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時機
景晨讓人注意著榮安居的動態,聽說大夫人失魂落魄地出來,走路渾渾噩噩,連帶著回敏興堂的路上腳步都不穩,內心便越發好奇。難道耿氏提了分家的那回事,老夫人還指責她了不成?
她們婆媳關係平素雖然淡淡,然都是為了大爺好,且多年情分,耿氏說話,怎麼著也該有些份量吧?然而,婢子的回稟又讓她陷入費解中。
次日清晨請安,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老夫人越發冷淡的態度,隱約地還能察覺到對方冷態與惱意。
回晴空院的路上,她思前想後,還是不明白近來到底是如何惱了她。
若說分家的這個場景上,她都是在為府裡著想,真心想著大爺的利益。即便最後自己離開,又沒什麼對不住他們的,何故要如此冷待?
她沒有想到的事,老夫人對她根本就談不上信任,甚至說從最開始就帶著防備。
「奶奶,您尋的人,有消息了。」安濃迎在半路上,湊耳稟話後跟在旁邊。
楚景漣?
這個倒是意外,景晨瞬時拋卻了方才的念想,瞅著她看了會便加快了腳下步子。早前總打聽著楚景漣的事,還不知她到底是生是死,等了那般久,都以為要沒可能了……不成想,今日會有這樣的消息。
匆匆回了主院,命安宜在外守著,景晨讓安濃近身,細細問起情況,「是什麼消息,她是不是還活著?」
外面有個和主子相同容貌女子的事。在眾親近看來已經並非是秘密了。事實上,景晨亦不需要再叮囑關照些什麼,她緊緊鎖在安濃身上,很是希冀地望著對方。
「回奶奶話。他們沿著那日的河流一路尋找,當真找到了那位姑娘。現在正在個偏僻的村莊上,只是……」
「只是什麼?」
安濃就有些吱唔。覷了眼主子神色才回道:「只是,那位姑娘溺水太久,聽說腦子有些不太好。」
「腦子不好,是怎麼個不好?」
景晨有些不太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
「就是,就是好像有些傻了……」話出口,看到主子征然,又覺得有些不妥。「不對,也不是傻,就是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嗯,老三是那樣說的,清早方傳來的消息。具體如何,奴婢也不清楚。」
景晨變陷入深思,楚景漣忘了自己是誰?
合了闔眼,她思索了片刻才開口,「安濃,午後你外出趟,去見見她。」
「是。」
很清楚主子的目的自然是去試探那位姑娘的病情是否屬實,安濃恭敬應下。再次看向大奶奶,她卻似有些出神。「奶奶,那奴婢先下去準備?」
「嗯。」
就在對方轉身的時候,景晨又喚住她,「等等,你外出得較勤,讓安宜去。」
許是因為楚景漣知曉他們都是自己的人。所以故意裝瘋賣傻,要找個生面孔去,那樣景晨才能放心。
「是的,奶奶。」
安濃退下後將事情的具體細細告訴了安宜,且重複了奶奶的吩咐,關照道:「你可要仔細些,奶奶對這事好像分外在乎,不要出了差錯才是。」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安宜在大奶奶跟前練就了陣子,倒是很有長進,處起事來亦很周到,不再同從前般畏手畏腳。待等午膳後,斷了熱茶進內室,發覺主子正坐在妝台前,安宜福了身將茶盞放在對方手邊,輕喚道:「奶奶。」
「安濃都同你交代清楚了嗎?」
「是的,安濃姐姐都說明白了,奶奶請放心。」
「嗯。」景晨沒有看她,只是將右手處的抽屜拉開,取出立面的桃木方盒遞過去,「我跟宋媽媽說了,你家裡有事直接告假,替我出城辦個事。」
安宜還不明白是何事,但見主子遞來,只好捧入懷裡,只覺得甚是沉重,有些不明白其中裝的是何物,目光不解地就望著對方。
景晨看出她的疑惑,緩緩道:「打開瞧瞧吧。」
安宜依言打開,竟是滿盒的首飾珠寶,她錯愕地望向主子,目露疑惑。
「你去城外,尋個偏僻的當鋪,將這些給我當了,然後替我將換的的銀子存入寶鑑銀莊。」景晨的語氣很隨意,似乎分毫不在意那些首飾,望著鏡中的身影漫不經心道:「上面那紙上的都是屬於咱們君府的當鋪名字和產業,你在外必須得避開,切記小心。」
安宜這才覺得這不是個簡單的差事,頗有幾分忐忑,要她單獨完成嗎?
「奶奶,奴婢不識的字。」
景晨便側首,「前陣子不是讓你們學了些字嗎?」
「怕、怕認不全。」安宜神色尷尬,又擔心主子怪罪,便不敢去看她。
景晨則笑,「放心,上面的字,你都能認識。」待見對方乍然抬眸,她則再不想說話,揮手潛退,「記得,出府時小心些,還有別讓人盯著。」
主子在防著誰?
「你今兒且先回家住,等呆上個兩時辰換身衣衫再出去。」
主子吩咐,總是如此高深莫測。
安宜不敢再多想,連連點頭應是。只是退出屋子的時候,仍舊覺得有些腳不著地,主子居然如此放心地把這般多首飾都交給自己?難道從前安濃亦是這樣替她辦事的嗎?
大奶奶未免太過信任自己了吧?
可是主子又說不準告知任何人,安宜連詢問安濃都不敢出聲。然而,心底的疑惑卻是越發濃厚,主子這麼多首飾,莫不是動了嫁妝?為何要變賣首飾,然後存到銀莊。還指明了是寶鑑銀莊?
帶著滿心疑惑,安宜收拾了下衣物,將首飾掩在平日的用品內,和宋媽媽打了招呼便領了牌子從側門離開了府邸。
內室裡。景晨從小木匣裡抽出早前描畫的路線圖紙,細細看著上方的幾條路徑,思緒有些飛遠。
或許。真的要到了那個地步?
眨了眨眼,耳旁回想起曾經大爺的話,說是還用不著大奶奶將嫁妝當掉的程度。她的面頰有了些許徬徨,或許,待等他回來時,自己便已經不在這兒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是嗎?
日子還長著,不能因為貪圖安逸就委屈在君府裡。
老夫人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就不可能再如何重用自己,與其被人猜忌等著對方安排,不如早早安排好了後路?
凝視四周。突然瞥見窗外的德馨,景晨有些驚訝,對其招手喚她進屋。
德馨進來時,景晨已經將圖紙收好了,笑吟地看著她詢問道:「過來找我,怎的站在院子裡不進來?」
「我擔心你忙著,所以不好意思來打擾。」
景晨笑,「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示意後者落在,在心底想著該如何同她說自己的打算。
真的非要到這一步了嗎?
作為深宮裡自幼守著禮儀規矩的公主。德馨怕是很難理解,身為君家婦的自己要離開夫家吧?其實,換做前世的自己,亦不能認同,畢竟出嫁從夫,無論夫家帶她如何。都不能做出叛離的行為。
可是,這已經是上天多賜給她的人生了,她不想再被那些世俗規矩所束縛,想過她認為好的生活。
雖然,那個定義,她始終沒有個明確的答案。
然而,景晨清楚地明白,繼續留在這兒,坐以待斃的生活,將不會有好的前景。
「我見奶奶您院裡的婢子走出走進的,好似很忙碌。」德馨淺笑地看著眼前人,壓低了嗓音關切道:「奶奶您沒事吧,有沒有要我幫忙的?」
景晨注意到她神色間的緊張,輕語了笑道:「沒什麼事。」
德馨便以為對方不想自己插手,轉念想想,她個外人……確實不該有所踰矩。
看到對方突然沉默,景晨想到這場分家的事鬧得如此大,連帶著現在都沒個明確的話放出來,難道德馨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看著她如此見外的神色,又這般坐立不安,完全沒了從前在宮裡的自信與從容,頗有些心疼。
入鄉隨俗,她們都要適應,都要習慣。
「哦,前陣子我應了你外出,最近忙起來就給忘了,你可是覺得在府裡悶得慌?」
德馨聞此,想著對方居然還將自己的要求放在心上,頗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她畢竟只是個外人,如何要總纏著對方這般?本來住在這裡就很不適,哪還要再生麻煩?
故而,德馨雖然很想外出,不過對方眼前人眼神時,仍舊擺手不停,「沒關係的,奶奶您不必記在心上,原是我不懂事。」
德馨她,似乎成熟了很多呢。
景晨笑了笑,語氣很是輕柔,「你不必見外,我應了你的,自然會做到。在府裡,你亦不必拘束,隨意些就成。」
德馨便點了點頭。
她心裡亦曾有過念頭,君府同自己非親非故的,難道還當真巴著對方一輩子住在這裡?總是不方便的,她想著還是得要離開這裡,在外面自力更生。可惜,這兒人生地不熟,她該如何生存?
對這兒的迷茫和無助,讓她對這個親和的少婦產生了種依賴感。
竟是有些不捨。
景晨並不知她那般多的想法,只是同她說起平日的事。
第二日,是二爺和五爺赴京的日子,眾人在門口送行,看著車隊遠去,白纖琦亦跟著離開了府,景晨驀然地鬆了口氣。而漸漸的,似乎還有這幾分惆悵,說不出是為何的惆悵。
轉身回內院的時候,老夫人同裘氏分外親密,更是暗暗表明了不會分家的決心。三夫人似乎還有話要說,被老夫人組攔住了,只是在眾人退下後,又單獨招她進了內室。
這個風波。景晨便清楚是要過去了。
她送大夫人回敏興堂,對方沒有出口說上一字,景晨亦沒有發問。只是難得的,耿氏並沒有允她立即離開。反倒是請她到了內室,讓她陪著自己用茶。
景晨表情乖順,沒有絲毫不該有的舉止。
耿氏的眸中倒反生了幾分欣賞。看著兒媳婦想起年輕的自己,語氣嘆息道:「楚氏,你的氣派,是挺好的。怪不得,浠哥兒會對你上心。」
近來,耿氏總說著這話,好似強調著大爺對她如何好似的。
而事實上。真的是那樣嗎?
在她看來,不過是因為既成夫妻,該有的態度和情分吧?
耿氏卻在心底想,若是當年的事發生在楚氏身上,她怕是不會倔強地同自己那般。其實。隔了這麼多年再想那件往事,她覺得有些不值,大老爺當年又不是沒有妾侍,為何就容不得那個貝拉?
其實,關鍵還是嚥不下那口氣,若非白家老爺刻意安排,老夫人還幫著娘家瞞著自己,她亦不會覺得受了侮辱,做出那番偏激的事。
景晨察覺對方目光似有恍惚。便開口喚了她兩聲。
大夫人回眸,斂去神色即道:「分家的事,老夫人做了主,你便不要再過問了。」
「是的,母親。」
要說這個楚氏,有勇也有謀。性子卻總是溫溫和和的,平素有個變故,總是能處變不驚。她那份容人得氣度倒是難得可貴,怪不得會將浠哥兒的後院處理的那般好。
太婆婆冷落,這個素來冷面的婆婆倒是寬厚了幾分,景晨有些哭笑不得。
回晴空院的時候,安宜已經回了府,收過對方遞來的契票,景晨收好後沒有問絲毫過程,或是懷疑。這樣的表現,顯然是很安定對方人心的行徑,安宜自覺被信任、得主子器重,亦不顧辛苦忙回話道:「奶奶,奴婢見過那位姑娘了,是真真的連誰都分不清了。」
「當真?可試探過?」
安宜頷首,「而且,她現在還極怕水。聽說救起她的村婦說,當時整整發了一天兩夜的燒,許多人都說不行了,誰知倒是活下來了,就是有些傻裡傻氣的,記性也不太好,總是會忘記。」
景晨對她倒是放心,點頭喃喃道:「若是當真這樣,倒是很好。」
安宜聽得清晰,卻不敢反問。
屋裡片刻安靜,安宜覷向主子,對方總是不住凝眸深思的模樣,她不敢有所打擾。
景晨腦海中思緒飛轉,潛退後安宜就在想著各種安排。楚景漣如此的情境,如若加以利用,似乎還能矇騙過所有人,可以來招金蟬脫殼。只要做得逼真,沒有什麼是不能的。
君府如斯,即使自己再努力盡心,也贏不得老夫人肯定,府人還時而親近時而疏遠,不斷懷疑的,那要這個大奶奶到底何用?
既然他們有他們的處事原則,自己何故一味接受安排?
楚景漣原就是真正的大少奶奶,將屬於她的還給她,亦算完成了原本「楚景晨」的使命,從此後過她真正的生活。或許不比現在這般安寧,然卻可以隨她所願,景晨不免有些憧憬。
或許,時機……真的要到了。
獨自在屋內呆了許久,景晨復又將安濃喚進屋,命她出趕緊尋個地方將楚景漣接走,且做好妥善安排,尤其是要藏得隱秘,不准讓任何人發現。
這才是她至關重要的一步……待會請刷新)
要說這個楚氏,有勇也有謀,性子卻總是溫溫和和的,平素有個變故,總是能處變不驚。她那份容人得氣度倒是難得可貴,怪不得會將浠哥兒的後院處理的那般好。
太婆婆冷落,這個素來冷面的婆婆倒是寬厚了幾分,景晨有些哭笑不得。
回晴空院的時候,安宜已經回了府,收過對方遞來的契票,景晨收好後沒有問絲毫過程,或是懷疑。這樣的表現,顯然是很安定對方人心的行徑,安宜自覺被信任、得主子器重,亦不顧辛苦忙回話道:「奶奶,奴婢見過那位姑娘了,是真真的連誰都分不清了。」
「當真?可試探過?」
安宜頷首,「而且,她現在還極怕水。聽說救起她的村婦說,當時整整發了一天兩夜的燒,許多人都說不行了,誰知倒是活下來了,就是有些傻裡傻氣的,記性也不太好,總是會忘記。」
景晨對她倒是放心,點頭喃喃道:「若是當真這樣,倒是很好。」
安宜聽得清晰,卻不敢反問。
屋裡片刻安靜,安宜覷向主子,對方總是不住凝眸深思的模樣,她不敢有所打擾。
景晨腦海中思緒飛轉,潛退後安宜就在想著各種安排。楚景漣如此的情境,如若加以利用,似乎還能矇騙過所有人,可以來招金蟬脫殼。只要做得逼真,沒有什麼是不能的。
君府如斯,即使自己再努力盡心,也贏不得老夫人肯定,府人還時而親近時而疏遠,不斷懷疑的,那要這個大奶奶到底何用?
既然他們有他們的處事原則,自己何故一味接受安排?
楚景漣原就是真正的大少奶奶,將屬於她的還給她,亦算完成了原本「楚景晨」的使命,從此後過她真正的生活。或許不比現在這般安寧,然卻可以隨她所願,景晨不免有些憧憬。
或許,時機……真的要到了。
獨自在屋內呆了許久,景晨復又將安濃喚進屋,命她出趕緊尋個地方將楚景漣接走,且做好妥善安排,尤其是要藏得隱秘,不准讓任何人發現。
這才是她至關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