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熱鬧旅程 第二零六章 立場與資格

“右護法！”見馮劃破洵耀頸間的皮膚，洵耀卻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依舊“溫順”的偎在馮的懷裡，洵耀的手下上前一步喊道。

“吵死了。”誰知道這會兒開口說話的，竟然是洵耀。話裡，還帶著一絲隱隱的不耐喝不悅。眾豹人頓時傻眼——他們的右護法在想些什麼？明明被人挾持、還要被奪去了右護法的位子，怎麼右護法反倒說他們太吵？！

洵耀有些虛軟的聲音裡氣勢不減，用冰冷的語調緩緩說道，“剛才族長大人說我的靈力已經盡失，你們沒有聽到麼？”

“……”

猜不透洵耀的想法，豹人們從來都猜不透自己跟隨的右護法的想法。

“嗯？”洵耀蒼白著臉，目光卻是犀利。

“族長大人在上，屬下拜賀族長大人！”終於，有幾名豹人敏銳的發覺到洵耀方才言談之間已是改稱雷雲為“族長”，率先跪下，而其他的 豹人們見狀也不再反抗，紛紛下跪，俯首稱臣。

“看來，你在自己手下面前還是很有威信的嘛——即便你已經失去了靈力。”馮在洵耀耳邊低聲說道。

“呵，多謝大少爺誇獎。”洵耀從容的微笑著。

騷動終於平息，雷雲示意眾人散去。雷雲等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帳內休息。

馮被雷雲安排在雷豹原本住的帳篷裡。

“芷剎少爺有話不妨直說吧。”在帳內坐下，馮斟了一杯茶放在自己對面，才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空氣中一絲波動，芷剎的身影出現在馮的面前。對於芷剎沒有跟隨汀琅離開，而是留到了現在，馮似乎並沒有覺得意外。

“——”馮從容的喝了一口茶，靜靜的看著芷剎。

芷剎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靜默了半響，終於，芷剎抬起了頭，沉聲問道，“你，為什麼答應留下？”

“為什麼不呢？”馮笑著反問一句。

“汀琅他——”芷剎欲言又止，目光黯淡著，終於還是緩緩說道，“他會寂寞。”

“想必芷剎少爺也已經知道，對於汀琅少爺，在下只有兄弟之情。不，我只是將他當作死去弟弟的替身。”

“……”芷剎默認，雙手，緊緊攥著，骨節咯咯作響。

“呵，芷剎少爺果然是開了竅。”看到芷剎的反應，馮輕笑一聲，繼續問道，“在下抱著這樣的心情留在汀琅少爺的身邊，芷剎少爺也覺得無所謂麼？”

芷剎艱難的呼吸著，指甲已經嵌入皮肉，原本淡粉色的手掌，變成一片慘白。咬著牙，芷剎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沒有權利‘有所謂’、或者‘無所謂’。只要汀琅他開心，就好。”

“哈！”馮聳聳肩，“好吧，那麼芷剎少爺真的認為那樣汀琅少爺就會開心麼？”

“……我想，即使是這樣，汀琅依舊希望你留在他身邊。”

因為，畢竟你是第一個讓他展開笑顏的人，也是你，讓少言寡語的汀琅慢慢敞開了心扉——芷剎有些失落的想到。

“我不是慈善家，別人怎麼希望，我就要怎麼照做。”馮微蹙起眉，語氣也稍稍有些惡劣，帶著幾分不悅和不耐。

“汀琅怎麼會是別人？！先糾纏上他的不正是你嗎？！”聽到馮的話，芷剎聲音揚起。

“所以？”馮手肘撐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芷剎的心好像結了冰一樣，恨不得一掌劈死這個將汀琅一顆心玩弄於鼓掌之中、卻全不在乎的男人。但是——如果他那樣做的話，傷心的，還會是汀琅吧……

再次咬咬牙，將心中怒火強行壓下，芷剎的聲音愈發低沉了幾分，“所以，請你留在他身邊。好好對他、疼惜他。”

短短一句話，卻好像耗盡了芷剎全身的力氣，肺裡的空氣好像被掏空，芷剎一時間，快要忘記了怎麼呼吸。

“這些話，似乎不該你說吧。”

“我——”

芷剎有些語塞。他知道，他並沒有立場和資格去幹涉馮和汀琅之間的事情。但是——

“汀琅他，不善言辭。可是……”

“呵，不善言辭？”

馮笑著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不錯，汀琅少爺確實不善言辭，但是，他對自己心中的感情卻是誠實的。而有些人，似乎不僅不善言辭，就連對自己的真實心情，都在逃避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芷剎有些不解抬頭看向馮，微蹙著眉，難道——他又錯過了什麼？好像……真的是錯過了什麼似的。

莫名的，原本已經麻木的心，似乎重新恢復了跳動；凝固的血液，似乎重新流動了起來。

“芷剎少爺真的不明白麼？”馮挑眉看著芷剎。

“——他……”

有些期盼，卻又有些膽怯。害怕再一次失望，再一次絕望，再一次……認清自己並沒有被心愛的人兒放在心上的事情。芷剎，猶疑著。

“唉——”馮嘆一口氣說道，“芷剎少爺如果一直這樣畏縮不前，可是永遠沒有辦法把幸福握在手中的哦。”

“我……”馮笑看著芷剎——這位芷剎少爺，平時雖然算不上伶牙俐齒，卻也還算能說會道。今天卻總是“你你、我我、他他”的，看來情之一字，真的是會讓人變得痴痴傻傻，傻傻痴痴呢……

被馮看得有些不自在，芷剎微紅了臉。心中，卻是有些迷茫——汀琅他，會是喜歡他的嗎？還會是喜歡他的嗎？難道汀琅不是將馮當做“真命天子”，不是……因為馮而改變，對馮，敞開了心扉嗎？

“我說芷剎少爺啊，你與其有時間在這裡自顧自的猜啞謎，不如追上汀琅少爺親口問個清楚明白怎麼樣啊？在下我今天勞碌了一整天，又大大小小受了許多傷，現在很想休息休息了——”

正當芷剎心中百轉千回的時候，馮的聲音悠悠響起。

“！”

芷剎一驚，下意識的道歉道，“啊，抱歉。”

“再磨蹭，怕是汀琅少爺就回到界通莊了哦~”馮笑意吟吟的說道。

“……”雖然芷剎心中對於馮的表現莫名覺得有些蹊蹺，卻還是向馮一抱拳，然後就再也沒有耽擱，轉身離去。

“——”送走了芷剎，馮只覺得帳內悶得很，就站起身走出了大帳。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洵耀的帳篷外面。

馮輕笑一聲。雖說洵耀這一頂帳篷距離他住的那頂是不遠，但是……

搖搖頭，馮剛要轉身離開，卻忽略見帳簾撩開，臉色依然有些蒼白的洵耀笑意吟吟站在帳內，“大少爺深夜造訪，怎麼又過門而不入呢？”

“呵。”馮笑了笑，也不解釋，徑自順著洵耀側身的動作抬腳走進了大帳。

四下打量一番，馮咂咂嘴說道，“洵耀護法的品味，還真是高呢。”

“大少爺過獎了。還有，現在，洵耀已經不是護法。”

轉回頭看著目光深邃沉靜的洵耀，馮還是看不透這個男人，“我說的可是實話。如果不是看到外面是個帳篷的形狀，我還以為是進了那位文人泰斗的書齋呢。”

確實像馮說的，比起雷豹那個粗獷豪放派的大帳，洵耀的帳篷裡簡直就是古色古香。一長排書架上放滿了書籍，亙古通今，各亞族的歷史秘傳、靈術要訣、人類文明、科學發展、天文地理、兵法戰策、甚至連醫學發麵的書都有。

“這些書，你都已經看過了？”走到書架前，馮瀏覽者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各種質地的書冊，隨口問道。

“不過只是淺?輒止罷了。”洵耀隨著馮走到書架前，望進馮的雙眼說道。

“呵，洵耀護法太謙虛了。”馮並沒有任何目光閃躲，大大方方回望洵耀。

“洵耀剛才已經說過，洵耀已經不是護法了。”洵耀笑著再次提醒道。

“不過，看你也沒有多大，這麼多書就算只是隨便翻閱，要全部看完也要不少時間了吧。”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馮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大少爺，有心事？”雖是問句，洵耀的語氣卻是肯定。

“呵。”馮輕笑一聲，靠在書架上，看著洵耀問道，“你，還記得小麥的模樣嗎？”

“小少爺？”洵耀挑眉。

“哎呀，難為你竟然還記得我那可憐弟弟的名字。”

馮笑意吟吟的說著，“或者——對於自己親手結果的生命，你通常都會費心記上一記。”

“呵。”對於馮半真半假、冷嘲熱諷的話語，洵耀只是笑著，不置可否。

“我啊——”

馮似乎也沒有期待洵耀會有什麼回應，繼續說道，“其實早就已經記不清小麥的模樣了。”

“小少爺，是個很乾淨、很純粹的孩子。”洵耀順著馮的話說著。

“你果然還記著。”馮似是嘆息的說道，“連你都記得，而我，卻已經記不清了。這樣做哥哥，我是否有立場和資格打著為他報仇的名號，殺了自己那個‘爹’呢？”

又是否能說，自己對汀琅少爺的喜愛，源於兄弟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