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少年初長成 第一二三章 淚紅玉

幻羽示意眾人在艦橋不要妄動，自己帶著芷剎循著靈力流向，來到紅炎的房間。

“咚咚。” 擎蒼聽到敲門聲，淡淡說了一聲，“進來。”

站在門外的幻羽和芷剎互相對視一眼，門內說話之人應是族長沒錯，只是這聲音——似乎聽起來比平時霸氣更盛。

不過族長平日裡即使好似神祗一般的存在。即便在少族長面前似乎多了幾分柔情，但，他們對於冷酷無情、高高在上的族長大人，並不陌生。

想到這裡，正巧門打開，幻羽和芷剎看到面前那個張開兩片瑩藍色羽翼的男人，不禁驚呆了。

“族……長？” 幻羽有些遲疑的喊道。

“——” 擎蒼並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的掃了幻羽一眼，那一眼，正好像漠視蒼生的神祗一般，讓幻羽頓生臣服之心，甚至沒有勇氣正視那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情不自禁垂下了眼瞼。

“爹爹，你這麼嚴肅幹什麼？” 突然，一聲清脆的少年之音響起，房間內沉重的氣氛頓時輕了許多，站的距離擎蒼最近的金陽注意到，擎蒼剛剛沒有一絲溫度的面容，此時好似冰山融化，拂過春風。

“爹爹剛才很嚴肅麼？” 擎蒼再次開口之際，眾人已是再聽不出半點冷漠，而是滿富柔情。

“嗯。” 銀墨點頭，雙手托起擎蒼稜角分明的臉，說道，“爹爹的臉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這也是神羽力的關係麼？”

聽了銀墨毫無心機的話，擎蒼不禁輕笑出聲，“呵，你這個小東西，爹爹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不可以用‘好看’來形容一個男人。”

“哼！” 聽到擎蒼這一句話，銀墨反倒不樂意的冷哼一聲，說道，“爹爹還敢說墨兒？！爹爹還不是經常用‘美’來形容墨兒——”

銀墨剛開始還說得理直氣壯，可是到後來說著說著，突然發現擎蒼正滿臉戲謔的笑眯眯看著他，自己也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有些話，似乎不該當著其他人……說……

想到這裡銀墨頓時羞紅了臉，卻又倔強的強作鎮定，不肯將視線移開。

看到銀墨逞強又可愛的模樣，擎蒼脣邊的笑容愈漸擴大，方才一片冰寒氣氛，徹底消散殆盡。

“嗯！爹爹剛剛那麼嚴肅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看’的臉，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銀墨半是由衷稱讚，半是故意報復的看著擎蒼笑臉煞有介事的說道。

擎蒼刮了一下銀墨鼻子，帶著笑意說了一句，“頑皮。”

銀墨對著擎蒼做了個鬼臉，背對著銀墨的眾人自是無緣得見他們的少族長（十二）露出這樣無邪爛漫的表情。

擎蒼欣賞完懷中寶貝露出專屬於他的神情，才抬眼看向幻羽，淡淡說道，“若是無事，便退下吧。”

“是。” 幻羽見族長完全無意對他解釋身後那兩隻匪夷所思的羽翼，雖然滿心好奇，卻又不敢輕易開口過問，只得按下心中疑惑，恭敬的行禮，帶著芷剎退下。

擎蒼又看了一眼金陽，金陽會意，同時走房間。

“大祭司。” 幻羽看了一眼金陽，既然大祭司此時同他們一起出來，或許他可以從大祭司口中得知族長髮生這一變化的原因吧。

金陽點點頭，低聲對幻羽說道，“幻羽首領請一道去艦橋，金陽向大家說明。”

紅炎房間的門關上之後，擎蒼攬著銀墨的腰肢，再次轉回身來到紅炎床前。

赤玉上前一步，隨著來到“紅炎”跟前。

“金陽可是對你說了些什麼？” 擎蒼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紅翼翼人，淡淡問了一句。

“大祭司只是告訴赤玉，是紅炎自己要求十二給他一副肉身。” 赤玉注視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紅翼翼人，自從看到這具身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就沒有平復過。

知道此事，赤玉仍然懷疑這一切只是一場夢，醒來睜開眼，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那個有著一身金屬銀色皮膚、一雙紅外線掃描眼的紅炎，依舊會有有些僵硬的聲音拉著他的手對他說，他是他最重要的人。

然而……眼前一片鮮艷的紅色，床上靜靜躺著這個沉睡不醒的紅翼翼人，時刻提醒著赤玉，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夢，而眼前這具陌生的身體裡面，是——同樣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是紅炎……？

看了一眼赤玉，銀墨竟有些不悅的哼了一聲。

“十二？”

“一，你要辜負紅炎的一片心意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逃避事實是弱者的行為。你也算是爹爹的孩兒，不許做弱者！更加不許為爹爹丟臉。”

“！” 銀墨一番話聽在赤玉耳中好似一道晴天霹靂，令他如夢方醒。

“是赤玉錯了，赤玉曾對紅炎過，紅炎便是紅炎，為何此時卻是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

喃喃說著自責的話，赤玉的視線不在飄忽閃躲，而是直直看向床上靜默睡著的翼人，面上重新顯出溫潤如水的神情，款款說道，“是赤玉錯了，若是被紅炎知道了赤玉方才心裡那些混話，紅炎大概是要生氣的吧？”

看到赤玉恢復平時的模樣，銀墨嚴肅的神情才稍稍放鬆了些，語氣也柔軟了幾分，有些歉意的說道，“我也是，等到紅炎醒來以後我要向他道歉，剛剛爹爹受傷，我氣得忘記帶回紅炎原本的身體。”

“十二，赤玉還是想不通，紅炎為什麼突然要求換身體。” 赤玉此時才想到起先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望向銀墨，問道。

“你真的猜不出麼？” 銀墨目光有些怪異的看向赤玉。

“……” 其實赤玉心中一直隱隱有個念頭，平日種種，各種蛛絲馬跡，也並非全然無跡可尋，但是——

“紅炎眼不可視物，手不分寒熱，想想確實有很多不便。” 銀墨聽了赤玉的話，搖搖頭。

“不是因為這個麼？”

“是因為這個，但是，又並不是因為這個。” 銀墨的話把赤玉說的有些摸不到頭腦，卻又不好開口直接問。

但是擎蒼哪裡會看漏赤玉少根筋的反應。

之前赤玉錯將自己對銀墨的嚮往之情當做愛意，擎蒼就知道他這個大兒子，平日裡對其他事纖細敏感的很，對情愛之事，確實懵懂無知的很。

如今看來，赤玉哪裡只是懵懂無知，簡直就是單純遲鈍——擎蒼不知的是，當初赤玉以為自己對銀墨的情意便是情愛，是因為金陽一句話。

那一次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之後，赤玉對於感情，自是小心謹慎了許多，下意識的自然也便不再多想——或者，其實他是有知覺的，只是脾性之中帶著些怯懦的赤玉，本能的選擇了不去深究——只因害怕再一次會錯意，這一次……怕是沒有這麼容易放手……

擎蒼收回視線，男的好心拍拍銀墨的脊背說道，“墨兒不要再打啞謎了，要赤玉自己猜，怕是不知要猜到何年何月。”

銀墨聽了擎蒼的話點點頭，然後上下打量赤玉一番，才煞有介事的說道，“恩，爹爹說的對，墨兒現在覺得紅炎倒是有些可憐了。”

擎蒼和銀墨的對話，看似毫無頭緒，赤玉的心底，卻是好似有什麼隱隱的悸動著，疑問的答案，也好像呼之欲出——

“紅炎對我說，原來那副眼睛，看不到你的樣子。那副身體也沒有冷熱觸覺，感受不到你的體溫，那副身體永遠也長不大，沒有辦法和赤玉一起長大、變老、甚至是……死去。”

銀墨頓了頓，直視赤玉有些楞直的雙眼，繼續說道，“紅炎對我說，他喜歡你，愛你，他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每天看著你，觸碰你，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說話，一起執行任務，一起走遍整個星系甚至整個宇宙。”

赤玉覺得自己身體裡全部的力量好像都被抽空，腦中所有的細胞都停止思考，只剩下銀墨轉述的紅炎的話，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響起，赤玉癱坐在地上。

原來銀墨的聲音漸漸遠去、變輕，轉而又變得清晰，只不多，那聲音再不是屬於銀墨的清脆少年嗓音，而是紅炎那有些僵硬的聲音，一遍一遍響起，好像那一番話，正是紅炎直接對著他在說。

“為了……紅炎他……是為了我？紅炎……愛，我？” 赤玉艱難的喃喃說出那終於衝破一層墨墨障壁的答案，那個他一直不敢想，不去想，卻又忍不住期待的答案。

一雙失神的眼中，早已盈滿的淚水終於承受不住星際飛船上的重力，一滴接著一滴，溢出眼角，在空中竟是劃出一道紅色的光跡。

仿佛是呼應著床上那一抹鮮紅的顏色，赤玉周圍，散落一地淚滴形狀的紅玉……原來，赤玉繼承了月瑤的特殊血統，此時觸動心弦，流出的淚，竟是同樣化作了點點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