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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2悼亡者之瞳(龍族系列)》第63章
5.湮沒之井

  一道巨大的裂縫綿延在地底深處。卡塞爾學院的選址經過秘黨的嚴密考察,坐落在堅硬的花崗巖地層上,數百米厚度的花崗巖石脈就是學院天生的壁壘,可以和十米厚的鈦金屬板相比。但是現在這道壁壘被撕裂了,輕而易舉地。石脈中高壓地下水忽然被釋放,洶涌著沿著裂縫沖出,直達深埋在地底的循環水系統,倒灌進去。

  同時一個漆黑的,魚一樣的影子滑入了循環水系統。

  循環水系統,或者說下水道,往往都是一些粗糙的水泥管子組成的臭氣熏天的地下河。但是這個系統不是,它采用了高強度的不銹鋼大管,內壁接口處可見德國克伯虜鋼鐵公司的印記,同樣材質的不銹鋼曾被用在二戰期間德國巨炮“古斯塔夫”上。水質清澈透明,沒有一點雜質。

  影子沿著逆流漂了幾百米之后,手中握著的繩子用完了。他在這根繩子上做了一個記號,繩子用完的時候,他進入的距離是450米。

  他翻轉身面朝上,在高速激流中,以兩膝的吸盤附著在光滑的內壁上。而后他伸手輕輕地按在管壁上,一瞬間水流停止,一股強有力的高頻振動令他周圍的水體瞬被固化封閉,如果能夠直接觀察那些水分子,會發現它們就像是發瘋的彈簧振子在極大的范圍內往復震動。

  黑影的言靈超出了人類聽力所能捕捉的頻段。

  管壁和管子外面的巖石一同崩裂,水流恢復流動,黑影被巨大的壓力“擠”了出去,仿佛足踏浪花進入一片新的黑暗空間。

  他無聲地落地,立刻趴伏在地面上聆聽,盡管聽力在同類總不是最優秀的,但也絕非人類可以比擬。

  他有些驚訝,緩緩直起身,這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樣。“冰窖”的最深層,有個單獨的名字——“湮沒之井”,一切的秘密被投入這口井都將被湮沒,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應該是防御最嚴密的地方,完整的電子系統、密集如荊棘的感溫紅外線、帶電的地板、催淚氣體、甚至來自裝備部的什么古怪設備都被預先考慮到了,這些都會發出細微的聲音。但出于他的預料,這里靜的就像是一個古老的溶洞,聽力所及之處,只有無處不在的水聲。

  他取出兩根熒光棒,扭曲幾次后,明亮的黃色熒光從指縫中射出,熒光棒被激活了。他將其中之一對空擲出,仿佛著火的流星經天而過,卻照不透頭頂濃重的黑暗,熒光棒升到了二十米的高度,卻依然沒有觸到屋頂,之后劃著弧線下墜,落入水中。熒光棒落水的瞬間,影子看見誰對面的黑暗里,似乎有雙金色的眼睛一閃而滅。

  他沒有絲毫的驚慌,從水下唿吸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

  他高舉了手中的熒光棒,照亮了周圍的空間,相互纏繞的線條從他腳下向著四面八方延伸,那些線條是蝕刻在堅硬的青銅地面上的深槽,槽里流動著生青色的水。這些平緩的水流像是一株茂盛的藤樹,分叉而后交匯,最后匯入前方那片寂靜的湖。

  此刻如果從高處看下去,影子站在藤樹的跟部,無窮無盡的符號隱現在藤樹糾纏的枝條中,最后組成完美的圓形圖騰,包圍了那片小小的湖泊。

  整個“湮沒之井”的面積,和整個卡塞爾學院相當!

  在這里仰首不見頂,以金屬為大地的空間里,時光像是被封凍,空氣也凝結,一切的神鬼妖魔都被某種強絕的力量隔絕在外,一切的入侵都被排斥。

  這就是一個“領域”,卻不是由人類或者龍類引發的領域,引發這領域的言靈就是那些藤樹的枝條,整個地面上的符號,組成了前所未有的言靈之陣。

  這是煉金術的奇跡,以符號和元素創造出領域,幾乎超越了生命,超越了一切宗教法典上神明的特權!

  “原來是這樣,這么多年過去,即便掌握了‘科學’這樣強有力的武器,最終封印龍王的時候,人類還是不得不借助龍族自己的技術啊!”黑影低聲嘆息,“即使只是一具骨骸。”

  在線條糾結的地方,都有不同材質的、祭壇般的平臺,龍文圍繞著這些平臺,這些帶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組合不同元素,構成了一個個小的領域,在某些國家的文化里,這些被稱為“陣”、“封印”或者“結界”,無論什么樣的稱唿,這都是一種蘊含怪力的怪圈,壓制著其中躁動的力量。平臺上陳列著各種藏品,有顏色各異的晶體、不知名的機械設備、武器碎片、表面刻滿符咒的石函、甚至半截干枯的木乃伊,它被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置于圓柱形的石英玻璃缸中,附帶超低溫設備,下面的金屬銘牌顯示它1836年出土自埃及國王谷,是某位法老的陪葬。這顯然不是一位寵妃的尸骨,因為卡塞爾學院的專家們還認真地標準了“性別:男”。而且它的兩臂被某種骨質的鐐銬鎖死在半截鐵柱上。鬼知道他生前是個什么邪性的人物,導致法老臨死還要把它放到自己的地宮中,也許是要壓制它,也許是相信靠著這家伙能到達古埃及人向往的死后王國。

  “真是個垃圾堆啊。”黑影對于這些可能震撼世界藏品表示了不屑。

  他用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個輕微的震擊。一根小動脈炸開,粘稠的紅血滴入深槽里。

  那些血液竟然比鐵流般的、生青色的水還要沉重,入水沉底,青色和紅色混合在一起,流動著蔓延開來。那株青色的、茂盛的藤樹被染上了一層新的顏色,血的暗紅。而這層顏色開始漸漸發亮,光從深槽的地步透出,斑駁陸離,像是隔著一層暗紅色的水晶放射出來的。漸漸地熒光棒的光背吞沒了,深槽地步發出的光尖銳如劍。深槽中,生青色的水面上冒出了氣泡,像是某種激烈的化學反應,這種反應很快把水加熱到沸騰,氣泡和水花一起跳躍,好像無數精靈在水面上瘋狂地舞蹈。

  光把巨大的言靈之陣照亮,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注入,言靈之陣火花,暗紅色的光有規律地閃滅,像是心臟波動的頻率。

  黑影低沉的唱頌聲控制了整個空間,壓制了其它一切聲音,在這早已是竄的古老而偉大的言靈之下,光的閃滅越來越快,無數龍紋組成的巨大團最后亮的像是被燒紅的金屬。

  達到極限,隨即光忽然熄滅,所有深槽在同一瞬間騰起暗紅色的蒸汽,流動的生青色水被蒸發,干枯的深槽里留下唄強酸腐蝕一般的白色痕跡。

  言靈之陣,或者封印,被毀。

  “湮沒之井”里好像被封凍的空氣回復了流動,被封禁的空間重新回復了自由,一切都透著一股輕松和新鮮,于是……

  仿佛群魔亂舞

  那些被封印在祭壇上的藏品活了過來,以不同的方式,古老的青銅面具無聲地開合嘴唇,像是在唱一首古代祭司的頌歌;沉睡在福爾馬林里的半截木乃伊在鐵柱上扭動,似乎想要掙斷鐐銬;暗金色的沙漏中,哪些黃金細沙早都已經落入下層,而現在這些細沙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新抽取到了上層,它原本就是這樣被設計的,根本不用人反復顛倒就可以計算時間;斑駁的八音盒又開始演奏了,記錄聲音的銀質滾筒上,浮現出新的細小凸起,這個滾筒每轉過一圈迷凸起的位置全部變化,下一輪轉動演奏的將是全新的曲目,還不僅僅是這樣,隱約的人面浮起于滾筒的角落里,像是個不斷作曲的音樂家幽靈閉目沉浸在自己的創造中。

  這是本該吞噬一切終結一切的地方,就像是棺材,里面不該有任何活物存在,而此刻居然熱鬧得像是廟會。

  “吵死了!”黑影說。

  他的聲音冷漠而輕微,卻如同軍令一樣席卷了整個空間,聲音所到的地方,群魔們都戰栗著重新沉默下來。這些隱藏在木乃伊中,或者被煉金技術保存了幾千年的“活靈”,剛從睡夢中醒來就感覺到了遠比永恒沉睡還可怕的重壓。無形的壓力來自黑影身上。

  “你,繼續演奏。”黑影指了指那個八音盒,“要些宏大的曲子,這應該是一場偉大的重逢。”

  于是八音盒奏出了宏大的進行曲,這是一首全新的編曲,從巴赫到貝多芬,從古典主義到浪漫主義的名曲和精髓都被襲用了,歷代音樂家的精神閃耀,古鐘轟鳴般莊嚴。

  黑影踏著音樂的節奏,沿著“樹藤”的主干前進,邁入前方的水池,只有這里還有那種生青色的水了,血液正和這種水劇烈的反應。但黑影涉過齊胸深的水,那些沸騰的液體絲毫不能傷害他,他緩步前行,每一步的步距都沒有變化,直視前方,像是朝圣的信徒。

  水池中央是一座巨大圓形祭壇,此刻只有這個祭壇還被言靈所保護了。黑影登上祭壇,掏出幾根熒光棒折疊,高舉過頂。

  他最后停在祭壇中央,看著自己前面的東西,沉默了很久,聲音里流露出溫柔的意味,“又見面了,我仍記得我們以鮮血為證的盟約,并誓言與你并肩作戰到鮮血流盡方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你已經枯萎。”

  那是一具男孩的枯骨,泛著沉重的古銅色,就像是一件用純銅打造的工藝品。它保留著男孩十三歲的身材,肋骨纖細伶仃,它的骨骼數量遠比正常人類要多,如果有一本百科全書可資對照,那么一些人類身上早已退化掉的骨骼仍能在它上面被找到,它有接近一千塊骨骼,有的互相融合,有的則組成不曾見于任何教科書的器官。但是最大差異還在于它的背后,兩束細骨就像是扇子,打開為巨幅的雙翼,頭低垂著,腳下則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這個動作就像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基督,骨骸以展開的翼骨為襯,形成完美的十字。

  龍骨十字。

  至今仍舊能看出那張已干枯的臉上流露的、臨終的微笑,黑影撫摸那張干枯的臉,忽然發聲笑了起來,“但別逗了,你不會就這么死了對吧?這不是一個龍王該有的死法。如果你真的已經死了,他們何必用這么巨大的言靈之陣約束你,怕你的靈魂還會掙扎著蘇醒么?”

  枯骨當然不能回答他,枯骨就像是一具枯骨該有的樣子那樣安安靜靜的,保持著詢難者莊嚴的姿勢。

  “不回答我一下么?”黑影用手指扣著它的頭骨,“那么,就讓我為你解開束縛。”

  他握拳,手腕處幾根小動脈崩裂,濃腥的鮮血直流入腳下的深槽,這些深槽直接進入那個巨大的水池,那些生青色的水對于這個言靈之陣的意義,好比是電解液對于電池,水的循環提供著源源不絕的力量。煉金術的極致,模擬了世界的循環,就像日月經天,江河行地。

  這一次血液的效果明顯減弱,剛才黑影以血液摧毀了那個巨大的龍文咒印,但深槽中的水有限,而此刻中央祭壇的水脈和水池連通,組成了幾乎沒有窮盡的支援。盡管他的血液已經令水池暴沸,但是水的蒸發也在消耗著血液。

  “想不到還有人類能造出這種煉金封印,”黑影的聲音里透出了疲倦,顯然巨量的血液消耗在吞噬他的精神,“不過為了你的復生,總要支付些代價,我來的時候心里就有了準備。”

  他猛地用力,全部四個心室和心房全力收縮,他控制了自己心臟的運動,以人類根本不可能坐到的方式從全身血脈中擠出鮮血。淋漓的血混入水池,緩緩沉淀到底層,之后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整個水池的水向著天空飛濺,濺起數十米高的環形水墻!一場逆飛的青色暴雨。支撐煉金封印的力量中斷了,籠罩在祭壇上的神圣死亡氣息忽然彌散,最后一道束縛也被解開,就像是漆黑的天穹被打開投入了神的光輝!

  雄渾的進行曲在此一刻到達最強音,仿佛貝多芬的靈魂附體,《歡樂頌》的天國降臨。

  “站起來!康斯坦丁!”黑影鼓掌,吼叫。

  沒有人回答他,龍骨十字靜止著,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生命的氣息。青色的水沫灑在它的臉上,仿佛一場忽如其來的細雨。

  黑影摸摸地凝視骷髏,骷髏看著自己腳下,微帶笑意。

  黑影走上前,輕輕地懷抱骷髏,就像是母親懷抱嬰兒,和它臉頰相貼,“真悲傷啊,康斯坦丁,原來你……真的死了。”

  “請為我們……演奏一曲悲歌。”黑影輕聲說。

  宏大的進行曲忽然停止,在一陣子亂七八糟的雜音后——就像是一只手忙腳亂的樂隊在調弦、試音、更換新樂譜——至悲至涼的樂音從八音盒彎曲的銅管中溢出,像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愴》,又摻雜著巴赫富于宗教感的彌撒音樂,女高音的詠嘆調凄美高亢,以人世間沒有的語言詠嘆時光翻轉如同秋葉,相聚往往短暫而告別常常是永恒,人們所不能承受的哀傷確實世界永恒的法則。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夢幻。”女人以蕭瑟的聲調唱起一首和風的歌,像是撥動蒙著灰塵的木琴。

  黑影全身微微一顫,猛地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另一個漆黑的身影站在背后不遠處,她來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別害怕,我不會偷襲。以你的血統,足以強行中斷這里的言靈之陣,我如果試圖從背后悄悄逼近你,一定會被你察覺。”后來的影子輕笑著說,顯然是個女孩,聲音清越跳蕩,透著些許囂張。

  先來的影子沉默了一瞬,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確實沒有聽見任何聲音,而如果對方又不是悄悄逼近,那么唯一有一種解釋,對方根本就是在那里等他,他的一切都被對方掌握了。

  “別急于進攻,你已經暴露自己的血統,可我仍舊站在這里和你耐心地說話,說明我有很大的把握不會輸。對不對?”對方含笑說,確實聲音里一絲緊張都沒有“輸贏這種事,輸家總是不能預判。”黑影聲音冷淡,“酒德麻衣,對么?”

  “哎喲,我居然這么有名?卡塞爾學院的花名冊里也有我的名字了么?”對方打了個響指,一束燈光從極高處射下,在金屬地面上投射出亮圓的光斑,高挑修長的酒德麻衣懷抱雙手,懶懶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緊身衣,兩柄直刀貼著大腿捆好,長發束成高高的馬尾。

  “你居然能有諾瑪的控制權?”黑影有些訝異。

  “既然你能入侵諾瑪,讓電子警戒裝置都失效,我自然也能咯。”酒德麻衣笑,“我在東大上學的時候也修過一些計算機方面的課程。”

  “我懂了,難怪你們在這里等我。”

  “對哦,埋藏龍骨十字的湮沒之井,是警戒最嚴密的區域,原本它應該是無法被侵入的,但奇怪的是,諾瑪的一部分功能忽然失效了。我們就像是一群老鼠,圍著戒備森嚴的糧庫,無時無刻不想偷偷進去,忽然糧庫大門的鎖脫落了,我們當然一擁而入咯。我也是忽然想到說,保存龍王骨骸的井,該是個人人都想參觀的地方吧?就像是開羅博物館里圖坦阿蒙的黃金棺材。所以我就在這里等著同好,看看誰會來。你是第一個。”酒德麻衣扭頭望向側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二個。”

  仿佛是為了回答她,黑暗里想起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這個校園里藏了多少人對這東西感興趣?真有意思,快成聚會了。可惜還缺一個人,就可以湊齊一桌麻將。”黑影淡淡地說。

  “有的有的,打麻將人齊了。”黑影的背后,居然真的有人說話了,還高高舉手。

  “幸會哦,諸位。”酒德麻衣擊掌。

  各有一束聚光打在另三個黑影身上,此一刻暴露出的本該是最猙獰的真面目,三個黑影的身體都繃緊,路出進攻的姿勢。空氣里的殺機如繃緊的琴弦,一觸即發……

  然后殺機又無聲地消散了,氣氛變得有點詭異。

  因為最后來的那個人,他頭上套著個肯德基的紙袋,雖然挺拔的身子和T恤下獅虎般的肌肉是那樣有視覺沖擊力,但是那身炸雞味兒真是有點不和諧。

  “喂,我說你能專業一點么?”酒德麻衣“撲哧”一聲笑了。

  相比其他人,他委實不太專業,守在龍骨旁的人穿著一身純黑色的作戰服,彈性的材質勾勒出女性令人窒息的身體曲線,修長纖細身材,像是鶴一樣挺拔;而另外一個人則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正裝,剪裁精細,修身的佛羅倫薩白襯衣,居然還沒有忘記銀灰色的領巾,而且坦蕩地沒有遮住臉,柔軟的額發垂下來遮住了他半邊精致的臉,金色和海藍色的雙色瞳格外醒目。

  帕西,調查組的秘書

  “可是你們都是有備而來,我是臨時趕來湊個熱鬧的,三缺一,對最后那個來捧場的人,你們還要求著裝么?”肯德基先生似乎有些憤慨。

  “那你呢?帕西先生,我是闖入的賊,我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臉,你居然也這么坦然,你是以為要參加酒會嗎?”酒德麻衣看向帕西。“這所學校中的一切都屬于校董會所有,我有校董會的授權來監督管理校產,我當然不需要鬼鬼祟祟。”帕西回答得很淡然,“除了我,你們都是賊。”帕西說。

  “四個盜墓賊,ABCD,他們都想要同一件財寶,而這件財寶無法共享,所以最后只有一個人活著離開墓穴,他們之間誰會先死?”酒德麻衣還是笑吟吟地,“真是一個亂局呢,誰先動手誰就會把后背露給其他的敵人,難道大家就這樣站著不動?”

  “打麻將嘛,吃上家看緊下家盯死對門,”肯德基先生很篤定的說。嘴上說得那么輕松,他卻開始緩步后退,全身肌肉隆起胳膊上的青筋游走如細蛇。他說完了這句話已經后退了十米,精確的十米,言靈序列表上殺傷性巨大的言靈通常領域較小,很少有能過二十米的,如楚子航“君焰”這樣高危的言靈,如果不爆炸,領域范圍只有有限五米,換而言之他只能在五米半徑的球形空間內制造熾熱的火焰,此時肯德基先生距離酒德麻衣和帕西50米開外,距離那個未露面的黑影也只有30米,站在了相對安全的地方。這顯然是一個雞賊的家伙。

  帕西沒有動,但是令人不安的空氣波動來自他所站的方位,居然在沒有任何念誦的情況下,他的領域已經被激發,言靈進入了預備的狀態。

  酒德麻衣倒是很輕松,懶洋洋地甚至懶得握住那對直刀的刀柄,“我說,打麻將這個隊形可不太對,打麻將應該坐在桌子的四個角,而你現在坐在桌子的正中間。”酒德麻衣笑吟吟地看著龍骨十字邊的黑影,“那是個危險的地方,你距離龍王骨骸最近,我們豈不都會攻擊你?”

  “對,她坐莊。”肯德基先生表示贊同。

  “你們錯了,這不是一場麻將。”黑影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們,輕輕地撫摸龍王骨骸,目光凝重深情,“麻將靠運氣,而決定我們這場勝負的是血統。你們這些身負血統的人,卻不明白血統真正的含義。”她緩緩轉身,"那是黃金般的血,賜予我們灼熱之力,神之權能,在掌握權與力的人面前,根本沒有勢均力敵的戰斗,弱者……只能螻蟻般死去。

  “言靈·冥照,序列號69,于浮光中化為影,己身虛無。”她看著酒德麻衣,“我看過你和愷撒對決的錄像,你很優秀,遠勝愷撒·加圖索。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言靈恰好是‘鐮鼬’,可以不依靠視覺,你可以無聲無息地把他一刀斷喉。你所以那么自信是因為在這個空間里只有幾盞燈,一旦你釋放言靈,你將徹底化入黑暗,而我們之中任何人都不能夠捕捉到你的痕跡。你立于不敗之地。”

  “呀嘞呀嘞,被看穿了底牌,心里還真有點惶恐吶!”酒德麻衣笑。

  “我很喜歡你唱的那首和歌,‘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黑影說,“你這可悲的,追求幻景的人啊。”酒德麻衣一愣,她只是隨口和歌嘲弄黑影流露出的悲傷,卻沒有料到這句讖語一樣的歌詞暗合自己的言靈。她想說些什么反擊,卻沒能出口。她臉上還帶笑容,但笑容已經凝固,巨大的空間里回響起喪亡的音樂,樂聲里仿佛有朝魂的大鐘轟鳴,那臺可以自己演奏的煉金設備自行運轉起來,就像是一千一萬個死神一起吼叫。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來自黑影的波動,不是風,也不是電流,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座山峰在你面前即將傾倒的感覺,整座山即將壓在你身上的感覺。“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黑影緩緩地唱起這首歌謠,一層肉眼可見的透明領域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發散,看起來那道氣幕的邊緣是那么溫和那么圓潤,輕柔地覆蓋了龍王的骨骸,骨骸甚至沒有一絲震動……但金屬的地面開始龜裂,細碎的金屬屑在領域范圍內緩緩升起,就像是領域范圍內進入了失重狀態,伴隨而來的是驚人的磁化現象,被磁化的金屬屑互相吸附,圍繞著黑影旋轉,就像持鐮的黑袍死神圍繞神座。5米,10米,15米,20米……這個效果未知的言靈在迅速地擴張領域。沒人知道被它籠罩會如何,但結局無疑只有死亡。可是這種致命的言靈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領域?這簡直就是游戲“死亡之手”一類的神級巫術。

  它已經強到顛覆言靈學的規則了。所有人自然反應都是后退,到是尊嚴令他們還未不顧一切地落慌而逃。25米,30米,35米……領域繼續擴大,沒有減速,氣幕平靜溫和,氣幕中的空氣因為劇烈磁化和電離效果而出現了忽閃忽滅的電流,電流把那些凝聚起來花費千萬計美元換回的重要藏品,在一瞬之間灰飛煙滅,但是看到這一幕,最驚恐的絕對不是財務委員會的諸位教授。而是言靈研究學的專家們。

  帕西猶豫了一瞬,收回了進入準備狀態的言靈。但他沒有試圖逃走,因為那道穩定擴張似乎是沒有極限的,直到把他們全部都卷進去。黑影根本不用擔心他們的逃逸,這是一場貓捕捉老鼠的游戲,貓可以允許老鼠逃走,因為它相信老鼠不會掏出爪子可控的范疇。他這才明白他們所有人都錯了,黑影進入這個空間時的謹慎只是為了那個巨大的言靈之陣,此刻言靈之陣已經崩潰,她的力量可以100%的釋放了。

  他從懷里抽出了一柄PPK,這種小型手槍經過裝備部那幫瘋子的篡改,足以擊落一架低空飛行的老式戰斗機。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他努力克制著顫抖,從口袋里摸出黃銅盒子,打開來,里面是一枚子彈。黃銅底火上漆成刺眼的紅色,彈頭則是一塊經過雕琢的暗紅色晶石。

  賢者之石的子彈,這種神秘的晶石是足以殺死初代種的利器。煉金術的極致成果,超越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種元素,精神元素,掌握四元素法則的龍王和他們的后裔都無法對這種詔曰規則的元素下達命令,它是無敵的,洞穿一切。

  他填入了這顆子彈,唯一的一顆,毫不猶豫地抬槍發射。他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四大君主之一或者地位極高的次代種,龍族的王爵們,但是他明白如果不傾盡全力他們所有人都會死。這不是麻將,開局就不是公平的。

  暗紅色的子彈毫無阻礙地進入氣幕,黑影甚至來不及反應。

  命中了黑影,巨大的沖擊力把她擊退了!

  但是帕西甚至來不及吐出一口氣,黑影再次站直了,她的戰斗服表面覆蓋著一層金屬樣的東西,那些凝聚的金屬碎屑,隨著她直起身體,暗紅色的晶體粉末從戰斗服表面滑落。賢者之石的彈頭……在她的身體表面碎裂了。

  “給你這顆子彈的人沒有教你使用的法則么?”黑影冷冷地說,“精神元素一旦被煉制為晶石,也就具有了形體,它的無限制,知識對于言靈,但是作為一件有形體的東西,如果它打擊在金屬這樣堅韌的東西表面,還是會碎裂。你應該偷襲我,射進我的身體,而且命中核心。那樣才能殺死我。”

  她轉向酒德麻衣,“最后,你呢?就算是綿羊,在被獅子捕獵前也會掙扎。那么,掙扎吧,趁你還活著!”

  酒德麻衣沒有動,她的一切可能的應對都沒有用,冥照原本是幾乎無敵的言靈,她學過忍者的技巧,配合冥照可以消無聲息地接近任何敵人。但是黑影嘲笑了她,這個嘲笑是對的,面對這樣的言靈,冥照根本沒有用。因為這個言靈根本就是死神本身,在它巨大的領域內,一切都被絞殺,沒有破綻,也滅有逃逸的機會。

  黑影的第一個要殺的目標顯然就是她,她面前的氣幕開始變化,刀劍般凸起,那些紅熱的金屬碎屑凝聚力為枝杈橫生的詭異刀劍,就要穿出氣幕,刺透她的身體。

  刀劍的空間尺度是十米!是死神的巨鐮!

  “可以了,不需要硬撐,這是實力的差距。”有人輕聲說。

  酒德麻衣被一只手隨便地撥開,那個人從酒德麻衣背后的陰影里走出來,另一只手……握住了巨鐮的刃口!

  于是整道氣幕在他面前停止,那道代表死亡的邊緣和他的臉距離只有30厘米,他握著紅熱的金屬,就像是端著一杯紅茶。

  真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了,并不高大,不像肯德基先生那樣魁梧,也不想帕西那樣透著優雅的貴族氣息,身材無論何酒德麻衣或者黑影相比都顯得很普通,當然,看起來他是個男人。

  不過這也僅僅是猜測,因為這家伙穿了一身睡衣,臉上帶著一個機器貓面具。

  在這種環境里看到那張熟練的藍色圓臉,令人根本沒有想笑的感覺,只是十倍百倍的森冷。

  “權與力?你說權與力么?”穿睡衣的男人看著黑影,滿是嘲諷的口氣,“很好,你比他們更懂規矩。但是服從權與力規則的人都明白,信奉權與力的人,必然死在握著更強的權和更大力量的人手中。這是信仰的代價,這是你支付代價的時候。”

  “麻衣,站起來,站到我面前來。不用畏懼,更不必驚惶,”他冷漠的下令,“在這張麻將桌上,有人有‘青銅御座’為他的屏障而無所畏懼,有人有賢者之石為屏障而無所畏懼,你什么都沒有,但有我在你背后。”

  酒德麻衣真的站了起來,走到男人面前,挺起胸膛,阻擋在他和那層危險的氣界之間。她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從這個男人走出陰影的一刻,她再無畏懼。

  “明白,您是堅不可摧的屏障。”酒德麻衣輕聲說。

  “不,我不是你的屏障,你是我的武器,我不會允許自己的武器折斷,”男人輕輕按在酒德麻衣額頭,“我賜汝血,以血為劍,立萬劍之巔,破千刃不損。我假汝名,曰‘天羽羽斬’,曰‘布都御魂’!”

  “受命!”酒德麻衣閉上眼睛,她再次睜眼時,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布滿整個瞳孔。

  只一瞬間,她脫胎換骨,和那個黑影同樣的、宛如死神般的壓力以她為中心海潮般涌出。她雙手拔刀,左手‘天羽羽斬’,右手‘布都御魂’。

  “怎么……可能?”肯德基先生和帕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都學過一些基本的日本神話,知道這兩柄劍的名字,這是日本所謂‘神代時期’三靈劍中的兩柄,地位僅次于日本三國寶中的‘天業云’,‘布都御魂’是‘建御雷神’的佩劍,至今傳世還有兩柄號稱‘布都御魂’的神劍,分別藏在石上和鹿島兩個神宮中,而‘天羽羽斬’則是日本神明須佐之男斬斷上古神獸八岐大蛇的神劍,已經沒有流傳,無論有流傳的沒有流傳的,這兩柄劍根本就是類似亞瑟王佩劍Excalibur的傳說之物,就算傳世的也該是什么托名的仿制品,原物根本不該存于世界上。

  但現在從知道不到兩尺的刀鞘里,酒德麻衣真的拔出了流淌這赤紅色和溶金色的兩柄長劍,天羽羽斬如其另外一個名字“十握劍”一樣是刀刃長達十拳的長弧刀,而“布都御魂”則是長達兩米的巨型直劍,這兩個東西被拔出來就像是一場魔獸。

  “這根本就是……神級道具啊!”肯德基先生喃喃的說。

  對于西方人來說,了解這兩柄劍的途徑一般只是PS系列游戲機上的各種日本游戲或者動漫畫,曾經持有它們的人包括《戰國無雙》里的明智光秀,《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鼬……宅男們揮舞這游戲手柄或者漫畫書夢想握著他們。想象永遠是美好的,但當這東西一實體面目呈現……卻讓人覺得荒謬、恐懼、不由得顫栗。

  “血的恩賜……”黑影的眼瞳中,金色火焰也開始熾烈,她聲音微微顫抖,“能施此種恩賜的人,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往前看盡一切的歷史,也只有三個,你是誰?你是誰?”

  最后疊聲的詢問暴露了她的恐懼,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懼。

  “反正不會真的是機器貓。”帶著面具的男人冷冷的笑著,重新退入黑暗中,“冥照”的效果在他身上出現,他的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的一潑濃墨。

  黑影不再說話,一切的言語此時已經沒有必要,氣幕前的死神之鐮開始震動著崩裂,好像這柄沒有生命的武器也開始畏懼,散開的金屬碎片利刃般的射向酒德麻衣,卻在她的皮膚表面回彈,像是擊打在高硬度合金的表面,酒德麻衣用來扎束長發的紅繩被切斷了,娓娓墜落,漆黑如瀑布的頭發散開,漫漫飛舞。

  她輕描淡寫地抬頭揮劍,天羽羽斬。只是最普通最平靜的斬切,沒有任何技巧,簡直就是拿起一柄菜刀切開一顆洋蔥的感受,但是那柄“死神之鐮”從中斷裂,所有金屬碎屑被激得逆射,無與倫比的力量,強絕的威儀,跟那具石棺被黑影的領域摧毀一模一樣。

  酒德麻衣再次揮劍,布都御魂在她身邊轉出完美的圓弧,以圓弧為界,領域自然而生,灼目的亮紫色電光以劍鍔為中心擴散,包裹了酒德麻衣,和黑影的領域正面對沖。

  沒有任何聲息,它吞噬了黑影的領域,那層巨大的氣幕邊緣被這柄劍的領域“切”掉了一塊,就像一顆紫色的櫻桃嵌在透明果凍上。

  “煉金領域。”帕西低聲說。

  他已經可以接受在這個晚上發生的任何事了,因為最驚悚的事情都發生過了,煉金領域也不算什么。但是在煉金學的教科書上,煉金領域只是煉金術士們臆想的奇跡,是并不存在的技術,煉金術的核心,無非是在火焰和化學作用下令各種元素死亡而后復生,所謂的“再生金屬”就是這樣制造出來的,制造過程中組合出新的、更加純粹的結構,獲得奇妙的品質,例如最基本的,用銀重組為黃金的“點金”工藝。但是只有生命能夠運用言靈之力,產生領域。因此附帶領域的煉金產品都以血祭鎖入靈魂。

  所謂“煉金領域”就是直接用四大元素地水風火重組為帶有某種“生命本質”的煉金產品,這種產品能夠自己產生領域。

  不是“人”的領域,是“物質”的領域,是超越神權從塵埃中仿造生命的技術,禁忌之術!

  但這是今晚他第二次看見“物質”產生領域了,第一次是“凐沒之井”中龐大的言靈之陣,完全用流淌的青色水體激發出領域,第二次則是從那柄傳說之劍上。

  果然一切教科書存在的意義就是被挑戰而改寫!

  酒德麻衣步入了黑影的領域,她就是被那層透明的氣界吞進去了,但是“布都御魂”激發的雷電領域越來越耀眼,最后她的身影都模煳在其中了。

  黑影的身體開始出現變化,黑色的作戰服裂開,青色鱗片覆蓋著姣好的身軀,而后姣好的身軀猛地膨脹,鱗片豎起如一片鋼鐵荊棘!骨刺從她的雙手手背上探出,黑色的骨骼,延展為黑色的詭異利刃,剩余的金屬碎屑附在上面,鍍上一層冷冷的光輝。“天羽羽斬”轟鳴起來,振奮激昂。

  黑影和酒德麻衣對沖而去,無窮無盡的光與熱、雷與火四散飛濺,四柄武器交擊的巨響,好像是世界毀滅的喪鐘!

  肯德基先生和帕西在“湮沒之井”的出口相遇,他們逃竄之快,就像是被虎狼群追逐的野狗們。整個空間都在震動,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用力去拍電梯按鈕,只有一部緊急逃生的電梯通往這個空間,現在是他們的唯一機會。

  “幸會啊。”肯德基先生對帕西說。

  帕西楞了一下,“幸會。”

  “遇見這種超自然的事就沒必要再平的你死我活了,對吧?”

  “這時候看見你這怪物,感覺才是看見了同類。”帕西看了他一眼,“豈止不會決戰,簡直想交換名片。”

  又是一震動,頭頂堅固的鋼筋混泥土結構裂開了,鬼知道這是什么樣的力量沖擊,差不多百米厚的結構乘也禁不住了。一塊山一般大的混泥土沿著平整的切面緩緩下墜,肯德基先生全身肌肉爆發,帕西閃了進去,猶豫一瞬,袖口中滑出一把黑色的獵刀,撐住了立刻就要關閉的電梯門。這臺電梯感應到了震動,電梯里的警報蜂鳴,紅光閃動。一級警戒狀態,此刻這臺電梯原本不會降到地底,是帕西動用了強制性的白卡。

  獵刀為肯德基先生爭取了幾秒鐘時間,他像是敏捷的猩猩那樣從獵刀上方滑過,躍入電梯。

  電梯門立刻封閉,急速上升,忽如起來的加速度讓兩人一齊跌坐在地板上。升到半途,又一次巨震,這次震動之強烈,幾乎是八級地震的級別,逼近了這所校園抗震的極限。半邊電梯的地板被震塌,直墜下去,帕西敏捷地躍起,雙手抓住電梯的天花板,兩個人驚悸地看向下面漆黑的電梯井,幾秒鐘之后,烈焰填滿了那個幽深細長的黑色空間,無可逃逸的高熱氣流卷著火光上升,就像是暴怒的火龍,撲面而來的熱風刀一般割面。

  帕西伸手抓住了肯德基先生的肩膀,突出一連串詭異的音節,他的領域膨脹,籠罩了兩人。

  言靈·無塵之地。

  不被允許進入這個領域的任何東西都被排斥,無論是固體、流體、甚至溫度也被隔絕。

  烈焰穿透電梯往上升去,一切可燃燒的東西都被焚毀,只剩下被燒得漆黑的金屬框架,帶著他們繼續上升。

  膨脹的高溫氣流最后沖破了頂部的混凝土結構,在夜空中化為夭矯的龍形,一閃而滅。

  他們仰頭便能看見星空了,肯德基先生扭頭看著帕西,“想不到你還真的那么重視我們短暫的結盟。”

  “如果沒有下面那些東西,”帕西冷冷的說,“我不會教你,但是他們存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完全超越我們理解范疇的力量出現,力量分配的格局不是我們先前估計的,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相對弱的人應該攜手。你給我留下的印象深刻,我不知道你站在哪一方,但至少,不是那些怪物那邊。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你真是政治家。”肯德基先生嘆了口氣,“不過你說的對,力量的格局……又一次完全改變了。我們得慶幸這臺電梯是最老式的機械重錘結構,否則逃不出去。”

  楚子航從夢中驚醒,望著漆黑的窗外,烈焰從“英靈殿”前方的井口中噴發,那口井號稱是學院的典籍之井,在還沒有自來水的時代,師生們從井中打水,現在已經干涸。

  他披上衣服沖出病房的門,無處不是紅色的燈光卷動,警鈴聲刺耳的像是大群的火烈鳥在垂死之際哀鳴,大地震動,埋設在地里的水管炸裂,高壓水柱噴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崗巖剝落,英靈殿頂部的雄雞塑像轟然倒塌。

  一切就像寫在預言書中的末日,末日面前每個人都渺小的像是塵埃。他放眼之處看不到人,也許醫生護士們還未從沉睡中驚醒,也許他們已經緊急避險,也許他們已經死了……

  空蕩蕩的走廊,陽臺上的空氣冰冷,他忽然轉身四顧,脫口而出,“夏彌……”、風從露臺上吹過,仿佛回答他的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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