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生活在世上的人懂得規矩,規矩連死去的靈魂也不缺。懂規矩,受人仰念;無規矩,受大家的厭煩。不過,活人分手,打個招呼,告個別;這好理解。如果哪位靈魂臨做鬼的時候來告別,就令人毛骨悚然了,至少讓你咂摸咂摸嘴:咋回事呢?
哎,這是真實的故事——一位靈魂就曾對我的母親打過招呼,告過別。我的母親現在已經辭世多年,他說故事還在我的心窩裡呢!每當想起她來,這個故事就跳在我的眼前,就像他老人家的侍女似的,不離她的左右!
潘女士,娘家姓潘,婆家姓梅,是我伯母的老妹。——我應該叫她老姨的。住處離我家很近,只是前後院,不過50米。幾十年一直和我的母親關係密切,來來往往,互相關照,倆人處的就像親姊妹一樣。平時經常在一起嘮家常,越老越親密,就像兩棵老樹,大風吹來,連發出的聲音都是一樣的:或低鳴,或長嘯。情意總是那樣親密和諧,好像也在那個桃園裡結拜過。她們先後來村裡做媳婦,先後當母親、當奶奶,又先後把頭上的青絲換成白髮!那年女士已經八十多了,突然生病在床,請醫服藥,毫無起色。我母親心裡急得了不得,終日守候在床前,察顏觀色,一來為年輕人壯膽;二來也舍不得老姐姐撒手而去:多看一會是一會吧,生命有去無還,哪知道死後還能不能見面呢?但是老人畢竟精力有限,看看她的老姐,半昏半暗,半天不動,以為在閉目養神,就告辭回家,也休息一會。
父親去幹活了,家裡就自己一個人,上床就把頭仰在行李捲上,休息。身體很疲乏,但眼睛明明的,不好睡覺。思前想後,看看別人,想想自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心裡發出一陣陣的感觸。
也就是剛剛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就覺得有人開後門!腳步聲很清楚,一直走到我母親的床邊。我母親一見,呆在床上,不知所措:她分明看見是潘姐來了!她一時語塞,心頭疑竇叢生——一個氣息奄奄的人,咋來到我的床前了呢?眼睛看錯了?沒有啊!可是她的耳中分明聽見了對方的話:「老妹!我走了……」然後竟不顧我母親的反應,轉身就往屋外房後走去。因為我媽的頭靠在行李捲上仰著,此時已經偏向外門,竟分明地看見潘女士的後背和雙腿,甚至腳下的鞋子,也看得真真的,絲毫不是所說的影子!連離去時,走路的「嚓嚓」聲,關門的「吱扭」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媽在床上足足怔了幾分鐘!她儘管年紀大,也免不了一陣驚慌失措。過了一會,她終於想明白了,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歸天了。老姐老妹的,親自來道個別。」想到這兒,鼻子一酸,老淚就留下來。
正在悲傷地自言自語呢!看見有人來,急忙擦了把眼淚,她就說:「咱快去看看吧!你老姨一定是走了……」
她們到梅家一看,院裡正亂哄哄一片;都說老太太在十幾分鐘前歸天了!
……
這件事,我母親在世時念叨多年,甚覺怪異,以後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甚至那位告別的潘姐連個夢也沒有托一場來。
你看,關係密切的人多好啊,連死後的靈魂也不忘告別一聲。也希望你和我建立友誼,我也會及時地向你道別的;不過,你千萬別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