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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奴》第110章
有關吳三桂起兵後的資料

很多人納悶吳三桂怎麼就到長江邊敗了,骨頭搜集了一些前人書定的資料,複製過來發在作品相關上面,大家有興趣可以看一看。純史料性東西,不喜歡看的讀者不必看。對了,史料中有些內容是對康熙有所正面的,大家區別看就可以了。最後是吳三桂死之後吳氏家庭的命運,慘,全部殺光。

正式更新稍晚一點,大概在三點左右。

吳三桂同清朝的軍事鬥爭,大體經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三桂起兵,到十四年(1675年)底,三桂發動戰略進攻,清朝戰略退卻;

第二階段,從康熙十五年(1676年),到十六年(1677年)底,雙方進入戰略相持,展開了互有勝負的拉鋸戰,而清在局部地區如甘肅、陝西、江西、浙江等處逐漸轉入戰略性進攻;

第三階段,從康熙十七年(1678年)到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清軍戰略反攻,吳軍全面退卻,直至被徹底消滅。戰爭的全過程,顯示了它的內在規律性,頗有節奏地向前發展著,變化著。

在戰爭的第一階段的二年中,吳三桂乘清軍無備,突然發動武裝政變,並以迅猛的攻勢,連續奪取了雲南、貴州、廣東、湖南、四川及江西部分地區,並把這些省份和地區置於周王政權的控制之下。吳軍前鋒直抵長江南岸。三桂「散佈偽札,煽惑人心,各省兵民,相率背叛。福建耿蕃奪取了福建及江西、浙江大部分地區;王輔。臣叛於陝西,除了個別地區,陝西與甘肅絕大部分都陷入叛軍之手。康熙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從長城腳下又傳來了警報:蒙古察哈爾部布爾尼也乘三桂叛變,「興兵造反」。布爾尼為林丹汗後裔,太宗時被剿滅,扶植其子額哲為親王,嫁一公主,為清朝額駙。布爾尼為公主所生,與朝廷是血肉至親。布爾尼煽動蒙古各部造反,只有奈曼王扎木山響應,其參加叛變的,僅有二旗。四月六日,康熙命將出師,以多羅信郡王鄂扎為「撫遠大將軍」,以大學士都統圖海為副將軍,護軍統領哈克山、副都統吳丹、洪世祿同為軍務參贊,率滿洲八旗兵和調取蒙古諸部兵馬討布爾尼。

北疆出了事,西部也不安寧。西藏受到吳三桂的煽惑與收買,不時地挑起軍事摩擦。它在政治上同情吳三桂,對清朝懷有動搖,若即若離。從全國情況看,除了關外的遼東地區以及山東、河南等少數地區還較穩定,再也找不到一塊安靜的土地!叛亂所及,波連十餘省,「賊勢益猖獗」戰事僅一年,康熙不禁驚呼:「逆賊得據大江(長江)之南!」戰事還在向北發展,直抵長城內外。所謂「東、南、西、北,在在鼎沸」就是戰爭第一階段的生動概括!

在王輔。臣叛於寧羌州後,帶動陝甘兩省紛紛叛離清朝,康熙深感局勢的嚴重性,一時性急,打算御駕親征。他對幾位大學士說:「朕欲親至荊州,相機調遣,速滅賊渠吳三桂。若吳三桂既滅,則所在賊黨,不攻自息,生民得安。」他要求他們跟議政王大臣密議,大臣們當然不會贊同康熙出征。因為此事關係重大,康熙離京,京師為根本重地,倘生意外,誰也負不了這個責任!至祖接受了勸告,暫停親征。康熙的這個舉動,足以說明當時局勢的嚴重程度。

因戰爭而引起的混亂,有一發而不可收拾之勢。清朝所處的國際形勢,也潛伏著危險。康熙十三年七月,兩廣總督金光祖密報:「交趾(越南)知孫延齡叛逆,乘機蠢動,陳兵邊界,其情叵測,請加防禦。」康熙不得不增兵,「防守險隘」。交趾陳兵邊界,其意圖不外是,擔心中國內戰蔓延到該國,以事先封鎖邊界,防止竄入。但鑒於它與中國的關係,欲乘中國內亂侵入,獲取中國領土,這個可能性也是比較大的。它畢竟力量不足,只能小心謹慎從事。

還有朝鮮李氏王朝,它原與明朝的關係密切,在受到清朝兩次武力入侵而被迫稱臣,內心一直不屈服。吳三桂發動叛亂後。它密切注視中國政情變化。一些大臣和知識分子(儒生)甚至上疏國王,要求乘時起兵復仇。儒生羅碩佐、趙顯期等於康熙十三年(李氏顯宗十五年)五月,相繼上疏,大意是,吳三桂「既據南方,蒙古亦不親附,天下事變,近在目前,乘此機會,練兵峙糧,大可以復仇雪恥,小可以安國保民」《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下編,卷2,3988頁。。七月,有一「布衣臣」叫尹,他進一長篇密疏,痛陳以往所受國恥,要求乘三桂起兵,朝鮮可與之配合行動,內稱:「我國精兵勁矢,聞於天下,大炮飛丸,足以方行;得選卒萬隊,北首燕山,規恢進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開海洋一路,約鄭人(台灣鄭經)並勢,以撓其腹裡;以傳檄燕、薊、遼河以北野春諸部,日域諸島,青齊(山東)、淮浙(安徽、浙江)等處,以通於西蜀(四川),使同仇疾,興共奮起……我顧不難橫據醫閭(遼寧錦州北之山),薄逐幽沈,而為天下請兵矣!……」《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這篇奏疏,表達了朝鮮統治集團與知識界對清朝的憤激的情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未必順利。國王持慎重態度,未予批答,要視形勢而定。看得出來,南邊的交趾,東北的朝鮮都對清朝抱有敵意。只是因為清朝很快轉敗為勝,形勢見好,這些抱有敵意的國家才沒敢採取行動。

交趾、朝鮮等國蠢蠢欲動,深刻地表明,吳三桂叛亂所產生的政治與軍事震動已遠遠超出中國境內,而在交趾、朝鮮等國發生了強大的政治影響,如發展下去,有可能使這些國家與三桂聯合,將清朝置於空前孤立的地位。當然,形勢的變化,最終沒有出現這個結果。這對清朝來說,的確是一次幸運!

這就是戰爭第一階段所出現的一系列結果。確如三桂和他的謀士們在起兵前所預想,兵出雲貴,旗開得勝,一路勢如破竹,前鋒直抵湖北境內、長江南岸的松滋(今松滋北),隔江與清軍大本營荊州相望。三桂飲馬長江,翹首北望,已擺出渡江北進之態勢。至此,三桂的軍事進攻已達到了頂峰。

吳軍進至松滋,舉足即可渡江。此時,清軍未集,江北已是風聲鶴唳,人心不固。如能迅速渡江,獨佔長江之險,軍事主動權穩操在手,並在政治上進一步擴大影響,動員江北乃至黃河流域的漢官漢將參加,清朝將無法收拾局面,勢必繼續退至黃河北岸,以圖固守。奇怪的是,吳軍進至松滋,屯駐已三個多月,卻毫無北進的跡象。他的將領們都很著急,一般人士也感到不解,在雲南留守的三桂核心中的人物對軍事停頓不前,大軍不過江甚是詫異。三桂的謀士劉玄初急忙起草了一份報告,陳述了他的戰略主張。信的大致內容如下:

此時,應為直搗「黃龍府」而痛飲。可是,現在卻屯兵不進、河上逍遙,坐失良機,等待清四方之兵集結,我真不知這究竟是為什麼?這是不是王(指三桂)特送諸大臣入朝為王請命?諸大臣都是辱國之臣,自救性命不暇,怎能為王請命!如說待世子(指吳應熊)回來嗎?我以為朝廷寧可失掉四海疆土,決不會令世子回歸雲南!一般來說,弱者與強者鬥,弱者之利在於行動迅速,而強者利於較量實力。富者與貧者打官司,貧者樂意盡快使案子完結,而富者樂意把案子拖得長久。如今雲南系一隅之地,抵不上東南一郡。而吳越(指江浙地區)之財貨,山(西)陝(西)之武勇,都集中在荊州、襄陽、長江、漢水之間,王按兵不進,想與清兵久持,這與弱者同強者較量實力、貧者與富者比賽財富有什麼不同!

劉玄初寫到這裡,不勝感歎:唉!只盼望上天早降聖人,以安定中華吧!《廣陽雜記》,卷4,179~180頁。

吳三桂讀了這封信,無動於衷,置之不理,沒有給以答覆。

在此關鍵時刻,三桂沒有聽從劉玄初的忠告,犯了一個戰略上的致命錯誤,而這個錯誤最終導致他的徹底失敗。劉玄初對形勢和雙方力量的對比分析是完全正確的。拿吳氏集團的實力與清朝相比,兩者強弱分明,貧富懸殊。表面看,三桂起兵時,具有相當的實力,而一年後,有各地的響應,實力大增,可以同清軍相抗衡。但他畢竟是以一隅之地雲貴為老本,後勁不足,況且各地響應者不過各自為戰,形成不了一個統一指揮的強大的軍事力量。清朝佔據全國統治者的地位,可以在政治上進行動員,在軍事上可以四處徵調軍隊,又擁有廣大的領土和人口,無論在人力物力上都具有很大的潛力,當它一旦發揮出來,將產生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戰爭的第一階段,它雖然遭到了失敗,但其實力並沒遭受過大的損失。因為滇、黔、閩、兩粵等主要叛亂地區,多屬三藩的漢軍、綠旗兵,而滿洲八旗、蒙古八旗兵多集中在北方,故其軍事實力未減。清朝所佔有的條件,使它的後勁遠遠勝過吳三桂集團。得明顯,三桂只利在速戰,不可久持,宜乘勝進軍,借助各地起兵反清的有利形勢,乘清軍無備,兵力未集,清統治集團驚慌之時,一鼓作氣,揮戈渡江,北涉黃河,直逼北京,可收全勝之局。清朝以全國的兵力和物力,利在較量實力,不怕持久之戰。如戰爭拖延下去,固然雙方都將困難重重,但對吳軍更不利,只能消耗掉它的有限力量,從而使清軍轉敗為勝。三桂的致命錯誤,進至長江南岸,即停止進兵,使康熙從容而有步驟地部署兵力同吳軍展開決戰而勝之。這步棋,在吳氏集團中一些有識之士已有所察覺,除了劉玄初力主迅速渡江北上,還有主張下九江,扼長江、淮河、以絕清朝的南北運道;也有的勸三桂據巴蜀,塞殽函以自固。這些主張,各有側重,但從戰略上,有一個共同點,這就是都力主進兵,而不能停頓下來。可惜三桂都不聽,一到湖南,就屯兵不進,坐失機宜。《四王合傳?吳三桂傳》,4頁。三桂的悲劇,即源於此!

吳三桂為什麼不願北進?他久歷戰陣,嫻熟戰略戰術,應該說,已成老謀深算,對於是否繼續進兵,自有打算。他考慮問題,也許自以為比他人更老成持重。他的一個基本的想法,「欲出萬全,不肯棄滇、黔根本」。他苦心經營雲貴十多年,視此為根基所在,北上意味著棄根本,另辟新天地。倘若大事不順,中道受挫,就使自己陷入進退失據的危險境地。屯兵長江以南,鞏固陣地,站穩腳跟,即使大事不成,尚可「劃江為國」,立半壁江山。這番考慮,雖屬穩,卻難保勝利。兵法上說,有進無退。只有進攻,才能取得和鞏固已得的勝利。而軍事進攻一旦停頓下來,變為防禦,就將使自己被動挨打。三桂的這種軍事上的保守主義,使自己的軍隊很快喪失掉進取的銳氣。從劉玄初的信中,看出三桂還顧慮兒子吳應熊尚在北京,指望以兒子作為交換條件,把應熊放回江南,他就不過江。他以為在強大的軍事壓力下,清朝會接受他的條件,跟他「裂土議和」《清鑒綱目》,卷4。。康熙作出了有力的回答:削去他的親王爵,處死吳應熊父子,跟他勢不兩立!三桂頓時氣沮,精神低落,無法振作起來。

據說,吳三桂很迷信,對於是否渡江北上這件大事,求諸占卜。他進駐衡陽後,聽說衡山嶽神廟裡有一隻白色的小龜,其大小如一枚銅錢,居此廟已有年頭了,當地人以為鬼神之使,把它奉為神靈,藏在幃中,按時敬祀它,用它來占卜吉凶禍福之事。三桂就自己的前程想問卜此龜。他擇一吉日,前去廟中祀神。他把全國山川地圖鋪放在神座前,將白龜置於地圖上,心裡默默祝禱,看此龜究竟走向何方。只見小龜在地圖上蹣跚而行,始終不出長沙、常德、岳州之間,然後回轉至雲南而止。占卜了三次,都是一個結果。三桂暗暗吃驚,信以為真,不敢輕出湖南,亦不敢渡江。《大有奇書》,轉引自《爝火錄》(下),「附記」,卷1,969頁。

這則故事,剝去迷信的色彩,只能說明吳三桂有自己的政治目標,不便渡江罷了。此系後話,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康熙十三年四月,三桂在湖南常德給康熙寫去一封信,交給被扣留的禮部侍郎折爾肯和翰林院學士傅達禮,釋放他們回去,轉呈康熙。走時,還給他們備了厚禮攜帶回京。折爾肯和傅達禮離開常德,先到了武漢,「鎮南將軍」尼雅翰立即向朝廷寫去了報告。

康熙還沒有見到三桂的信,就給「寧南靖寇大將軍」多羅順承郡王勒爾錦等人發去指示:

朕思吳三桂素多狡詐,此中疑有詭計。如吳三桂服罪請降,王及將軍等,仍議招致之,益加警備,毋墜奸謀,即吳三桂束身歸命,王等但以禮受降,其官屬益加嚴防,不可分散兵力,急於前進,務相機以行。《清康熙實錄》,卷47,1~2頁。

康熙從三桂遣返折爾肯、傅達禮等回京一事,估計他的奏章可能有歸降之意,因此一方面表示可以受降;一方面囑咐保持高度警惕,切勿受騙上當,誤中奸計。事實並非如此。當他看到了三桂的奏章,就對兵部、刑部官員說:他本來期待三桂「悔過自新,束身待罪,未忍加誅(吳應熊)」。但「近覽吳三桂奏章,詞語乖戾,妄行乞請。諸王大臣鹹以吳三桂怙惡不悛,其子孫即宜棄市,義難寬緩」《清康熙實錄》,卷47,6~7頁。。

吳三桂的這份奏章內容,官書不載,他書亦失載,迄今鮮為人知。從康熙的話中,有三桂「妄行乞請」、「詞語乖戾」等語,把這句話聯繫起來看,可以肯定地說,三桂並無降意,亦無服罪的表示。在康熙看來,三桂的話皆屬荒謬悖倫,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這大抵就是「詞語乖戾」的意思。所謂「妄行乞請」,聯繫康熙讀了三桂的奏章,便決定處死其子吳應熊和孫子,還毀掉了他在關外的祖墳,王一元:《遼左見聞錄》,參見《逆臣傳?吳三桂傳》,卷1。38頁。可以推知,三桂「乞請」,赦免他的兒孫,他不北進,劃江為國等事。關於這個問題,康熙於康熙十四年四月在答覆西藏達賴喇嘛的信中透露,達賴曾給他上過奏章,其中有為三桂請命的話:「若吳三桂力窮,乞免其死罪;萬一鴟張,莫若裂土罷兵。」此事系三桂賄買達賴從中斡旋,代為懇請。僅此證明,三桂的「乞請」,必是包括了講和、劃江為國的內容。康熙斷然拒絕三桂和達賴的要求,駁斥說:「三桂乃明時微弁,父死流賊,搖尾乞降。世祖章皇帝優擢封王,尚其子以公主,朕又寵加親王,所受恩典,不但越絕封臣,蓋自古所罕有!三桂負此殊恩,構釁殘民,天人共憤。朕乃天下臣民之主,豈容裂土罷兵!但果悔罪來歸,亦當待以不死。」《平定三逆方略》,卷14,7頁,參見《清康熙實錄》,卷54,16~17頁。康熙的回答和處死他的兒孫,徹底絕了三桂的一切幻想,他頹然不振,無力北進了!

康熙對吳三桂已經切齒痛恨,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他利用各種場合,予以痛斥和聲討,不止一次地向兵部、戶部、刑部等各部臣揭露其劣行。例如,說「逆賊吳三桂心若虺蛇,行同梟獍,負恩謀叛,倡亂害民」。又說:「吳三桂反覆亂常,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為一時之叛首,實萬世之罪魁,行即懸首街,以洩神人之憤」《清康熙實錄》,卷46,14頁。;又說:「吳三桂以梟獍之資,懷狙詐之計,陰圖不軌,自啟釁端……煽惑奸宄,荼毒生靈,極惡窮凶,神人共憤!」《清康熙實錄》,卷47,6頁。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看得出來,康熙一旦把三桂擒住,雖碎屍萬段也不解心頭之恨!

康熙十三年六月,康熙命多羅貝勒尚善為「安遠靖寇大將軍」,率師前赴岳州,授意他以個人名義給三桂寫信,在政治上進一步揭露三桂。此信寫得頗婉轉而有力,現摘錄如下:

王(指三桂)以亡國餘生,乞師殄寇。蒙恩眷顧,列爵分藩,迄今三十年,富貴榮寵之盛,近代人臣罕比,而末路晚節頓效童昏,自取顛覆。僕(尚善謙稱)竊謂王不解也。何者?王藉言興復明室,則曩者大兵入關,奚不聞王請立明裔?且天下大定,猶為我計除後患,剪滅明宗,安在其為故主效忠哉?將為子孫謀創大業,則公主額駙曾偕至滇,其時何不遽萌反?至王遣子入侍,乃復背叛,以陷子於刑戮,可謂慈乎?王之投誠也,祖考皆膺封賜,今則墳塋毀棄,骸骨委於道路,可謂孝乎?為人臣僕,選事兩朝,而未嘗全忠於一主,可謂義乎?不忠、不孝、不義、不慈之罪,躬自踏之,而欲逞角力,收服人心,猶厝薪於火而雲安,結巢於幕而雲固也。何乃至是!殆由所屬將弁,煽激生變耳。如即輸誠悔罪,聖朝寬大,應許自新,毋踏公孫述、彭寵故轍,赤族湛身,為世大僇!《逆臣傳?吳三桂傳》,卷1,18~19頁。

表面看,這封信內容,無不順理成章,以忠、孝、義、慈所謂封建道德加以責備,想三桂是不能推辭掉的。但其主旨在於,三桂已事兩朝之主,均不能終守臣節。他揭露三桂此次起兵,聲言匡復明室,實乃騙局。尚善質問三桂,當初清軍入關時,為什麼沒聽說你請立明朝後人?此話出自尚善之口,卻不出自康熙,這是因為康熙對此歷史公案,實有難言之隱,讓尚善說出去,以解世人之惑,並以此駁斥三桂於天下安定之後忽然要匡復明朝,不過是掩飾個人的政治目的。尚善特別反駁他對清朝滅掉明朝的指責,指出,正是三桂獻計並親臨緬甸,擒獲永歷,誅滅明宗室。這一點頗為有力,連漢人士大夫也為三桂此種行徑所不齒!最後,尚善勸其悔過自新,以求得朝廷寬大處理。

三桂已騎上「虎背」,豈肯下來!尚善與三桂相識,有過來往,《漫遊紀略》,「楚游下」,卷4,10頁。康熙利用他們之間的關係來斥說三桂。信中所說,確使三桂難以回答。所以他對尚善的信只好抱以沉默,而心裡未必能心安理得!

三桂領兵不進,這就給康熙調兵遣將、集結兵力、加強佈防爭取到了充裕的時間。截至康熙十四年四月,康熙已初步完成了對各戰略要地的兵力部署:

鎮南將軍尼雅翰、都統朱滿、巴爾布等率師由武昌水陸進取岳州、長沙,直入廣西;

都統宜裡布等率師駐彝陵,都統范達禮、副都統德葉立等率師駐鎮鄖襄;安西將軍赫葉、副將軍胡禮布、西安將軍瓦爾喀等率師由漢中進取四川;

副都統擴爾坤、吳國禎等率師駐防漢中;

鎮西將軍席卜臣等率師駐防西安,復遣尚書莫洛經略陝西等處(不久,即被叛兵擊死),率大軍居中調度;

鎮東將軍喇哈達等率師於山東、河南、江南要地駐防;

安南將軍華善等率滿漢官兵,同鎮海將軍王之鼎等於京口水陸駐防;

揚威將軍阿密達等率師同江寧將軍額楚等防守江寧、安慶沿江險要;

平南將軍賴塔率師由浙江平定福建,浙江將軍圖喇率師駐杭州,兼防海疆;

定南將軍希爾根、副將軍哈爾哈齊等率師由江西建昌、廣信進兵福建;

平寇將軍根特巴圖魯、席布等率師赴廣東,會同尚可喜進剿叛軍。《清康熙實錄》,卷47,16~17頁。

康熙分遣各方面軍,任命各方面軍的統帥——將軍,迅速進入各自的戰區,諸如武昌、荊州、彝陵、鄖陽、襄陽、漢中、西安、京口、江寧、安慶、山東與河南等要地,以及江西建昌等地,都被康熙劃入戰略地區。這些戰略據點,憑借長江天險,以荊州為中心,重點布列在長江中游與下游地區,與長江南、山東、河南個別地區互有延伸交錯,形成了一道頗為嚴密的軍事攻守防線。

戰爭開始時,康熙以為速勝,估計剿滅吳三桂「指日授首」《清康熙實錄》,卷48,2頁。,只動用了滿洲八旗和漢軍綠旗兵。康熙十三年底,蒙古各部王公進京朝覲,主動要求提供馬匹和軍隊助戰,康熙婉言謝絕。《清康熙實錄》,卷44,21頁。但隨著戰爭的擴大,康熙已感兵力不敷,到康熙十四年六月,不得不徵調蒙古各旗部隊。先調察哈爾護軍驍騎一半兵力,從蒙古四十九旗中先調距離北京稍近的科爾沁十旗、敖漢一旗、奈曼一旗、克西克騰一旗、歸化城十旗,共出兵萬人。其中抽出六千人和旗下兵的一半,約萬餘人,由固山貝子准達率往荊州;剩下四千名蒙古兵和旗下兵的一半,約萬餘人,由多羅貝勒尚善等率往岳州。康熙限定,蒙古兵於八月一日以前至京。同時,康熙命科爾沁部輔國公圖納黑、杜爾伯特台吉溫布赴荊州聽用,巴林部貝子溫春、台吉格勒爾圖赴岳州。《清康熙實錄》,卷48,7頁。

清朝一向諱言用兵實數,多用旗下兵一半,各旗出護軍若干各來表示用兵數,給我們統計兵力帶來很大困難。估計戰爭的初期階段,各路將軍所率部隊,加上動員蒙古兵,約近二十萬。三桂的兵力多集中在湖南一線,約二十萬左右,加上出征四川、兩廣、江西及留守雲貴,佔地兵力,約在三十萬以上。

康熙和他的將軍們開始時對戰爭估計不足,以為可以在短期內取得全勝,恢復雲貴疆土。到了康熙十三年三月間,寧南靖寇大將軍勒爾錦、前鋒統領碩岱等都還認為「進取雲貴之期,不過八月」。就是說,到八月時,清軍反攻,恢復雲貴。這時,康熙已認識到了事情並非如此簡單,他告誡說:「朕思雲貴,尚未可輕進,必俟四川全定,方圖進取。」四川已被三桂掌握,如清軍只顧進軍雲貴,四川叛軍必撓其後路,而不得前進。再說進雲貴,一路必經四川,此路不通,進軍也難。就拿湖南情況來說,叛軍未到,長沙、澧州、常德等處已叛投三桂,如等到八月,其他地方再發生叛變怎麼辦?康熙問道:「你們分兵征討嗎?分兵則勢單,以次剿取,馬匹疲勞,不堪馳使,豈能勝利?如今之計,只有先取常德、長沙,以寒賊膽,方為制勝之策。」《清康熙實錄》,卷46,17~18頁。

戰爭第一階段的戰況表明,一方面,三桂軍事力量正處鼎盛,戰果繼續擴大,一方面,康熙正調兵遣將,部署防線,未及展開全面攻擊。因此,便出現了吳軍進攻,清軍防禦的局面,雙方都不可能速勝。在清軍抵住了吳軍的強大進攻之後,就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對峙的新局勢。

到康熙十三年底,王輔。臣叛於寧羌州,在全國已形成了三大戰場,這就是:以耿精忠佔據福建,攻取浙江、江西為左翼東部戰場;以王輔。臣、王屏藩佔據的四川與甘肅、陝西大部地區為右翼的西部戰場;以吳軍佔據下的湖南,地當全國中心,為正面的中路戰場。這三大戰場,無疑是以吳三桂所在的湖南戰場最為重要。三桂自離雲南北進,抵達湖南後,來往於常德、澧州、長沙、湘潭之間,最北至松滋,親臨前線指揮。吳軍的主力、精銳近二十萬人都集中於湖南一隅之地,分佈在長沙、岳州、萍鄉、松滋、常德、澧州等幾個戰略據點。其中,以七萬兵力據守岳州、澧州諸水口,與駐守江北的清軍對峙;又以七萬兵力、總兵十餘人、「猓猓」兵三千駐醴陵、長沙、萍鄉諸處,抗拒江西的岳樂部清軍。《清康熙實錄》,卷52,19頁。三桂驅使雲貴土司苗、壯等少數民族的土軍前來湖南助戰,組成一支有四五十隻大象的象軍,也調來前線。採伐貴州、湖南的山木,造樓船巨艦,往來水上,控制水路。調撥四川、湖南的糧食以供軍需。

三桂最重視的是岳州,特派他的侄兒吳應期率數萬精兵防守。應期十分驍勇,能沖能拼,是三桂的一員得力猛將,把岳州交給他,三桂感到放心而無憂了。

岳州不只是湖南也是長江中下游「水陸衝要之地」。它位於浩瀚的洞庭湖之畔,長江南岸,三面環水,一面通陸地。而洞庭之水又與長江一脈相通,因此借助洞庭之浪,可順水至長江,出湖南省境,水陸並行,隨心所欲。而借一脈之便,從長江即可進入洞庭,入湖南省境,必經岳州。南北東西,行旅轉運,欲得水陸兼有之利,岳州乃不可逾越之區。在軍事上,得岳州,可控制湖南之命脈,可斷南北交通,故此城為兵家必爭之地。三桂剛起兵時,康熙已洞見岳州極端重要,嚴令駐防部隊「宜亟固守」;同時,又派出都統覺羅朱滿、一等侍衛畢桑阿等率增援部隊水陸兼行,速往協守。《清康熙實錄》,卷48,11頁。豈料清軍未及固守,岳州已為吳軍襲取。三桂以岳州為他在湖南立足的一個戰略支撐點,集兵七萬。特令吳應期加強防守。他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在岳州城內外構築防禦工事:在城外陸路一面,挖通三道壕塹,築堡壘,設陷坑、鹿角、挨牌,以阻止清步騎兵攻城。在洞庭湖峽口處,攢立梢樁,以阻止清水軍船隻進入湖內,守備相當嚴密。同時,三桂又在澧州、石首(今仍名)、華容(今仍名)、松滋等處派駐重兵,與岳州成掎角之勢。三桂把岳州的存亡,看成是他的生命線,據投誠的吳軍守備薛麟兆所見,三桂時時關注岳州的防禦,還特派他的護衛至岳州,向應期傳達方略,「令賊將堅守,且趣進兵」,由此看來,三桂作了長期固守湖南的打算,這大概就是他企圖劃江為國的計劃的一部分!

清軍失守岳州後,康熙一再嚴令催促清統帥盡快奪回。康熙十四年六月,他特派多羅貝勒尚善為「安遠靖寇大將軍」,同固山貝子章泰、鎮國公蘭布率蒙古兵四千、旗下兵的一半攻取岳州。命將軍尼雅翰、都統朱滿、巴爾布、護軍統領額司泰參贊軍務。《清康熙實錄》,卷48,14頁。清軍偵察岳州城防禦情況,深感吳軍「據守頗堅,難以進取」。康熙便改變作戰計劃,命令將軍尼雅翰率部赴江西,與副都統甘渡海兵會合,並率袁臨總兵趙應奎,由袁州進取長沙,夾攻岳州。

與岳州隔江相望的是清軍大本營荊州。康熙一開始就選取此城,作為戰略重點進行佈防。他正確地估計到吳軍北上,必走湖南渡江,因此,他力圖憑借長江之險,在荊州佈防,攔腰阻攔吳軍,使其不得渡江,在此頂住吳軍的軍事壓力,便可集結大軍,作為渡江反攻的基地,進行充分的準備。只是三桂進至長江南岸,便停止前進,才使康熙的這一戰略計劃得以僥倖實現。否則,吳軍及時渡江,長驅直進,荊州尚未設防,肯定會使局面為之改觀!這就是三桂的戰略失誤,促成了康熙的成功。

吳氏政權的覆亡,招致整個家族的毀滅。吳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幾乎沒有一個善終的。除了吳三桂和他的妻子張氏死於昆明城陷之前,免受斧鉞之苦,其餘無不死於非命:其子、孫、侄如其子吳應熊、其孫世霖、世璠,侄吳應期、女婿等等,或慘死於闕下,或斃命疆場,或飲刃於宮室,或相殘於蕭牆,而他們的家屬或株連同死,或沒入官府為奴,連三桂的美妾亦被奪占。他儲積的龐大家產也於一日之間化為烏有。結局是很悲慘的。三桂的部屬、同盟者,其首要分子和骨幹也幾乎難逃厄運,紛紛被押上斷頭台。這是三桂失敗的直接後果之一。

吳氏滿門滅絕,並未使康熙和廷臣們感到絲毫憐憫,相反,他們認為必須這樣做。他們看到吳氏家一顆顆人頭落地,報以滿意的欣慰。政治。鬥爭如同戰場上兩軍格鬥,你不殺他,他一定會殺你,二者必居其一。誰若手軟,或稍一遲疑,性命就會被對方取去!所以,同自己的最危險的政敵作殊死之鬥,根本不需要憐憫,也不需要有點滴的同情,要的就是鐵的手腕,流血的鎮壓。這才是一個政治家的特色呢。康熙當之無愧!戰爭已經結束了,一切生死予奪大權重新操在康熙和朝廷之手。本來,亂源業已清除,照理說,一切都成為過去,應面向未來,如何治理國家。但是,事情遠未結束,他們還感到只鎮壓吳三桂一族還是不夠的,必欲把其黨羽全部乾淨、徹底地消滅掉,如斬草必須除根,不留一點兒令人不安的隱憂。於是,清洗與鎮壓同時進行……

在戰爭進行期間,康熙為了分化、瓦解和孤立吳三桂,一再施以招撫之策,百般誘使「歸正」。政策相當寬大,待遇相當優厚。不管誰在吳氏政權中任何種職務,犯有多麼嚴重的「情罪」,只要放下武器,立即會得到極優厚的待遇,對以往之事,一概免究。康熙表示,「朕決不食言」,可「昭之日月」。這些諾言,都行之於文字,載入件件詔書之中。可是,當戰爭勝負已成定局,特別是在攻下昆明之後,康熙馬上想到處置已降的吳三桂的黨羽,時機已經來到。在他的指示下,朝廷開始甄別,以種種理由和口實,將已降的原屬從叛的骨幹分子逐一查出,定罪處死。舉其要者,敘其原委,以明歷史真相。

在響應吳三桂起兵的政治勢力中,最重要的人物莫過於靖南王耿精忠了。他在福建起兵,給三桂以巨大的支援。至康熙十五年冬投降,康熙既往不咎,免去一切處分,恢復其靖南王爵,他的屬下人官職如舊,他主動要求隨大軍剿台灣鄭氏之軍,正合康熙之意,要他「立功贖罪」。他在收復福建沿海被鄭軍佔領的泉州、漳州後,駐守潮州。次年(康熙十六年)四月,精忠為表達自己的忠心,把自己的兒子耿顯祚送入京師侍奉皇帝,實則是送「人質」,消除朝廷對自己的疑慮。

十一月,藩下參領徐鴻弼、佐領劉延慶、護衛呂應晹、典儀陳。良棟、護軍蘇雲會等人聯名向兵部揭發精忠「歸順後尚蓄逆謀」的罪行五款:(一)違背康親王傑書之命,不全部供出「奸黨」人員;(二)暗中勾結「海賊」(指台灣鄭氏),互通音訊;(三)曾與叛將劉進忠「執手耳語」,說:「乞降非所願」;(四)暗令心腹儲藏鉛藥,等待「異日取用」;(五)遣散舊兵歸農,令他們各攜武器走,不准留給征剿的清軍。尤其是在投誠前殺死范承謨以滅口,足見其罪重大,兵部大臣以徐鴻弼等人揭發信上報給康熙。

精忠的弟弟昭忠正在福州,他事先已得到徐鴻弼等人的揭發信,也將此事及時向康熙做了報告。《逆臣傳?耿精忠傳》,卷2,35頁。

康熙扣留了上述報告,隱而不發。主要原因是時機不成熟,此時正征剿吳三桂,必須穩住已降但心懷疑懼的這批人,惟恐打草驚蛇,再生意外。還將影響到未降的人不敢來降。至十七年春,才令精忠從潮州回福州駐紮,令其弟昭忠攜其祖父耿仲明骸骨還京。至秋,吳三桂去世,加速了吳軍的崩潰,清朝形勢頓時大為好轉。康熙開始考慮如何處理精忠。他雖然已降清朝,但康熙仍把他視為一隻猛虎,擔心他留在福建如放歸深山,不知何時會再出來作亂!他要把他擒住。可他不想魯莽行事,他要一步步去做,不動聲色。他先給康親王傑書一封密信,說明他不撤精忠的王爵,是為了穩住他及其藩下之眾。現在如下令讓精忠來北京,又怕他生疑懼,「變生意外」。康熙授意康親王可暗示精忠,讓他自己主動提出進京陛見皇帝,他即可批准。這樣做,不但連精忠,就是他的部屬也不會生疑的。恰好康親王也報告精忠的罪行,請求逮捕處死。康熙不贊成,說「逆黨」「歸正」的不止千萬,如將精忠馬上處死,其屬下或其他餘黨可能要寒心,如果他能自請來京,那麼一切都會順利、平安無事。他要康親王「當加意開導」他。其實,康熙的這番話也不是心裡話,他自有打算,不便過早地告訴他,免得他壞了自己的部署。

康親王傑書做了一番工作,精忠料知躲不過,於康熙十九年三月上疏,請求入京覲見。康熙立准,命馬九玉為福州將軍,管轄靖南王藩下部隊。精忠到京不久,其弟陽忠、聚忠又聯合揭發了精忠叛逆罪行,請求予以嚴懲。他們一再要求懲治自己的兄長,一則劃清界限,免使自己受連累;一則很可能已瞭解康熙和朝廷的意圖,及早上疏,變被動為主動。

精忠這只「虎」已入籠中,懲治的時機已經成熟。於是康熙批准了昭忠兄弟的請求,連同以前扣留未發的揭發材料一併交給法司進行審問。精忠極力分辯,自陳他「歸順後,絕無叛志」。然而,從康熙到朝廷必欲懲治,已是既定方針,他的分辯有誰去聽一句!法司即以所揭發的事實定成叛逆罪,議決嚴處:應革去精忠王爵,與其子耿顯祚及骨幹分子曾養性等人俱應凌遲處死,家產籍沒。康熙打算等把所有逆黨要犯捉拿到京時再「核議」,暫時把精忠看押起來。這時,他採取措施徹底解決耿藩的問題:遷移精忠的親屬歸旗,原屬精忠的舊

部在浙、閩當官的都還京;馬九玉也被解除職務歸本旗。這一措施,便把耿藩從組織上徹底瓦解,不復存在了。以上見《逆臣傳?耿精忠傳》,卷2。36~37頁。

就在耿精忠被授意進京「陛見」時,即康熙十九年三月,尚之信的護衛張永祥、張士選也赴京「首告」之信「謀叛事」。世祖與議政王大臣密議:命刑部侍郎宜昌阿等人以巡視海疆為名赴廣東,調查之信的罪狀。同時攜張永祥、張士選同回廣東,秘密詢問都督王國棟、之信的弟弟副都統尚之璋。國棟也參與揭發之信的事件。他曾表示,他可以將之信逮捕。康熙很信任他,即委以此任。揭發尚之信的還有他的兩個母親舒氏、胡氏、總督金光祖等人。此時,之信正在廣西平叛,他要求撤還廣州。康熙指示,宜昌阿等抵廣州後,可詳察具體情況,如應撤還,即報告說廣州「不可無之信」,可以將他一人調還廣州。囑宜昌阿不要過多株連,如發生意外,可「酌便行事」。宜昌阿等欽差按上述旨意,離京南下。《平定三逆方略》,卷51,1~2頁。他到廣州後,發現城內無滿兵,便在半夜密調賴塔部滿兵二千入廣州,以防意外。

尚之信對朝廷密謀逮捕他一概不知。這時他還在為平叛效力,提議會同鎮南將軍舒恕所部從貴縣(廣西貴縣)、他同總督、提督兩臣由潯州(桂平)水陸進取武宣(廣西武宣)。康熙批准了他的進兵計劃。《平定三逆方略》,卷51,5頁。之信很快奪取了武宣。

康熙表面上批准之信進兵武宣,而暗中指令「密圖擒拿」。宜昌阿至廣州即設計逮捕他。《清康熙實錄》,卷90,17頁。宜昌阿與王國棟等密謀,密令總督金光祖、提督折爾肯、總兵官班際盛、副都統金榜選等赴武宣逮捕之信。之信毫無思想準備,當金光祖等宣讀「聖旨」,之信「即下馬解冑,自系鐵組」,被帶回廣州監禁起來。之信不服,上疏自辯。康熙一時不忍下手處置,命將之信押解京師對質詢問。

之信被囚,權勢已失,其藩下都統王國棟便擅自行動,查封王府庫藏,「恣取資財,肆行無忌」。藩下長史李天植等憤憤不平,勃然大怒:「國棟陷身旗奴,要不是先王(指可喜)賞識,破格提拔,豈能有今天!如今他既不替公(之信)辯白冤屈,又不遵旨將公送入京師聽候勘問,卻如此恣意妄為,是將圖謀不軌。」他與心腹計議,將忘恩負義之人王國棟殺死。這件事,之信事先一無所知,因此也就不存在他跟李天植等密謀殺害王國棟的問題。以上見《尚氏宗譜》,卷2,「大房」。清官方卻作了這樣的記錄:「尚之信謀益急,令其弟尚之節等陰糾黨羽,誘殺王國棟,欲為亂。」《清康熙實錄》,卷90,19~20頁。此系誣辭,不足為信。王國棟剛被殺,暗中監視尚之信的賴塔趁機出兵,將尚之節、李天植等參與其事的人一併逮捕。

尚之信的本意,既然自己被人告發,就應遵從聖旨「本身就法」。他堅信「媒孽之誣」是蒙蔽不了皇上的聖明的,他「見天(指康熙)有日」,一切都會分辯清楚的。他正在被監禁,不想也不可能幹出謀殺王國棟而「欲為亂」的蠢事來。他認為,這不但救不了他的命,相反只能傷害他。當他聽到王國棟被殺的消息,不禁愕然,長歎不已,他認為這是「倒行逆施」,幫了倒忙,只能加重他的罪過。《尚氏宗譜》,卷2,「大房」。

在賴塔、宜昌阿審訊李天植等人時,他們一口咬定此事與尚之信毫無關係,是他們自己所為,自認責任和後果由他們來負。還有舒氏、胡氏也翻供,稱:「之信無謀叛跡」,前揭發他的那份奏疏,都是王國棟偽造的,借她們的名義寫的,她們根本就沒有揭發過自己的兒子,也不知有這麼回事。

然而,朝廷對此根本不予理睬,也不再調查。康熙十九年七月,朝廷即匆匆定議,並經康熙批准,對尚之信及有關人員做出如下判決:「同謀者」尚可喜妻舒氏、胡氏從寬免死,並免家產籍沒;尚之孝、之璋、之隆等都從寬,革職枷責。之信「不忠不孝,罪大惡極,法應立斬,姑念曾授親王,從寬賜死」。其餘如李天植、之信弟之節等都按律就地正.法。原定讓之信進京勘問,因而取消,就地處置。《平定三逆方略》,卷53,10頁,《清康熙實錄》,卷91,19~21頁。閏八月十七日,欽差奉命至廣州,向之信宣讀完旨意,賜一條帛,令其自盡。上午七時許,之信氣絕身亡,葬於廣州城西報資寺後山下。他的弟弟尚之節、長史李天植等人被押上刑場斬首。之信等人的妻子都籍沒入官。《尚氏宗譜》,卷2,「大房」。康熙又指示,尚之信所有資財,用來充作軍餉;過去屬平南王的私市私稅每年所獲銀兩,不下數百萬兩,「當盡充國賦,以濟軍需」《清康熙實錄》,卷91,21~22頁。。

尚之信一死,其平南王藩亦隨之撤去。他所屬的人員編為十五佐領,被分入「上三旗」(即正黃、鑲黃、正白),令駐廣東。還有三總兵標下官兵,留下其中兩總兵的官兵鎮廣州,剩一總兵的兵員都裁去。《清康熙實錄》,卷91,26頁;卷96,22頁。康熙二十年冬,又將其「屬下旗員,俱應撤還京師,另行安插」。《清康熙實錄》,卷98,5頁。至此,富甲天下的顯赫一時的平南王藩也不復存在了。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正月十九日,康熙和他的議政王大臣們又討論對耿精忠及其骨幹分子的處理。議政王大臣們先擬了一個處分意見:將耿精忠包括他的兒子在內共十人應凌遲處死,同黨黃國瑞等十九人應予斬首。

康熙表示意見說:「耿精忠身造罪孽,應當極刑。其子等都處以凌遲,亦有可憐憫之處,可否改為斬首?」凌遲之法,將使受刑者在極度痛苦中慢慢死去,而斬首卻來得痛快,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幾無痛苦。這種死法當然比「凌遲」要好得多。皇帝畢竟與眾不同,在此表示了他的大慈大悲,對手無縛雞之力而待死的人給予了憐憫之情,將凌遲改為斬首。

可是,他的臣子們卻不這樣考慮。大學士明珠說:「耿精忠之罪,較尚之信尤為重大。尚之信不過縱酒行兇,口出妄言,耿精忠負恩謀反,且與安親王書內,多有狂悖之語,甚為可惡。」他的意思很明白,仍維持原議。

康熙持慎重態度,說「耿精忠等人,事關重大,著議政王大臣會同九卿、詹事、科道各部門官員共議」。

這種大範圍地動員朝廷各部門官員議耿精忠罪,徒具形式。因為罪名已定,皇帝意圖已是明顯,誰敢給精忠說情?更沒有人敢提出減刑。二十日,議政王等大臣會議,還是照康熙已表示的意見做出判決:將耿精忠等分別「凌遲」或處斬。康熙當即批准。名單如下:

革去耿精忠王爵,凌遲處死;其子耿顯祚革去散佚大臣,處斬;

精忠部屬徐文耀、王世瑜、白顯中、江元勳、曾養性、王振幫、蔣得、劉進忠等均凌遲處死;

判處黃國瑞、林芳孫、廖廷雲、李似桂、夏季旺、呂應斗、武灝、司定猷、沈偉、郭景汾、羅萬里、祖弘勳、陳儀、陳斌、呂八斬首。

以上各犯,立即行刑處決。

其中,耿精忠、劉進忠兩人在處死後,割下首級示眾。

在處理這一「逆案」中,僅赦免了田起蛟、金鏡、李學詩、陳夢雷等四人的死刑,他們中有的是旗人,給予他的本主為奴;系民人的,要入官,給披甲新滿洲為奴。以上見《清康熙實錄》,卷100,11~13頁。

由撤藩而引起的一場戰爭,使撤藩不得進行,迫使朝廷宣佈停撤。經過八年血戰,才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問題:吳藩在戰爭中被武力消滅,耿尚兩藩也是通過武力,被強行撤去。其撤藩手段,不過是「擒賊先擒王」,分別把耿精忠、尚之信及其心腹逮捕處死,問題馬上就解決了。

從已揭示的史料來看,我們有理由認為,康熙對耿精忠、尚之信的處置,是一場有組織、有計劃、有預謀的政治謀殺。康熙撤藩,是既定國策,體現了滿族統治者的根本利益和要求,當然也符合封建中央集權的要求。耿、尚連同吳三桂及其子孫,再推而擴之,累及他們的部眾,都成了撤藩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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