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再見盛謦

　　聽到聶喆的聲音，正在一臉焦急四處張望的女孩立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輕鬆表情，連忙快步走了過來：「聶喆，終於找到你了。」

　　「哈，你來找我的？」聶喆有些奇怪：「不是給你留了手機號碼了嗎？」

　　盛謦低下頭，很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時間家裡出了事，不小心就丟了。」

　　「出事？」聶喆這才看到，女孩瘦小的胳膊上別著黑紗，心中立刻生出了不祥的感覺，因為據他所知，盛謦的親人似乎只有一個……

　　女孩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上淚珠滾動：「我媽媽去世了。」

　　「啊？！」聶喆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低沉的道：「對不起，請節哀。」

　　「還，還好。」盛謦連忙抹抹眼睛，從被洗的已經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口袋裡面拿出幾張疊好的鈔票，遞過去道：「這是還你的錢。」

　　聶喆一眼瞥到她手裡幾張紅色的鈔票，皺眉道：「這怎麼行？你媽媽剛剛……嗯，你現在應該也是需要錢的時候，我這邊不著急，你不用那麼急切的還我，而且，我當時也沒借你那麼多啊？！」

　　「加上那藥粉的錢！」盛謦的表情很認真：「我……我就要到外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這錢現在要是不還你，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的上了。」

　　聶喆皺起眉頭：「你去外地？」

　　「有個以前的同學說，可以帶我去上海那邊打工，她現在在那裡賺的挺多的。我……你就拿著吧，不然我走了也不安心。」

　　看著女孩近乎於哀求的表情，再看她瘦小的身體，似乎比上次見到她的時候更瘦了一些，臉上也有隱隱的黑眼圈，顯然是這段時間過的挺苦。再看到她站在這裡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低著頭，似乎害怕別人看到自己的模樣，聶喆立刻就瞭然了。

　　「這樣吧，我請你喝奶茶，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聊吧！」

　　「啊，不能讓你請……」

　　「沒事，誰請都一樣，我們先走吧！」

　　感覺到聶喆的「善解人意」，盛謦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的確，若不是迫不得已，她無論如何也不會來這個地方，更不會在這個地方呆上那麼長時間，甚至……還遇到了以前初中時的老師。

　　學校啊！

　　她這樣一個被迫輟學的女孩，不知道私底下抱著枕頭哭了多少次，但是家庭的條件如此的殘酷，她的學習成績哪怕很努力卻也總是提高不上去，高昂的借讀費不是她的家庭能夠拿得出來的。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只能放棄學業，細心的打理起家裡的那個破舊的小店……

　　所以，當重新回到這個地方，看著那些陽光樂觀的學生們時，女孩的心中就是在隱隱的作痛。而她更怕的還是遇到熟人，因為很多同學偶然間遇到她的時候都會問：「盛謦，你現在在哪裡上學啊？」，這句話問的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隨意，似乎在他們看來，這個年齡段的少年少女就只有上學這麼一條路。

　　她真的很想上學啊……

　　聶喆如今的錢包裡也有幾張鈔票，所以他不介意請女孩子去縣城當中一些消費比較高的茶餐廳裡面，不過他倒是知道如果去的地方東西太貴了，會很傷盛謦的自尊心。於是他就走路邊一家奶茶店買了兩杯奶茶，故意笑道：「我們去公園裡面坐一會兒怎麼樣？」

　　「嗯！」

　　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兩人手裡捧著奶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聶喆有些受不了這種尷尬的局面，率先開口：「那個……盛謦，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盛謦露出個苦澀的笑容：「媽媽的後事已經處理完了，這個地方我也沒有什麼好留念的了……把錢還給你，我就回去收拾東西，這兩天就走。」

　　真是可憐的女孩兒……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拋棄了她們母女，這十幾年來她一直與母親相依為命，如今母親也沒了，她幾乎就可以說是一個孤兒了。

　　她好像跟自己一樣，今年也就才十七歲吧！

　　「那你去上海有什麼打算？」

　　說到這個問題，盛謦有點猶豫：「還……還不知道，到那裡再說吧，以前認識的一個小姐妹，是我小學同學，叫張玉梅，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張玉梅……」聶喆想了想搖了搖頭，印象中沒這個名字。

　　「張玉梅也是我以前的同桌啊，現在在上海打工，好像是做酒水這一塊，她說賺的錢還不錯，我跟她偶爾在網上聊聊的，她一直想讓我也去，不過我之前去不了。現在想想，好像也就只有這一條路了……」

　　聶喆皺眉：「什麼叫只有這一條路？你不是家裡還有個小店嗎？」

　　盛謦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哪裡還有什麼小店？」

　　「啊？怎麼？」

　　「我家的店被燒了，店裡進的貨全沒了，媽媽就是因為被那些人逼債逼的，加上身體本來就不好，有一次被氣的狠了，回家就喝藥自殺了。」

　　「啊？！」

　　看著聶喆驚駭的表情，盛謦眼淚又湧了出來，雙手緊緊的攥著衣擺，說：「媽媽生病之後，家裡的開銷一直很大，也跟外面借了不少錢。本來還能依靠一個小店賺點小錢，起碼每個月還了點錢以後還能維持一下生計。但是小店被燒了，雖然是人家賠了幾萬塊，可也只能勉強填補一下欠款。可那些親戚拿到錢以後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其中……其中有一句，太傷媽媽的心了。」

　　雖然覺得不應該發問，但聶喆還是忍不住問道：「什麼話？」

　　盛謦抹著眼淚：「他們說，說媽媽是病癆鬼，難怪爸爸不要她，說她是拖累，拖累了整個家……」

　　「太過分了！」聶喆氣的一拍大腿：「親戚？說這些話的竟然是你家的親戚？！」

　　盛謦露出痛苦的神色，掏出手帕抹眼淚，聶喆心中嘆息一聲，老實說，在下蔡縣長大，這種事情他也的確沒少見，甚至自己也親身經歷過——聶喆老爸就是家中長子，家裡也有幾個叔叔。可是在聶喆的印象當中，家中的這幾位叔叔是典型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每次來到聶喆家的時候總是有一堆的事，甚至到後來，他們每次來了以後，老爸就在屋裡抽著煙嘆氣，老媽有時候都還會跟老爸吵上幾句。

　　多多少少，聶喆也知道這些親戚來的目的，總之，不是什麼好事。

　　但沒想到，盛謦家的親戚竟然過分到了這樣的程度，用這麼惡毒的話中傷她媽媽，什麼禮儀，什麼修養……對於這些人來說完全都是不存在的東西。

　　對於盛謦家的一些情況，聶喆也從老爸老媽那裡聽說了。她媽媽楊榮華據說也是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後來在家裡的安排下嫁給了盛謦的爸爸，生了盛謦。但據說盛謦爸爸本身就是個混混，沒有固定的工作還好賭。後來他跟另外一個女人，據說是一個小富婆跑了，把她們母女遺棄到了家裡，從此母女相依為命長大。

　　但是盛謦媽媽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這一次家裡又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雖然是好不容易把債還上了，但以後的日子卻不知道怎麼過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加上被別人惡毒的一罵，她媽媽恐怕也是覺得自己帶病的身體是對女兒的一種拖累，所以回家之後就服藥自盡了。

　　只是可憐了盛謦，她這樣一個17歲的女孩兒，從今往後就要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生存了。

　　看著面前哭的很是傷心的盛謦，聶喆心中感嘆，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兒，就這麼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前往一個陌生的城市，等待她的命運會是什麼？不知為什麼，聶喆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就在這個時候，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聶喆道了聲歉，掏出手機，發現竟然是淘寶消息：

　　「買家娜娜給您留言：朋友介紹來到掌櫃的店舖，掌櫃的還記得上次賣給用戶ssde1177的茶葉當中所附帶的那一小盒的粉末狀的保健品嗎？請問那到底是什麼？是八佰壹電粉嗎？如果我單買的話，怎麼賣的呢？」

　　又來生意了！不過這次倒是為了那八佰壹電粉，這東西似乎真的有用？

　　不過這時候聶喆也沒心思給他回覆——他還有盛謦要安慰呢！聶喆怎麼都覺得，讓這個柔弱而且沒有人照顧的女孩兒一個人去上海不好，她那麼的弱小，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一定很好欺負，越大的城市當中越是龍蛇混雜，她去了以後會不會吃虧？

　　可是聶喆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又響了，低頭一看，還是那個叫娜娜的用戶：「我媽媽也有糖尿病，可是八佰壹電粉實在太貴了，我朋友說店家提供的這種保健品效果很好，不知道價格如何，還有是什麼牌子的呢？質量上有保證嗎？」

　　連續發來兩條消息，不給回覆似乎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看到聶喆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一旁的盛謦很通情達理的道：「你有事嗎？那就這樣吧，錢給你，我回去收拾東西了。」

　　看著女孩又要掏錢給自己，聶喆突然道：「等一下！」

　　「嗯？」

　　聶喆的表情有些興奮，就在剛才，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盛謦，你不要去上海了好嗎？那裡你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想找工作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就在家裡……收入雖然還不清楚，但是相信慢慢的生意一定會好起來的。」

　　盛謦被聶喆的態度弄的有些迷惑了，半晌才道：「什……什麼工作？」

　　「網店！你知道嗎？你會上網吧？」

　　盛謦露出一絲笑容：「上網還是會的，網店嗎？之前我在家裡看店的時候就嘗試弄過網店，可是家裡小店賣的東西太少了，網上沒有什麼生意。」

　　「我這個網店雖然現在生意還一般，但賣的東西不少啊！」聶喆越來越想清楚了，興奮的道：「是我的網店，現在賣一些茶葉之類的，高中低檔都有，貨源你完全不用擔心。但是我平時要上學，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我實在是沒有心思再兼顧到這個方面，不如你來幫我打理？而且你正好也有經驗！」

　　的確，聶喆這段時間一直覺得，自己的網店實在沒有太多時間去打理。人家開網店都會找朋友、發廣告，或者利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宣傳，而且能把店面搞的漂漂亮亮的，讓人一看就有購物的慾望。而自己也就是趁著那天中午上傳了一些圖片上去，店面實在簡陋的很，老實說能賺到生意都已經是奇蹟了。可偏偏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運作，不過若是有盛謦幫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個女孩兒還有經驗，她可以好好的對店舖進行管理，而且那時候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再增添其他的一些貨物上去……薄利多銷，這一貫是聶喆的經營原則。

　　而且聶喆心底深處還有一個隱約的念頭，這個念頭有些邪惡，不怎麼好，但卻是他下定決心要幫這個女孩兒的最主要原因——這個女孩已經無依無靠了，讓她來幫自己忙的話，基本不用擔心會洩露自己的秘密。畢竟對於這個女孩兒，聶喆算是知根究底，她值得信任。

　　看到盛謦臉上還有些猶豫，聶喆連忙道：「我很認真的，我這個店雖然剛開，但貨源齊全充足，成本低廉。嗯，我這一個月沒到，就做了兩筆生意，賺了好幾千塊錢，但是我要上學，時間很忙，沒多餘的時間來管店，你來的話，我給你開工資啊！一個月不少於兩千塊錢哦！」

　　「啊？那麼多啊？！」盛謦摀住了小嘴，兩千塊錢在下蔡縣算的上是很不錯的平民工資了，下蔡縣雖然GDP數據好看，但是大多數人都還是拿著一個月千把塊錢，甚至還不到的工資。只有礦上週邊的收入高，可惜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聶喆得意的笑笑：「不算多了，以後我們的網店會越做越大的，你有提成的哦！這些就全靠你來運作了，真的，我這個事業剛剛起步，現在很真誠的邀請你加入幫忙。」，頓了一下，聶喆道：「而且我是真的很不放心你一個人去上海那邊，那個城市很大，但你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行？留下幫我吧，嗯，再過一年，我也就要去上大學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上海怎麼樣？」

　　「我們……一起？」盛謦猶豫了，「可……可我已經沒有地方住了，我家的房子也被抵押出去了。」

　　「那沒關係！」聶喆道：「我這裡有幾千塊錢，租個房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唔，我也一直想租一間房子了，再拉上網線買台電腦，這樣我們的小店就可以正式開業了！」

　　盛謦突然臉紅了一下：「這，這樣不太好吧！」

　　「不太好？」聶喆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輕輕彈了她的腦袋一下：「你想什麼呢？我每天都要回家住的，唔，就在我家這邊租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吧，你自己在裡面住，我也經常可以給你帶午飯哦。」

　　「啊！」被彈了一下腦袋，盛謦臉更紅了，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初中畢業後兩年，她等於直接進入了社會，每天都要接觸形形色色的人群，而聶喆卻還一直在學校裡面——自己想的太多了點。

　　「這，這樣不好吧，還要花你的錢。」

　　「沒事沒事，算初期投資嘛！」聶喆現在無比得意，哈哈大笑：「走，找房子去！」

　　「可是……」

　　看盛謦還在猶豫，聶喆連忙拉著她的衣服，邊走邊道：「好了好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安安心心給我打工，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會燒菜嗎？」

　　「會，啊不。」

　　聶喆故意打岔：「怎麼又是會又是不會的？」

　　「不不不，」女孩連忙說：「我會燒菜，因為這幾年的家務都是我在做，燒菜洗衣做飯都沒問題的，但是，你真的要僱用我嗎？」

　　聶喆很認真的從口袋裡面掏出銀行卡：「我們這就去取錢！我真的很認真，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我這樣跟你說吧，我能通過一些途徑弄到一些價格很低廉，但是質量非常好的茶葉，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這些都不是假貨哦！質量上絕對都是有保障的，渠道也有保障，利潤很高……但是呢，你也知道，我這個途徑，有些隱私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是我保證，絕對不偷不搶！所以先開個網店，等生意慢慢來做大——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個學生，而且平時我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沒時間來管理，所以我需要一個我能信得過的人來幫我。」

　　聶喆看著盛謦的眼睛：「我信得過你。」

　　也許是被聶喆話中強大的自信以及信任打動了，盛謦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好吧！我就答應你，我先幫你做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工資我也不要，只要，只要有個地方住就行。」

　　聶喆大笑：「放心，絕對不會少了你的！所以我們現在就要去租房子啊！」

　　「那，我也得跟我朋友說一下啊，我本來都答應她的……可是我也的確覺得上海實在太遠了，又沒有個熟人，開始我也不太想去……你的手機借我一下好嗎？」

　　拿著聶喆的手機，盛謦走到遠處撥打了一個電話，聶喆在這邊看著，發現她和朋友似乎有些爭執，過了一會，就見到盛謦臉色黯淡的走過來說：「我朋友說一會過來……她聽說你還是學生，不是很相信你。」

　　「沒事，我會讓她相信我的。」聶喆心想大不了弄點茶葉庫存出來。

　　兩人坐了一會，很快，一輛摩托車風馳急速而來，停在路邊，摩托車後座上一個打扮的有些時髦的女孩從車上跳下來，盛謦連忙大喊：「梅子，這裡！」，那女孩跟摩托車駕駛員說了兩句話之後就往這邊走來，可看她的樣子，聶喆卻是突然覺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唔，盛謦說她也是小學同學，那可能在小學裡見過吧……不過聶喆又覺得有些不對。

　　那女孩走過來，看了眼聶喆以後，一把把盛謦拉過去，很不客氣的說：「你就是盛謦初中的同桌，你說給她介紹工作，什麼工作？」

　　聽到這女孩的話音，聶喆突然想起在哪裡見過她了！

　　剛才沒認出來的原因是因為這個「梅子」的臉上雖然化了妝，但是妝不是很濃，而她濃妝的時候聶喆見到過一次！

　　就是之前胖子在鳳凰台請客時，那個衝進來找胖子撒嬌，後來又被趕出去的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