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告別(上)
說到這裏,葉瑋安古怪的笑了起來,站直了身子,推開了孟鈞,“我當你是兄弟,我們多年的兄弟感情,你可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說罷,葉瑋安頭也不回的上了門口葉府的馬車,餘墨擔心的回頭看了孟鈞一眼,連忙跟了上前。
孟鈞失落的站在原地,心中的苦澀無以復加,孟保看了半晌,都不懂孟鈞的心思。
按理說自家將軍和袁錦卿並無多少接觸,怎麼就會把袁錦卿放到了心尖上了?而且看葉家公子的架勢,他是不會放棄袁小姐的,自家將軍是沒戲了。
半晌,孟鈞才緩緩的往自家馬車走去,孟保連忙跟了上前,小心問道:“爺,不去晉王府了?”
孟鈞擺擺手,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事已至此,求晉王已經沒用了,顧瑞雪對錦卿還是很有感情的,晉王他們未必不想救錦卿,葉瑋安去求了都沒辦法,他去了也不會有用。
葉瑋安趕到太醫院的時候,喬適客客氣氣接待了已經是准國公爺的葉瑋安,葉瑋安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喬醫正,可否在去平州的名單中撤下錦卿?”
喬適沉默了半晌,說道:“國公爺,我也不想讓錦卿去,她從進太醫院開始就是我帶著的,算是我的半個徒弟,但凡有丁點希望,我怎麼肯讓她去?還不是鄭柏楓這個老狗一直咬著不放?又有秦王和許家給他撐腰,他還想讓喬崢也去,我便說喬崢去了,他兒子鄭孜行也要去。”
“他自然不肯。又不肯讓步,我便要代替喬崢去平州,順便扯了那老狗一同去!既然非要拼個你死我活,那就平州見真本事吧!”喬適怒道。
見葉瑋安神色焦慮,喬適保證道:“你放心,只要我活著一天,勢必要保錦卿平安一天。”
葉瑋安無法,只能點點頭,然而還是不放心,問及錦卿時。喬適驚訝的說道:“怎麼?您進來時沒看到她?錦卿這丫頭說要去跟她的養父養母告別,先告假走了,估計在門口是跟您錯過了。”
葉瑋安心下火急火燎,急於想見到錦卿,當下也不多說。和喬適道別後就直接去了城西徐斌家中。
徐斌家的巷子太窄,馬車沒辦法駛進去,葉瑋安下了馬車便急匆匆的往巷子裏走。還未走到徐斌家門口,就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哭聲,葉瑋安心下一緊,連忙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院子裏。劉嬤嬤捂著臉嗚嗚的哭著,錦卿正摟著她。吃驚的看著門口,無奈的覺得,今天破門而入的人可真多……
劉嬤嬤瞧見是葉瑋安,頓時收了哭聲,死命的止住了眼淚,低聲說道:“你和葉公子先聊。”便起身去了屋裏,不一會,屋裏又傳出了低低的壓抑的哭聲。
葉瑋安對上了錦卿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葉瑋安突然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錦卿。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因為他,錦卿才不得不去那個死亡之地。
“你這是做什麼?來了又不說話。”錦卿笑道。指了指旁邊的木凳,示意葉瑋安坐下來。
葉瑋安今日穿的是國公朝服。他已經代替葉老爺子開始對外處理國公府的事務了,玄色壓金線的袍子繁複華麗,然而這麼華麗的袍子隨隨便便的坐在缺了條腿的木凳子上,顯得分外的不和諧。
“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去平州。”葉瑋安坐下後,低聲說道。事已至此,他悔恨也好,痛苦也罷,都不能改變錦卿要去平州那個瘟疫之地的事實了。
如果他早知道許家人會把報復的手段加諸在錦卿身上,他寧可不去給大哥翻案,大哥的冤屈固然重要,可錦卿是活生生的人,他無論如何不願意看到錦卿因為他不得不去平州,而他雖然已經貴為鄭國公了,可無能為力。
錦卿抬頭望著夕陽,咧了下嘴,橘紅色的夕陽照在她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甯謐的光澤,初夏黃昏的風涼爽輕柔,如同情人間溫柔的呢喃。錦卿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涼風拂過臉頰的感覺,平心靜氣的說道:“這也許是我的命,我該遇上的,不會去怨任何一個人。”
既然無法改變命運,那只能坦然接受。她的命早就死了,如今還能活著,已經感激老天了,老天又讓她遇到了葉瑋安,這個溫潤的君子,她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即便是她死在了那個遠在遼東的平州,她也不覺得遺憾。
“若我有個萬一。”錦卿一字一句的重重說道,“你一定要幫我把錦知養大成人,不能讓他繼續留在袁府了!”
葉瑋安皺眉急道:“胡說些什麼,你怎麼會有什麼萬一!別說這些不吉利的!”
錦卿搖搖頭,堅決的看著葉瑋安,一定要從他這裏得出個答案來。
葉瑋安無法,看著錦卿點頭,“你放心,無論你回不回來,我都會把錦知當成是親弟弟一般對待。”
看葉瑋安還要再說話,錦卿抬手制止了他,隔著石桌拉起了他的手,“先別顧著難受了,怎麼好像我一去就回不來了似的?”錦卿笑道。“別小瞧了我的水準,即便我不行,還有兩位醫正打前鋒呢!”
葉瑋安艱難的扯了個笑臉,誰都知道,若是平州的瘟疫那麼好平息,怎麼會鬧了這麼長時間,連先前派去的醫正都染病身亡了,可見厲害程度。眼見就要到夏天了,若是瘟疫再不控制住,天氣一熱,只怕更容易染上。
錦卿說的輕巧,可前途的兇險是誰能料得到的?
然而看錦卿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葉瑋安抓緊了錦卿的手,莞爾笑道:“好,你速速去平息了癘疫,我在京城好好準備。”
錦卿奇怪道:“準備什麼?”
葉瑋安親昵的刮了下錦卿的鼻子,笑道:“準備婚事啊!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到時候你就是我葉家婦了,任誰也不能差遣了你!”
錦卿面上一紅,看著葉瑋安含笑卻認真的眼神,心中暖暖的,重重的點了點頭。
而錦卿回家時則是另一番情況,袁應全滿臉的陰蟄,背著手氣急敗壞的在正屋中走來走去,待瞧見錦卿進門,連忙上前去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會讓你去平州?葉家的人呢?他們怎麼不想辦法把你弄回來?你可去找過葉公子了?他怎麼說的?”
連珠炮似的提問讓他內心的驚惶和不安暴露無遺。
錦卿自然不會認為他是真的擔心自己去了平州回不來,言辭間一個勁的提到葉瑋安,恐怕只是怕自己回不來了,這門親事黃了,他撞大運撞來的國公爺岳父大人的身份沒了。
“這是經過皇上定下來的名單,葉家人出面也沒用。”錦卿低頭說道。
袁應全又氣又急,仿佛看到煮熟的鴨子飛了一般,眼見葉瑋安襲了爵位,他馬上就是國公爺的丈人了,臨了飛來一腳,把他女兒給踹到陰曹地府去了,女兒沒了,誰還認他做丈人?
“你說你!唉!”袁應全捶胸頓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會錦卿還在呢,給他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打罵錦卿,只是垂頭歎氣,“你怎麼就事前不打探打探?到最後了才知道,不是於事無補了嗎!”
錦卿垂下了眼簾,她打探了有什麼用?這分明是許家聯合了鄭家和秦王,為了報仇想把喬家和她給一把鏟了,她該感謝秦王一派如此看得起她這個無根無基的小太醫麼?
袁應全見錦卿不吭聲,只得揮揮手讓錦卿下去了,怕話說重了,這個女兒對他不客氣,錦卿的潑辣樣子,袁應全是見識過的。
回到後院裏,袁錦繡正叉著腰,幸災樂禍的等著她。一瞧見她進了院子,便拿聲拿調的譏笑道:“哎呦,這不是太醫回來了嗎?”
錦卿不搭理她,側身閃過她就往院子裏走,錦知應該已經回來了,她想去好好跟錦知談談。
然而袁錦繡並不甘休,轉身追了上去,笑嘻嘻的說道:“別走啊袁大太醫,聽說你就要去平州了,可得好好保重身體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做姐姐的心裏多難受啊!”
此時錦知房間的門“呯”的一聲被人踢開了,錦知背著手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握著拳頭朝袁錦繡喝道:“少胡說八道!我姐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錦卿上前去摟住了錦知,錦知正是長個子的階段,個頭呼呼竄的很快,現在已經和錦卿差不多高了,臉上已經褪去了稚嫩,已經成長為小小男子漢了。
“別理會她,我們進屋去說。”錦卿拉起錦知的手就往屋裏走。
袁錦繡討了個沒趣,又因為被比她小了很多的錦知給斥駡了,心中怒氣衝衝,指著錦卿罵道:“你得意什麼?像你這種禍害早死了才好!”
葉公子做了鄭國公又有什麼用,袁錦卿就是沒那享福的命!
錦卿笑了起來,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袁錦繡,“大姐說的不對,有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這個禍害自然是要長命百歲,活到最後的。不過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後,我一定不計前嫌,送你一卷草席,再給你挖一塚墳塋,哪天心情好就踩踩你墳頭的草,給你燒點紙錢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