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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血》第0章
近大暑的天兒了,天氣格外的炎熱,穿著鞋子也感得到地面的滾燙,街上的行人大都是匆匆而過,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身著白大褂的實習生小王坐在太陽傘下險些睡著,可是酷熱左右折磨著他的身體,根本不可能舒適地睡下,他在心底暗罵醫院那些辦公室裡高坐的領導,同時埋怨自己學歷低微,不然才不在這窮縣蝸居。

  他的任務是給每位前來無償獻血的人們解疑釋惑,以及填寫報表。半天過去了不見一個獻血的人影,身後那座獻血屋內的大夫已經睡著好久了,要不是他資歷淺,也不必在外面受這窩囊氣,早在裡面冬暖夏涼的獻血屋夢迴大明了。

  這回他真的快睡著,可是,拍桌的聲音吵醒了他,立即坐直,禮貌地問道:「您是要獻……」當他看清來人是醫院的外勤部主任曹老,立即如蔫了的南瓜,略有嗔怪的說了句:「原來是您老!」

  曹老也不以為然,說:「你要注意形象,不許再打噸了,小夥子年紀輕輕很有前途,要好好努力,將來的路還是很……」

  小王滿腹的不屑,面上還是顯出一臉的認可,心想,誰不知道你這個連針都拿不穩,見血就暈的老家伙是靠關係提上來的,整天也不干事,一個實實在在的老好人!

  正在小王很「認真」地接受教育時,餘光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轉過了頭,沒錯,就是那個傢伙,一向土啦叭嘰的,多半是個窮農民。

  曹老見小王神色異樣,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就那個人,幾週以來總他跑進胡同裡面賣血,也不掂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血夠不夠!」

  見此,曹老無可奈何地嘆息:「算了,由他了去吧,富人誰會賣血?」

  小王口中的「那個人」走進了獻血屋後的那條狹窄的胡同,他身上穿著件褪了色的舊衣,一條寬鬆的褲子上染了不少污漬,腳上的鞋子有只已經露出大拇指。他拖著一身的貧窮和苦難走了進去。

  他叫向富貴。

  獻血也不是只要你來就能獻的,雖然是傢俬人的有償獻血小屋,但能夠明目張膽地開在公家門後也不是誰都能的。這裡給出的薪酬很高,而且隨著獻血次數的增加而增加,所以來這裡的人特別多,常常需要排隊等候。

  汗臭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空氣異常惡劣,這就是這裡的風格,可是在這裡等待獻血的人們並不覺得難受。

  這裡的獻血規則也很簡單,分三步走:獻血、拿錢、走人。

  向富貴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走在中途他覺得四肢無力,頭重腳輕,好像踏在雲端,可是不獻血家裡真的揭不開鍋了。

  他的家只有一間像樣的房子,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的地還是早年的土地,房子也是老房子。

  他常在想,要是當年跟著革命耍一把,早坐在辦公室裡飯來張口了;要是入了匪也是好漢一條,沒準政府給你立個轉型的榜樣,一樣榮華富貴不盡。偏偏是個普通人家啥也沒有!

  「呵!你總算回來了。」坐在院裡搖扇子的媳婦竹蘭語氣不滿,丟下扇子,挪動她那圓胖的身子來到富貴面前,只伸出一隻白胖的手。

  向富貴暗啐一口,自己的命真的不富也不貴,潦倒落魄不提,媳婦又是個強橫跋扈的人,不會過日子,只知道叫窮要錢花,人長得又胖,大家背地裡都叫她「竹籃子」。

  他把掖在褲檔裡的錢慢慢遞給妻子,她厭惡地接過,飛快地數了數,然後瞪著同樣圓胖的眼:「少了,死鬼快點拿出來!如果不出老娘所料,你肯定是要給那真死鬼用錢。」

  他只好又交出幾張,臉上表情像割他的肉一樣難看,「竹籃子」哼哼幾聲:「就你那模樣,還真以為能富貴?少聽晁瞎子的胡話。得!這錢一用孩子上學,二用小賭發財。你去吧,剛才白老鰥那邊來人叫你過去。」

  白老鰥是向富貴從小玩到大,一起打過工的摯友,生活窮困,從小沒了親人,連媳婦都不知是何滋味,去年害了絕症,拖到今年七月初才斷氣,可憐沒有親人,生前身後都是好友照料。唸唸白老鰥的一生,他倒覺心裡舒坦不少,起碼自己有妻有兒。

  深夜。

  向富貴步履蹣跚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不日好友的屍身就要永埋黃土,人世兩隔,生命短暫,活著不一定比死了乾淨。走著走著,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把酒勁激個半醒,——燈火闌珊的地方有人,正坐在地上狂吃一通。

  等他看清那人,但覺毛骨悚然,——他是白老鰥,已經死去幾日的白老鰥!

  他的酒一下全醒。

  白老鰥倏然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生前的好友,一把吐出嚼在嘴裡的食物,張口說著,可是向富貴什麼也聽不到,他又看到白老鰥誇張的表情動作,一番示意之後總算明白了。

  ——只有將死或死人能看到死人。

  一路渾渾噩噩,向富貴根本不知道怎麼走到家門口,白老鰥在說完這些之後就消失了,難道我真的快要死了?他一邊想著,一隻腳準備跳進家門,不過又收了回來。

  根據這裡的風俗,夜裡辦完白事進家門前要拍打身上一陣,說是驅趕髒東西。

  可是,向富貴低頭一看,衣物上爬滿了綠色的蟲子,如螢火蟲般大小,他嚇了一跳,雙手猛拍,那些東西一轟而散,逃往了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那些被他趕走的小蟲叫冥蟲,只有鬼魄身上才有。

  從那晚開始,向富貴就得病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病人,他的身體出現屍斑,並漸漸腐爛,且發出刺鼻的臭味,真如一具屍體!村裡的人嫌棄他,躲避他,連媳婦也收拾行囊,帶著孩子回娘家了。整天與他相伴的是那些孤魂野鬼,自從那晚見了白老鰥,他能看到陽間的存在。

  ……

  晁半仙病危了,據村裡的大夫透露,活不過今年的秋天了,往日賓客如流的半仙家裡只有一人,他的女兒,忙前忙後,一臉五分痛色地照顧著父親生命的最後一程。

  向富貴就來了,他是第一個在半仙病重後探望的人,所以半仙的女兒即使十分十分嫌棄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好意思趕走。

  走入屋裡,豪華的廳室,豪華的大床,晁半仙有氣無力地倚在床上,看不出是否睡著,因為他是個瞎子,眼睛始終是一種靜止的狀態。可他有一張好嘴,人們儘管不信,還是願意花錢從他口裡買句中聽的話兒。

  你說說,這世上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瞎子?

  忽然,晁半仙問道:「你是……該不會是富貴吧?」半仙聲音微弱且模糊,看來半仙終是半仙,抵不過人家長生不老的真仙。

  「對,我是富貴。」向富貴來到床頭,真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淒涼之感,又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恨半仙的,當初卜算他一生又富又貴,到了現在卻是既不富又不貴。不過,他還是不願放棄「命運」,於是問半仙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富貴。

  晁半仙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嘆息一聲:「富貴啊,你人活了半輩子,怎麼還沒看透?要知道,富貴是自己爭取的,不是算命算出來的。你看我,當年領著小女來到這裡連房子也沒有,現在看看,滿屋子哪處不是錢?這都是我自己掙的!」

  「知道了。」

  又是良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晃半仙長長嘆息,「我一生賣弄口才過活,雖有了財富,卻也害了壽命。你難道以為我沒真才實學?」

  「我不知道。」

  晁半仙更落寞了,「我一生福薄,縱有通天之能也難以施展,當年就是動用一次,結果害得夫人殘死,我與小女背井離鄉。常言道『天機不可洩露』,可我到了這個時候,生死無謂,你能來看我,真是令我感動,今天就要洩一次天機給你……」

  向富貴忽然感到晁瞎子已經瞎了的雙眼,透出一種穿透一切的恐懼力量,好像不屬於人間,將他渾身上下看得透徹。

  ……

  有一個遙遠而神秘的聲音在他耳旁說道:「非吸乾你的血不可!」

  向富貴從夢中驚醒,夜光下他看到蒼蠅和小蟲在他身上竄來竄去,趕也趕不走。他身上的肉已經腐爛的可怕,發黑髮臭,撕下一塊,可見裡面連血都沒了,儘是乾巴巴的爛肉。

  他已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行尸走肉,現在沒人敢從他的家門經過,都知道這裡住著一個妖孽。他也不敢出沒村落,「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真的不像人,不吃不喝也能這樣存在著。

  晁半仙說完那番話,毫無徵兆地死去了,看來他真的洩露了天機:

  富貴啊,你把血獻給了魔鬼,等你全身腐爛到極致,你的生命會隨之走到盡頭。到時,連靈魂也會來到魔鬼的身邊,永生永世為奴!

  ……

  今天是聖誕節,天上飄飄灑灑地下著小雪,實習生小王,不,輔助科副主任小王,穿著棉衣漫步在大街上,走過獻血屋,發現裡面的大夫在睡覺,他使勁敲了敲窗戶,裡面的大夫立即正襟危坐。

  他很滿意,自從娶了副院長的女兒,在醫院的地位一路飆升,任誰也知道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這時,他看到一個單薄而疲憊的身影,邁著艱難的步子,走進了胡同裡,裡面有個私人的有償獻血門診。

  他一如既往地厭惡,不過現在的他知道胡同裡的那家,非常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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