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熱鬧旅程 第二三六章 心中的不安（二）

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馮輕輕的問道，“父親，告訴我你為什麼難過好嗎？不然，我心裡會很不安。”

“我讓風兒不安了嗎？”似乎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難過，無榕緊張的仔細打量著馮的面容，好像試圖從中找到答案一樣。

看到元榕緊張的模樣，馮突然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從小到大，雖然也有不少關心他的人，但是，眼前這個美麗男人的關心，卻讓他心裡覺得如此熨帖、如此滿足。

突然起了一絲捉弄之心，馮故意點點頭，說道，“嗯，很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父親生氣難過，生怕父親就這樣不要我了呢。”

雖然說的都是心裡的話，但是用這樣一種玩笑的語氣說出來，馮的心情，有些複雜。

在心裡自嘲一下，馮不著邊際的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怎麼可能是風兒做錯？！風兒這樣好，我怎麼可能不要風兒？！”元榕激動的抓住馮的衣襟，信誓旦旦的說著。

“可是父親確實傷心難過了啊？如果不是我做錯事，那又是為了什麼？”柔聲哄著元榕說出心裡悲傷的原因，馮很想多了解一些自己新近得回的父親。

“我——”元榕欲言又止，難得眼中閃爍著計算，只可惜，單純的他，似乎實在是計算不出什麼結果，只看到難上一會兒懊惱、一會兒開心、一會兒擔憂、一會兒又認同……

各種各樣的表情，落在元榕完美的臉上，就好像染上了各種繽紛顏色。

原本純淨的面容，此時看起來也比最初鮮活了許多，更平添了幾抹誘人的魅力。

馮心裡再次感嘆，雖然柔弱的元榕渾身散髮著無人能夠抵擋的藍調荷爾蒙，但是，這樣表情生動的元榕，更加顯得可人，好像藍色中勾兌了一點綠色，仿佛藍色的冰涼湖水中，一片碧綠的荷葉。

雖然還沒有綻放出嬌艷的荷花，但是，那生機勃勃的綠意，已經能夠讓所有看到的人發出會心一笑。

那麼，當那朵美麗嬌艷的荷花綻放時，又會是怎樣一副令人迷醉忘我的情景呢？

想著想著，馮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惡作劇的火花，於是微微低頭在元榕臉頰上輕輕一吻。

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吻，原本不帶任何的情慾，卻在雙脣觸碰到元榕微涼的肌膚時，極淡的異樣感覺從心頭一閃而過，馮愣了一瞬，旋即恢復了正常。

不過，下一刻，馮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如他所願，那唯獨缺少了的一抹粉紅，終於補全了。

看著元榕捂著臉，一臉意外和呆滯地盯著自己的模樣，馮的心情莫名的有些飄飄然。他的父親，還真很是可愛呢～

“父親剛才到底是為了什麼感到難過？”趁機重複剛才的問題，馮在賭，此刻的元榕一定已經精神緊張、情緒混亂到沒有餘力在隱藏自己的心情。

果然元榕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風，風兒不高興。討厭我——或，或許不願意看著我。會不會嫌麻煩。我這麼沒用又軟弱——”

聽元榕嘰哩咕嚕說了一串，馮竟然聽懂了元榕的意思。但是，聽是聽懂了，原本有些輕鬆的心情，卻又是驀地一緊。原來，父親和他想的事情竟然這麼相似——

馮有些內疚的說話，“父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只顧著自己的心情，只想把自己放在安全的領域裡，卻忽略了父親的心情。”

“咦？”捂著臉，聽到馮突如其來的道歉，元榕終於從一片慌亂之中安靜了下來，卻是一片茫然。

“風兒為什麼道歉？”奇怪，他剛剛似乎說了很多話，但是他都說了什麼？

元榕努力的回憶，就是想不起剛才自己一時糊裡糊塗到底都說了什麼。

“我沒有嫌父親麻煩，更加沒有討厭父親。父親根本不會軟弱。反而是我，太膽小、太軟弱了。”

啊——他剛才把自己之前的心思說了出來嗎？

“風兒才不會膽小。風兒這麼出色，我很是自豪呢！”

“如果父親知道了我以前的經歷和職業，就不會這麼說了。”

馮苦笑一聲，雖然還是很擔心父親聽了自己的事情以後會對他失望，但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父親再產生無謂的擔心和誤會，馮還是決定選擇誠實和坦白。

“……”有些疑惑的看著馮，元榕任由馮牽著他的手走到沙發前坐下。看來，將是一個漫長談話。

……

馮將自己以前在荒星生活的環境、生存的方式，以及後來成為星際海盜之後燒殺搶掠、恣意妄為的經歷統統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當然，太血腥、太暴力的，他還是跳過了。他到底還是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太討厭自己，甚至——懼怕自己。

想到這裡，馮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好像掉進了無底的大冰窟，就算他隱瞞了那些血腥和暴力，但是……單憑他講出的那些往事，父親也足以厭惡他了吧？

呵！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麼患得患失的一天。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就是沒有辦法不去在意父親的想法和看法，就是沒有辦法不去擔心父親那一雙美麗的碧眼中會對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喜和冷淡。

他希望，父親看著他的眼中，總是溫柔和慈愛，總是濃濃的暖意。

可是——不敢抬頭，不敢去確認，不敢，去面對——

“！”下一刻，馮微微僵硬的肩膀被元榕抱進了懷裡。

馮感到自己肩頭迅速的被一種有些冰涼的液體浸濕，耳邊，傳來悶悶的、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風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元榕一遍又一遍重複不停的“對不起”，仿佛一下又一下敲打在馮心頭的小錘，有些痛，有些癢，有些——悸動。

為什麼？為什麼剛剛明明倔強的不肯流下眼淚的父親，此刻卻是如此輕易的哭了出來？是因為那眼淚是為了他而流嗎？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為什麼不是討厭他，而是一直對他說“對不起”呢？

“風兒，都是我的錯，當初我不該把你交給那個人，更不該讓你在荒星上受了這麼多的苦。我不該，我不該啊——”元榕的話語中，有著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他在為了自己的兒子心痛，在為馮從小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惡劣的待遇而心痛。

元榕痛恨自己的軟弱無能，痛恨著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心痛，心痛的感覺蔓延到四肢百骸，都好痛，好像痛到了骨髓裡、痛到了靈魂深處。

“父親，放鬆心情，不要太激動了！”生怕元榕又像之前一樣，因為心情激動而迅速流失生命力，馮慌忙出聲試圖安撫元榕極不平穩的心情。

馮帶著一點命令和強制意味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元榕果然從無止境迅速擴大的悲傷之中猛的停了下來。

見元榕的表情稍稍緩解了，馮才放柔了聲音，一下一下輕拍著元榕顫抖的脊背，緩緩的說著，“父親冷靜一些，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看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又結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現在有父親疼我愛我，以前受的那些苦完全不算什麼了。要是沒有吃過苦，哪裡能知道現在被父親疼著愛著的滋味是這麼甜美啊？那滋味～嘖嘖，真的是比吃了蜜糖還要甜呢～”

安慰安慰著，馮又忍不住“原形畢露”，打起趣來。

“風兒～”對於馮最後兩句話，元榕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頭依舊埋在馮的肩窩沒有抬起，只是馮清楚地看到，元榕那晶瑩剔透的耳朵，已經紅了個透。

“呵。”輕笑一聲，馮長出一口氣，雖然從剛剛元榕的表情，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他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這樣粗俗頑劣的兒子，這樣的我，父親——不會討厭嗎？”

“當然不會！”元榕這才猛地從馮的肩窩裡抬起頭來，十分肯定的說道，隨後又小聲嘟囔了一句，“而且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風兒哪裡粗俗頑劣了……”

“嗯？”得到肯定的回答，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沒來由的，從元榕口中說出的話，馮一點也不懷疑它的真實性。

所以，這會兒，安了心的馮眯起一雙眼，“明察秋毫”的問道，“那麼剛剛我用眼神威脅那些對父親圖謀不軌的人們時，父親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啊？”對馮說的一番話完～全的沒理解！元榕再一次呆愣的出聲。

“嗯？”一挑眉，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馮的腦中，有些懷疑的問道，“父親，你難道沒有發現剛剛在宴會大廳裡面，有很多人色色的看著你嗎？”

“色——！！”下意識的剛要重複馮的問話，又突然意識到那句話的意義，元榕的臉“騰”的變得通紅，就差頭頂冒白煙了，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風，風，風兒，什什什麼‘色色——的’，嗚……”

說到一半，元榕就已經羞得說不下去了，一時情急，又把頭埋進了馮的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