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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鏡像》第38章
第三十九章、胖子相邀

  上午的時候,胡廣宇還在辦公室裡面生悶氣,看到年級組長這樣樣子,不少人都私下交換眼神,知道他昨天肯定是吃虧了,所以也沒有人來打擾他。

  胡廣宇真的很是鬱悶,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形容的就是他。

  想他也是當年很早一批的大學生了,雖說不是什麼特別好的大學,但是那個時候大學生本身就是一種榮耀。可沒想到畢業以後分配工作,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最後竟然還被分回了家鄉這個學校。混了十幾年,終於混到了年級組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再過兩年也應該能再往上一步,真說起來,無論地位工資,在這個小地方也算是不錯了,平日裡不管是誰見到他也都客客氣氣的。

  可是他卻不滿意啊,因為隨著這幾年搞礦的越來越發達,一批爆發富很快就崛起,動輒身家上千萬。好車開著,高檔別墅住著——而且還有好幾棟!他這麼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只能靠著學校那點死工資,最多加上一些灰色收入,但是隨著現在物價越來越高,房價越來越高,他那點錢實在沒什麼可花的。這錢賺起來難,花起來實在太容易了!

  你說像這種沒文化沒見識的人怎麼就混的比他們這些高級知識分子要好呢?而且還好的那麼多,簡直就是天上和地下!

  實在是想不明白啊!

  那句「俺廠裡打工的都是大學生」,實在是刺痛了老知識分子的自尊心啊!

  難道上學真的是沒點用的嗎?學的好不如生的好,社會就是這麼現實嗎?!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一看號碼,校長辦公室的,胡廣宇接起來就說:「校長嗎?」

  可沒想到的是,電話那頭怒氣衝天,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胡主任,你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怎麼了啊?!」

  「通知……」校長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似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我說的是通知!開除王金寶的那個通知!」

  「通知?」胡廣宇一頭霧水:「通知怎麼了?」

  「你自己去看看!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校長幾乎是吼出來的,然後就摔了電話,就剩下胡廣宇在辦公室裡發愣——通知怎麼了?

  胡廣宇趕緊帶著老師趕往樓下的公告欄,那裡是張貼著學校的一些通知公告的地方——而且基本上都是學校的公告。因為高中不同於大學,尤其是在銀杏一中這種小中學,壓根就不去鼓勵學生搞一些學生活動——有那個功夫不如好好回去看書。所以這個公告欄一般都是學校做出什麼決策時才用的,往往就是什麼考試啊、檢查衛生啊、某某領導要來視察要學生們都注意衣著表現啊之類的。

  公告欄本身也就沒打算給學生用,為了避免貼出的通知公告會被學生給撕掉,所以都是貼在公告欄的玻璃內側,後面還有加鎖的櫃子,學生是打不開的。

  而這個時候,公告欄前圍的滿滿的都是學生,一個個交頭接耳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胡廣宇推開學生走了進去,看看通知的名字——有關開除王金寶同學的全校通知。

  沒錯啊?

  大略上看去,印章俱全,可是仔細一看上面的小字內容,胡廣宇差點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本來這份通知上寫的應該是「王金寶同學思想道德敗壞,屢教不改」云云,然後學校秉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對其進行教育教育再教育,可是這學生卻是爛泥扶不上牆,最後,為了避免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學校只能忍痛將其開除。希望學生離校以後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加強思想品德建設,早日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云云……

  可現在這份通知卻是這麼寫的:

  「高三十一班王金寶同學,學號0376457,性別,男。該生在之前的考試當中任性大膽,竟以『人性本色』為題,大肆宣傳孔老二的『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的封建落後的糟粕思想,是復辟倒退的體現!同時,如此成人之話題豈是爾等毛未扎齊之小屁孩所能言論,而且,文中竟然有『只許官商包二奶』之言,實在讓吾等為師者痛心疾首……竟然有如此幼稚之學生?!如此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讓磨推鬼!有錢者未必有錢,但有權者必定有錢!有權有錢之官商,連區區二奶都不能包養,那人生又有何等意味?

  如此幼稚學生,竟然對如此殘酷事實視而不見,反而倍加質疑,高呼不公,實在讓我等為其將來如何立足社會而憂心不已。無法適應社會者,必定將被社會所淘汰,俗話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此學生竟然盡信書上所謂公平公正之說,並且以為真理,如此不知變通,不知理論聯繫實際,實在讓吾等痛心疾首,為此學生扼腕長嘆——如此天真,無法看透事物之本質,實在枉費吾等多年辛苦教誨!

  此等愚笨不堪之學生,吾等認為沒有必要也沒有方法將其教導成才。只從書上學了些許皮毛就如此驕橫,此後必然闖下大禍,未免其禍及師門,在此宣佈,特將王金寶同學開除學籍,永不錄用,此後發生種種,皆與我校無關。」

  下面是署名、日期、蓋章。

  「這……這到底是誰幹的?!」胡廣宇只覺得喉嚨一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恥辱啊,絕對的恥辱啊!

  這樣的通知……哪個學校敢寫這樣的通知?!

  還有,這是在批評王金寶?!

  怎麼看怎麼像是學校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啊!

  這通知當中壓根就沒有一個字是真正在批評王金寶的!剛開始第一句話就是將矛頭轉向了孔子那句話,搞的跟幾十年前批林批孔一般,而後來的話……後來的那些話,誰敢這麼真正的說出來?!

  這,這到底是什麼人做的?!

  這時候還好有一個比較沉穩的老師低聲說:「胡主任,趕緊把學生都驅散吧,至於這事是誰幹的我們慢慢查。」

  胡廣宇如夢初醒,連忙道:「對,趕緊驅散趕緊驅散!」,他看著這些學生的目光,有驚訝、有鄙夷、有贊同、有諷刺,還有幸災樂禍的,莫名其妙的,不一而是。

  但是每一種目光,都好像刀子一般插在他身上,讓他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到底是誰做的?!

  學生們被驅散了,老師們紛紛討論起來,客串了福爾摩斯。

  這個宣傳欄是封閉的,通知都是貼在透明玻璃的裡面,也就是說不可能是貼上以後被學生給換掉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在貼上之前,這個通知的內容就已經被換掉了。

  所有的目光都對準了那個去貼通知的年輕老師,年輕教師急的面紅耳赤,連連擺手說:「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胡主任讓我去貼通知,我就直接從文件夾裡拿出通知來貼上了,我看了眼名字沒錯,內容也沒注意啊!」

  看這個年輕老師的樣子,胡廣宇知道一定不是他——起碼他沒有那個膽量。

  難道是王金寶?在昨天晚上沒人的時候偷偷換掉的?

  沒錯,一定是他!

  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小胖子!

  可是隨即胡廣宇就苦笑了——教訓?都把人家給開除了怎麼教訓?!那小胖子本來就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人,在學校還能收斂點,給老師幾分面子。可被開除了人家記恨還來不及呢,他們這些當老師的又有什麼資格再去教訓他?

  大概這傢伙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這麼大膽的,

  對於一個被開除了的學生,而且還是家裡很有錢的學生,學校能做什麼?

  更何況,從內心最深層來說,雖然十分不願意承認,但是胡廣宇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通知寫的很有才,就跟那傢伙的作文一樣,寫出了很多人不敢說的東西啊!

  當然,這個念頭一閃而逝,這種事情,絕對是不能承認的。

  這時有個年輕老師低聲問:「胡主任,怎麼辦啊?」

  「怎麼辦?涼拌!」胡廣宇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無力的道:「算了,把通知撤下來吧,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學生……」

  年輕老師一愣,胡廣宇已經轉身走了,隱約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年輕老師聽到一聲感嘆:「現在的教育,不好做啊……」

  下午的時候胖子來找聶喆,走到門口往那裡一站,頓時就是引起了一陣議論紛紛。

  今天早上學校貼出來的那個極其變態的通知如今已經家喻戶曉了,因為早上的時候老師自己沒注意,等再發現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這個時間正好是早上來上課的高峰期,很多學生看到平日裡沒人注意的宣傳欄前站了一堆人,中國人愛看熱鬧的本性立刻就勃發了。不少人上前圍觀看了現場版,甚至還有人偷偷用手機拍了照,到了下午的時候,幾乎人人都知道那個「人性本色」而被開除的王金寶王胖子了。

  只要不是弱智,都知道這樣一份「通知」肯定不會是學校寫的,那自然而然的就出自王胖子自己的手筆了。一想到如斯的文采以及這麼大的膽子,學生們就覺得這個胖子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偶像哥,這樣的人才被開除了,對於銀杏一中來說實在遠勝於比爾蓋茨離開了哈佛。

  所以胖子往門口一站,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上來打個招呼,喊一聲偶像哥。胖子本身就對被開除毫不在意,這個時候更是樂的見牙不見眼了——銀杏一中歷史上被開除的學生也不少,可被開除之後還是這麼樂呵,並且擁有這麼高人氣的,似乎也就只有這胖子一人了。

  聶喆出來以後胖子就給了他一拳,當然,不重。胖子笑道:「兄弟現在解放了,來跟你說下,晚上我在鳳凰台請客,吃飯唱歌一條龍,你來不來?」

  「哪些人啊?」

  「吃飯人多,都是一起踢球的,還有些同學,你應該都認識也都應該認識你。唱歌是吃完飯後的餘興節目,就我們倆。」

  聶喆「靠」了一聲:「我們倆大男人唱個屁啊!」

  「你傻啊,鳳凰台裡面缺MM?」

  聶喆想想也是,他以前從鳳凰台夜總會門口路過的時候,看到門口站著兩排都是穿著制服裝的美女。不過這樣的地方他從來沒進去過,一聽胖子的意思,實在讓他有些心動,不過嘴上卻說:「靠,老子很純潔的!」

  「純潔你妹!」胖子不屑的撇嘴,這傢伙何等人精,哪能看不出聶喆躍躍欲試又不好意思的樣子:「就這麼說了,晚上帶你開開眼……你看看你那熊樣,靠,到時候要把人家妹妹怎麼樣還不是全看你自己?你自己真不搞的話我又不能幫你推屁股!」

  「靠,你這死流氓!」聶喆罵了一句,想想道:「那吃飯我就不去了,沒意思,你飯局結束了打我手機吧。」

  「那也行!」胖子很爽快,兩人互相留了個號碼,胖子擠眉弄眼:「我去聯繫別人了,這離開了總得意思意思,不過你小子晚上是重頭戲,別放兄弟鴿子,到時候給你安排個漂亮妞。」

  聶喆笑罵:「滾吧你!」

  胖子嘿嘿笑,突然臉上露出了詭異的表情,壓低聲音道:「今天凡是認識我的人見到我都問我,怎麼把那張通知給換掉的。就你沒問啊……」

  「呃……」聶喆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胖子哈哈笑,不等聶喆找理由搪塞,轉身走掉:「晚上再收拾你!」

  「靠!」聶喆看著這胖子的背影暗自磨牙……這胖子真TMD聰明啊!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聶喆還想著胖子那句話的意思——很顯然,這個聰明的傢伙已經將懷疑的對象鎖定在自己身上了——雖然這一次聶喆做的可謂是天衣無縫,比起上次他在醫院冒充神蹟魔術師要高明多了,指紋什麼的都沒有留下——但是胖子自己是肯定知道,那份修改後的通知書絕對不是他弄的,至於誰會幫他……

  或許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想到自己的。

  不過這些沒什麼大事,聶喆覺得自己到時候一口否認就行了,再說,這件事情就算他承認,全程他也沒有露出半分有關鏡像世界的事情,最多讓胖子以為是他半夜裡潛入學校辦公室而已。

  這個時候旁邊的安寧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哼」。

  聶喆耳朵尖聽的清楚,轉過頭看著這只小兔子精,奇怪的道:「你哼啥?」

  安寧白了他一眼:「剛才那胖子就是今早被通知開除的那個?」

  「是啊。」

  「他找你幹嘛?」

  聶喆鬱悶的道:「這似乎跟大小姐你沒關係吧?」

  「少來!」安寧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我聽到鳳凰台三個字了,哼哼。」,那眼光看聶喆,意思就是你小子不學好啊不學好!

  這丫頭真屬兔子的嗎?!耳朵那麼尖?!

  聶喆更鬱悶了,說:「姐姐啊,鳳凰台也有吃飯的地方好吧。」,他這話沒說錯,這個鳳凰台是下蔡最上檔次的會所,包括餐飲、住宿、洗浴還有夜總會種種方面——種種關於腐敗的方面,在下蔡周邊可謂聞名遐邇,在全市的地位,當真如同是在帝都的天上人間。

  「是嗎?」安寧的眼神很是懷疑,「沒有什麼額外活動?」

  聶喆弱弱的說:「只是唱個歌而已……」,接著他突然想起,自己幹啥要跟這小兔子精解釋?於是聶喆就很牛氣的說:「你是我什麼人啊,我去哪管你什麼事啊?!」

  安寧氣結,這時候她有話也說不了了,不然豈不是變成了他的什麼人?

  看著聶喆一副得意的樣子,安寧忍不住有些氣悶,其實她剛才有話是想提醒聶喆的,但是現在這樣樣子,怎麼提醒他?!啊啊啊!讓這個混球去死算了!

  不過聶喆的得意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發現安寧好像生氣了。

  聶喆用筆捅捅她:「喂。」

  「對不起這位同學,我正在看書,請不要跟我說話。」

  好像真的生氣了……

  難道是吃醋?

  聶喆飛快的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後,安寧吃自己的醋絕對是不可能的,但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恐怕很不喜歡去那種場所的男生吧。

  「真的不會有什麼,吃個飯而已……那胖子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很純潔的好吧。」

  安寧白了他一眼:「你去不去管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這話說的太見外了,聶喆露出討好的笑容:「不要這麼說嘛,不要那麼見外咩……好安寧,小安安,小寧寧……」

  「呸!」安寧啐了一口,小臉有些紅:「噁心死了,不准這麼叫!」

  「嘿嘿。」

  「嘿你個頭!」安寧給了他一個白眼球,卻發現旁邊人很是驚異的看著她,似乎是在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安寧竟然說髒話了?

  「要死了!」安寧私下裡狠狠的掐了一下聶喆的胳膊,可憐的聶喆齜牙咧嘴卻不敢叫出聲,只能在心裡腹誹——難怪說女孩子像貓呢,再漂亮的女孩子都是一樣啊!急了就會上爪子撓人!

  「出血了!」聶喆的聲音可憐巴巴。

  安寧裝著看書,繃著臉。

  「真出血了……」聲音越來越可憐。

  繼續不理會。

  「小安安,小寧寧……」

  安寧終於無奈了,她發現自己對於身邊這個臉皮厚如城牆的傢伙沒有絲毫的辦法。只好放下書:「好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聶喆訕笑道:「我只是為了跟你澄清解釋一下,我很純潔正直的。」

  安寧一副不信任的目光:「真的?」

  「真的!」

  「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啊!」

  安寧的表情似笑非笑:「那正直的人能寫出這麼有才的一張通知嗎?」

  「嘎?!」聶喆差點一口咬到舌頭,怎麼自己好不容易做成一件事情,卻是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做的?胖子知道就不說了,安寧怎麼也知道的?!

  「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安寧聳聳肩,「其實我本來只有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把握,只是因為那通知當中的幾句話實在有些像你的風格,結果隨口這麼一試……你就不打自招了。」

  「那啥……」聶喆連忙解釋:「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好了,你不用解釋,我又不會告訴老師是你幫那胖子捉的刀,」安寧見自己又佔到上風,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心中很是得意,「所以胖子請你去吃飯也是正常嘛,那你就去好了。」

  「呼……」聶喆心中鬆了口氣,安寧這小兔子精實在太聰明了!不過有些聰明的過頭……或者她壓根就沒往別處想,她只是以為自己給胖子當槍手寫了這篇槍文——也怪自己,當時寫的時候實在太來勁了,一不小心就沒把握住,被這丫頭看出了端倪。

  不過……不對啊?!

  聶喆轉過頭:「就連語文老師大人都沒看出那文字風格像我,你怎麼看出來的?難道你偷看我寫的東西?作文?日記?!情書?」

  「去死!」一隻小小的腳丫,踩在了聶喆的腳趾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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