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旅程初始 第八十四章 所謂“吃醋”

“因為爹爹想著老狐狸的事情，墨兒不開心，這，就是‘吃醋’。”擎蒼眼中笑意更深，附在銀墨耳邊低聲呢喃著。

“……”銀墨想了想，點點頭，低聲說道，“嗯，墨兒在吃醋。”

擎蒼好似嘆息又好似滿足般的輕笑道，“呵，我的墨兒真的長大了，如今可是知道吃醋了——”

“沒錯！墨兒在吃醋！墨兒不要爹爹心裡想著別的人。爹爹和老狐狸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為什麼爹爹對他這麼在意？剛到I星時，爹爹心情煩躁也是因為他，對吧？憑什麼那隻老狐狸擺出一副和爹爹很熟的樣子？墨兒不喜歡他那個樣子和爹爹說話，更加不喜歡爹爹因為別人影響到心情！”

銀墨見擎蒼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頓時漲紅了臉，微微揚聲一股腦說出心中所想，毫不掩飾的對擎蒼控訴著心中的不滿。

“——”擎蒼沉默著，只是靜靜望著眼前已經是個十三歲少年的小東西豎起一雙尖尖的小耳朵，身後毛茸茸的狐尾也乍起毛，好似一個被人搶去了美食的小獸一般，控訴著爹爹的心，被另外的人占據了去。

“爹爹——”見擎蒼只是沉默，淺淡的笑容也收了回去，剛剛還義正言辭提出控訴的銀墨此時也有些心虛了。

若是換了旁人，銀墨一定不會放在眼裡。但是那個九天真的很厲害，而且，九天真的很漂亮，無論是在地底迷宮中的壁畫上看到他幻化為女子的模樣，還是現在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脫塵模樣，都好像世間絕無僅有的藝術品一樣。

還有他說話的口氣，好像真的和爹爹之間有什麼很深的交情一樣——

“爹爹不喜歡墨兒這樣任性了嗎？”銀墨的眼眶微紅、一雙狐耳耷拉了下來，身後的尾巴也蜷成一團，一雙手緊緊抓住擎蒼的衣襟緊接著問道，“爹爹不是說過墨兒可以這樣對爹爹任性的嗎？”

“唉——”擎蒼嘆息一聲，翻身將銀墨壓在身下，二人緊緊相擁著倒在寬闊無比的沙發裡。

“爹爹……”銀墨一面享受著擎蒼修長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發絲之間的感觸，一面細語嚶嚀著，“爹爹，爹爹是墨兒的，爹爹答應過、爹爹永遠都是墨兒一個人的。墨兒絕對不會把爹爹讓給別人。絕對不會的！”

“傻東西——”擎蒼眼中愈發柔軟了些，兩片薄脣在銀墨的頭頂親吻著，柔聲說道，“墨兒學會吃醋，爹爹是很高興；但是墨兒如此胡思亂想，又是傷心難過，爹爹可是開心不起來吶。”

“可是——爹爹對老狐狸的評價很高。爹爹說他是這世上你看不透的兩人之一。這不是說明，老狐狸在爹爹心裡是特別的嗎？”

從擎蒼的語調中，銀墨確信他的爹爹沒有因為他任性的質問而不高興，於是再一次提出心中疑惑。

“——”

擎蒼又是沉默半晌，就當銀墨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擎蒼終於長長嘆息一聲，悠悠說道，“墨兒也是時候該知道一下所謂的‘族長任務’了。”

“族長任務？”銀墨剛剛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此時卻是被擎蒼口中的一個名詞吸去了注意力。

“沒錯。”擎蒼又在銀墨頭頂吻了吻，然後繼續說道，“所謂族長任務，並沒有什麼定例，只是當每一任新族長接任時，都要由眾位八翼長老以及各部首領協議、安排下一項任務。只有完成了這一項任務，新任族長才能真正得到眾族人的認同。”

“那爹爹當初是接受了什麼任務？”銀墨微微抬起頭問道，那是他所不知道的爹爹，是他還沒有和爹爹相遇的時候的事情。凡是關於爹爹的事情，銀墨都想要知道，都想了解。

“那班老傢伙還有各部首領給爹爹安排的任務是，‘殺盡一切對自己有恩之人’。”擎蒼緩緩說道，眼神不禁飄向遠方，似是陷入了回憶。

“為什麼要殺掉對自己有恩的人？”銀墨不解的問道。

“墨兒忘了嗎？”擎蒼微微一笑，眼中卻是劃過一絲冷意，聲音卻依舊輕柔，“我翼人族最忌感情用事，有感情，便有了弱點，作為殺手，依然失格。身為翼人族一族之長，更加不允許存在弱點。而當時爹爹就已經是個很冷血的人，在外執行任務也對目標毫不留情。只有一點，爹爹對於一直撫養爹爹長大的人，也就是前一任族長敬重有加。”

“撫養？爹爹的爹爹和娘親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擎蒼眼中的冷意，銀墨打斷擎蒼的話問道。

“爹爹的雙親，在爹爹很小的時候就死於一場翼人族與龍人族的混戰。而前任族長，則在山堆一樣的屍體中把爹爹撿了回來。那一年，爹爹三歲。”擎蒼語氣平淡的敘說著，仿佛曾經那一片屍山血海的童年回憶，並不屬於他。

“爹爹——”聽著擎蒼平淡的敘述，銀墨卻是心中一片疼痛。如果換作是他，失去了爹爹，他一定會心痛而死。但是爹爹現在說起失去雙親的事情，為什麼這樣面無表情呢？

這樣想著，銀墨抓著擎蒼衣襟的手又緊了幾分。

“墨兒不必為爹爹擔心。”

讀懂了銀墨眼中的疼痛與悲傷，擎蒼心中一片柔軟與暖意，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爹爹對於雙親的記憶已經少得可憐了。而且我翼人族內，親緣之情也淡薄的很。便是赤玉他們，若沒有墨兒，也不會好似如今一般關係親密吧？墨兒可是打破翼人族血緣淡薄習俗的第一人呢。”

“爹爹這是在誇獎墨兒嗎？”銀墨歪著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呵。”擎蒼眼中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故作神秘的說道，“墨兒認為呢？”

“就算是誇獎吧！”銀墨急急的回答著，生怕爹爹改了主意矢口否認。

被銀墨可愛的反應逗得又是一陣輕笑過後，擎蒼言歸正傳。

“前任族長將爹爹撿回來撫養，雖然很嚴厲，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爹爹的實力才能進步飛快，十四歲時，就已經在族中獨占鰲頭。也正因為如此，本來對失去雙親都沒有任何感覺的爹爹，對前任族長，恭敬有加。”

銀墨認真的聽著，還不時點點頭。

“於是，當爹爹接任族長之時，長老們和各部首領便提出這項族長任務時，爹爹原本是當場宣布絕不會執行這項任務。”

“那爹爹後來又是為什麼當了族長呢？族長任務又怎麼樣了？”銀墨繼續追問著。

“呵——”

被銀墨這麼一問，擎蒼脣邊忽然勾起一抹滿是諷刺意味的弧線，“只可惜啊，雖然爹爹宣布絕不會執行這項任務，前任族長卻是不相信爹爹吶。這也難怪，有誰在生命受到威脅時還能泰然自若，去相信一個隨時可能奪走他性命的人的承諾呢？”

“……”銀墨似乎猜到了答案，一對眉毛快要擰成了一團。

“沒錯。”

似是看透了銀墨的心情，擎蒼點點頭，繼續說道，“就在這項族長任務公布的當天晚上，前任族長就想要暗算爹爹，除之以絕後患。”

銀墨抓著擎蒼的手緊了幾分。

“墨兒不必擔心，爹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擎蒼對著銀墨安撫一笑，拍拍銀墨的頭，繼續回憶道，“其實爹爹雖然對前任族長敬重有加，但是翼人天性，使得爹爹到底一直對前任族長隱藏了部分實力。因為，前任族長本以為對付當時的爹爹綽綽有餘，卻沒想到他早已不是爹爹的對手。”

聽到這裡，又看到擎蒼自信的表情，銀墨的手才稍稍松了一些。

“那，爹爹最後是把前任族長殺掉了嗎？”銀墨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輕聲問道。

擎蒼攬著銀墨腰身的手微微收緊，緩緩點了點頭，悠悠吐出兩個字，“沒錯。”

“……”

擎蒼認真注視著銀墨的表情，見銀墨半晌不語，忽而淺笑著問出一句，“墨兒不喜殺人，此時可是因為爹爹殺了撫養自己長大的恩人而討厭了爹爹呢？”

擎蒼的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意。早知道此事總有一天會告訴小東西，以為自己早已做好思想準備，此刻擎蒼卻還是覺得小東西的沉默好似一把鈍了的刀一般不停磨蹭撕扯著他的心臟，隱痛，不斷升騰——

“墨兒怎麼可能會討厭爹爹？！”銀墨聽到擎蒼的問話緊接著揚聲說道，“前任族長要對爹爹不利，爹爹下了殺手沒有什麼不對。墨兒雖然不喜歡殺人，但是，危害到爹爹的人，就算爹爹不動手，墨兒也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銀墨灼灼的目光中寫滿堅定——在他眼中，爹爹的安危勝過一切，一切！

看到銀墨並沒有因為自己曾經的過往而生出半點不喜，擎蒼的心才稍稍放下些，卻依舊對剛才銀墨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耿耿於懷，於是有些懷疑的問道，“那麼墨兒方才為何不說話？”

天知道當他剛剛表情平靜的講述著自己原本早已當做稀鬆平常的過往時，心底有多麼擔心懷裡的小東西會因為自己翻臉無情殺害了撫養自己的恩人而心生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