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出遊
雲天是個閒不住的人,尤其這古代一沒電視二沒電腦,只有個成天拉著一張馬臉的宋副總管天天三令五申要求他恪守「王妃準則」,一次兩次還好,等到了第十一二次的時候,雲天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寧王府門前,趙海傾剛跨上自己的愛馬,正打算出去與魏振山他們一聚,突然聽見一陣蹬蹬蹬的跑步聲不斷逼近,他那年輕的王妃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呼……呼……王爺去哪?」
「青屏山,狩獵。」
雲天眼睛一亮:「我也去!」
趙海傾還沒來得及做出回答,接著又看到宋副總管快步行來,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呵責道:「王妃應當舉止莊重,為人表率,怎能在府裡跑動……」
雲天絕望地喊了聲「天哪」,也不等趙海傾表態,一把拉住韁繩跳了上去,催促道:「快走快走!」
趙海傾無奈,只得一夾馬腹,帶著雲天奔出王府。
騎馬的感覺自然與坐馬車不同,趙海傾騎術精湛,這戰馬又甚是威風,雲天坐在馬背上,只覺得大風獵獵,將他衣角都吹了起來,愜意無比。
二人穿過大街,出了城門,戰馬在原野上奔跑得越發歡騰,雲天上下顛簸,不得不緊緊抱住趙海傾的腰。
寧王回頭笑道:「愛妃怕了?」
「我要是不抱著你就會跌下去,幹嘛逞那英雄。」
趙海傾聞言,大喝一聲:「駕!」
雲天猛地一顛,驚慌地大叫:「你再駕它也不會飛起來!悠著點吧!」
趙海傾髮絲飛揚,麻麻癢癢地撩在雲天臉上。雲天看著二人幾度糾纏在一起又分開的髮梢,感到些許有趣:他們這算不算是所謂的「結髮夫妻」?
視線中出現一座綿延的山嶺,青翠而秀麗,天空湛藍明淨,空氣中飄拂著野花和泥土濕潤的香氣,雲天正覺得醉醺醺時,趙海傾忽然一勒韁繩,回頭道:「愛妃,請下馬。」
「哎?到了?」雲天不疑有他,跳了下來,卻見趙海傾依舊坐在馬背上。
「愛妃初來乍到,不知道這青屏山的傳說,」趙海傾笑得溫朗又正直,「無論何人,第一次上山都必須步行,否則會擾了山中的神明。」
雲天心想這是什麼怪了吧唧的規矩,不過既然趙海傾這麼說,他自然是遵從的。
「好吧,我走上去,反正也沒多少路。」權當鍛鍊身體嘛。
趙海傾又是一笑,俊挺的容顏映襯著綠樹繁花,美得像是一幅畫卷。
此時雲天反倒覺得走路比較過癮,美男騎馬圖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欣賞到的。
他正想向趙海傾打聽打聽附近還有什麼傳說時,趙海傾搶先一步道:「本王與魏副將有約,不便叫他久等,還勞煩王妃自己走上去了。」
「哦……」雲天有點失望,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獨自扔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山路上,「你去吧,我回頭就趕來。」
趙海傾點點頭,一夾馬腹,沿著山路衝了上去,轉眼就消失在雲天視線裡。
雲天一路走一路看,山中風景秀麗,倒不覺得無聊。
他走了一個時辰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青屏山看上去不高,路卻是九轉十八彎的綿延不絕,雲天出門匆忙,沒帶水也沒帶吃的,走了這麼久早就覺得飢腸轆轆,疲乏不堪,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被趙海傾使絆子了。
──你妹的,不就是一座山,難道老子以前爬過的山還少麼!
雲天重整旗鼓,士氣大振,又爬了兩個小時,終於依稀瞧見盡頭。
然而等他歡欣鼓舞地跑過去時,卻發現盡頭處赫然是一道三丈餘寬的深溝,除非騎馬,否則憑他自己這點身手,跳過去的可能性為零。
雲天:「……」
他氣得小腿肚都發起抖來,恨不得把趙海傾抬起來從這溝裡丟下去!
此時已到了正午,雖說山裡清涼,可大夏天的一上午沒喝一口水還累得半死也夠嗆了,雲天氣到最後反而笑起來:你說他跟趙海傾生什麼氣?越是生氣就越著了他的道,老子偏不氣,讓你做無用功,哈哈哈哈!
雲天心情愉悅地哼著「咱們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一邊撿起一塊鋒利的石頭在路邊最顯眼的樹上刻下「雖與君有約在先,怎知一道天塹橫亙於此,吾遙望前方,潸然淚下,無奈而返,嗚呼!」
刻完以後,雲天也不管這簡體字寧王是否看得懂,丟了石頭便打算下山,順便在路上想想回府後吃點什麼。
「──誒?這不是黃公子麼?」
雲天剛回頭,忽然聽見一道清冽的男聲,接著便瞧見一個紫衣身影以十分瀟灑而優美的姿態掠了上來,翩若驚鴻,風姿佳絕。
「……段少俠?」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會再次見到酒樓裡那個美少年!難道他天生有吸引帥哥的體質?
「正是小爺!」段鴻方身背長劍一抱雙拳,衣袂在風中獵獵飛揚,「我來山裡採些草藥,黃公子呢?」
「哦,我……」雲天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剛剛在樹上刻下的字,「我也是,想進山遊玩的,結果沒想到這裡有個坑。」差點沒坑死他。
「哈,這還不簡單?」段鴻方眉梢一挑,在雲天猝不及防間一把環住他的腰,提功運氣向前衝去,堪堪衝到崖邊時,腳尖猛地一蹬,便如那鴻鵠飛天,飄揚掠起,輕而易舉地越過了那十米寬的深壑。
雲天先是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接著才覺得心臟通通狂跳!
太……太刺激了!現場版輕功親身體驗!!
「怎麼,黃公子嚇到了?」段鴻方哈哈大笑,「瞧你也不是習武之人,這山中野獸蟲蛇頗多,你獨自上山也不怕有個三長兩短?」
「沒,我和別人有約,」雲天激動得臉頰發紅,拉住他就問,「段少俠的輕功是跟誰學的?那人還收徒弟不?拜師有什麼規矩?」
段鴻方打量雲天幾眼,神色躊躇,「家師性子古怪,況且像黃公子這樣毫無根基的人……還真不好說。」
雲天巴巴兒地拽著段鴻方的衣袖,生怕他就這麼把自己一票否決了,「什麼事都是從零做起的嘛,哪有人生下來就會這會那?」
「唔,你這麼說卻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我有本輕功秘籍,上次你請我喝酒花了不少銀子,這個就當做謝禮。」
段鴻方從懷裡掏出一本紙張發舊的小薄冊子塞進雲天手中,雲天欣喜若狂地翻開,卻發現此書用詞艱澀,還包涵了很多專業術語,像什麼XX經XX脈,他壓根就看不懂!
段鴻方也知道讓雲天自己研究這本書太勉強了,想了一陣,道:「上次替你付賬的那位王爺是個高手,既然你們是朋友,你不妨就請教他吧。小爺還得去採草藥,黃公子自便。」
「行……謝謝你啊!」雲天朝他的背影遠遠喊了一聲。
卻說趙海傾、魏振山一行人在雲天辛苦爬山的時候就已經大獲豐收,獵了兩隻!子,四隻野兔,外加鳥雀若干。此時眾人正席地而坐,打算生火烤肉。
魏振山一邊往扒了皮的野兔身上塗醬料,一邊嗤笑道:「不是說王妃也會上山麼,怎麼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人影?他身嬌體弱的,不會是爬不動了吧?」
趙海傾微微一哂,拿起酒袋灌了兩口,「東邊那條路上有道溝壑,尋常人自然過不來,只怕王妃已經下山了。」
馬遼疑惑道:「王爺何不帶王妃走南邊的山路?」
魏振山哈哈大笑:「馬老弟,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一幫爺們兒喝酒吃肉,他一個婦道……咳,一個夫人摻和什麼?王爺這是為了叫大家輕鬆,才不得已讓王妃回府了嘛!」
趙海傾晃了晃酒袋,神情愉悅。
幾人和樂融融地喝了酒,眼見著烤肉要熟了,忽聽一個聲音平地而起:「好香啊!王爺,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間上來,居然烤了肉等我,太叫我感動了……」
眾人臉色怪異地轉過頭,果然看到雲天笑嘻嘻地站在那,面帶得意。
他邁著大步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趙海傾旁邊,語氣凜然:「王爺深明大義,今天用事實教會我一個道理。」
馬遼下意識問:「什麼道理?」
「沒有條件的時候,就是創造條件也要上啊!要不是我千辛萬苦飛過來,哪能看到這些好酒好肉!」雲天說著拎起一隻!子腿,邊吃邊讚:「不錯不錯,烤得正好!」
魏振山:「……」
趙海傾咳了一聲,溫和地說:「愛妃辛苦了,來,喝點酒,當心噎著。」
馬遼最是單純,還以為雲天當真是飛過來的,當下便讚嘆道:「王妃好輕功!」
雲天隨意地擺手:「一般般啦,就在我一籌莫展無可奈何之時,忽然天降神兵,用彩雲把我送了過來,你說神奇不神奇!」
馬遼簡直要佩服得五體投地:「王妃身懷仙緣,大約是得了山中神明相助,實在可喜可賀!」
趙海傾:「……」
雲天促狹地對趙海傾笑了笑,將自己啃過的!子腿塞進他嘴裡,然後愉快地欣賞他皺眉的表情。
「愛妃真胡鬧。」趙海傾眼中閃過一抹嫌惡的神色,隨即又彷彿渾不在意地吃完了那條腿,接著又道:「這山裡風光秀美,愛妃待會隨本王去深山再獵幾頭鹿,回頭給你做一件皮襖可好?」
雲天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動。
──段鴻方剛才說過,青屏山野獸蟲蛇不少,只怕他和趙海傾單獨進了深山,就很難平平安安地回來了。趙海傾現在是敵是友還不知道,他犯不著冒這個險。
於是雲天打了個飽嗝,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吃得好飽,走不動啦,打獵什麼的我就不去了,諸位自個兒盡興吧。」
趙海傾神色依舊,淡淡地點了點頭。
魏振山哼哼唧唧不知說了些什麼,最後一提弓箭,跨上馬往深山去了。之後馬遼也找了個理由離開,於是現場就剩下了雲天和趙海傾二人。
雲天有點尷尬地問:「他們怎麼都溜了?」
「這還看不來麼?兩位副將想讓你我獨處。」趙海傾又擺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雲天打了個寒戰,坐遠了些,沒想到趙海傾居然靠了過來,緊緊貼著他,就好像他們真的感情深厚你儂我儂一般。
「王爺,這大熱天兒的,你想出一身汗麼?」
「無妨,本王有真氣護體,不懼寒熱。」
「……可我沒有啊。」
「無妨,你靠近一點。」
雲天無計可施地被寧王用兩隻手臂圈在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哎,對了,你教我輕功吧?嗯……不白學,我交學費。」
「輕功?」趙海傾挑眉,「你學這個做什麼?」
「咳咳,打打殺殺的,我不喜歡,不過俗話說打得過就上打不過就跑,我要是學了輕功,好歹還能保一條命。」
說罷,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趙海傾,微笑道:「對不對啊,王爺?」
趙海傾烏黑的眸中是一片看不出情緒的寂然。
片刻後,他點點頭,道:「好,本王教你。」
雲天歡喜道:「那就先謝謝王爺了!」
「不過你就不怕做了本王的徒弟,最後逃得過所有人,卻唯獨逃不過我?」
「王爺大概忘記了,還有句俗話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趙海傾莞爾地搖搖頭,「愛妃知道的俗話還真不少。」
「過獎過獎,以後還請師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