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父與子 第二十九章 各自的瘋狂

“……”

父子二人都不再言語。擎蒼默默的一下一下輕撫著銀墨柔軟的發絲，而銀墨則是窩在擎蒼懷裡盡情吮吸著自己最喜歡的味道。

父子二人站在翔天閣院門口，旁若無人的享受著二人世界，完全把一旁被縛的梅姬當做了空氣。

看著這樣一幕“父慈子孝”的溫馨場景，梅姬只覺得刺眼非常，再也顧不得在她最心愛的族長面前保持嬌俏可人的模樣，用她唯一還能活動自如的櫻脣小口，一雙媚眼緊緊盯著銀墨、恨不能將銀墨剝皮拆骨一樣，惡狠狠的說道，“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麗姬那個妖精，一副媚顏賤骨，連自己妹妹的夫君都要搶！你這個妖精的孽種也好不到哪裡去！看你那頭難看的銀發！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妖——噗！”

梅姬話沒說完，就見擎蒼背後羽翼微動，梅姬頓時吐出一口鮮血。

“族長~~~”梅姬頓時梨花帶雨，目光轉向擎蒼，滿眼委屈與不甘的嬌聲喚著擎蒼的名字，繼續說道，“族長您睜開眼睛好好瞧瞧啊！這樣一個異類妖孽，哪裡值得族長如此善待？族長可不要一時糊塗鑄成千古恨啊！”

“夠了！”擎蒼冷聲吐出二字，口中念動一句咒語，梅姬隨著咒文結束，永遠的閉上了嘴。

“……”絲毫不去理睬梅姬直到最後一刻還緊盯著自己不放的眼神，擎蒼只是注視著懷裡的小東西。剛才梅姬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不知道有沒有讓小東西傷心難過。若不是小東西討厭殺人，他也不會一直留著梅姬的命到現在，而是在他剛出現在翔天閣門口的時候就結果了那個蠢女人的性命。

低頭注意到銀墨若有所思的模樣，擎蒼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墨兒在想什麼？”

“嗯——梅姬的話太難懂了，墨兒一句也沒聽明白。麗姬是妖精嗎？這個世界上有妖精嗎？還是說妖精指得就是像元諾他們這樣的羽靈？還有，爹爹是梅姬的夫君嗎？那麗姬也幫爹爹生了墨兒，爹爹也是麗姬的夫君嗎？既然爹爹既是梅姬也是麗姬的夫君，那梅姬為什麼還說是麗姬搶去了爹爹？還有，妖精的孩子不是應該也是妖精嗎？為什麼叫做‘孽種’？‘孽種’又是什麼？爹爹不是說過墨兒的銀發很漂亮嗎？為什麼梅姬說這銀發‘難看’？”

“——”銀墨一連串的問話，讓擎蒼不知該回答哪一個好。

“呃——看來我們太高估娃娃（墨墨）的理解能力了——”剛剛一直被遺忘的四隻羽靈湊在角落手撐下巴感嘆道。

“唉——”半晌，擎蒼嘆了一口氣，拍拍銀墨的脊背，柔聲說道，“墨兒不必理會那個瘋女人的瘋言瘋語，那些污言穢語，墨兒不必懂，也無需在意。墨兒只要記得在爹爹心裡只有墨兒，其他人，爹爹從來都不曾放在眼裡。”

“嗯！她喜歡不喜歡墨兒，墨兒根本不在意。墨兒只要爹爹喜歡墨兒就好。”銀墨雖然並不是很明白梅姬的話，但是直覺告訴他那都不是什麼好話。爹爹既然不想告訴他，大概是怕他難過吧。他只要爹爹一人對他好就足夠了。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

“我的好墨兒——”擎蒼再一次嘆息道。

擎蒼怎會不知他的墨兒心裡的想法？憐惜的細細親吻著銀墨軟軟的臉頰，這樣一個一心只為自己的人兒，叫擎蒼愈來愈喜歡、愈來愈放不下。

“爹爹……”銀墨軟軟的聲音喚著擎蒼。

“嗯？”擎蒼的聲音又柔了幾分。

“剛剛梅姬說麗姬是個瘋女人，麗姬真的瘋了嗎？”

“墨兒想見她？”此時竟然聽到小東西提到別人的名字，擎蒼心中莫名不悅。轉而又為自己的幼稚想法啞然失笑——他對於小東西的占有欲竟然已經是深刻到這種地步了嗎？

“有一點。”銀墨老實的說道。

“——”注視著銀墨清澈見底、沒有半點雜質的眼瞳，感受到那直接純粹的視線，擎蒼不知該如何說出拒絕的話，“既然墨兒想要見她，爹爹就帶墨兒去見她。”

或許真正瘋了的人是他擎蒼吧？不然怎麼會被這麼一個簡單直白的小東西牢牢攫住心神？不，小東西的簡單直白，才正是深深吸引他的地方吧——正好像黑暗總是嚮往光明，寒冷總是渴望溫暖，哪怕是被對方吞噬、也心甘情願！瘋了又如何？他擎蒼從來不是中規中矩的人！總有一天，他也要小東西同樣為他痴狂、除了他，眼裡心裡在容不下半點旁的人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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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這裡就是麗姬小姐的住所。”

在呼敏樂的帶領下，擎蒼抱著銀墨來到一處偏遠破落的院子。

“嗯。”擎蒼淡淡應了一聲。

“謝謝呼敏樂。”銀墨懂事的對著呼敏樂點點頭，雖然語氣還是淡淡的。但是呼敏樂知道，能讓小主兒喚出名字來，已是證明在小主兒心裡，自己與別人不同。

呼敏樂識大體的對著父子二人行了一禮，然後退下。翔天閣門前的“廢物”，她還要讓人快些整理乾淨。小主兒不喜歡血腥氣，她決不能讓小主兒在翔天閣住得有半點不舒心。並不只是為了小主兒現在是族長最疼愛的寶貝，更因為小主兒的那份單純、直來直去，卻又不會讓人生出半點不快。

呼敏樂一直都知道，誰對小主兒好，小主兒心裡都分得清楚，也會對別人好。只不過，那些“好”，都遠遠不及小主兒對族長的千萬分之一“好”便罷了。轉身的瞬間，余光掃過父子二人那般契合相擁的場面，呼敏樂心中不禁感嘆，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唯美、更溫馨的畫面麼？……

銀墨從擎蒼懷裡溜下來，率先走進院門。

擎蒼早就注意到，這幾年來，在外人面前小東西都不讓自己抱著他。就連自稱，除了少數幾個從一開始就和小東西在一起的人以外，小東西也不再時時處處自稱“墨兒”，而是變成了“我”。雖然銀墨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擎蒼明白，這是小東西的堅持，小東西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顯出軟弱無力的一面。

身為翼人一族的一員，身為翼人一族的族長，擎蒼怎會不明白，作為一個殺手，在人前示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故意引誘敵人放鬆警惕。雖然他從沒有向小東西灌輸過這些想法，但是他知道，作為“殺人機器人”被製造出來的小東西，心裡也一定有著這種想法。

那麼，小東西在他面前示弱，是否就是表示，小東西永遠也不會把他視為敵人、甚至從未將他視為“別人”？想到這一點，擎蒼好心情的眯起眼，邁開輕快的步伐，緊跟在銀墨身後進了院子。

“……”

推開房門，一陣腐朽發霉的氣息撲面而來，惹得父子二人不約而同皺起了眉。

“這裡真的有人住嗎？”銀墨有些不相信的問道。翔天閣的茅廁都比這裡味道要好。

（夢夢：墨墨啊，這兒能跟翔天閣比嗎？為了你，翔天閣連茅廁裡都二十四小時點著高級熏香，買那一塊熏香的錢夠夢夢吃兩三個月了~~~~

眾人：此夢已然掉錢眼兒裡了……）

“呼敏樂既然說麗姬住在這裡應該錯不了。”擎蒼點點頭，又說道，“墨兒若是不喜歡這味道，不如跟爹爹回去吧。”

莫名的，擎蒼並不希望小東西見到麗姬。

“不，都到門口了，墨兒要進去瞧一瞧。”

“誰？”怯生生的女聲從房間內傳來。

藉著門口投來的一絲光亮，銀墨循著聲音看到墻角蹲著一個女子。

“你是麗姬？”銀墨開口問道。

“是誰？”女子並沒有回答銀墨的話，而是愈發不安的問道。

“墨兒，她就是麗姬。”從那乾枯蓬亂的頭髮之間露出的毫無光亮的面容，勉強還能辨認出麗姬的樣貌，擎蒼對銀墨說道。

“族長！是族長嗎？族長是您來看望麗姬了嗎啊？麗姬就知道族長一定會記起麗姬的好。族長~~麗姬在這裡過的好辛苦。族長接麗姬回去穹禧閣好不好？好不好？族長！！”

聽到擎蒼的聲音，原本蜷縮在墻角一隅的襤褸女子好像觸了電一般猛的跳起衝到房門口，伸出骯髒不堪的手緊抓著擎蒼的手臂，一股腦的不住哭訴著。

麗姬喋喋不休的說話聲令擎蒼本就已經皺起的眉皺得更深了。

麗姬突然轉過頭來看到銀墨，眼睛忽然睜得溜圓，使得本來就不堪入目的面容顯得更加猙獰，“他是誰？他是族長的新寵嗎？族長您怎麼可能看上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妖孽？您看那噁心的銀發！族長您快接麗姬回穹禧閣吧！麗姬身上還懷有身孕吶！族長，麗姬肚子裡有您的孩兒啊。”

麗姬的胡言亂語讓擎蒼確定，這個女人確實已經神志不清了。

誰知麗姬的瘋言瘋語並沒有結束，她忽然又一把拽過銀墨，對著擎蒼猛的搖晃著銀墨小小的身體，口裡說著更加邏輯混亂的話，“族長您看，這就是麗姬為族長生下的孩兒。您看他這一頭紅發是不是跟麗姬一模一樣？那是因為這個小孽種一生下來就死了。咦？不對，小孽種是誰？這個銀發的小妖孽又是誰？我的孩兒呢？我的孩兒明明還在肚子裡的。怎麼死了？死了？我的孩兒什麼時候死的？族長！族長您是愛我的對嗎？麗姬好愛您！麗姬比梅姬更愛您。麗姬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愛您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