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甘蔗
時間一恍惚便過去了半年,算來張偉來到明朝已一年多了,頭發早已留長,他到是還不習慣將頭發綰起來,自已自看了《大明宮詞》後便羨慕里面張易之的瀟灑模樣,便也有樣學樣,沒事的時候便換掉青色直身,穿起白色長袍,又特意令人照記憶里在兵馬俑坑里見到的古車馬的樣子打造了一輛,于是這鎮北鎮里里外外沒事便能看到張偉披頭散發,白衣飄飄的坐在一人坐的小馬車里四處巡視,張偉本人感覺到是良好,直到有一次何斌委婉地對他說:“志華,我覺得你的個頭不適合穿這麼寬大的長袍……看起來,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飄逸啊…
…”
張偉受了打擊之後,才依依不舍的扔掉長袍,不過乘坐馬車巡視的習慣到是沒改,不久之後何斌也覺得這種單人馬車坐起來比轎子方便快捷的多,于是也打造了一輛,只是在陳設上比張偉更加奢華一些罷了。施琅看到兩人如此做派很是不屑,有馬騎便騎馬,要麼便坐轎,這馬車豈不是畫蛇添足?到是鎮上來了幾個身家頗富的商人,見張偉兩人帶頭,不管喜不喜歡,也各自打造了一輛,于是在這鎮北鎮上,沒事便能看到一輛先秦馬車轔轔駛過,到是比原本明朝那笨重丑陋的騾車漂亮的多了。
因年後島上糧食大熟,稻米、地瓜、土豆之類收了足有上百萬斤,除了農家留著自用外,張偉等人皆賤價買了來,又修了幾個超大的糧倉,將糧食儲存起來,何斌又親赴了幾次福建,到是沒有再用銀子招募人來台,而是以提供農具,耕牛,免費糧食為餌,陸陸續續帶了近五萬人來台,因人口日多,又拆了原北港鎮上的舊房,建起更堅固的瓦房,設東安、西定、甯南三鎮,與鎮北合稱台北四鎮,四周設兩人高的木柵,設以箭樓警備,又設台北衙署,雖無名份,到也是井然有序。每鎮皆設鎮首,管理日常事物,因台北初定,諸人皆以墾植為主,平日里到也沒有什麼紛擾。左右不過是張家丟雞,李家失牛,鎮首下自設捕盜官一職,因而這台北算不上是三代之治,到也算是升平之世了。
至于朱元璋設的保甲制度,張偉到是堅決不要,雖然不是老子小國寡民的信徒,但張偉也堅信,政府越小,事情越少,政府越大,事情越繁。政府對民眾干涉越多,說明這個政府越專制,反之,讓民眾在需要以外感受不到政府的存在,反而是件好事。
這一日眼見試種的甘蔗大熟,張偉約了何斌、陳永華一起去蔗田查看,商議如何搾汗取糖。那陳永華半年多來諸事不理,雖從未惡語相向,但也不為張偉出一謀,劃一策,平時只是看書下棋,釣魚閑逛,至于其父陳鼎,見了張偉便冷臉相向,做出守節婦人不屈權貴的模樣,張偉也是無奈,只悄悄派人送了些銀兩到廈門陳家,報了平安後又取了回信回來,如此這般數次,陳鼎也很不好意思,見了張偉也肯略略點頭了。他到是與陳永華不同,雖然不理張偉,但因台北設立官學,令八歲以上孩童盡皆免費入學,陳鼎雖不肯參與教學,到是與張偉聘請來的幾位老夫子相交甚好,平時來往時議論,對張偉不收賦稅,扶助貧苦農民屯田耕作激賞的很,但至其它如跨海貿易,操煉G4的方法頗有微詞,特別是老先生攜子搬出張府,在街邊一幢小房內安身後,每日清晨聽那些“雞絲衛士”呼號而過,擾人清夢,陳老先生便是不爽的緊。
卻說張偉與何斌各坐一乘馬車,那陳永華卻沒有馬車,張何二人又無法載他,只得自已騎了一頭健騾,慢騰騰向東安鎮外的蔗田而來。一出東安鎮外數里,便是綿延數千畝的蔗田,雖說是試種,但在人力與田地足夠的台北,種上幾千畝蔗田卻又如何?
這甘蔗生長需氣候溫熱,雨水充足,台灣地處熱帶,一年四季皆是炎熱非常,冬季時氣溫也比內地春天稍熱,雨水又多,正適合這甘蔗生長,放眼望去,數千畝的蔗田豐茂異常,一陣微風掠過,數米高的甘蔗隨風而舞,沙沙做響,比之在內地種植,不但枝干高大,筋骨也甚是飽滿。
陳永華向張何二人笑道:“兩位,這蔗田里搖的可都是銀兩,小弟先敬賀了。”
何斌也笑道:“志華這著棋算是下對了,這台灣之地當真是甘蔗生長的寶地,適才我劈了一根略嘗了一下,汁多味甜,根莖飽滿,當真是上品。若是搾出白糖來,一出口便是幾倍的利。”
張偉謙遜道:“此事不過是小弟一時蒙對了,算不上什麼。複甫兄方是大才,只可惜不肯相助,唉!”
陳永華淡然一笑,說道:“志華兄,不是小弟不肯相助,實在是家父嚴令小子不可胡來,只盼有朝一日志華兄放我們回鄉,小弟還要進京赴考呢。”
張偉暗想:“看來若想得到這些儒生相助,非得有個名份不可。不過願意招安海匪的熊文燦還要過兩年才來福建做巡撫,現在可沒有辦法。況且,一旦招安,做了明朝的官兒,將來再反叛,總歸會落個罵名,這事情到真是為難的緊。”
當下不便再勸,三人沿著蔗田轉了一圈,商議好制糖辦法,又定下十萬畝左右的新值蔗田范圍,由張偉何斌牽頭,湊股募人耕種,所收甘蔗,皆歸公有。
三人一直轉到夕陽西下,暮色漸漸籠罩四周,方才打馬而回。張偉因見陳永華騎姿笨拙,強拉著他上了自已的馬車,自已卻是騎了陳永華的騾子,跟在馬車後面向鎮北鎮方向行去。
此刻的鎮北鎮卻不同于半年之前,離鎮外里許便可見鎮牆外刁斗的燈籠亮光,待行得離木柵站稍近些,便聽到有人喝道:“外面是什麼人,怎地這時候才回。”
張偉笑喝道:“劉國軒,你這狗才,連爺都不認識了。”
里面那漢子“唉呀”一聲,忙令道:“快開營門,是張爺回來了。”只聽得營門吱呀一聲,幾個鎮丁提著燈籠開了營門,向張偉陪笑道:“爺,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回來了,小的們得罪了。”
張偉笑罵道:“他奶奶的,你們忠于職守,哪有錯了。還有,老子很老麼,怎麼就成老人家了。下次若是這麼肉麻,到是要把你們送到施爺那兒,讓他好好賞你們一頓板子。”
眾鎮丁諾諾連聲,不敢再亂拍馬屁,到是見張偉騎在走騾上,而陳永華到是堂而皇之坐在車牌為0001的馬車上,眾鎮丁心下詫異,卻也不敢多問。到是劉國軒向張偉笑道:“爺,您怎麼騎著走騾,卻讓陳大公子坐馬車?”
張偉擺擺手說道:“這騾子在這黑地里怕把複甫摔了。國軒,你怎地在此?”
劉國軒答道:“吃罷飯無事,便來查查這些人有沒有偷懶。”那些鎮丁聞言叫起撞天屈來:“劉爺,我們怎敢,若是疏忽出了事,咱們的腦袋都保不住,哪敢偷懶!”
劉國軒卻不理會,向張偉說道:“爺,咱們雞絲衛士都快一千人啦,現下鎮上的人見了咱們就雞絲雞絲的叫喚,這可真是羞殺人,還是另換個名稱吧?”
張偉也是一笑:“當初你們人少,我只不過是隨口命名罷了,現下人數這麼多,我這幾天正考慮改名,設官制,你不要急,待我和施琅商量一下,便給你個回複。”
說完在騾子屁股上打了一鞭,與陳永華一起向自已府中行去。雖然陳永華不肯歸順投效,但張偉一直願意與陳永華多加接觸,即便陳永華對他的現狀不肯加一詞,但兩人在一起談談說說,也是愉快。陳雖年少老成,言語謹慎,但畢竟是非凡之人,見識遠比陳施兩人高卓,張偉與他無事便閑談,到也覺得收獲頗多。
兩人堪堪行到張府門前,正看到正門處懸掛的“張”字燈籠,黑暗中卻突然竄出來十幾條身影,張陳兩人皆是渾身一激靈,只道是來了刺客,張偉正待大叫,卻見那些人影突然矮了半截,卻原來都跪在了地上。
“你們有甚冤情,明日去找鎮首處理,怎地直接跑到這里來?”
張偉因見眾人跪下,料想定是四鎮中有人起了糾紛,不憤之下來尋自已告狀,他原來遇著此事,都極欲過一過清天大老爺的癮頭,卻不料審過幾次案子後,方發現清天卻不是那麼好當的。
甲告乙偷牛,乙卻說假胡賴,雙方各執一詞,各說各理,直攪的張偉頭疼。想起什麼老馬識途辨賊法來,卻是沒有那牛的影子,如何拿來識途?本來想打乙幾十大板,卻想到不能濫用刑訊,只得楞在堂上,不知如何是好。後來還是尋了德高望重的老人來斷,又訪問甲乙的品行,紛擾了多日,方能了結這種官司。張偉在經曆過若干次失敗後,才深刻的體會到了“術業有專攻”的真知灼見是多麼的有道理。從此便不敢審案,遇到有什麼人來訴冤,便直接推到鎮首那里,自會有專門從內地請來的積年刑名師爺來審理,雖是如此,張偉卻也對中國
式的審案斷案辦法很不滿意,只是一時半會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得待將來有條件時,專門聘請西方的法律專家來制定和教授專門的法律知識。
現在見一群人跪在地上,張偉躲之唯恐不迭,哪敢有什麼說法,當下便勸這伙人去所在鎮的鎮首那邊訴冤,自已卻是萬萬不敢多嘴了。
卻說那伙人中跪的稍前的是一年輕人,身材瘦弱,面黃無須,人雖年輕,卻是有一臉的皺紋,當真是苦相十足,只是兩眼冒出精光,人顯的極是精明。他看了一眼張偉,卻不答話,只向坐在馬車上的陳永華說道:“張老大,我們是特地來投奔您的,想在您這兒討口飯吃。”
陳永華一陳尷尬,正要說出自已不是張偉,張偉卻向他使了個眼色,陳無奈,只得向張偉說道:“你問一問他們。”
張偉假模假樣的諾了一聲,乃問道:“你們是何方人士,因何要投奔這台灣。”
那人看了一眼陳永華,便向張偉答道:“小的馮錫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