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暴露心意之後(五)
「小灰,想沒想我?啥時候回來?」把手機放在耳邊,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一道微啞、帶著變聲期少年特色的聲音傳進了徐海波耳朵裡。
徐海波古怪的瞥了夏建輝一眼,低聲說:「我不是阿輝。」
「你是誰?小灰呢?怎麼拿著他的手機?」一連三問,使得徐海波憑空想像出了一隻前爪下壓,弓著身子炸毛的黑貓,忍不住撩撥道,「阿輝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微妙的停頓,使得聽筒裡的聲音更加焦躁:「小灰在你身邊兒?把手機給他!」
「不行。」
「你是徐海波?」
徐海波眼中閃過一抹訝色,抬眼透過鏡子留意著夏建輝的神情,揚起嘴角:「阿輝告訴你了?」
「……」少年突然噤聲,沉默了一會兒,默默結束了通話。
徐海波按回彈出的機身,從夏建輝身後把手機塞進夏建輝胸前的睡衣口袋裡,順手替夏建輝抹衣襟上的一小塊白色泡沫:「阿輝,他掛了。」
「謝謝。」擦臉的手微頓,夏建輝透過鏡子直視身後高出自己大半頭的少年,「別叫我阿輝,還是叫輝子吧。」
「好。」徐海波若無其事的收回手,「你養的小貓挺有趣兒。」
「他不是貓……」夏建輝嘴角抽搐,「是狼崽子。」
「哦,難怪思想那麼不純潔。」
「……」
夏建輝無語:是小黃思想不純潔,還是某人惡意誤導,你我心裡清楚。
「嘀!嘀!嘀!」諾基亞手機特有的短信鈴聲響起,夏建輝錯身將洗手池讓給徐海波,利落的爬上床,躺在被窩裡打開了短信:「小灰,我想你。」
或許是受了徐海波的刺激,小狼崽子的短信直白而又露骨,夏建輝抿抿唇,拇指輕按鍵盤:「我以為你這個時候應該想周公。」
「沒你睡不著。」
「我不是安眠藥。」
「小灰,你欺負我……」
看著短短的一行字,仿若透過小小的手機屏幕,看到了那雙溢滿委屈的漂亮眸子,夏建輝下意識的彎起嘴角,又馬上斂起了逸到唇邊的笑意:這隻狼崽子真是麻煩,老老實實的當他弟弟不好麼?
「小灰?」
「睡吧。」
「週末回家好不?」
「不行,要軍訓,我十一回家。」
軍訓整整持續了二十一天,教官是同城炮兵指揮學院的大四學員,一群准軍官。雖然也明令禁止教官跟學生、尤其是女學生之間關係過密,但是遠沒有高中軍訓時那些教官執行的徹底。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兵與學員之間的差別,就紀律性而言,軍校還是不能跟基層部隊比的。
高中的教官走了以後就真的走了,沒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沒帶走學校裡一個妹子。
可是大學這些教官走的時候,不僅帶走了食堂裡所有的雞腿和雞蛋,還帶走了很多很多漂亮妹子,其中就包括夏建輝他們班最漂亮的那個。
為此,二貨蘿蔔在宿舍裡捶胸頓足了十分鐘,埋怨自家班花沒眼光埋怨了一小時,劃圈圈詛咒了「惡毒教官」兩個小時,才算接受了眼前這既成的現實。
不過二貨蘿蔔向來是掉血快回血也快,得知這次的十一黃金周可以提前一天離校之後,瞬間狀態全滿,十分雞血的建議:「喂喂,黃金周我們302一塊去青島吧!」
徐海波沒吭聲,小兔子眼巴巴的看夏建輝:「輝子哥,你去不去?」
或許是夏建輝從燈泡下英雄救兔子的緣故,再或許是軍訓期間夏建輝幫他疊了一個豆腐塊應付內務檢查的緣故,同寢室的三個人中,小兔子對夏建輝格外依賴。
而夏建輝也習慣了身邊一直粘著小狼崽子,所以小兔子填補這個空缺的時候,他並沒覺得厭煩,反倒有點高興,小兔子對他的依賴正好了減少了他心底因為和小狼崽子分開而生出的那抹空落感。
是的,即便他不願意承認,即便他的若無其事騙過了小狼崽子,但是心裡的空落感卻騙不了了他自己。
想到過了今晚,明天就能回家見著讓他頭疼的小狼崽子,夏建輝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不去。」
「不是吧!你不去?」二貨蘿蔔撓著櫃子門,不甘心的問,「你真不去?」
「嗯。」夏建輝往旅行袋裡裝著他去食品一條街買回來的特產,毫不內疚的掐滅了二貨蘿蔔心底最後一絲小火苗,「我爺爺七十大壽,我必須回去。」
「那我也……」小兔子咬咬下唇,也想跟著說不去,然而,徐海波突然打斷他的話,直接命令道,「不准不去。」
「噢。」小兔子垂頭喪氣的噢了一聲,鼓起嘴開始默默的整理東西。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去?」二貨蘿蔔炸毛,「我可沒邀請你!」
「我不是302的?」徐海波反問,二貨蘿蔔啞口無言,糾結了一陣兒,剛要說他也不去了,結果徐海波在他開口之前又問,「你不敢跟我一塊兒去?」
「放屁!老子有什麼不敢的?」
「唔,其實你去不去無所謂,但是小兔子必須跟我走。」
「……」
2003年9月29日,星期一,晴。
徐海波VS二貨蘿蔔,二貨蘿蔔又一次完敗。
事實又一次證明,人真的不可以貌相,以貌取人什麼的會死人的。
我想我有理由懷疑,徐海波話少、說話簡練,不是因為他木訥或者內向,而是因為他懶或者是不屑。
在該說的時候,他從來沒少說過一句。
就好像軍訓的時候,教官對小兔子的格外照顧惹來同班某個男生的惡言惡語,他犀利的回擊那樣。
那個傢伙,除了每天惡趣味的撩撥二貨蘿蔔的時候,就數那次說的話最多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維護小兔子,我想絕對不是因為同室情誼,他不是二貨蘿蔔,義氣什麼的不屬於他。
他對小兔子的態度很奇怪,必要的維護,隱晦的厭惡,這個複雜的傢伙,是個表裡極度違和的人,就像……該死的,就像前世當兵時那個指導員一樣。
原來,他們除了長相還有這麼一個共同點。
算了,一切與我無關,還是養精蓄銳,準備應付小黃吧。
十一黃金周,很多長途火車都不賣短途票。學校裡集體訂票,回灤北市的火車票只有綠皮老爺車的,其他的,別說是T字頭、K字頭的車次沒有票,就是普快也是搶手貨,買晚了的就只剩下慢車了。
真正意義上的慢車,普快走一百分鐘,慢車可以晃悠上三個小時。
所以,夏建輝和妮子他們回家,果斷的棄了火車,很「嬌氣」的打電話讓劉招福來學校接的他們。
劉招福三十號上午九點到T大,當天中午十二點半夏建輝就到了家,正好趕上中午飯。
進了家門,不等他放好旅行袋,小狼崽子就晃著隱形的狼尾巴,一下子撲到他跟前,抱著他的腰,在他脖子上蹭啊蹭的撒嬌:「小灰,我想死你了,你可回來了,我不讓你走了!」
「臭小子,你哥是去上學,真離不開你哥就好好學習,也考T大。」銀子媽媽笑罵著拖開小狼崽子,「讓你哥你姐他們先進來,在門口堵著像什麼話?你哥在家呆七天呢,你有的是時間撒嬌!」
「媽,我就放兩天假,還有一天要回老家,哪有那麼多時間啊!」小狼崽子嘴裡不滿的咕噥,眼珠轉啊轉,看那模樣分明是還想再竄回夏建輝身邊,佔便宜吃豆腐。
夏建輝挑眉,似笑非笑的打量好像又壯實了一點兒的小狼崽子:「你再竄過來,今天晚上就打地鋪,反正我在學校已經習慣一個人睡了。」
「小灰……」晃動的隱形尾巴一下子耷拉到了地上,小狼崽子可憐兮兮的看著夏建輝,「你不會這麼狠心吧?」
「我保證……」夏建輝換上小狼崽子狗腿的遞到腳邊的拖鞋,慢悠悠的肯定,「絕對會。」
「你真捨得?」
「你可以試試。」
小狼崽子自然沒有那個膽量,就算他懷疑夏建輝的狠心程度,他也不會懷疑夏建輝說過的話。在他的印象裡,不管小灰心裡是怎麼想的,只要說出口的話,就絕對會實現。
因此,他也一直想拐外抹角的騙小灰一個承諾,只可惜從來沒成功過。
10月1號,國慶,也正好是夏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夏來金在老家大擺筵席,給自家老子過生日,不光有同宗的親戚,合適的鄰里,還有不少夏來金在北鋼的朋友。
夏來金忙裡忙外,招呼親戚朋友,就算有三個兄弟兩個結拜兄弟幫襯著,依舊是分/身乏術。
都說人越老越像小孩,夏老爺子七十,銀子媽媽他爹七十三,兩個老小孩兒湊到一起,說著說著就爭起來了,夏老爺子一個不忿,用大煙袋敲著桌子招呼夏來金過去。
夏來金只得扔下一桌子人,小跑著去哄自家老子和自家老丈人。
那桌子上都是跟夏來金關係處於發展階段的人,夏來金一走,作陪就只剩下了悶葫蘆似的冀建國,夏建輝無奈,只好帶著小狼崽子過去幫忙應酬。
八個人裡有七個平時就見過幾次夏建輝和小狼崽子兄弟兩個,這時候見他們兄弟兩個過來打招呼,笑呵呵的問了幾句學習怎麼樣之後,就開始三三兩兩的相互碰杯。
只剩下那個之前沒見過面的大肚子男人,端著酒杯不跟相熟的人聯絡感情,非要跟夏建輝走一個。
「老董,小輝還是個孩子呢,哪兒能喝酒……」冀建國給自己滿上一杯白酒,起身隔著桌子要跟大肚子男人碰杯,「你想喝的話,我陪你。」
「你?」大肚子男人斜眼瞥了冀建國一眼,把酒杯往旁邊躲了躲,「你不行,我現在就想跟姓夏的喝酒。小輝是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今年不是十九就是二十了吧?怎麼著,董大伯敬你一杯,你給董大伯面子不?」
「董大伯肯敬我這個小輩兒酒,是抬舉侄子,侄子哪能不喝啊?」夏建輝笑著接過酒杯想喝,不想小狼崽子搶先把酒杯端了過去,仰著脖子一口把整杯52°的五糧液給喝了,「我替小灰喝。」
夏建輝心裡又氣又窩心,摟住暈暈乎乎的小狼崽子,跟同桌的人打了個招呼,跟冀建國要了他的車鑰匙,忙不迭把開始咕噥咕噥說胡話的小狼崽子扶到了車後座上。
夏建輝很努力很努力的長,到現在也不過長到了一米七六,都沒小狼崽子高,更不及小狼崽子壯。
所以,在夏建輝費勁巴力的把走路打擺子的小狼崽子塞進車後座,小狼崽子拽著他往懷裡摟的時候,他一個趔趄,就摔到了小狼崽子身上。
小狼崽子第一次喝酒,喝的還是滿滿一口杯高度白酒,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平時不敢說的迷迷糊糊的就說出了口,平時不敢做的,也循著獸性本能做了出來。
見夏建輝真的摔到了他身上,小狼崽子開心的箍住夏建輝的腰,翻身把他擠在椅背上,虔誠的把臉湊向夏建輝,在夏建輝溫潤的唇上笨拙的啃了一口,舔了兩下,嘴裡喃喃的嘟囔著:「小灰,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別喜歡那個什麼徐海波,你是我的……」
「小灰你是我的,你等我去T大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