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神水崖下，妖煌降世

　“妖煌降世，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機會。”

　風子岳淡淡地重複著這一句話。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集中這十一位先天一流高手拼死一搏的原因。

　妖煌是百萬妖獸的主心骨，也正是因為妖煌降世，妖獸才真正有了跟人類對抗的本錢，否則的話，縱然想洛陽城下那般，妖獸畢集，人類只要能承受得起損失，最終獲勝的必然是人類。

　但有了妖煌之後，妖獸擁有了自己的王者，這就大不相同。

　尤其是當妖煌傳下武學之後，妖獸也和人類一樣，可以進行修煉，憑著本身強悍的資質和基礎，在短時間之內，高端武力上將會對人類形成巨大的優勢。

　縱然開啟了無數上古寶藏，但也是要經過十年血戰，付出了無數生命和犧牲之後，人類才能夠對抗妖獸。

　——這還是在妖煌後期根本不怎麼出手的情況之下。

　要是，敵人只有一個妖煌，或者說，妖煌沒有機會傳下妖獸的武學，那這一場大劫，無形之中就會減弱許多。

　而且，妖煌不知從何處而來，剛剛降臨的時候，必然會不適應天武大陸之中天地元力的壓抑，而風子岳等人以逸待勞，有心算無心。

　這此長彼消之下，這一次有三成的勝算

　對上這絕世的神獸，三成勝算，也已經值得一試

　如今既然十一位先天一流高手已然到齊，剩下的，就是等妖煌的出現。

　公羊奚走到了風子岳的身旁，上下打量，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岳兒，你的實力又有增長……”

　這幾乎是公羊奚每次見到風子岳的時候，必說的一句話。

　雖然他的修為境界，早就落後於這個弟子，但他做老師的，看到弟子的提升，還是感到欣慰無比。

　“老師的劍意，凝聚一團，想必也是悟得了劍道至境，可惜，如今情勢危急，不然的話，倒是要好好跟老師請益……”

　公羊奚哈哈大笑，“這有何難，這所悟境界，都在我新創的一路醉花蔭劍法之中，趁著此時妖煌未現，我就將這劍法和劍訣，展示給你看如何？”

　單論劍的資質，公羊奚也絕不在風子岳之下。

　他上一世中，雖然困於後天境界，一直未能突破先天，但也創出了以劍入道的法門，創出了像廢人劍法一樣幾乎觸及到劍道本質的絕學。

　這一世，擺脫束縛，踏入先天，更是如魚游大海，鷹擊長空，逍遙自在。

　武功進境，一日千里。

　那一日見風子岳與千古傷心客一戰之後，公羊奚心有所悟，創出這花開花落變化無端的醉花蔭劍法。

　花蔭二字，自然是為了紀念當日自殘而死，他未能救下的花蔭夫人。

　但這醉花蔭一套劍法，卻是得無常變幻的劍道之境，變化之處，由勝於當日風子岳所見蓮加施展的蓮花化生掌法。

　花開花落，生死無常，一劍逍遙，醉臥花蔭。

　公羊奚口中念著劍訣，劍光如夢似幻，眼角竟是有老淚滲出。

　這是極於情之劍，也是傷心之劍，各得所長，風子岳拍掌讚歎，龍布陽點頭不已，其餘諸人，更是看得如癡如醉。

　對於這些一流高手來說，公羊奚的這一路劍法，已經超越先天，隱隱踏入破虛武學的境界，對他們是一個極大的啟示，雖然不可能照搬照用，但卻也有好幾人恍然所悟，找到了突破的方向所在。

　風子岳只看了一遍，就記住了這醉花蔭劍法，公羊奚所誦劍訣，自然也是牢牢記在心中，只要稍微花些時間修習，自然能夠掌握這一門破虛的武功。

　不過，這醉花蔭劍法在他手中施​​展出來，終究不會有公羊奚劍下的那一種味道，畢竟這種傷情之處，微妙所感，風子岳雖然有前世的經歷，可以稍作體會，但那一份心境，終究又與在劍廬之中沉澱發酵二十年的公羊奚不同。

　所以破虛武學，雖能傳承，但是若想要達到破虛高峰，還是要自創武學，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武功。

　就是不然，也要在原有的武功​​基礎上加以修改，貼合己身。

　同樣一套劍法，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出來，自然也是不同。

　就像風子岳苦修的武皇不滅真龍體，在傲飛塵的身上，由於沒有武皇不漏之身，所修的變化，就會有些微妙的不同，雖然同樣威力強橫，但又有不同之處。

　公羊奚這一套劍法舞完，倒是興致勃勃，跟風子岳探討其中得失之處。

　龍布陽卻是高聲讚歎，“公羊老兄，在劍道上的修為和資質，真是讓人嘆為觀止，本來我以為當世有楚狂人和風公子，接下來就算得上我龍，今日見公羊老兄的劍法，看來我是要退居老四了……”

　能夠創出破虛武學，早晚就能踏入破虛之境，龍布陽如今雖然已是先天九重，這個門檻卻是連摸都還沒摸到，如今說起來，倒是有些酸溜溜的。

　公羊奚連忙遜謝不已，不敢自居。

　風子岳卻是微微一笑，“龍前輩，天下之人，論劍的資質，你不如我和老師；論拳的資質，你不如楚狂人和呼前輩；論刀的資質，你自然是不如皇甫前輩，不過——”

　他頓了一頓，“若論武學雜學，所有的資質加在一起，又有誰能夠比得上你？專精一門，固然是可以突飛猛進，但若是博採眾長，也必然有自己之路……”

　“對了”

　龍布陽一拍大腿，茅塞頓開。

　他接連敗於楚狂人和風子岳之手，又在千丈孤峰，目睹楚狂人與風子岳一戰，自慚形穢，自知自己在各種雜學之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當下收斂心思，專修一門武學，這兩年之中，終於踏入了先天第九重境界。

　但是，破虛之路，卻是連看都看不到方向。

　今日又得風子岳一言提醒，龍布陽才反應過來。

　破虛之路，本來就是要什麼都達到極致，再行崩碎，才能獲得那沛然的破碎世界之力，如此說來，博採眾長，本身也是一種奇特的修行，但以一門武學，畸形增長，想要破虛，未免是有些緣木求魚了。

　“哈哈哈，風小友，這次又得你點醒，老夫才又有了突破契機，日後老夫看來天天跟著你——”

　龍布陽眉開眼笑，“要是老夫早認識你五十年，說不定此時已經破虛巔峰，該去煩惱那之上是什麼境界了”

　公羊奚演劍，風子岳點撥，雖然只是寥寥數語，卻是對眾人都是有極大幫助，幾人凝神思考，尋找自己突破的道路。

　如此一來，雖然不久之後，就是生死之戰，但也沒有人感到一點惶恐。

　都是在靜靜等著妖煌的降臨。

　※※※

　數十萬妖獸，也是一樣在等待著。

　它們靜靜地匍匐在神水崖之下，服從於本能的召喚，不吃，不喝，不動。

　——等待著它們的王，從天而降。

　神水崖下的妖獸，每時每刻都在增多，按著等階次序，有序地排好了隊伍。

　最靠近神水崖的，自然都是九級妖獸，然後就是八級妖獸，陸續而下。

　到了最外側，都是那些最為弱小的二級和一級妖獸，不過它們的數量，也是最多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社會，都是金字塔的結構。

　越強的階層，數量也是越少，而作為草根，數量卻是最多，這本身也是一種天地自然的平衡之道。

　天將紅雨，將這座神水崖，染成了血紅之色，這是其它地方所未見的情形。

　別的地方，雖然被紅雨覆蓋，但終究也只有斑斑駁駁的紅色，不像這山崖的一面，徹底都變作了鮮紅。

　或許，這就是妖煌降世地點特殊之處。

　風子岳望著這一座並不算高大的山崖，沉吟不語。

　這時候月亮已經生了起來，臨近滿月，月華如輝，整座神水崖，都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中。

　如果當時的傳言沒有錯，差不多現在，就應該是妖煌降世的時候了。

　“諸位，打起精神”

　風子岳不由出言提醒。

　妖煌一現，就是出手的時機，這時候，自然要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龍布陽、公羊奚等人，各自都挺直了腰桿，目光炯炯，排成一列，似乎是已經進入了戰鬥的狀態。

　月光落在神水崖上，與那染上了鮮紅之色的山峰相輝映，折射出妖異的光芒。

　而在那妖異的光芒之中，霍然之間顯出了一道細小的血色光柱。

　血色光柱不斷膨脹延伸，直沖天際，而本身，卻也是越來越粗大。

　這都是前所未見的奇景，就連一代奇人龍布陽，也是憋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等著看一會兒會發生什麼。

　只見那血色光柱越來越粗越來越長，直入星空之中，隱滅不見，倒像是一根通天柱一般，佇立不動。

　“妖煌，就會從這血色光柱之中產生麼……”

　龍布陽顫顫巍巍舉起手指，指了指那粗大的血色光柱。

　風子岳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曾跟他們說過，不過他自己也是聽傳言所得，說起來自然更是不敢確定。

　今日親見這血色光柱，他也是不由駭然。

　當真，這獸王妖煌，就會在這血色光柱之中產生麼？ 風子岳也是睜大了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轟——轟轟——

　天際無盡蒼穹之處，卻是傳來轟隆隆的爆炸之聲，雖然聽起來沉悶，但眾人也只是知道原因是來自無窮遠之外，所以才會顯得這般輕微。

　若是靠得近了，只怕也是震耳欲聾。

　就在這轟然爆炸聲中，卻見血色光柱的頂端，亮起了一點繁星

　那一點星光化作一個火球，沿著血色光柱急墜而下

　越來越大

　遠處觀看，那隻是一點星光，等到它落到風子岳他們實現平齊之處，卻只能看到一個血色圓球，約莫有一人來高。

　轟

　那血色圓球，轟然砸在神水崖之上，與此同時，那一道血色光柱，赫然變得不見

　就在血色光柱消逝的同時，一個孤傲的背影，漸漸在神水崖之巔站了起來。

　嗚——嗚——

　神水崖之下，一眾妖獸都發出了嗚嗚之聲。

　沒錯，這人形的背影，正是他們的王者，他們等待的妖獸之王——

　妖煌

　只見妖煌緩緩地轉過身來，他身上穿著一件血色的綢衣，在風中獵獵飄揚，長髮飄散，膚色晶瑩，雙目如水，美若處子。

　只是他的臉上，卻是寫滿悲愴與痛苦，就好像是剛剛失去了至親的親人一般。

　他的眼中，留下了血淚

　嗚——

　妖獸的喧囂之聲，更是變得嘈雜，但妖煌仍然是不為所動，他只是帶著無盡的徬徨與憂傷，雙目之中，彷彿沒有焦點，望著天際不知何處。

　這就是妖煌？

　就連風子岳，也被這人的悲愴和痛苦所震了一震。

　這就是神水大劫之中，傳說要來拯救百萬妖獸，改變這世界的妖煌？

　為什麼，他竟然如此傷心？

　他的悲愴，到底從何而來？

　風子岳心中驚疑不定，不過，這也並不影響他的出手。

　不管是這妖煌悲愴也好，囂張也罷，他終究是必將消滅的對象，是這一次神水大劫的源頭，只要能夠今日將他殺死，那這一個可怕的天敵劫數，就可以終止

　他冷哼一聲，霍然舉手。

　“劍來”

　風子岳喊出了兩個字——然而，不等他出手準備完畢，神水崖之上，忽然又發生了變化。

　轟

　只見一道如星辰般燦爛的拳，轟然砸向了神水崖之上。

　這一拳，天地崩碎；

　這一拳，萬物毀滅；

　這一拳，無以抵擋

　楚狂人的滅世之拳，在千丈孤峰一戰之後，於焉重現

　對著剛剛降世的妖煌，第一個出手的，竟然不是早有準備的風子岳，而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楚狂人

　“獸王妖煌，聽說你武學深不可測，請接我主公這一拳的拳意，可能破解麼”

　一個尖厲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飄蕩盪而來。 這自然並不是楚狂人在說話——即使是面對如今天武大陸之中最強大的妖煌，楚狂人依然是不屑開口，他有默契的代言人。

　這聲音不會錯，正是一直躲在楚狂人陰影之中的古襲人。

　風子岳轉過頭去，尋找著楚狂人和古襲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