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恐慌
事實上,平州發生的瘟疫,在喬適和喬崢眼裏,都沒有太當成一回事,畢竟平州離京城有十萬八千里遠,而且晉王已經調動了平州附近的駐軍,把平州城圍了個鐵桶一般,只進不出。
然而流言卻像是雪片一般的飛到了京城裏,傳入了各家各戶的耳中,一時間京城街頭巷尾,人人談瘟疫色變,整個京城上空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似乎那遠在平州的瘟疫不日便會傳播到京城,到時候京城人會死的十室九空一般。
“這定是有人在故意傳播謠言!我今天聽幾個人嘲笑我們太醫院的太醫無能,都派了四個太醫過去,結果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喬適氣咻咻的拍著桌子,罵道。
喬崢給喬適倒了杯茶水,溫言道:“等到平州瘟疫平息了,謠言便會不攻自破了。如今有人故意誇大其詞,引起恐慌,恐怕只是想亂上加亂,讓平息瘟疫的事情變的難上加難罷了。”
錦卿靜靜的聽著喬適和喬崢的對話,喬崢對於分析時事一向有他的看法,她不懂這些,插不上嘴。
喬適一凜,沉思道:“是誰會這麼做?”
喬崢意有所指,“誰在這事上吃了虧,誰就有可能做。”
錦卿心思一動,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三人”兩個字,試探的問道:“可是這位?”
喬崢笑眯眯的搖了搖頭,一副不可說的樣子,伸手拂去了桌上的水痕,“幕後真的指使者是誰。我們也不知道,只是目前看來,倒真有可能是這位。”
三上面加個人字,正是“秦”的上半部分,錦卿指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錦卿暗自感歎,自己的那個晉王姐夫,日子果真不好過,原以為不過是件小事,可沒想到皇帝扔給了他一個燙手的山芋。
下午錦卿回家的時候,剛進院子。就瞧見秦姨娘站在院子裏,看到她時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
“二小姐,你回來了!”秦姨娘笑的一臉僵硬,錦卿看著都替她難受。
自從錦卿除夕那天潑了秦姨娘和錦和一頭一臉的湯水後。秦姨娘和錦和看到了錦卿都是繞著道走的,吃飯也是老老實實的躲在自己房間裏吃。沒了秦姨娘在跟前礙眼,這點上。魏氏倒是很感激錦卿。
“你有什麼事?”錦卿語氣不善的問道,秦姨娘不可能是來向她懺悔道歉自己當初有多麼腦殘的。
秦姨娘笑成了一朵花,絮絮叨叨的說道:“我向來知道你是個醫術高明的,咱們家出了你這麼一個太醫。祖宗臉上都有光,老爺一提起你就覺得高興。你可比正經的嫡出小姐都有出息!”
“到底什麼事?”錦卿愈發不耐煩了,她又不是袁錦繡,隨便給戴個高帽子就飄飄然了。
秦姨娘一看錦卿不高興了,連忙說道:“我這不是聽說平州發生瘟疫了麼,聽上街採買的婆子們說,那平州人死的都差不多了,瘟疫早傳到京城了,城外一天死好幾個人,官府壓著不讓人知道,還聽說那得了疫病的人。死的時候七竅流黑血、身上爛的沒一塊好肉!”
說著,秦姨娘腦子裏就自動顯現出了死屍那副噁心恐怖的樣子,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錦卿眯起了眼。秦姨娘不是那種沒見識的老弱婦孺,聽說年輕的時候也是豔壓群芳的厲害角色。又和魏氏鬥了這麼多年,不至於連這點謠言都怕成這樣,別不是又有什麼花樣了吧。
秦姨娘最為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此刻瞧錦卿臉上一臉的審視和懷疑,連忙指天賭咒道:“二小姐,我絕不是擔心自己,我……我只是擔心你弟弟,錦和他身子弱,平時吹個風都能傷風發燒個幾天,她們說,說體弱的人最容易被傳染上這病……”
說著說著,秦姨娘哭了起來,拿著帕子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原本精心修飾的妝容哭的糊成了一團,“我是怕錦和他……”
錦卿頭疼的敲了敲額頭,她能說什麼,她要是說這消息是假的,瘟疫離你們十萬八千里遠,這秦姨娘保不准想她是故意不肯說的,總而言之,她在魏氏和秦姨娘眼裏,就是一個蔫壞的人。
看秦姨娘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樣子,錦卿突然覺得有些心軟了,無論秦姨娘如何針對自己和錦知,她的出發點始終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個殘廢的、體弱的、性格陰沉暴戾的兒子。
電光火石間,錦卿想起了前世曾發生過的一場全國程度的鬧劇。她朝秦姨娘招招手,附耳說道:“聽說吃鹽能預防這個病,還能增強抵抗力。”
秦姨娘恍然大悟,不顧眼眶裏還打轉的眼淚,連忙朝錦卿道謝,便要往院外奔去。
錦卿連忙叫住了她,覺得不放心,耐著性子憋著笑,說道:“不過可不能多吃,飯後喝一杯淡鹽水就行。要吃井鹽,不能吃平州那邊的海鹽。”秦姨娘自然是連連點頭。
末了,錦卿又叮囑道:“你可得千萬爛在肚子裏,這事可是機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的。”
等秦姨娘千恩萬謝的走了,錦卿甩了甩腦袋,謠言傳的這麼厲害,連秦姨娘這種藏在深閨不出門的人都知道了,還知道的有鼻子有眼,她這個太醫院大夫,都不知道平州瘟疫人死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呢!
到了這個份上,該是官府出面平息這個謠言的時候了吧,不然京城人心惶惶,可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等到錦卿第二日再回來時,書娟正心急火燎的等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瞧見錦卿回來,才松了口氣,上前去拉住錦卿的手,小聲說道:“小姐,咱們要不要去買幾斤鹽藏起來?”
“買鹽做什麼?灶房裏不是多的是嗎?”錦卿莫名其妙。
書娟一臉焦急,“哎呦,小姐,你是不知道,聽說吃鹽就不會得那個平州傳過來的瘟疫,如今各家各戶都在搶鹽呢!”書娟又朝魏氏和秦姨娘的院子努了努嘴,“那兩位,聽說讓婆子搶了幾大袋子鹽藏在屋裏了。”
錦卿傻眼了,她的注意力不在魏氏和秦姨娘到底搶了多少鹽上,她只聽到書娟說京城各家各戶都在搶鹽。錦卿連忙握住書娟的手,使勁咽下了口水,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是說,京城所有人都在搶鹽?”
書娟跺腳道:“可不是嗎!我剛出去瞧那鹽店,排的老長的隊,都是買鹽的,聽說城中心的幾個鹽店早就斷貨了,現在也就那些邊邊角角的鹽店有貨賣,要是再不去,可連那點都沒了!”
說著,書娟就要扯著錦卿出門搶鹽。
錦卿連忙拉住了書娟,好說歹說才讓她停了下來,並且以她太醫的名頭保證,吃鹽和預防瘟疫半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錦卿回到房間的時候手腳發涼,心中悔恨萬分,她實在是不該為了一時方便就糊弄秦姨娘的,這下好了,舊謠言還沒破去,新謠言已經出爐了,而且她還是這個新謠言的始作俑者。
錦卿一晚上都是哭喪著臉,只盼將來皇帝搞定了所有的事情,清算這些造謠者的時候,能夠看在她進藥救了太妃的份上,饒了她的小命……
入夜時分,錦卿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挨到睡著,又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
等錦卿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明晃晃的透過窗櫺照到了錦卿的床鋪,在被子上灑下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錦卿睜著有些浮腫的雙眼,腦子裏木木的半分精神也沒有,強打著精神帶著錦知出了門,卻看到除了徐斌的馬車外,還有一輛漆黑的馬車,等在了袁府門口,趕車的人正是孟保。
錦卿先讓錦知上了徐斌的馬車去了洪夫子那裏,自己掀開了孟保馬車的車簾,孟鈞正端坐在馬車裏,一臉嚴肅的看著她,朝她伸出手來,言簡意賅的說道:“上車!去瑋安家裏。”
錦卿一聽是去葉瑋安家,也顧不上多問,拉著孟鈞伸出的手就上了馬車。
一路上孟鈞都在閉目養神,錦卿看了他一眼,一身玄黑色的長袍,坐的筆直的身板,兩隻手微垂在腿上。他這個人,身上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是一種在軍隊裏摸打滾爬多年積累起來的硬氣和自律感。
錦卿張了幾次嘴,都想問問去葉瑋安家裏做什麼,然而一想到那天看到的,葉瑋安充滿戾氣的面孔,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孟鈞睜開了眼睛,看著她道:“吃井鹽能治瘟疫的事情,是你傳出來的?”
“不是治,是預防,預防!”錦卿底氣不足的糾正道。“再說也不是我傳出來的,我是被我爹的小妾纏的沒辦法了,糊弄她的,誰想她轉背就說出去了。”
孟鈞隱含笑意的眼神在錦卿看來就是在嘲笑她,錦卿洩氣的垂下了頭,又突然抬頭問道:“不會治我的罪吧?傳出去亂說的是秦姨娘,又不是我……”
孟鈞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氣定神閑的說道:“這我可不知道,得問大理寺那邊。不過你放心,即便你被打進大牢了,判了個二三十年的,我也會時常去探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