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色心
前方的陳思清已經往前小跑了幾步,察覺身后女子沒有跟上,不由就轉身詢問,“景晨姑娘,你愣著作甚?還是快些跑路吧。只要穿過這塊大田地,過了那邊的荒林,不久就能離開這李家村了。”
他說著臉色還忒焦急,隔著景晨又望了眼那邊緊追的眾人,低語急道:“快些吧,耽誤了時間,你就會被追回去的。”
“是啊,原來要你的人是那個朱爺,落在他手里你是難有好日子的。”劉冰清的話語細柔,同情亦夾著擔憂。
景晨便不由苦笑,早前胡亂編造,卻是陰差陽錯還成真了。幾日的相處,對農戶周身的樸實和善良感到稀罕,沒想到仍是抵不住利益的誘惑。
她真是看錯了人。
眨了眨眼,景晨索性沒有行動,看著眼前二人低低的說道:“這樣下去,我們誰都沒法跑掉。你們好不容易擺脫了劉家的家丁,若因我而暴露身份,我心里過意不去的。”
顯然是不愿連累他們。
陳思清為自己方有過丟棄她的念想而感到內疚。
“怎么能這么早就放棄?跟我們走吧。”劉冰清不忍將她丟下。
景晨則搖了搖頭,“躲不開的,你我相識一場,亦算共患難過……”止了止話,景晨倏然抬頭,目光卻是望向的陳思清,“你帶冰清姑娘先離開吧。如果可以,能否幫我個小忙?”
陳思清自然應好。
她若被抓,吸引了來人的注意力,就可以為他們拖延時間,繼而得以安全。
在劉冰清和陳思清往前不久,景晨就被李家父子給趕上擋了去路。
跌坐在地上極為狼狽虛弱的布衣女子,原本白皙絕美的嬌容被塵土遮掩。發鬢繚亂,身上沾了泥土,亦有蔥郁枝葉還掛在身上。
李武開口就指著大兒子就道:“快將她帶回去,沒想到看著羸弱嬌貴,居然能跑?”
景晨沒有質問,沒有多話,自覺地起身往回走去。
兩小廝因未有見逮到她得不到銀錢而感到喪氣。幾人慢慢地折回。
朱爺瞧見眾人回來,中間的女子步履唯妙,雙目睜得大大,更讓舉著火把的阿容將手抬得高了些,對小廝身后的女子就道:“快、快近身,讓爺來瞧瞧。”
景晨的目光就落在那旁的阿容周身,很復雜很疑惑很不解。最后失落地垂下腦袋。
雖是臟兮兮的面龐,然從她纖手上的白嫩肌膚便能猜測出她的姿容有多秀麗,且那雙烏黑的明眸較天上的星月更加璀璨。
朱爺只覺得興趣被濃濃挑起,等不及回去便張口吩咐:“去、去取水來,給她凈面。”
荒郊野外的,除了泥坑內的蓄水,哪有清水容人清洗?
何況,誰不是如此狼狽滿身泥土?
景晨未置一詞,卻在對方肥掌伸時,身子一軟就往下倒去。
很速度很突然。摔得嚴實。整個人都倒在了濕軟的泥土上。
“咦,夫……”出口才發現喊錯。阿容改了稱呼言道:“你怎么了?”
上去就扶起她,原本烏黑發亮的青絲此刻沾滿了泥土。
“朱爺,人已經回來了,不如先回去?”
這半夜吵鬧的,也不知有沒有驚動村民,還好這附近無人居住。
朱爺想了想,亦覺得滿身難受。點頭就道:“好,李武,先去你家,快將美人收拾了給爺送來。”
“她身上好冷,是不是病了?”阿容獨自攙扶著昏迷中的女子,有些費力。
李武就上前,瞅了眼抿唇道:“不會吧?”
景晨不敢將全部的重力放在阿容身上,否則她扶不住,還不知曉這些男人想如何呢。
她現在,可是連原仲軒的庇護都沒有了。
朱爺性急不耐,催促著就匆匆回了農舍,準備在此將就一晚,明日帶著美人兒離開。
被安置在硬板的床褥上,聽得桂嫂熟悉的聲音響在耳旁,“真是個可憐的,早前跟了原爺,現在又逼著要進朱爺的后院,唉。”
“娘,不如您去跟爹說說?”阿容邊用溫水為昏迷的景晨擦拭,臉上仍有不解。
“阿姐,你傻了?她如果不跟朱爺,難道你希望我去?真是個好沒良心的,原先還幫著她逃跑,處了幾日都忘了自個姓啥了。
你放心,她這種美人,到哪里不是男人疼著捧著的?真跟了朱爺,好歹不會在錢財上虧待她,你說是不是?”
是李家二女阿秋的聲音。
“總歸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她那樣信我。”阿容有些哽聲。
阿秋便白了個眼去,出口反駁道:“她跟咱們非親非故的,你干嗎總向著她?現在多好,我也不用跟那樣的男人,家里又有了銀錢,討好了朱爺,今后我們也能在鎮上買所宅子,爹娘做些生意經營,總好過一輩子在這村莊里種地好。”
阿容雖不同意,卻知曉早在同意交出炕上之人時便失了說公正話的自個,最后只能輕聲嘀咕了句,“早知曉,還不如她跟原爺去了呢。”
夫人定然是恨自己的,算計了她。
“好了,都別說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阿秋,你去廚房看你大哥的熱水燒好了沒,娘給她洗個澡,否則等會朱爺見了會不高興的。”
桂嫂說完,又擔心大女兒感情用事,拉過她的手就道:“你回去拿身衣裳來,這都被樹枝也刮壞了,哪還能再穿?”
阿容不由望了眼炕上容顏已顯的女子,頷首應是。
景晨著實很累,她知道李家人的想法,卻只能以病拖延,此刻同他們面對無非增加尷尬與緊張。雖說她很想睜眼瞧瞧這家人的嘴臉,然更恨的是自己輕信了他們。
任由桂嫂幫著沐了浴,雖然綿褥仍是硬冷。周身卻比方才好了很多。
“娘,您去歇會吧,我來守著她。”
尖尖的女聲,是那個阿秋。
桂嫂的嗓音隱含愧意,“不必,娘來守著,你跟你姐先回后院去。回頭省得教朱爺看見又起了歹念。”
阿秋便上前勾住坐在炕沿邊的桂嫂,“娘親,這哪可能?”瞟了眼白凈剔透的美人,酸意般言道:“有她這樣的美人在這兒,朱爺哪看得上我和姐姐?”
桂嫂亦轉首,復又嘆了氣。
“我要是有她這樣的容貌,該有多好?”阿秋滿眼羨慕。怎么會有人生得如此貌美的呢?
景晨仍是閉眼佯裝昏睡。
半晌,桂嫂離開,屋里只留有陌生的香味,跟著沒過多久,似有尖尖的指甲般硬物在她臉頰上滑動,被子里的手微微縮起。
這個女孩,早在見她第一眼就沒有好感的。
“阿秋,你在做什么?”
阿容站在門口,便見到那彎身緊盯著炕上人面龐的妹子,指甲還在對方臉上滑動。跑進去就扯過她。“阿秋,你瘋了?不要傷害她!”
阿秋被人推開。有些踉蹌地穩住身子,眸光不解地望著親姐姐,大聲怨道:“阿姐,我是你妹妹,你干嗎為了個外人跟我兇?”
“你要不是我親妹妹,我不會這樣縱容你!”
阿容滿臉慍怒,冷聲道:“要不是你對原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會跟在他左右最后被朱爺看上?我們也不必做這等喪心的事。她不過是個可憐人,經我們這樣出賣,今后進了朱府還不知會怎么樣呢,難道你還想毀了她的臉不成?”
“毀了又怎么樣?她方才臉上臟兮兮的,天色又黑,誰知曉她臉上有沒有受傷。”阿秋表情激動,沖阿容吼道:“我就是看不慣她,見不得她漂亮,又如何?難道你還真要為了她而打罵我?”
“你……”阿容氣急,指著妹子就道:“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你就這樣當姐姐,為了外人三番四次跟我臉紅,哼!”
阿秋重重哼聲,噌地就跑了出去。
屋子內便只留阿容情緒難平的喘息,她上前替昏睡的人掖了掖被角,眼眶有些紅,滿心都是愧疚。她真沒想過害人的,可是逼不得已……注意到眼前人睫毛動了動,她忙將手收了回來,后退了幾步站在那。
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景晨好似只是不安,并沒有醒來。
阿容就松了口氣。
“阿容。”
轉過身,是二哥李志,阿容斂了思緒,上前問道:“哥,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朱爺要見夫人?”
“別喚夫人了,讓朱爺知曉可了不得。”
李志說著繞過阿容,就朝炕前走去。饒是平時總遠遠地偷瞄過,此刻整張嬌容這般無所遺漏地露出眼前,他還是倒吸了口。
“哦,二哥有事嗎?”
總覺得自家兄長落在夫人身上的目光太過專注,有些不對。
“爹叫我過來瞧瞧這位姑娘,看要不要緊。”雖是答話,腦袋可未動過,滿目都是垂涎。
“不要緊的,有些淺淺的皮肉傷,應該是被樹枝刮到的。”阿容答著,總覺得跟前人有些異樣,難免就說道:“哥,她畢竟是個姑娘,你留在這兒不太好,回頭若讓朱爺的人發現又有麻煩。”
“她這不還沒成為朱爺的人嗎?”
李志咋舌,不耐地說道:“好了,你哥我心里有數,下去吧。”右手卻握住被角,欲要掀開,左手更朝那美人的臉頰撫去。
“二哥,你想做什么?”阿容大駭。
李志就有些惱怒,重語道:“朱爺跟爹在喝酒,不會過來的。阿容,你是知道的,我喜歡她。她長這么好看,馬上就要便宜了朱爺,倒不如先遂了我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