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學園生活　第二七一章　停止的時間

深夜，雷雨終於漸漸停息。相愛的人們，相擁著共赴甜蜜夢鄉。學園醫務室內，卻躺著被瑛望重傷、又被夏洛好歹救回一條命的傑克。

本來不該有其他人在的醫務室，突然詭異的響起說話聲。

“連探底的作用都起不到，還真是沒用到一定程度了呢。”

“……”

病床上的傑克沒有一點聲音，就連呼吸聲，都好像沒有。臉上的表情，也仿佛定格了一樣，映在銀色的月光下，顯得愈發詭秘。

原本雷雨過後，窗外世界本該沉浸在寒冷的夜風之中，然而，敞開的窗，卻沒有沁入一絲風。整個世界，好像全都靜止了……

似乎也沒想過要得到回答，聲音再次響起，自說自話道，“我可不想等你泄露秘密。所以……”

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人。絕美的容顏，雌雄難辨。冷冷的目光，不帶一點溫度，正是鹿人族族長，千葉！

千葉手掌一翻，手心裡憑空出現一粒綠色藥丸。就當千葉想要把藥丸塞進傑克口中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千葉微微蹙了眉，隨即縮回了手。

然而，千葉也並未就此離去，而是目光不經意一偏，落在了病床邊的氧氣瓶上。

脣角微微上挑，卻實在讓人聯想不到笑容，只是令人愈發感覺到死亡臨近的恐懼一一當然，如果此時有人能夠看到千葉的表情的話。

千葉似乎什麼也沒做，只是稍稍停頓了一瞬，隨後，就轉過身去，稍顯纖細的身影，再次湮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病房裡，就好像一度凍結的時間重新流淌了起來，傑克的胸膛有了起伏，醫務室內的空氣流動了起來。一切，好像都恢復如常，仿佛，醫務室裡面，從來沒有別人出現過。

但是……傑克越來越痛苦的表情，卻是實實在在存在著。

而傑克接下來的命運——此刻沒有一個人知道。

“嗯？”

經過走廊轉角處的時候，千葉略微停頓了一下。

上前一步，正對著意想不到出現在這裡的人，千葉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卻又瞬間掩下。

看著面前這個仿佛定格了的人，千葉薄脣輕啟，淡淡吐出一個字，“夜——”

……

永夜雙眼一眨，一時之間有些怔忪。

剛才……總覺得好像時間靜止了一下。

“錯覺嗎？”

永夜笑著搖搖頭，把腦中那可笑的想法揮去。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真的有自由控制時間的人？又不是創世神現真身。

打了個哈欠，永夜百無聊賴的側身看向商外。

“晚上的學園，還真是有點陰森呢！”

永夜懶懶的斜靠在走廊冰冷的墻上，笑著感慨了一句。

抬頭看看夜空，深藍色的夜幕變得稀薄了一些，算算時間，夜，概或已經過了大半。

伸了個懶腰，永夜有些無趣的嘟囔著，“難道是我想錯了？”

一面說著，永夜原本插在口袋裡面的手抽了出來。

低頭端詳著自己的手，永夜知道，自己手指上沾染的這金色的粉末，是藥粉。

不過這金色粉末，並不是普通的藥粉，而是，通過煉金術，得到的特效藥。

什麼人能夠使用煉金術呢？

天下皆知，只有鹿人族的族人，才能使用煉金術。

而這金色粉末，是早先永夜在七刀身上發現的。

如果他晚一些到場，這一點零星的粉末，恐怕就會被雨水衝得一點痕跡都不剩了吧？所以早先那個人一一才那樣放心的離開了現場麼？

永夜呼出一口濁氣，帥氣的眉微蹙。

他原本以為，“葉”，今晚會來這裡滅口。

但小……為什麼遲遲沒有動靜呢？

永夜心裡覺得有些失望，但還是直起身，朝著傑克所在的醫務室走去。

推開門。

永夜頓時覺得房間裡似乎少了些什麼。原本微蹙的眉頭，輕輕展開。

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永夜上前幾步來到病床前。

手指緩緩伸到傑克鼻孔前，然後，拿開。

環視四周，好像一切如常。監測儀器正常工作著，氧氣瓶緩緩向外輸送著氧氣，壓縮器有節律的發出“噗噗”的聲音，點滴也一滴一滴的流著。

“……”

永夜的臉上，爬滿了笑容，“‘葉’，還真是有你的呢～你，到底是怎麼無聲無息進來的呢？又是怎麼弄死了傑克的？呵，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笑眯、眯說著自言自語的話，永夜全然不在意病床上的人已經涼透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夏洛吵吵嚷嚷的聲音響起，永夜知道，是警報器驚動了門外漸漸靠近的兩人。

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蹤，卻又想再了解一些具體情況，於是永夜選擇了發動隱身術，退到了房間角落。

果然，下一刻，夏洛和霍切利雙雙進到了房間內。

“嘖，死了？怎麼可能？昨天晚上明明已經過了危險期了！”

夏洛查看了一下床上傑克的情況，不解的嘟囔著。

“歇爾，好像有些不對勁。”

霍切利彎腰檢查了一下醫務室內的儀器，抬起頭對夏洛說道。

“怎麼回事？”

聽到霍切利說不對勁，夏洛問道。

永夜也同樣認真的豎起耳朵一一他知道霍切利為人心思細密，如果他說有什麼不對勁，那就一定不是說著好玩的。

這些儀器他是有看沒有懂。但是，霍切利卻是專家啊……

“你來看。”

果然，霍切利指著氧氣瓶上的指標說道，“照氧氣正常的消耗速度和現在殘餘的量來看，傑克的死亡時間應該再早一些才對。但是一一”

“監測儀器的警報現在才響起。”

經霍切利一點撥，夏洛自然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洛怎麼想都想不出所以然。

“我也不是很清楚。”

霍切利也束手無策的搖搖頭，然後建議道，“只好天亮以後請擎蒼族長過來看一看了。還有那隻狐狸，應該懂得很多。超出我們理解範圍的事情，他們，或許有人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也未可知。

“嗯。只能這樣了。”

夏洛點點頭，然後才後知後覺打了個哆嗦，指著病床說道，“‘那個’，先丟在這裡成不成啊？我昨天今天實在是做了太多倒胃口的事情了。現在實在是不想再觸霉頭啦！”

“呵。”

霍切利滿眼寵溺的看著五官快要皺成一團的夏洛，“我們回去休息吧。這裡就先保持這樣也好。天亮以後擎蒼族長他們才能看到真實的現場。不過。我們要先把現在的時間和氧氣消耗量記錄下來。也好作為憑證。”

“嗯一一”

聽完了兩人的對話，永夜也不再留在醫務室內。隱著身，直接飛出了窗外。

打了個哈欠，永夜展開羽翼，直奔小島飛去。

好好補個眠，天亮了，再來湊第二場熱鬧吧——永夜在心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

千葉的房間內，一個纖細的身影，靜靜坐在床沿。

月光透過落地窗傾灑進來，落在千葉的手上。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原本光潔細嫩的手，此刻，卻好像垂幕老人的手一樣，乾癟沒有半點光澤。

千葉卻好像對這樣駭人的現象習以為常一樣，只是低頭淡淡看了一眼，然後就脫掉拖鞋，翻身上床，闔目睡去。

千葉的房間門外，一團雪白，緩緩離去。

“空主子？”

睡蓮揉揉惺忪睡眼，奇怪九空為什麼夜半三更出門轉了一圈帶著一身寒氣回來。

“小蓮兒，沒事，繼續睡覺吧。”

九空毛茸茸的大尾巴安撫似的拍拍睡蓮小孩子一般胖嘟嘟的身子，然後也在睡蓮身邊蜷身躺下。

“哦。”

睡蓮當然很聽話的躺下繼續睡覺一一其實就算九空不說，嗜睡的睡蓮也一定會翻個身繼續睡覺的。

“‘被時間遺忘的可憐人’？”

然而九空卻並沒有像睡蓮一樣立刻睡去，反而轉動著黑葡萄一樣晶亮溜圓的眼殊，口中喃喃自語著，“哈！好一個‘被時間遺忘’的人！不過一一這‘可憐’二字，和你真的沾得上邊嗎？親愛的鹿人族長……”

一夜風雨過後，天空泛起魚肚白。

熹微晨光取代了銀白月光，投射在臥室內，原本乾癟枯燥的手，卻又恢復了原狀，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樣。

千葉緩緩睜開了眼，看了一眼放在自己眼前的、屬於自己的雙手，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手恢復年輕而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

慢慢坐起身，千葉目光有些迷離的看向窗外濕漉漉的世界。

潮濕的地面，反射著晨光的露水，屋檐上依舊往下滴著的殘存雨水，沒有半點黏膩蕭條的感覺，反而是隨著微風，送進室內滿滿的清新氣息。

“代價，時間……”

只言片語，聽起來只是沒有意義的幾個音節。

千葉站起身，好似嘆息一樣的說著，“什麼時候，才是一個盡頭呢？”

平靜的語調，辨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已和他沒有半點關聯。只是心平氣和的等待著，等待著那個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