媛」這個人,保俊也沒有暗戀過誰,自然也沒有寫詩這回事,可這人卻答得彷彿真有這回事。

  如果這人不是保俊,那「他」是……貝兒?

  他突地呵笑一聲,原來這就是真相!

  「尚勇,你笑什麼?」

  「我笑……當年許媛媛明明喜歡你,可是又不敢跟你說話。你也很害羞,兩人害羞來害羞去,那模樣,很好笑。」

  「是啊,小男生、小女生,難免都會害羞嘛!」

  還應對得煞有其事咧!

  他目光灼灼的瞅著她,笑容燦爛。

  敢騙他?她等著接招吧!

第七章

  為了更確定他找來的特助不是「保俊」,這陣子掌尚勇積極的製造和國小同學相遇的機會,但為了不讓她知道她的身份已曝光,他和湊巧相遇的國小同學只淺談幾句,確定他們都不認識「他」,他立刻帶「他」離開。

  沒錯,「他」不是「他」,而是她!

  「尚勇,剛才那個人是誰?」這幾天,保貝兒發覺他常遇到熟人,可是說熟好像也不怎麼熟,都是寒暄幾句就走人。她倒也見怪不怪,商場上爾虞我詐,能交心的朋友其實不多。

  「只是以前的朋友。」掌尚勇露齒一笑,小學同學也可算是「以前的朋友」,重點是,人家不認得她,她當然也不認得「他們的」小學同學。

  他還不打算拆穿她,也還不清楚她為何要扮她哥哥假裝男人,答應當他的特助,這點,他會暗中調查的。

  她點頭,沒有懷疑。

  「保俊,你妹妹什麼時候會回台灣?」離開用餐的餐廳,掌尚勇假裝漫不經心地問。

  「我妹……你是指貝兒?」他幹麼突然提貝兒,害得她心中警訊頓時升高,緊張的「嚴陣以待」。

  「難不成你還有其他妹妹?」瞧她,心虛了吧,一副緊張兮兮地。

  「沒有。」她乾笑以對。「你問貝兒做什麼?」

  兩人步行在人行道上,他壯碩的大手一伸,擱在她肩磅上,表面上把她當哥兒們,實則想看她的反應。

  「上回我不是說過要請你母親和妹妹吃飯?」故意把臉逼近她,她害他一度煩惱不已,以為自己變成同志,從現在起,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誤以為他真的是同志。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愛上「他」,把她嚇死。

  「不,不用……」他幹麼靠她這麼近?將她摟得死緊,濃重的鼻息噴拂在她臉上,讓她身陷曖昧的氛圍中。

  雖然這條人行道上來往的人不多,但再怎麼說這裡是公共場合,他這樣……實在不妥。

  「那可真傷腦筋。」放開她,他兩手交握放在腦後。「我本想請她們吃頓飯,以後我偶爾去你家吃你媽煮的花生豬腳、姜母鴨,這樣才不會不好意思。」

  「原來你是想吃我媽煮的東西?」保貝兒忘形的嫣然一笑。「不用特別請客,我媽很歡迎你去吃。」

  上回他幫她把冰箱的「存貨」一次全嗑光,隔兩天母親回來。看見冰箱空空如也,心中一驚,以為她工作壓力太大,用狂吃東西方式來減壓,才會不到兩天那好幾鍋藥膳全吃光,在經她解釋後,母親才釋然,還樂呵呵的直說要她請總裁再去家裡吃東西。

  保貝兒恍悟,原來方纔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只是為了巴結她,好能再次去她家吃美食,釋懷之餘,心口卻莫名湧上一陣小小的失落。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好,晚上我們就去你家吃飯。」

  「晚上?」

  「怎麼,不方便?」

  「不是,我、我要先跟我媽說一聲。」

  「不用特別準備,一般家常菜就好。」

  問題是,母親不在家,她得先問母親有沒有空,願不願意回家一趟。「至少要多煮一些飯吧!」

  「也是。」

  「那總裁,你先上車,我打電話給我媽,告訴她今晚你要去家裡吃飯。」

  「好,叫你媽和貝兒別出門,我們一起吃飯比較熱鬧。」上車前,他突然回頭,眼裡藏有一抹促俠。

  「貝兒她……她人在義大利沒有回來。」她僵了一下。

  「哦,我還以為她回來了。」

  「沒、沒有。」

  微笑點頭,他先行上車。之前他就一直覺得她的「言行」都很女性化,當時誤以為她是同志,現在看來,是自己太粗心,她怎麼看都是個嬌柔的女人。

  保貝兒講完電話,坐到前座,回頭笑道:「我媽說她會煮很豐盛的大餐等你。」

  「我很期待。」

  深入敵營,一窺究竟,還可兼嚐美食,這項任務他萬分期待。

    ☆  ☆  ☆  ☆

  下班時間一到,排開所有夜間行程,掌尚勇和保貝兒一起回她家吃飯,和她母親打過招呼閒聊了一會兒,他去上個洗手間出來,卻沒見到保貝兒。

  「伯母,貝兒去哪裡?」進到廚房,一鍋滷肉的香味差點讓他忘了此行的任務,但脫口而出的問話,卻歪打正著。

  「貝兒說她要去買啤酒給你喝……」拿著鍋鏟的林湘雲笑吟吟地,偏頭看見他臉上的疑惑,驚覺自己說溜了嘴,她立即用笑化解。「不是啦,你看我,一忙腦袋就錯亂了,貝兒人在義大利,去買啤酒的是保俊。」

  「哦,保俊去買啤酒。」他露笑,讓林湘雲以為他沒起疑心。「伯母,你的廚藝真好,光是聞到這鍋滷肉,我的肚子就餓了。」

  「總裁,你肚子餓了,那我先盛飯給你吃。」

  「真是不好意思。」沒拒絕,他坐下自己先開動,一來他真的餓了,二來這樣自然些,也可以降低林湘雲的「防禦力」。

  「別這麼說,貝兒每次都說……」把煮好的菜先端到桌上,驚覺自己又險些說錯話,林湘雲呵呵一笑,掩飾心虛。「她都說你很關心她,一直打電話問義大利老闆,看看她身體有沒有不好的狀況,光憑這一點,我就知道總裁是個負貴任的好人,還有,你讓我們『保俊』去你的公司工作,真感謝你,『保俊』常跟我說你很照顧她。」

  一段話說完。某人的碗裡也見底了,林湘雲呆看著前一分鐘還裝著滿滿的白飯,怎麼她才說一段感謝的話,白飯就不見了?

  看來,貝兒說得都是真的,他是個大胃王。

  「不好意思,我食量大了點。」

  「沒關係,你盡量吃。我再幫你盛飯。」林湘雲樂呵呵,「我們家的保俊和貝兒食量都很小,每次我煮一桌菜,他們都只吃一些些,難得有人這麼捧場,我很高興。」

  「那我以後可以常來嗎?」露齒一笑,他樂在心頭,暫時把林湘雲對他的好感當成「丈毋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當然可以。」

  「伯母,你也一起吃。」

  「我還要煮一鍋湯,你先吃。」

  「讓你這麼忙,真不好意思。」

  「別這麼容氣,你願意吃,我就很高興。」

  掌尚勇邊吃邊問:「對了,伯母,我很喜歡義大利的風景,貝兒在義大利讀書,應該拍了很多義大利的風景照片,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義大利的照片……」林湘雲心想,看個風景照片應該不礙事,而他也見過貝兒,就算讓他看到貝兒的照片也無妨。「好,我去拿給你看。」

  林湘雲正要走去貝兒的房問,放在圍裙口袋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接起,她驚呼,「有人去看保俊?呃……好,我馬上過去。」

  掌尚勇假裝沒聽見,低頭猛扒飯。

  「總裁,不好意思。」看他的樣子應該沒聽見她和醫院護士的對話,林湘雲放心多了。

  「如果不方便,就不用拿了。」

  「不是,照片……我先去拿照片給你看。」林湘雲去了又回,拿了一大本相薄放在桌上。「總裁,真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

  「伯毋,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

  「有一個朋友出了事,我過去……幫忙。」

  「那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不用,你繼續吃。」林湘雲低聲喃喃自語,「這個貝兒怎麼去那麼久?」

  家裡沒什麼值錢東西,而且他又是有錢總裁,林湘雲倒是很放心留他在家,頻頻向他道歉,又和女兒通過電話後,她便急匆匆出門。

  掌尚勇翻閱著相薄,不但看到貝兒的生活照,還有幾張在義大利烏菲茲美術館外雕像前的合照照片,照片裡有貝兒、她母親,還有一個男人……保俊。

  看到照片上的男人,掌尚勇不覺莞爾,對嘛,這才是,「貨真價實」的保俊,雖然保俊和小六時的模樣有些許不同,但細看之下,絕對認得出來,而且還是一派斯文樣。

  之前他的腦袋是不靈光還是怎麼著,怎會被貝兒耍得團團轉?

  只是方才聽貝兒的母親焦急的說「有人去看保俊」,保俊到底怎麼了?

  聽到開門聲,他忙不迭將相薄藏起,他還不想戮破她的偽裝,倒是想看看她要裝到幾時。

    ☆  ☆  ☆  ☆

  吃力的扛了一箱啤酒上來,貝兒坐在沙發上喘吁吁。方才接到母親的電話,她為了趕快回來陪他,腳還扭了一下。

  「保俊,快點來吃。」掌尚勇拿著碗筷走來。「我已經吃三碗飯了。你幹麼去買啤酒,我今天不想喝啤酒。」

  「嘎?」她還真是自作聰明。

  「既然你已經買了,我就捧場喝一些。」說著,他拎了一罐走回廚房。

  說不喝又要喝,這人真怪!她一拐一拐的尾隨進入廚房,盛飯,坐到他旁邊。

  「你腳怎麼了?」他滿眼關心。

  「就剛剛去買啤酒,扭了一下。」

  「我看看。」放下碗筷,他彎身想抓她的腳,她緊張縮腳。

  「不用,真的沒事。」

  瞧她緊張的!「保俊,你不熱嗎?在家幹麼一直穿著西裝外套?」

  「我?不熱啊,外面很冷耶。」一脫下來,她鼓脹的「胸肌」說不定會讓他心生懷疑,她還是穿著好。

  他點頭,夾了一塊鹵得又嫩又香的肉吃。「你媽的廚藝真好,她說我很捧場,以後可以常來。」

  「你如果是我媽的兒子,她會更高興。」她才去買個啤酒,他就吃了三碗飯,這麼捧場,肯定博得母親的歡心。

  「你媽已經有你這個『兒子』,加我嫌多,不如我當她女婿好了。」他漫不經心地說,眼尾餘光偷瞄她的反應。

  聞言,保貝兒嗆到噴飯,猛咳著。

  拍拍她的背,「你幹麼,聽到我要當你的妹婿,高興成這個樣子!」他似笑非笑。

  誰在高興?她是嚇到好不好!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啤酒,打開拉環,遞給她。「喝些水,順順氣。」

  這哪是水?明明是啤酒,不過她還是接過喝了幾口。

  順了氣,端起碗筷繼續吃飯,她有一口沒一口吃著,看著大口吃飯的他,她羞怯怯問:「尚勇,你為什麼突然說要當我媽的女婿?」

  揚笑,他就是在等她問。

  「你願不願意?」瞅著她,他低沉的嗓音充滿深情。

  「為……為什麼要問我?」睫毛眨呀眨,保貝兒心狂跳,臉頰紅透。

  「當然要先問過你。」夾一塊牛肉送入嘴裡,他饒富興味盯著她。「你如果不點頭,就算貝兒愛死我,我們也不能長相廝守。」

  「貝兒……愛死你?」瞠目,她什麼時候愛死他了?她只不過是喜歡他……好啦,是有比喜歡還多一點點,可是,哪有到愛死他的地步?

  「也許以後會。」他自信滿滿。

  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她羞怯低頭,嘴角不自覺彎起。

  「你還沒回答我。」掌尚勇慇勤地夾了一個培根蘆筍卷,送入她碗裡。

  「回答什麼?」

  把臉逼近她,灼灼目光鎖定她的眼。「願不願意讓我當保俊的妹婿?」

  「尚勇,你……幹麼開這種玩笑?」幹麼靠得這麼近,害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腦袋一片空白。

  「如果我不是開玩笑呢?」她羞怯的模樣更增添嬌媚,皮膚白裡透紅,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那……那也應該先去問貝兒的意思。」

  「這樣呀。」他坐直身,又丟了一個未爆彈給她。「好吧,你幫我打電話給貝兒,我自己問她。」

  保貝兒呆愣住。他怎會一副認真無比的模樣?

  「呃,尚勇,菜要是涼了就不好吃,我們先吃飯好了。」

  「也好,你媽煮得這麼辛苦,要是沒全吃光,那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對這一桌萊的興趣頗高,她才能成功轉移話題,不過,想了想,這樣不就代表他對「貝兒」的興趣還不及這一桌菜?

  鬆口氣之餘,心頭上有股濃濃的失望。

  「對了,你媽到底要去哪裡?我似乎聽到她講手機時,有提到『有人去看保俊』,你不是在這裡,誰來看你?」他徉裝什麼都不知,當起好奇寶寶。

  「我媽她……去一個親戚家,那個親戚過兩天要嫁女兒,請我媽過去幫忙,本來要叫我載我媽過去,可是我沒空,我要招呼你。」擠盡腦汁,保貝兒硬是掰出一個合理的事件。「所以那個是你……你聽錯了,我媽不是說『有人去看保俊』,她是說『有人來找保俊』。」

  「哦,原來是這樣。」明知她在騙他,但她的聰明伶俐令他激賞。這女人若是不趕快將她娶回家,連他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娶她?!他怎會突然迸出這個嚇到自己的念頭?

  他才二十七耶,現在就娶老婆會不會太早……

  「尚勇,我去拿啤酒給你喝。」

  笑笑起身,她飛奔去拿那一箱啤酒過來。今晚他是不是吃錯藥了,一直問一些令她心臟嚇到差點四分五裂的問題,最好這一箱啤酒能把他灌醉,讓他倒頭就睡,不要再丟出一些害她心臟無力的問題。

    ☆  ☆  ☆  ☆

  說要把他灌醉,結果她自己卻先醉掛癱在沙發上。

  吃飽飯後,保貝兒請掌尚勇移駕客廳,還不忘把那箱啤酒拖到客廳,她自己則留在廚房收拾一桌的殘羹冷飯,誰知他喊無聊,竟拉著她到客容廳。和他舉罐對飲,還嫌只喝啤酒不過癮,硬是把哥哥放在酒拒珍藏的紅酒給拿出來豪飲。

  這人不只食量大,連喝酒都是海量級,啤酒喝了半箱,兩瓶紅酒他喝了一瓶半,人還穩噹噹的佇立在酒櫃前搜尋著,而她,一瓶啤酒外加半瓶紅酒就讓她醉茫茫斜躺在沙發上爬不起來。

  「保俊,你酒櫃裡的酒不少,怎麼你的酒量這麼差?」不想喝了,但他故意拿了一瓶威士忌坐到她身邊。「別裝醉,起來再陪我喝。」

  「不……我沒辦法再喝……」她的酒量差,此刻頭暈的連站都站不起來。

  「怎麼可能,我聽很多人說『保俊』的酒量很好。」

  「沒……沒這回事。」她虛軟的搖搖手。

  「那,是你的酒量好,還是保俊的酒量好?」側試一下她是否醉到已無理解能力了。

  「我……我就是保俊……」頭好暈哦。

  沒想到她醉了還這麼堅持。

  本想再把她灌得更醉,好套出保俊的下落,他在想,保俊一定出了什麼事,不然怎會答應讓她假扮他去工作,再者,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為了扮男生,一口氣把烏黑秀髮給剪得這麼短,當時她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這麼做。

  打開酒瓶。他心念一轉,還是別問了。

  她為了當保俊,犧牲這麼大,再說見她醉成這副模樣,要再灌她酒,他也於心不忍。

  「保俊,我看你醉成這樣,想睡就去睡,不用陪我了。」他開車來,喝了這麼多酒,為免酒駕肇事,看來今晚又得借宿她家沙發。

  「哦,那……尚勇,你……你喝了好多……好多酒,不許開車……睡在沙發上……不要回去……」

  他定睛看她。看傻眼。半晌。莞爾。

  他知道她堅持當保俊的意志力特強,可是在酒精作祟下,她忘了壓低聲音,以致「原音重現」。

  方纔那一段話飄進他耳膜內的,就是貝兒甜美的聲音。

  「我不行了……我要……去睡覺……晚安……」說完後,她閉上眼睛。

  「保俊,你回你房間睡。」他輕拍她的手。

  「哦——」應了聲,眼沒張。身子連動也沒動一下。

  他看了她好半晌,那張酡紅的容顏真是美。他不禁輕喚了聲,「貝兒。」

  「嗯。」

  「我抱你進房休息?」她窩在這裡,今晚他就沒地方睡,總不能讓她睡沙發,他自己跑去房間睡,那太不禮貌。

  「嗯。」她含糊的應了聲。

  他猜,她已經醉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連身邊站的人是熊還是虎也管不了了。

  他起身,一把將醉茫茫的她抱起,當她身子落入他懷中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情緒撞入他的心,他不是沒抱過她,之前以為她是男的,縱使對她有所動心,也會自製的強壓下來,但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他再也不想、也鎖不住氾濫的情潮。

  「貝兒——」瞅著懷中的嬌顏,他情不自禁輕喚她的名。

  感覺被抱起,似乎又聽到有人叫她,保貝兒微張眼,映入眼簾的是張熟悉的臉,她慵懶一笑,「尚勇。」

  敵不過酒精的侵襲,她醉了、倦了,嘴角掛著微笑,安心靠著他胸膛睡了。

  方纔她那傻笑,把他的心魂全勾走了,他呆望著懷裡睡著的人兒,在她輕盈身子落入柔軟床鋪的那一刻,他的吻也一併落下——

第八章

  從上星期他到她家做客至今,這七、八天來,她覺得他整個人怪到一個極點,說白一點。他活像被無尾熊附身,她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連坐椅子,他也要和她共擠一張。

  「總裁,你……你要坐這裡,那我過去坐對面。」在會客室準備吃中餐,保貝兒才剛坐下,那隻超大號的無尾熊就黏了過來。

  「不用,沙發這麼大,我們兩個坐綽綽有餘。」

  「可是……你可不可以坐過去一點?」她被擠在邊緣,這樣吃便當很不舒服。

  「好。」他的尊臀移了一寸。

  這樣有移跟沒移差在哪裡?「總裁,可不可以請你再過去一點?」

  「不行,我有點冷,靠在一起可以取暖。」

  這就是一整個星期以來,他黏她的「充份」理由。

  不是她不信,只是這個理由實在太爛。這麼壯的一個人,他會怕冷?

  好吧,或許他感冒了,可他不看醫生,連外套也不穿,今早她穿了兩件大衣出門,他老大還去晨泳,到底是誰在怕冷?

  「我去開暖氣。」

  她再度被拉住,無尾熊說得理直氣壯,「不用。我們要節能減碳,好好愛護地球。」

  「慢。」他的說辭還真多。

  「這家的壽司便當還不錯吃。」重點是能和她並肩坐在一塊品嚐。

  「公司很多人都吃過這家的壽司便當,大家都說好吃,風評不錯。」看他一眼,她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那晚她喝醉,一早醒來,她睡房裡,他睡沙發,一切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就算是他抱她進房去睡,那也沒什麼,可是,她總覺得他好像有吻她……

  這種事當面問他,若是沒有,會尷尬到爆,即使有,他也不會笨得承認——

  「保俊,你怎麼不吃,在想什麼?」

  「我……沒什麼。」盯著他的笑容,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雖然這人還是粗裡粗氣,但言語間多了微笑、多了溫柔。

  再多看他一眼,她知道他哪裡不對勁了!瞧他,平常一張彷彿隨時會火山爆發的臉,這陣子居然「滿面春風」。

  沒錯,瞧他喜形於色,像是戀愛中的男人。

  她想了想,除了睡覺之外,他和她幾乎都黏在一起,他哪有談戀愛的對象?他這模樣是從那晚之後才有的,所以……

  保貝兒心頭一驚,那晚她醉得不省人事,他雖沒大醉也喝了不少酒,所以他抱她進房後,說不

  定情不自禁吻了她,然後他很克制的沒對她更進一步非禮,再然後的然後,他……他該不會真把她當男人,喜歡上她?

  李安導演說過「每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先前尚勇或許不是同志,但假設那晚他真的吻了她,覺得「他」可口誘人,會不會因此牽動出他理藏心底的斷背情?

  「保俊,你的嘴角黏了一粒飯。」話落,那粒飯已被他吃進嘴裡。

  保貝兒見狀大驚,就算他再怎麼餓,也不用吃黏在她嘴角上的飯吧!這舉動,曖昧到令人心中發毛。

  他該不會真的是……愛上「他」了吧?

  眼尾餘光瞄到她驚嚇的表情,掌尚勇竊笑在心頭。這個貝兒,枉費他還一直覺得她聰明伶俐,他已經在她身邊搞曖昧了一個星期,她現在才驚覺有異狀?

  他也不是真要報復她,讓她嚐嚐當初他誤以為自己是同志的困擾,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希望她能親口對他說她是女扮男裝,她是貝兒。

  「總……總裁,我突然想到秘書室的室長要找我,我現在過去一趟。」她忙不迭起身。

  「你的便當……」

  「給你吃,全都給你吃。」為免他又拉住她,說完,她轉身就跑。

  掌尚勇見狀噗嗤笑出聲。他變溫柔不是件好事嗎?怎麼她反倒嚇得拔腿就跑?

  拿過她的便當,吃了一個壽司,他想起方才有她嘴角餘香的飯粒,還有那晚她柔軟唇瓣的甜味——

  他實在等不及想向她表白,看來他得下重藥,逼她自行招供「真實身份」才行。

    ☆  ☆  ☆  ☆

  她的上司很慷慨,對員工極好,可惜,她無福消受。

  昨天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帶她上健身房,硬要她跟他一起去練舉重,她婉轉謝絕,為免他又熱情相邀,兩個鐘頭內她死守跑步機,差點被操死。

  今天,工作到晚上九點,掌尚勇一時興起,車子直駛向某湯屋,說是要讓她泡湯減壓。站在湯屋前,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某只大手將她拽住,一路挺進,最糟的是自以為聰明的她,跟他說她不習慣泡大眾池,結果他就「體貼」的帶她前往兩人套房。

  他誤會她的意思,她是希望他去泡他的大眾池,她則躲在房裡,等他泡夠了再一起回去,可是現在……

  「保俊,這湯池很大,我們兩個一起泡。」他進去看了一下,出來已經脫掉上衣。

  看著他壯碩的胸膛,哇,他胸前那兩團鼓脹,才叫胸肌。

  保貝兒羞窘的背過身,「不用了,你……你泡好我再泡……」

  「我說過,離開公司,我們就是同學、朋友的關係,不用跟我搞尊重上司那一套。」

  「是。」問題是,她不是在上演尊「司」重道,而是脫光一起泡,她是女兒身的真相就曝光了。

  更嚴重的是,萬一他真的有同志傾向,那她……脫與不脫都有危險啊!

  「那就一起泡。」拉著她的手,他不忘上演一段令她心裡發毛的斷背情。輕輕撫摸她的蔥白柔荑,脈脈含情地凝視她,「俊,你的手好滑、好嫩,但手太冰冷,泡個湯祛除身體寒意,才不會老是冷冰冰的。」

  俊?保貝兒顯些昏倒。

  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樣低沉粗嘎,但他親暱叫她「俊」,還愛不釋手撫摸她的手,言談舉止間,強烈散發出他喜歡「他」的訊息。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猛地抽回手,她踉蹌退了兩步。「呃……那個尚勇,我……我今天不能泡湯。」

  「為什麼?還是你嫌這裡太小,那我們去露天風呂,我把它包下來,其他人不能進去,就我們兩個……」挑眉,曖昧之情盡在眉間打轉。

  保貝兒嚇得倒抽一口氣。「不!不要……我,其實我……」

  「嗯?」要把真相說出口了?他好整以暇等著。

  看著他又要逼近,她差點就要告訴他真相。靈光乍現,她突然想到一個可以「保身」的好藉口。

  「你也知道我……我有痔瘡,很不巧今天……我的痔瘡又犯,又流血了。」

  她窘地乾笑。這個理由可以讓她不用去泡湯,也可以暫時排除掉他腦中對「他」的一些「邪念」,重點是,可以讓她不用把自己是女兒身的秘密說出來。

  還是不說!掌尚勇心中有些失望。

  「那真是不巧。」但他仍不放棄,「不過泡手、泡腳應該可以吧?」

  「呃,呵呵……」她乾笑不語。他幹麼這麼不死心,非得要她泡湯不可?

    ☆  ☆  ☆  ☆

  只是泡手腳若她再拒絕,說不定會令他起疑心,於是他泡在浴池裡,她則裸著雙腳坐在浴池邊踢水,偶爾彎身將雙手浸在水裡,以示她有在泡手。

  池子說大不大,他和她分踞兩端,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公事,她頭垂得低低的,因為池裡某人壯碩的身子,除了腰間圍的那條短巾外,其他部份全都赤裸裸呈現,她臉上的紅潮,有一半是被熱水烘出,另一半則是拜他壯碩身軀所賜。

  他身上肌肉發達,手臂二頭肌,胸腹的八塊肌,這麼壯碩的猛男在眼前,換作別的女人在此,恐怕早就撲上去,可是她……她只覺得害羞得不得了,而且她現在是「男兒身」,他似乎對「他」有意思,她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尚勇,我覺得好熱,我也泡得差不多了,那個……你慢慢泡,我先出去。」她抬高濕淋淋的兩條腿,準備離開。

  「保俊,你不想泡了,那麻煩你幫我別個背好嗎?」他自動背向浴池,彷彿她已經答應。

  他都已經好整以暇在等她,她還能說什麼?「哦,好。」

  幫他舀水澆背,拿著刷背沐浴巾,觸及他繃緊的背肌,她的心裡一陣悸動。

  今天若她的上司是別的男人,他要求她做這種無理之事,她一定會嚴厲拒絕,馬上離開,但是方纔她沒拒絕、沒離開,更沒有一絲厭惡,反倒……反倒覺得幫他刷背,心中雖倍感羞澀,卻也有一絲……甜蜜。

  她認為刷背是一種親密的行為,男女間除非有愛,否則一般的女人哪願意為男人刷背。

  她願意為他刷背,那是不是就代表她對他有愛?望著他寬闊的背,怦然心動之餘,臉上紅雲加深,她整個人好熱,還好他背對著她沒看見她羞紅的表情。

  才想著,他突然轉過頭來,她拎著浴巾的手來不及收,直接貼上他胸口——什麼叫做「鼓脹的胸肌」,此刻沒人比她更瞭解。

  僵了半晌,她羞得臉像顆紅蘋果,他的眼神很複雜,像是在壓抑什麼似的……

  當她意識到他可能泡到體內熱血沸騰、情慾高漲,想努才壓抑自己內心某種渴求慾念卻壓抑不住,會對「他」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時,她反射性地想逃,他人已經跳出浴池,高大身軀已然佇立在她面前,那雙充斥著情慾的黑眸,倏地在她眼前放大。

  「啊——」察覺他的手攬住她的腰,兩片熱唇就要貼上她,他真的情不自禁要吻「他」,嚇得她六神無主,驚聲尖叫,「尚勇,我是女的!」

  不管了、不管了,她若再不說出,現在他想吻「他」,等會兒說不定會發生更激烈的事。

  她的尖叫聲喚回他的理智,氤氳情慾的黑眸,僵凝著她臉上的驚恐。

  方纔他要求她幫他刷背只是想嚇嚇她,讓她誤以為他想要和「他」有更親密的接觸,但當她的手撫上他的背,心頭熱血喧騰,想吻她的念頭衝上腦袋,他就懊悔了,轉身想叫地出去,孰料她的手冷不防貼上他胸口,輕柔的貼觸卻製造出宛如火山爆發的情火。

  克制不住體內翻騰的情慾,當他衝動摟住她,彎身想吻她,卻聽到她尖叫地說出真相。

  「我……我是女的,我不是男的。」她抖著柔細的女音,再度重申。

  黑眸僵縮了下,硬生生地把飛出牢籠的情慾抓回,放開她,挺直身,他嗤笑道:「保俊,如果你想拒絕我,可以明說,何必騙我你是女兒身,還裝女聲。」他佯裝不相信。

  「不,總……總裁,其實我……我是保俊的妹妹保貝兒。」退了兩步,她心虛地說。

  她不敢想像,當他知道實情後的勃然大怒的情景。堂堂一個「大」總裁被她這個小女人耍得團團轉,怎麼想都很沒面子。惱羞成怒之餘,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把她大罵一頓,說不定還會怒告她。

  「我知道你跟貝兒是雙胞胎,但你是你。貝兒是貝兒。」

  「我真的是貝兒!」咬著唇,既然說出真相,她就會坦然面對一切。

  「不可能!上回我們去高雄,你房間裡明明……有女人。」兩手環胸,斜睨著她,硬裝不信。

  「那個女人就是我。」她囁嚅,「在家裡接到你電話的『貝兒』也是我。」

  「你真的是貝兒?」他挑眉。

  她點頭。

  「那你為什麼要假扮保俊?」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我——」對上他「兇惡」的眼神,她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節骨眼上,她老老實實全招了。「我哥被車撞成了植物人,我從義大利回來後不久,接到你要請我哥當特助的電話,你又提到一個月薪水十萬,我哥的醫藥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我能順利得到這份工作,就可以……」

  「好了,我知道,你不用說了。」既然知道她假扮保俊的目的和保俊的現況,他也不打算再裝傻捉弄她了。「你先出去。」

  「總裁,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欺瞞你,只是我哥他……」知道他一定會生氣,他想罵她,她無怨言,但道歉毅的話她還是得說。

  「你先出去。」他拉緊腰間險些滑下的浴巾。

  「總裁,我鄭重向你道歉。」以為他生氣想趕她走,她彎腰低著頭,誠心誠意向他道歉。

  「貝兒,你要道歉……可否等我把衣服穿好再說?」某人粗嘎的聲音繃得死緊。

  她一抬眸,看見他的手緊抓著圍住他重點部位的白色浴巾,表情和聲音一樣繃緊。

  原來他不是發怒想趕她離開,而是因為他想穿衣服才要她先出去。

  她整個人窘到耳根紅透。「好,我馬上出去。」

  小心翼翼從他身邊走過,彷彿只要她經過的速度太快,他腰間的布就會飄落,一走過他身邊,她旋即像見鬼般地拔腿狂奔。

  他有這麼嚇人嗎?掌尚勇蹙眉,想到她方纔的模樣,不禁莞爾。

    ☆  ☆  ☆  ☆

  原來他早在第二回去她家做客那晚就發現她是女扮男裝,不是保俊,是貝兒?

  看著掌尚勇從西裝外套口袋拿出她和母親及哥哥在義大利的合照,保貝兒當場呆住。

  「所以,你是看了相薄之後才懷疑我是貝兒?」接過照片,她腦袋有點紊亂,光憑照片他就猜到她是假冒的?有沒有這麼厲害呀,他怎能確定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保俊,說不定照片上的男人是別人,不是她哥?

  不過這一點,連她都無法說服自己,她和哥哥終究是雙胞胎,雖未十分相像,但臉型、五官,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們是同一娘胎出生的,何況生他們的娘就站在中問,兩人的臉型,完全複製於娘親那張臉。

  好吧,他的懷疑,合情合理。

  只是母親怎會拿相薄給他看?這一看,鐵定穿幫。大概是那一晚某人去看她哥哥,母親急著出門,才會大意地拿她的相薄給他看,又忘了跟她提這事,害她穿幫了這麼多天都不知。

  掌尚勇搖搖頭。剛泡完湯的他,全身熱呼呼,身上僅著一件灰色絲質襯衫和寬版西裝褲,襯衫扣子未扣,胸膛敞露。

  他坐在床尾,她則坐在離他兩步遠的椅子上。

  「那……」不會是更早吧?她快昏倒了。

  「在我們險被車撞的那一晚,我送你回家後,一直睡不著,就打電話到義大利去,想找貝兒聊天。」後面的事不用說,她那麼聰明,該知道「後果」。

  「所以,那時你就知道了?」千防萬防,卻忘了義大利那邊。

  「不,還沒,當時我還以為你是不希望我和貝兒交往,所以才騙我她人還在義大利。」

  交往?!盯著他,她的臉又紅了。

  「可是隔天我們搭高鐵遇到富心集團的小開,你不認識他,他顯然也不認識你,我就開始懷疑你是貝兒。」瞅著她,他似笑非笑。「後來我故意和你提小學時你暗戀一個女生,叫做許媛媛——」

  他話未完,她就知道自己被騙上當了。「沒有這個人,對吧?」

  「沒錯,你很聰明。」

  「但我卻聰明反被聰明誤。」苦笑,當時她還自以為聰明,附和得很順。「既然你發現真相,為何沒馬上拆穿我?」

  「我想等你自己告訴我。」

  她懂了。後來他對「他」做盡了種種曖昧行為,讓她誤以為他喜歡上「他」,就是為了逼她自行招供,她還以為他轉「性」了哩!

  兩人互看片刻,她很訝異從他眼裡讀不到一絲忿怒的因子,反倒有股濃濃深情源源不絕流出。心頭,湧上一陣暖流。

  雖然後來他捉弄她,但無論如何,是她欺騙他在先。

  起身,她再度誠心地向他道道歉。「總裁,對不起。」

  「貝兒,保俊被撞成了植物人,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他很自然的握著她的手。

  「我……我不確定你和我哥的交情有多深,何況你們似乎很久沒聯絡了。」她的手很自然的給他握著,一點突兀的感覺都沒有,恍如兩人常牽手。「而且,自從我爸的公司倒閉後,以前和我哥稱兄道弟的朋友全都自動消失不見。」

  她臉上露出的無奈神情,令他滿心不捨,長臂一攬,他將嬌弱的她攬入懷中。

  「先前我不管公司事,自然也不知道你家發生的事,如果我早知道你爸公司倒閉,一定會請保俊來天信集團上班。」

  「尚勇……」他突如其來摟住她,令她一陣錯愕,但抬眸對上他深情的眼,兩人心中對彼此的情緒早已溢於言表。

  「明天抽個空,我們一起去看保俊。」

  她點點頭。

  「貝兒,其實之前我常常把你當成貝兒,一度還以為自己愛上保俊。」

  他的話很拗口,但她聽得懂。

  「對不起。」嘴裡道歉,心裡甜蜜,他這話不就擺明告訴她,他愛上她。

  「為了懲罰你,我要罰你……連續幫我刷背一個月,你願意嗎?」

  捶他一記,羞怯一笑,她輕輕點頭。

  這人,這麼大一隻還搞害羞,情話不敢直說,想要和她交往,還拐彎抹角問她願不願意幫他刷背,這麼問,更令她害羞。

  見她點頭,他迫不及待熱吻她,一室情火瞬間狂燃。

  火熱的舌在她嘴裡探索,包裹住她女性身軀的西裝外套,在他大手主導下褪去,當他的手隔著襯衫摸上她胸前,一片阻礙物令他頓住手邊的動作。

  察覺他摸到她胸口的束胸,她急急推開他,窘然尷尬一笑,「那個,這個……呃,我……我突然想泡湯。」

  身子慢慢退向浴池內,她正準備關門,好將胸前的束胸解掉,未料,他大步一跨,在她關門前人已進入浴池。

  「你……」

  「我也想泡湯。」露齒一笑。

  「你不是泡過了?」

  「沒人規定不可以泡兩次嗎?」他挑眉一笑。「而且,你答應要幫我刷背刷一個月。」

  「剛才我已經幫你刷過了。」

  「那不算。」他想了想,「好吧,就算是,也沒人規定一天不能刷兩次背。」

  他皮皮一笑,頗有想要天天刷到爽的意味。

  她抱胸轉頭。「好,那你先泡。」讓他看到她的束胸,那才真的窘到最高點。

  「我們一起泡。」一雙強壯的手臂從她身後抱住她,低啞磁嗓逸出濃厚慾望。

  他的手,緩緩地解開她的襯衫鈕扣,她緊張的按住他的手,他低啞的聲音,無限溫柔的說:「從現在起,你不用再假扮男人,不需要再用它來束搏住自己,讓我幫你解開它。」

  他的溫柔,消融她內心的羞窘和緊張,當他厚實的大手解除她身上的所有束搏,貼上她赤裸的肌膚,她全身一陣戰慄,同時也感覺到身後的高大身軀赤裸火熱的貼住她。

  「貝兒,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熱吻炙上她細白纖頸,他將對「他」以及「貝兒」長久壓抑的情慾一古腦兒全釋放出,火熱激渴的探索她身上每一寸雪白晶肌。

  閉上眼,感受他的大手和熱唇在她身上激起的每一寸火花,他的每一次緊抱,都讓她感覺自彷彿隨時會融進他寬闊壯碩的胸膛中……

  沉浸、陶醉在他緊摟和激情狂吻中,他說要她做他的女人,她沒有回答,但融化在他懷中的嬌軀,已然做了無聲回答——

  是的,我願意。

第九章

  女扮男裝的秘密讓他知道後,照理說,她應該心情放鬆許多,至少不用像往日那般每天提心吊膽擔心身份曝光,但沒有。她不僅不輕鬆,反而更加戰戰兢兢,原因就是某人又被無尾熊附身,而且比上回更加變本加厲。

  「尚勇,下午的行程……」她要提醒他下午有個某董事長辦的私人球賽,之前他已經答應要去參加,既然答應了就務必要準時到場。可是他完全不想聽有關「行程」的事,一雙手盡在她的西裝外套裡摸來摸去。

  「我不要行程,我只要你。」嗅著她頸間的淡香,只要她在眼前,他無法不動手摟她。

  「不行!」她嚴厲拒絕。

  他大概忘了昨天、還有前天、大前天,他在辦公室裡和她摟摟抱抱,結果被秘書小姐撞見了!第一次秘書可能會覺得自己眼花,第二次或許會覺得自己想太多,當撞見第三次,她就毫不擾豫把這件八卦給傳出去。

  所以,今天她已經聽到掌三少愛男人,和男特助搞曖昧的傳聞,她相信過兩天這八卦絕對會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都怪她,原先他想公開她是女兒身,但她擔心會在工作上造成不便,畢竟不管公司幹部或者往來客戶,好不容易將「他」這個保俊特助記住,突然間她從男的變成女的,還改了名,這樣一來,可能會讓客戶錯亂,況且等他大哥或二哥回來接下總裁一職,她就會跟著他一同「卸任」,時間應該不會太久,所以她索性扮男生扮到底。

  「貝兒——」掌尚勇低啞的聲音無限壓抑。他當然知道不行,別說貝兒不願意,這個總裁辦公室可是他大哥心中的神聖之地,他不許任何人玷污此地,只是不知他有無「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就是。

  「球賽下午兩點開始,你要現在就過去,或是休息半個鐘頭再過去?」推開他,她以「特助」的專業口吻問他。

  「休息半個鐘頭,包含你?」挑眉一笑。

  「並沒有。」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少了有她陪伴的半個鐘頭,就等同人生無趣半個鐘頭,沒有她陪伴,他寧願不休息。

  「尚勇,我也要去?」她知道她是特助,不管他去哪裡她都得跟,可是聯誼打球,算是娛樂時間,如果他答應她可以不跟,她另有安排。

  「當然。」他把她的手握得死緊,像是怕她會溜掉。

  「我是想說……如果可以不用去,我要去醫院一趟。」

  「看保俊?」

  「嗯。」

  「等球賽完,我陪你去。」

  「球賽完,我們還得回公司,天信海運的總經理要到總公司來向你做轉移轉運集散站的詳細報告。」

  「那就等聽完報告我再陪你一起去。」

  「可是……」

  「不管多晚,讓我陪你去。」他知道海運子公司轉移轉運集散站的評估輕忽不得,單單一個「報告」,少則兩個鐘頭,多則長達五、六個鐘頭,什麼時候結束報告他也不知。「如果今天去不成,明天去。」

  保貝兒點頭。她知道他很有心,一直想辦法找更好的醫生要治療她哥哥,只是她哥哥的現況,除了祈禱奇跡出現,就算名醫也束手無策。

  「那走吧!」

  將她的手勾在臂彎中,不管她怎麼抽、怎麼推,他都不放,他不是不知公司流傳他愛男特助的八卦傳聞,他們愛說就說,反正他愛定「他」,這是事實。

  抽不回手,保貝兒低頭跟在他身邊,因為她不想再看到秘書室那一票女生驚嚇見鬼般的表情。

  說是聯誼球賽,保貝兒卻覺得倒比較像是品酒大會。

  這場私人網球賽,是一位熱愛網球運動的進口酒商舉辦的,藉著網球賽,順便介紹明年度即將引進的新酒,娛樂和工作兼顧,果然有生意人的金頭腦。

  來的途中,在車內她頻頻稱讚主辦人,某人似乎很不悅,還嗆聲說他改天也要來辦個衝浪比賽,和這場聯誼會一較高下。

  她實在不想潑他冷水,但到時可能沒半個人報名。當特助到目前為止,她尚未聽過哪個公司主管級以上的人物,有人熱愛衝浪的,除了唯一的掌某某之外。

  再者,舉辦衝浪娛樂方面有了,那工作咧?難不成要叫公司主管到場介紹天信的經管項目?

  不過話說回來,運動方面他真的很厲害,不管是他熱愛的衝浪、游泳,還是他不屑的小白球,還有眼前正如火如荼開打的網球,他樣樣精通。

  喜歡運動的男人真的是帥到斃,此刻她眼中只有一個穿著黑色背心,汗涔涔在「戰場」上揮動球拍的肌肉男,每當他得分,他就會威風地看向她,彷彿他的榮耀只為她展現、只願與她分享,而她則是回以熱烈的鼓掌,眼眸裡始終只有他。

  「總裁,加油!」她忘情地站起身加油吶喊,發現在場觀戰的人目光全投向她時,羞赧坐下,瞥見水瓶的水只剩一半,等會兒中場休息這些水可能不夠他喝,她起身朝室內找水去。

  其實網球場也在室內,備有空調,涼爽舒適,但品酒區在隔壁的會議室內,那裡頭更舒適,有沙發、有小點心、有美酒,還有超大型的電視牆同步轉播網球場的激烈狀況。

  她實在搞不懂,明明球場就在旁邊,臨場觀戰不是更剎激、過癮,大夥兒幹麼要窩在這裡看轉播,大概是怕「選手」球技不佳,把球打偏k到他們吧!

  一進入會議室,她被守在電視牆前的一堆貴婦和名媛千金的瘋狂叫喊聲給嚇住。

  「掌三少好帥吸哦,你看看他高大威猛,那一身肌肉……哦,好壯哦!」

  「簡直是超級猛的猛男。」

  「你看他的手臂,好壯,好結實。」

  「他的胸肌才壯咧,說不定有D罩杯。」

  一堆女人咯咯笑著,其中一個比著旁邊戴著百萬級以上的珠寶項鏈的貴婦說:「你的說不定還比他小。」

  「不是我的,是我們的都比他小。」

  話落,又爆出咯咯笑聲。

  保貝兒站在她們身後不遠處,頭一回感覺到「情敵」的壓力。

  在公司,每個女性員工都怕他怕得要死,不要說聊天了,就算離他有五步遠,她們也會嚇得「皮皮剉」,是以,她完全不用擔心他會被公司女性員工「誘拐」,反倒還希望他能多親近她們。

  但此刻,眼前這堆女人的眼睛全都死盯著電視牆上肌肉憤張的他,一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的表情,一股莫名的醋意在她心頭翻滾……

  「你們看他揮拍,那腰力多好呀!」

  「他的腰力好不好,那要問他女朋友才知道。」

  羞~她的確知道,十萬分清楚。

  「啊,怎麼搞的,掌三少好像心不在焉,球都到他面前了,他怎麼沒揮拍?」

  保貝兒一看,糟糕,他一定是發現她不見了,才會心不在焉。看到一旁有礦泉水,她拿了兩瓶,忙不迭踅回球場。

    ☆  ☆  ☆  ☆

  球賽結束,掌尚勇以所向無敵之姿奪得第一名,並抱回主辦人提供的第一名獎品——一箱頂級葡萄酒。

  「看不到你,我還以為你偷偷溜去醫院了。」坐在車子後座,兩人十指交扣,灼灼虎目,漾著濃清。

  「我只是去拿水,你太緊張了。」但其實緊張的人是她,那群貴婦圍著電視牆尖叫吶喊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令她危機意識陡升。

  「貝兒,你有沒有發現,每當你握著我的手,把我拉離原地,我就能幸運躲過一場劫難?」

  方纔她拿水回來,中場休息,她拉他坐下喝水,另一組還在進行網球比賽的選手——某董事長居然把球打偏,朝他撲飛過來,要不是她拉他坐下,那顆球就直接命中他的腦袋,此刻他可能躺在醫院,說不定直接和保俊做伴去了。

  「方纔真的嚇死我了。」她眼睜睜看到那顆球從他身旁飛過,如果她沒拉他,她真不敢想像那後果。

  思及此,她緊緊抓著他的手。

  「你真是我的吉祥妹。」

  「尚勇,我希望你一直平安下去,不要受傷。」他熱愛運動,運動難免會有意外傷害,今天的事,把她嚇到了。「答應我,運動時你一定要小心,還有要隨時注意週遭狀況。」

  水眸漾著柔情凝望他,怎麼辦,她好想吻他,經歷方纔那場飛球驚魂記和會議室裡人妻對他瘋狂吶喊的「盛況」,她才知道自己多麼害怕他被別人奪走,才知道她多麼捨不得他受一丁點傷。更知道她對他的在乎早已攻上玉山山頂,往天堆去。

  她想吻他,想讓他知道她深愛著他。想將心中的濃情全倒出來給他看。

  「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只要你的手不放開,只要你一直當我的吉祥妹,我就會幸運地躲過任何劫難,不會受傷。」

  把她拉入懷中,將她吻個滿懷,她也熱烈回應,令他的索吻更激狂——

  後座熱烈的「開戰中」,前座的司機則傻眼到爆,公司裡傳聞總裁愛男特助,其實他早就覺得總裁和特助兩人很怪,怪到一整個不思議的地步……

  這幾天,總裁老是喊保特助「貝兒」,可是保特助的名宇明明不是「某某貝」也不是「某貝某」,更怪的是,保特助一下子是男聲,一下子又變女聲,最怪的是,兩人一上車就十指緊扣,超級怪就是此刻發生的這一段一兩人忘情的激吻!

  所以,傳聞是真的,總裁真的愛上男特助!儘管心中震驚到爆,他依然必須秉持總裁私人司機的職業道德,對後座上演的任何激清戲碼視若無睹,繼續平穩地開車。

    ☆  ☆  ☆  ☆

  如果問保貝兒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是什麼?她會告訴你,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早上在心愛的人臂彎中醒來。

  此刻,她眼底正閃著幸福的光芒。

  枕在掌尚勇的臂彎中,凝視他熟睡的臉,甜蜜滋味悄悄在心間泛開。

  他赤裸胸膛露在棉被外,拉著棉被想替他蓋上,忽地想起球賽時貴婦們誇他的胸肌直逼D罩杯,那不就比她大一個罩杯。

  小手罩上他鼓鼓的胸膛,她的手掌太小,無法完全罩住,看來應該不只D罩杯,說不定有F罩杯……

  「你醒了。」低啞的聲音響起。她做賊心虛似的縮回手,羞紅了臉。

  低嘎一笑,他拉她的手貼在他胸口。「這裡,專屬於你。」

  甜蜜在眼底、心間濃得化不開。輕偎在他身旁,她用手指在他胸口畫上兩個心型圖案,又寫上兩人的名字。

  她的一個輕柔舉動騷竄他全身,火熱的細胞瞬間被點燃活躍了起來,一個翻身,她人已被壓在他身下。

  「尚勇,該……該上班了。」她不會不知道他眼裡那兩團情慾火簇因何而起,也不會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因為抵在她身下的堅硬,蓄勢待發。

  「是該上班了。」粗啞低沉的嗓音剛落,曖昧一笑,他在棉被下營造火熱的氛圍,狂野律動,好心幫她……暖身子。

    ☆  ☆  ☆  ☆

  他是個面惡心善的……不,他長得挺帥,只是有時脾氣一來會兇惡了點,總之,她想說的是在他粗獷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比誰都溫柔的心,至少她感受得到。

  「所以你特地去買這台數位相機?」接過他遞到她手上新買的數位相機,保貝兒眼裡充滿感動。

  日前閒聊,她告訴他她母親常說看見她哥哥的手指有微微動了下,每當她請護士過來,等了好久卻又沒有,護士們都能體諒家屬的辛勞,只當母親是太勞累眼花,不忍責怪,可是母親很堅持她確實有看見。

  她是相信母親的,但就算哥哥的手指真的有動,那有如何?他依舊躺在病床,一動也不動。

  可掌尚勇卻不這麼想,他也相信她母親說的話,但他覺得應該要積極找出「證據」,好做為醫生重新診斷的根據。

  所以,他特地買了一台附有攝影功能的數位相機要送給母親,就是要讓母親把「證據」錄下來。

  她很感動也很慶幸,從當特助以來,她要學的東西很多,光是記住往來客戶的名單和面貌就讓她忙昏頭,如果他沒提,她從沒想過這一點,真汗顏。

  還好有他,真的,還好有他。

  而他,言而有信,特地在中午用餐過後抽空陪她去醫院探望哥哥。

  「當然,我總得巴結一下未來的丈母娘。」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握緊她的手,她已在他心上佔了最大的位子。

  保貝兒笑睨他一眼,見醫院到了,她把相機放入袋子裡。

  兩人十指交扣,並肩步入病房,原本靜謐的病房,卻鬧烘烘,一大群穿著白袍的醫生圍在哥哥病床邊,不知在熱烈討論著什麼。

  母親滿面歡喜和其中一位較年長的醫生說著話,沒看見他們來,他們倆不禁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他問。

  「我也不知道。」她不明所以聳著肩。

  正想上前去問母親,其中一位醫生正好回頭,保貝兒一看見他,驚呼出聲,「沈嘉雄。」

  沈嘉雄見她和掌尚勇十指緊握,親暱靠在一起,大抵也猜到他們的關係,他略略尷尬一笑。

  站在她身邊的掌尚勇,則是張著怒目,狠狠瞪著眼前這個曾經「拋棄」過貝兒的懦夫。

  如果不是有一堆人在場,如果這裡不是醫院,他一定會先揍他一頓再說。

  「你,你怎會在這裡?」雖是在問沈嘉雄,但保貝兒旋即看了掌尚勇一眼,生怕他會介意,不看還好,這一看讓她嚇一跳,他幹麼擺出一副想殺人的惡樣?她得抓好他才行。

  「我……」看了掌尚勇一眼,沈嘉雄欲言又止。「我來台北,剛好認識保俊的主治醫生,所以……我就順便過來看一看。」

  保貝兒知道他說謊,和母親說話的那人並不是大哥的主治醫生,而他,也不是順便來。

  之前母親和她提過他來看過哥哥,她以為他是念在以前哥哥對他還不錯的份上,來探望一下哥哥,但現在他又出現,還帶了一大群醫生來,顯然不只是來探病而已。

  她想,他大概是不希望尚勇誤會,才會這麼說。

  「哦。」沒多說什麼,她只是點點頭虛應。

  沈嘉雄又看了掌尚勇一眼,客氣的點個頭後,轉回身繼續聽「主治醫生」對保俊病情初步的結論。

  林湘雲瞥見貝兒和掌尚勇來到,滿面笑容走到他們面前。

  「總裁你來了。」

  「媽,這是……」

  「這些醫生是嘉雄請來的,他說那位醫生是腦神經外科權威,還是神經學權威,總之他們對你哥哥的復原抱持很樂觀的看法。」林湘雲喜極而泣。

  「媽,那真是太好了。」保貝兒高興地和母親相擁。突然想到尚勇特地買來送給母親的相機放在包包裡,她忙不迭打開包包。「媽——」

  她的話還沒說,母親又歡天喜地抓著她的手臂,樂呵呵地道:「你哥哥一定是知道嘉雄請來的這些醫生能幫他。剛才他的手指動了好幾次,在場的醫生們全看見了。」

  「呃……」梗在喉間的話吞了回去,她抓著相機的手也不自覺鬆開。怎會這麼巧,他好心買了相機來要「蒐證」,卻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貝兒,快點來聽醫生們對你哥哥病情的討論。」

  沒給她時間反應,樂極的林湘雲忘了掌尚勇還在一旁,一徑地將她拉到病床前,好死不死又將她「塞」在沈嘉雄身邊,沈嘉雄見嬌小的林湘雲站在她身後,自動讓出位子給林湘雲站到前方,而他就站在她後方。

  保貝兒想回頭看看掌尚勇,卻瞥見沈嘉雄就在她身後,尷尬的又轉回頭,本想離開去找後頭的掌尚勇一起來聽,前方一位年輕醫生突然喊她,「貝兒?」

  「學長。」

  他和沈嘉雄是同學,同樣都是她同校不同系的學長,也清楚她和沈嘉雄以前的戀情,沒想到他也在場。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你們看,保俊的手指又動了。」站在貝兒身後的沈嘉雄,手往前指著,手臂碰上保貝兒的手。這畫面從後頭看起來,有一種親密的錯覺。

  一直站在後頭落單的掌尚勇看了七竅生煙,為免自己失控揍人,他悻悻然轉身離開病房。

    ☆  ☆  ☆  ☆

  從醫院回到公司的路上,掌尚勇板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保貝兒知道他在生氣,儘管她已向他道歉。他仍是不理她。

  一整個下午。總裁辦公室裡氣氛沉悶到快令她室息。

  晚上七點,公事處理告一段落,她想,今天還是先回家好了,也許讓他單獨靜一靜,明天他的氣就消了。

  「總裁,如果沒其他事,我……我可以先走嗎?」

  拾眼,他眼裡閃著怒光。「你要去哪裡?」

  她深吸了一口氣,「回家。」

  「我都還沒下班,你急什麼?」

  「呃……」是沒錯啦,上司還沒下班,特助先走好像說不過去,可是她工作做完了,這裡被低氣壓籠罩到她快不能呼吸,她好想離開,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

  她低著頭,想著要不要再道歉一次,但萬一他原本氣要消了,她又提起醫院的事,會不會他心頭火又點燃?

  猶豫之際,她的手已被一隻大手拽著。

  「尚勇,你要拉我去哪裡?」被他硬拉著走,她戰戰兢兢地問。

  停下腳步,他繃著臉回頭,臉超臭的擠出兩個字。「吃飯。」

  話落,又邁開大步往前走。

  保貝兒跟在後頭,好氣又好笑,要吃飯就說一聲,幹麼一副好似要將她拖出去槍斃的惡樣。

  不過,他願意開尊口又拉她的手,代表他心中的氣已消了一些。

  在醫院讓他落單了一個鐘頭,她心中其實很過意不去,那是她的錯,他生氣她不怪他,等會兒她就陪他好好吃頓飯,當作賠罪嘍。

    ☆  ☆  ☆  ☆

  今晚的晚餐,大概是她認識他以來,他吃得最少的一餐,一客牛排,沒有再點其他食物。

  她想回家他不放人,就將她載到他租的公寓,從吃晚餐到回公寓前,他的話很少,只有三兩句。

  她拿他沒撤,他既然在生她的氣,就應該「暫時」不要看到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他偏偏不讓她走,緊抓著她的手,只差沒拿繩子將她綁在他褲頭上。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心軟、不捨,同時也愧疚,兩條纖細手臂從他腋下穿過,掌心貼著他的胸口,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背。

  「尚勇,對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了?」她輕柔地再次道歉。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我知道,都怪我。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是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枯等,可是當時醫生在向我們說明我哥哥……」

  他突然回過頭,濃眉緊蹙。「誰說我在生你的氣?」

  「啥?」那不然咧?難不成是生她母親的氣,還是沈嘉雄?

  「我是在氣我自己!」他的鼻孔冒著煙。

  「嘎?」

  他重重嘆一口氣,將她擁入懷中,難得顯露的沮喪表情罩在他臉上。「我氣自己無能為力,中午在醫院我才發現當總裁並不是真的那麼了不起,至少你哥哥的病,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虧他一直認定為了家世背景不相當而拋棄貝兒的沈嘉雄是個懦夫,但中午在醫院他才驚覺,在病房外枯等一個鐘頭、什麼忙都幫不上的他,也許才真是個懦夫。

  這點讓他沮喪不已,生起自己的氣來。

  離開醫院,他一直在想,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想了一整個下午還是想不到,更加氣自己。

  「原來你在氣這個?」幹麼跟自己過不去呢?她覺得好笑,可又無比心疼他。

  他那麼用心、設想周到。特地買了一台新的數位相機,可是到醫院才發現根本用不著了,他心頭的沮喪,她體會得到。

  「尚勇,每個人都有他的專長,如果你這個大總裁連醫生的飯碗都要搶,那你叫那些醫生們要做什麼工作?全台灣失業人口已經夠多了,我拜託你,不要去搶醫生的飯碗好不好?」她用玩笑話語,試圖化解他心頭濃濃的沮喪。

  她的話,真的讓他心情瞬間大好。

  他露齒一笑,將她抱得更緊。「我為了沒能幫上你哥哥感到很失落,也很抱歉。」

  「你有。」

  「我有?」他想到了。「你說那台派不上用場的數位相機?」想到那台一點忙都沒幫上的數位相機,令他更嘔。

  她搖搖頭,彎揚嘴角高掛笑容。「你給『保俊』一個月十萬塊的月薪,這筆錢正好給了保俊當醫藥費。」

  原來是這個。「好,那下個月開始,我幫你調薪,一個月二十萬。」

  「二十萬?不,千萬不要,不用了。」她受之有愧,她深知自己的能力不到那裡。

  他當然知道給她二十萬月薪太離譜,雖然大哥的特助左金月薪的確是二十萬,但他一個月加加減減實領也才十餘萬。

  「十萬塊由我的薪水裡扣,不許說不。」

  他真瞭解她,她的確想說「不要」。但他似乎對沒能幫上哥哥的忙這件事非常在意,如果她收下他撥給她的「十萬」,會讓他心頭愉快,那何樂而不為,況且醫治哥哥真的需要這筆錢。

  點頭,她感激不已。「尚勇,謝謝你,你幫了我們家好大一個忙。」

  「有比……」清了清喉嚨,他神色頗不自在,「那個人還大?」

  「那個人?哪個人?」她一時會意不過來。

  「沈嘉雄那傢伙!」

  「呃——」看他的表情,不會是在吃醋吧?彎揚的嘴裡掛上甜如蜜的笑。「他只不過是……」

  「順道來探病?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那個陣仗,說是純粹來探病,鬼都不信!」

  「對,那些神經學權威醫生,的確是他特地請來的。」既然他都猜到了,她也不隱瞞他。「我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這麼做,他們是醫生幫病人醫病,我們付醫藥費,就這麼簡單。」

  事實上,母親有偷偷跟她說,沈嘉雄是因為想彌補兩年前「拋棄」她對她的虧欠,才會積極聯絡熟識的神經學權威醫生,一同來她哥哥的病房「探病」。

  她想,尚勇不會沒猜到這個原因,心照不宣,點到為止,對他們兩人比較好。

  「醫藥費,由我來出。」他絕不能讓那傢伙「專美」於前。

  「你已經出了。」她的月薪就是呀!

  「那點錢怎麼夠?」誰知道那傢伙有沒有隱藏什麼心機,比如醫好她哥哥,要她陪他一輩子的鬼心機,他可不能不防。

  他出錢,那傢伙出力。如貝兒所言,他們付錢請他們一群醫生醫治保俊,功成後,互不相欠,若是敢越線,他一定一腳踹死他!

  「都依你。」這種非常「敏感」時刻,他說什麼她都點頭,他就會心花怒放,不再生悶氣。

  「好。那我們去吃飯。」他拉著她往門的方向走。

  「尚勇,我們才剛吃完晚餐回來。」美眸驚瞠,他該不會得了健忘症吧?

  「是沒錯,可是,我沒有吃飽。」

  「剛才你說……你吃不下了。」

  「氣消了,突然又覺得餓。」

  「呃……」真是被他打敗了。

  她覺得好氣又好笑,既然他餓了,那她這個「全職保母」當然得趕快帶他去吃飯。

  「走吧。」換她走在前拉著他,可走沒兩步,就又被他拉回,整個人掛入他懷裡。

  「怎麼了?你不是餓了?我帶你去吃飯。」幹麼停下不走了?

  氤氳清欲的黑眸凝視她,低啞聲逸出內心渴望。「一整個下午沒吻你,我現在其實比較想吃你。」

  不等她的允許,他俯首,一記熱吻火速落下,他像一頭飢餓的野狼,大口啃吮著現成的美味餐點,狼吞虎嚥,似不將她全身上下吃乾抹淨,絕不罷休。

  外出用餐,晚點再說。

第十章

  掌家二少掌尚仁從希臘回來,他和掌尚勇在總裁辦公室似乎在商量什麼事,保貝兒不便在場,早上又沒重要的事,她遂請了假,到醫院去探望哥哥。

  哥哥和往常一樣,除了手指偶爾動一下,依舊躺在病床上不動。但醫生們都抱持樂觀態度,這讓她和母親對哥哥的復原更有信心。

  沈嘉雄湊巧也在場,她待了一會兒,以準備回公司處理下午的工作為藉口想提早離開,沈嘉雄卻約她吃午餐,說有事要跟她說。

  她想,一起吃個午餐又沒什麼,正好可以籍機跟他把話說清楚。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他們到附近一家餐廳用餐,坐了一會兒,他一直低頭沒出聲,她想先聽聽他要說的是什麼。

  「貝兒,我……」沈嘉雄輕搖著杯中水,滿面歉意。「我要先向你道歉……」

  「如果是兩年前的事,那就不用了。」察覺自己的口氣沖了點,她深吸了一口氣,緩和情緒,「你向我道歉的次數夠多了。」

  當時他至少說了兩百次的「對不起」,那又如何?她的心依舊很痛、淚水依舊狂流,對當時的她而言,那句話只是一個無用的名詞。

  「我很感謝你幫我哥哥,但……」她頓了下,喝口水,猶豫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

  說不管哥哥能不能復原,她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他?還是說她已經有男朋友,要他別來干擾她?

  這麼說似乎有點絕情,況且,若他幫哥哥,除了彌補她之外,並沒有其他意思呢?

  「我知道,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困擾的。」沈嘉雄推了推眼鏡,淡淡一笑。「我純粹……只是想彌補你。」

  聽他這麼說,她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他其實非常好,交往期間對她也非常體貼,只是身為獨子的他,不得不聽母命,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你,結婚了吧?」

  「已經訂婚,還沒結婚。」

  「哦。」雖然恨過、痛過、哭過,但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的她,很願意祝他幸福。

  「你呢?」

  「我?我還沒嫁人。」

  「我知道,我是想問……貝兒,聽好。我沒惡意,但是,你是不是和掌家三少在交往?」他問過朋友,掌尚勇可是天信集團的小開,現在還代理總裁一職,掌家的家世比起他家有過之,他很擔心貝兒會「重蹈覆轍」。

  她沒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他期期艾艾地似乎想跟她說什麼。

  「我……我很希望你幸福,但是,你見過掌尚勇的父母了嗎?他們……願意讓你當掌家媳婦嗎?」

  他的話,如當頭棒喝般將她打醒。

  和尚勇在一起,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有,只是她不願意去面對,她沉溺在和他談情的喜悅中,認定兩人會這麼一直甜蜜下去,沒有去想其他的……

  「貝兒,對不起,但我必須提醒你,因為我不希望你再次受傷害。」

  「謝謝你,我很好。」她強裝堅強,手卻微徽發抖。

  她怎會沒想到這一點?

  兩年前她才被重重傷過一回,傷口才剛痊癒,難道自己就忘了痛?

  她深知這回和兩年前不同,她和沈嘉雄的戀情屬細水長流型,他斯文體貼,她溫柔乖巧,如果緣份夠,他們會是牽手平平凡凡過一輩子的夫妻。

  可她和尚勇的戀情不同,他們兩人愛得狂熱,她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她一個人要如何撐下去?

  「我相信尚勇是個很有擔當的人。」她這麼安慰著自己。

  「那就好。」他臉色有些不自在。

  她無意說話傷他,但是,此刻她腦裡只想著掌尚勇,她想聽他親口告訴她,他的父母不會反對他們交往,他不會拋棄她。

  「對不起,我……我有事先走。」神情恍惚起身,心中充斥著不確定感,令她心慌。

  「貝兒……」沈嘉雄付完帳,追了出去,「你還好吧?」

  「我、我要回公司。」

  見她六神無主,一副失措樣,他很是擔心。「我送你去。」

  沒有拒絕,她點頭。

  攔了計程車,他扶她上車,後頭一輛跑車的駕駛者親眼目睹這一幕,眼裡噴著怒火——

  他特地開著跑車來醫院找她,想告訴她一個「好消息」,未料,卻讓他看到她和舊愛藕斷絲連這一幕,怒極的他。踩足油門,超越他們搭的計程車,狂奔而去。

    ☆  ☆  ☆  ☆

  「你問我你的總裁去哪裡?我還想問你,我的小弟人在何方?」剛回台灣的掌尚仁,坐在總裁辦公室和保貝兒大眼瞪小眼。

  「那個人」明明答應他要繼續當代理總裁直到大哥回來接手為止,念在他這麼情義相挺的份上,他也答應今天到下班之前幫他坐鎮「一下子」,讓他去辦要事,不只如此,他還跟他借了跑車出去。

  可是下班時間已過了三個鐘頭,「那個人」還沒回來,他還苦命的在總裁辦公室裡批閱會文,等不到愛車回來不打緊,他的愛妻可是還在等他回去吃晚餐,如果他再晚一個鐘頭回去,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吃到史上無敵辣的「酸辣湯」。

  「他一直沒接手機……」

  「很顯然是。」掌尚仁兩手環胸,直盯著她看。「這裡沒有其他人,你可不可以用你原來的聲音說話?」

  「嘎?」原來他知道她是女的?

  掌尚仁眨眼一笑。先前他還不知道掌尚勇那傢伙幹麼那麼好心,一口就答應他繼續當代理總裁,現在他大概瞭解,絕對是為了眼前這個「保特瓶」——呃,保特助。

  雖然掌尚勇沒告訴他她是女的,但他掌尚仁閱女無數,眼一瞄,她是男是女,絕對瞞不過他這雙超閃的桃花眼。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掌尚勇人究竟死到哪裡去了!

  電話響起,管家來報,「那個人」回到家了。

  「很好,你的總裁、我的小弟回家了,而我們兩個笨蛋……不是,是兩個俊男美女卻傻傻地在這裡等他。」

  「你們的管家有說他……總裁去哪裡嗎?」

  「衝浪。」他挑眉,非常不以為然。「這個人該不會常放著公事不管,興致一來,就去玩衝浪吧?」

  「沒有!」她急急反駁。「總裁很認真,他從來沒有在上班時間出去玩過。」

  這麼護主?好吧,她說是就是,反正他的愛車平安回家就好。

  「我要回家了,後天我和我老婆要去義大利,那小子……我是說你的總裁,拜託盯緊他,不要讓他出狀況,讓我們能順利出國,好嗎?」

  「副總裁,你和你的老婆要去義大利?」

  「對。」說到這個,某人就心花怒放。「我們在希臘的小教堂完成終身大事,我的老婆精得很,她說那不算蜜月旅行,一定要再去別的地方玩,她想去佛羅倫斯,我忘了告訴你,我老婆可以算是個藝術家,她的設計風格很獨特,她做手工包,都是自己設計自己縫製,在貴婦團裡可是搶手貨。」

  「那她還沒嫁你之前,一定是很有才華的名媛千金。」

  「名媛千金?呃,並不是,她是我的小學同學,家境……普通,不過她很有才華,也很漂亮。」才說完,手機鈴聲就響起,他看了一下,對她笑,「是我老婆打來的。」

  掌尚仁帥氣的接起。「親愛的,我正在想你、正在稱讚你貌美如花,你就打來了,什麼?我的跑車……全都是土……可惡的掌尚勇!好,沒關係,我會忍耐的,等我們去義大利回來,我再找他算這筆帳。有,公司應該有車,我馬上回去,你會等我,我就知道老婆最愛我……」

  掌尚仁邊說邊和保貝兒揮揮手,旋即快步離開。

  保貝兒杵在原地,傻眼呆望。兩個人明明是親兄弟,個性怎會差那麼多?那些肉麻到讓女人心花怒放的話,就算拿關刀壓在掌尚勇的脖子上,他一定寧願被砍也不願講上一句。

  不過重點是,二少說他老婆家境……普通,那意思是她並不是名媛千金,既然他們已經結婚,那是不是代表掌家父母能夠接受「門不當、戶不對」的媳婦?

  彷彿打了一劑強心針,她忍不住笑了開來。

  只是,尚勇為什麼突然跑去衝浪?他不是會丟下工作,只顧玩樂的人……

  想了想,也許是二少回來,他特地放自己半天假,去玩他一直想玩的衝浪,一定是這樣沒錯,他也該放鬆一下,從當上代理總裁以來,他一直沒時問去衝浪。

  今天他玩了一下午,一定很累了,她就不去打擾,讓他好好休息吧。

    ☆  ☆  ☆  ☆

  翌日,保貝兒提了一個小袋子進公司,等到掌尚勇一進入總裁辦公室,她像個現寶的小孩一樣,打開袋子,把裡頭的五個保鮮盒拿出來放在桌上,打開盒蓋,笑吟吟地對他說:「尚勇,我幫你準備了早餐,是壽司哦。」她嬌嗔道:「我的廚藝不太好,可是每一個壽司都是我用愛心去做的,你吃吃看。」

  昨晚入睡前,她突然想到自己從未做過飯給他吃,雖然她的廚藝糟透了,但是包個壽司應該不難,是以,早上她一起床便趕緊去買材料,用心做了五盒的壽司,讓他有愛心早餐吃。

  瞥了桌上五盒壽司一眼,掌尚勇淡淡地說:「我在家裡吃過早餐了。」

  說罷,他坐進牛皮椅,開電腦的同時,翻閱著桌上的卷宗,開始一天的工作。

  若是之前她這麼用心做早餐給他吃,不管他有沒有在家裡吃過,一定會捧場,至少吃上兩盒,但今天,雖看得出來那是她特地做的,可是看到那些壽司,他馬上聯想到她以前應該也做給沈嘉雄那傢伙吃過……

  心口悶到最高點。

  沒錯,他就是在吃醋!

  昨天看到沈嘉雄扶她搭計程車,他整個人不爽到了極點,後來聽二哥說她在公司打了一下午的電話找他,那就代表她沒有跟沈嘉雄去別的地方。心中的怒氣減少了三分,可是,他還是很生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以前交過的女朋友,若她們有前男友,他也不會太介意,其中有一個還因為想測試他愛她有多深,故意跟他說她和前男友去看電影,他都覺得無所謂,看場電影嘛,但是昨天沈嘉雄「只是」扶貝兒搭計程車而已,他就火冒三丈,氣到狂飆到烏石港衝浪。藉海水沖掉他滿身怒氣。

  沒想到氣消了,但醋意仍是未消一分一毫。

  等不到他「光顧」她的愛心早餐,保貝兒臉上掩不住失望,但仍微笑道:「沒關係,晚一點你如果餓了再吃。」

  一直到下班前,五盒壽司只吃了一盒,被吃光的那一盒包含她的早餐和午餐。

  心中的失望無限擴大,他看起來似乎在生氣,又在生自己的氣?一整天,他和她的交集不多,他專心工作,她也不敢吵他。

  「總裁,你的手機響了。」他的手機響了很久,他似乎沒聽到。

  看了她一眼,他煩躁地接起手機。

  「嗯,是我……你的車子壞了……在公司附近……好,我知道,我現在就過去看看。」關上手機,起身離開前,他回頭看她一眼,「你先走吧!」

  看著他急匆匆消失的背影,保貝兒心中悵然若失,今天他對她好冷淡,好像她做錯什麼事惹他生氣。

  看著自己早上興致勃勃做的壽司,他連一個都沒吃,心中委屈陡升。

  把東西收拾好,她落寞地走出總裁辦公室。昨天她自己回家,今天也是,那明天呢?

  深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好久沒搭公車,今天就去搭公車,時間還早,她可以換兩班車到醫院去探望哥哥,順便請母親教她怎麼煮薑母鴨,學成後,她就可以煮給他吃。

  也許,他比較喜歡吃薑母鴨。

    ☆  ☆  ☆  ☆

  她不用請教母親怎麼煮薑母鴨了。

  眼前的畫面讓她懂了,為什麼今天他對她那麼冷淡,連吃都不願吃她做的壽司。

  搭上公車,才過了一站,她就看到對街有個高大熟悉的身影,他露出今天一整天她都「無緣」一見的笑容,還輕摟著一位站在一輛紅色跑車旁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

  上車乘客坐定後,公車往前駛,她的視線直盯著他們不放,看見他們往公司的方向走,一輛機

  車急速經過,他反應極快拉女子站入內側,他則走在外邊保護她。

  好熟悉的情景,只是,以往都是她抓住他的手在「保護」他,現在換成是他在保護別的女人……

  心口一緊,酸澀滋味湧上心頭。

  那個女子看起來像是名媛千金,她的跑車車頭有點凹陷,如果不是車禍就是自己撞到路邊,總之,他就是去幫她處理。她一通電話來,他馬上就趕到,顯然他們的交情……還不錯。

  而且面對那女子,一整天板著臉的他居然能開懷笑著,可見那女子的魅力有多大。

  原本她還慶幸他的二嫂不是名媛千金,那他們的戀情就能開花,進而修成正果,一輩子相守,今天她很想問他,想從他口中確定他父毋不會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拒絕她,但現在不必了。

  他和那位名媛千金看起來頗登對,香車、美人是他生活圈的一部份,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都是。

  這也許就是她保貝兒的宿命,私心認定的長久愛情,最終都會栽在「門當戶對」這一關。

  會的,她會記得,以後談戀愛的對象,她會避開有錢人家的小開,盡量找一個她們家能匹配的對象。

  想到方纔他呵護那位名媛千金的情景,心口一揪,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保貝兒抹去滑落臉頰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有什麼好哭的?她是他的特助,她「保護」他是應該的,只是從今以後他保護的對象並不是她,如此而已。

  面向窗外,熱淚止不住的流……

  滴滴清淚滾落懷中裝著壽司的小袋上,似乎也在為它們未受眷顧而啜泣著。

    ☆  ☆  ☆  ☆

  隔天保貝兒請假未上班,不是她傷心之餘不願面對掌尚勇,而是天未亮母親就打電話告訴她哥哥的繼母溜到醫院,假裝清潔人員趁機想拿刀殺哥哥,還好當時沈嘉雄也在,及時阻止了她,但行兇的繼母卻逃走了。

  保貝兒趕到醫院,警察也到場,眾人在討論哥哥繼母行兇的動機,哥哥似乎有知覺,手一直動,醫生正要查看哥哥的狀況,突然哥哥奇跡地醒了!

  高興之餘,卻知道一個令他們震懾的消息。

  剛醒來的保俊儘管元氣虛弱,說話速度極緩慢,他仍堅持一個字、一個字將事發經過告訴他們,要貝兒和母親提高警覺。

  「是那個女人撞你的,她到底有沒有良心!」林湘雲又驚又氣。

  原來哥哥的繼母除了婚前所生的女兒並不是父親的親骨肉之外,婚後又有外遇,她和小她五歲的外遇對象,計劃捲走父親的財產,打算一走逃到國外,誰知錢一到手,她就被外遇對象給一腳踢開,那人帶走所有財產逃到國外,她卻一毛錢都沒拿到,為了生活只好下海,而她女兒看不起她,人也不知跑哪裡去了。

  一年前她搭上一位鄉下的大財主,歡喜當「二奶」之餘,突然想到萬一哥哥不放過她,那她下半輩子就得在牢裡度過,所以她偷偷找人想和哥哥「談和解」,但哥哥不肯,所以出事的那天早上就是她開車撞哥哥,她以為哥哥死了,才開車離去,沒想到哥哥沒死,她或許擔心哥哥會醒來,才狠心的想來殺死哥哥。

  母親氣騰騰地哭訴那女人害自己家庭破裂,現在竟然又想殺她兒子。

  一整個上午醫院的康復中心病房裡鬧烘烘的,警察、醫生、護士、母親不斷地有人在說話,她覺得頭昏腦脹,突然想吐……

  「貝兒,我看你暫時別去上斑,免得那女人抓狂,也想傷害你……」

  母親叮嚀的話說了第十遍,胃裡一陣翻騰,保貝兒突然衝進浴室,不斷地乾嘔。

    ☆  ☆  ☆  ☆

  她懷孕了!這一點都不令她意外,因為他們根本沒避孕,從一開始她就打算和他廝守終生,只不過這一切在一夕之間悄悄變了調。

  也許他長久和名媛千金相處,突然遇到她這個「灰姑娘」覺得挺新鮮有趣,然而相處久了,或許又覺得名媛千金才是最適合他。

  她實在不願把他想成這種糟糕透頂的爛人,她所認識的掌尚勇也不可能是這種人,但昨天她親眼所見,他面對那位千金小姐時,一張嘴可是樂得咧到耳後去了。

  「貝兒。你跑去哪裡了?媽找你好久,我還以為你跑出去,嚇死我了。」林湘雲看見女兒在醫院走廊發呆,趕緊將她拉往康復中心的方向。

  「我只是在醫院裡走一走。」她去婦產科做檢查沒讓母親知道,因為母親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她暫時不想增添母親的煩惱。

  「你可千萬別出去,萬一那女人發了瘋也想開車撞你……」林湘雲低聲喃喃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哥哥的病房前依舊擠了一群醫生,甚至還有媒體記者聞風而來,站在一堆人後面她連哥哥的面都看不到,索性坐在一旁發呆。

  她想著懷孕的事,想著肚裡有個她和尚勇共有的小生命,想著該不該告訴他,想著母親的叮嚀,想著日前他倆差點被車撞……

  被車撞?思及此,她心頭陡地一驚,那該不會是……當時她就覺得那輛車彷彿是蓄意要撞他們,現在獲悉哥哥繼母開車衝撞哥哥,那該不會也是她……

  保貝兒倏地站起身,如果那回真的是哥哥繼母開車要衝撞她,那她一定知道她現在是尚勇的特助,她若想掌握她的行蹤,一定會鎖定尚勇,萬一她真的發了瘋,很可能不管尚勇身邊的女人是不是她,鐵定直接開車衝撞過去。

  這麼一來,尚勇肯定會有危險!

  不行,她要通知他。

  她拿出手機,邊打電話邊往外走,撥了好幾通他的私人手機都沒回應,總裁辦公室的電話也沒人接,打到掌家,管家說他沒回去,她想,他或許回公寓去了。

  心中忐忑不安,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不行!若沒找到他,親口告訴他要提防這事,她不能安心。

  毋親的叮嚀言猶在耳,可她不能坐視不管,如果那女人真的瘋了,尚勇一定會成為代罪羔羊。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一定要去找尚勇!

  保貝兒快步走出醫院,站在路邊正要攔計程車。一輛車突然朝她直衝過來,她嚇呆了,吃驚地瞪大眼,她看到駕駛人就是哥哥的繼母。

  「啊——」除了尖叫,她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撞向她——

    ☆  ☆  ☆  ☆

  一天。才一天沒看她,他的腦子裡滿滿都是她的身影。

  從早上她打電話請假那一刻,他就開始思念她。今天他特地空著肚子上班,想她或許又會為他準備早餐,不想再看到昨日她失望的表情,他已打算今天若她又帶親手做的餐點,他一定把它們全部吃光光,絕對不會再吃飛醋而不理她,沒想到,她打電話來說醫院有事要請假。

  一整個早上他都在懊悔昨日為何沒一口氣把她做的愛心早餐吃得精光,害她失望,他其實也不好受,只是那莫名的飛醋一直盤踞心口,酸得他難受至極。

  下班前,他打了好幾通電話想約她吃晚餐,手機一直關機中,家裡電話也沒人接,他不得不猜想,該不會昨日他不理她,今日她就鬧脾氣?手機一丟,他素性直奔她家,想直接找她向她道歉。

  社區守衛告訴他,她一大早就出門,還沒回來,於是他轉到醫院,在外頭停好車,步向醫院,正好看到她神色匆匆不知要去哪裡。

  「貝兒。」他喊她,她似乎沒聽見。

  他大步跑向她,卻聽到她突然尖叫,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輛車朝她直衝過去,他第一個反應是直接跑過去推開她,旋即感覺車子從後頭撞上自己,他飛了出去,落地時聽見貝兒的尖叫聲,然後,他就失去知覺了——

    ☆  ☆  ☆  ☆

  如果他保護她,會要了他的命,那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受到他的保護,甘願由她一生一世守護他,當他一輩子的吉祥妹。

  摸著掌尚勇的瞼,保貝兒忍不住掉下淚。

  「貝兒,你怎麼又哭了?」

  「尚勇,你醒了,要喝水嗎?」

  「嗯。」

  拿水給他喝,她問:「要吃稀飯嗎?」

  「不要,我想出院,想吃你親手做的壽司。」移動身子,他作勢想下床。「躺了一個星期,沒病也會躺出病來。」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要亂動。」她壓住他,嚇得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一動,傷到她肚裡的小寶寶。

  輕摸她的肚子,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的孩子正窩在裡面。「你還是回去休息,醫院藥水味那麼重,你每天都在吐,我看了很不忍心。」

  「不要!」她抓著他的手。「如果我走了,誰來保護你?那天就是我沒拉著你的手,你才會被撞得躺在這裡。」她很自責。

  「貝兒,不是你的錯,我反而慶幸被撞的人是我。」緊握她的手,他咧嘴笑,「你沒聽我二哥說,我這個人壯如牛,雖然一身傷,還好沒性命危險,四肢也都健在,要換作別人,早一命嗚呼了。」

  掌尚勇真不敢想像若他沒趕到,她一定套被撞上,說不定她就這樣永遠離開他。

  不過肇事者——保俊的繼母,自食惡果,在急救後宣告不治,對一個往生者,她生前的過錯,他們都不願再提。

  現在只要她平安就好。

  「你二哥真會說笑,不過那天你在急救中。他和你爸媽一起來,他可是比誰都緊張。」

  掌尚勇笑了笑,兄弟嘛,吵鬧歸吵鬧,感情好得很。

  「貝兒,對不起,以後你做的早餐我一定吃,我也不會再亂吃……吃醋,氣得不理你。」早在他醒來又知道她懷孕,他就老老實實全招了。

  「尚勇,其實我……」低首,她赧顏一笑。「我也有誤會你。」

  「你誤會我?什麼事?」

  「就是……你二嫂車子壞了,你出去幫她處理,我還以為她是你的『好朋友』。」他的家人每天都來,她一直沒機會說,也怕他有腦震盪,擔心說了他會生氣,影響身體,看他今天的氣色很好,她才放心說出口。

  她把那天她看到的情形和心中的擔憂坦白告訴他。

  「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吃醋不理你,你也不會做那種聯想。」他摸摸她的臉,吻了她一下。「那天二嫂自己開跑車出來,有兩個小混混開車追她,她不小心撞到他們的車,那兩個小混混居然要她陪他們去兜風才不追究撞車一事,她打電話給二哥,他那時正在洗澡沒聽到手機鈴聲,因為車子正好在公司附近,所以她才請我過去看看。」

  保貝兒尷尬一笑。那天他在急救,她一看到他二嫂親暱地摟著他二哥安慰他,她就知道自己誤會大了。

  「你就不知道我二嫂可是毒舌派掌門人,在等警察和我過去的時候,她一直狂罵那兩個小混混,擔心她氣勢要是弱下來說不定真的會被架走,一等到警察處理完,那兩個小混混也走了,她居然全身發抖,我是在笑她也有怕的時候,之後我就叫她先到公司等二哥。」

  原來——

  「可是你二嫂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這一星期他二哥二嫂每天都來,她和她還成了好朋友。「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原本他們要去佛羅倫斯,卻因為你救我受傷,害得他們不能去了。」

  「不用跟我二哥太客氣,他去一趟希臘,旅遊兼結婚,夠了。」掌尚勇用還包裹著紗布的兩隻手,硬是將她圈住。

  他的爸媽很開明,孩子在國外教堂結婚他們沒意見,只要事後回台灣補辦就行。

  「大哥、二哥都已經在國外教堂結婚,不過他們還沒在國內補辦婚禮。」他的額頭抵著她的。「等我傷好,我們就飛一趟義大利,選個你喜歡的教堂結婚,回台灣後,我們和大哥、二哥他們一起補辦婚禮。」

  她點頭,完全臣服在他蓄滿濃情的黑眸中。「可是,等你傷好,你二哥或許會帶二嫂去佛羅倫斯……」

  「別擔心,總裁給他當,佛羅倫斯我們去。」

  四目相接,彼此的濃情蜜意在眼波中交流,傷痕累累的他,身子每動一下就痛一下,不捨他痛,她主動捧住他的臉,獻上為他狂熱的親吻。

  「這算是特別病房的特別服務嗎?」受寵若驚的他,挑眉一笑。

  睨著他,她但笑不語。

  「我喜歡。」

  緩緩躺下,全身三分之二都包裹著紗布的掌尚勇,靜靜享受著她對他的「特別服務」——呃,僅限熱吻。

終曲

  三個月後。

  掌家豪宅今日熱鬧非凡,掌家三兄弟今日同時在台灣補辦婚禮,最樂的要屬大家長掌信和妻子夏水荷,看著媳婦肚子一個比一個大,兩老笑得樂呵呵。

  原先是想等媳婦們把孫子生下之後,再一起補辦婚禮,但一個生完,另外兩個接著生,加上坐月子,這一延宕,恐怕要延一年多,喜氣都沒了。

  挑日子的先生說得好,帶球進門喜上加喜,雙喜臨門,三兄弟加起來就是六喜,六喜臨門,好事連連,誰能比得上。

  為了這個盛大場面,婚禮設計公司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規畫,體恤三位新娘子都有喜,走紅毯時便讓她們分別乘坐三輛白色馬車,由新郎親自駕馬車,到紅毯另一端前再由新郎扶新娘下車,並肩行九步,至替新人福證的牧師前,代表著長長久久。

  當牧師念出——

  「你願意娶這個女人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你願意嫁這個男人嗎?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面對著穿著白妙大腹便便的艾飛兒,掌尚智深情地許下結婚誓言,「我願意當守護飛兒公主一輩子的雷克斯。愛她,保護她。」

  笑中帶淚的艾飛兒,深情凝視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我願意當尚智永遠的莉妲公主,深愛他,守護他。」

  已在希蠟結婚的左金,瞄了旁邊也帶球的小妻子夏春靜一眼,低聲笑道:「總裁大表哥八成是扮雷克斯扮上癮了,連結婚也在說雷克斯,改天他說不定會跟人家去玩CoSplay,呵呵。」

  夏春靜奉上一個甜甜的笑容,手在左金大腿上狠狠擔捏了下。「關你什麼事?一點情趣都不懂的傢伙。」

  去了一趟希臘,她真覺得左金這人簡直是個呆頭鵝,要不是看在他很乖、很聽話的份上,她老爸又很滿意他,她才不嫁他咧!

  第一對新人許下結婚誓言,緊接著第二對新人也彼此互許結婚誓言——

  穿著白色西裝的掌尚仁,挽著妻子巴瑞兒的手,一雙桃花眼笑到瞇起。

  「親愛的瑞兒,如果你是那美麗的花朵,我願是你腳下的泥土,一輩子擁戴、守護著你;如果你是那濃郁的咖啡,我願化身為咖啡杯,緊緊包圍著你,讓你在我的懷中恣意波蕩;如果你是那飄零的落葉,我就是那竹掃帚,輕輕地將你掃入最安全的地帶,如果你是那雨後的彩虹……」

  「喂,夠了沒?」一旁等著宣誓的掌尚勇,不耐煩地催促。

  「還不夠,我對瑞兒的愛,怎麼可能就只有這些?結婚誓言一年都說不完。」

  巴瑞兒輕拍了老公一下,低聲道:「別鬧了,正經一點。」雖然老公說得都是一些花言巧語,但聽進耳裡,心花朵朵開,她也不自覺開心笑了起來。

  「好。」既然花式版的大家嫌太長,那他就配合選用嚴肅的正式版。「瑞兒,我愛你,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怪!明明她老公一臉嚴肅到爆,他說的話她怎麼聽都覺得脫離不了花言巧語、油嘴滑舌之列?算了,後頭還有人在等,她還是快點宣誓。

  「尚仁,我也愛你,永不離棄,今生今世。」聽吧,她說起來就比他誠懇百倍。

  話落,等不及宣誓的第三對新人,立即出聲——

  「貝兒,我愛你,十生十世,永不離棄。」

  「尚勇,我願意當你十生十世的妻子,生生世世照顧你。」

  三對新人交換戒指過後,夏春靜起哄要三對新人熱吻十分鐘,輸人不輸陣,三位新郎二話不說俯首給心愛妻子深情熱吻,人高馬大的掌尚勇更厲害,直接抱走妻子保貝兒,足足熱吻三十分鐘,完全不腿軟,成為在場名副其實「尚勇」的新郎。

  一場盛大婚禮,熱熱鬧鬧繼續進行中,掌聲、笑聲不斷……

  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三位新娘是新郎們最心愛的女人,同時也是三兄弟手中的——「掌心寶」。

  【全書完】

  ☆欲知一心想成為作家的艾飛兒如何征服工作狂掌家老人掌尚智,請看甜檸檬系列162掌心寶之一《無敵傻寶貝》

  ☆欲知講話甜死人不償命的掌尚仁,如何征服毒舌派掌門人巴瑞兒,請看甜檸檬系列170掌心寶之二《無敵小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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