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花江南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司會審(中)
大理寺的審案公堂之上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聲。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畢竟在這裡審過的案子也不知道有過多少件,且不說審案途中用刑,就光是這開堂之時所打的殺威棒,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人。
但是,今天卻有些與眾不同了。要真是說的話,只能說著慘叫聲,也實在是太慘了一些。
說起來,這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了。這王大臣乃是戚家軍出身,而且看其卷宗上記載,他還是跟了戚繼光五年多的「老人」,且上陣殺敵也是奮勇的很。然而,很難想像這麼一個漢子,如今卻是如此的,如此的軟弱。
最納悶的可就算是馮寶了,王大臣是什麼樣他最是清楚不過了。或許是王大臣的原因,或許是馮寶的原因,總之,馮寶讓人對王大臣施刑的時候,所用的都不是那些一旦用了就缺胳膊少腿的大刑,大多都是些皮外看不出來的刑罰。
但是,即便是如此,東廠審了一百多年的犯人,讓人痛苦卻又不要讓別人看出來的法子是要多少有多少。這些可不是所謂的咬咬牙、忍一忍就能夠挺過去的。
然而,這王大臣也當真不愧是出自戚家軍的漢子,在馮寶的大刑面前,足足挺了兩個時辰,才是鬆口了。
對此,就連馮寶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一番。之後,他就開始讓王大臣說此事乃是高拱指使之類的話了。
可是,今天王大臣的表現也實在是太過讓馮寶吃驚了。即使是剛才,王大臣高喊的那些話已經是讓馮寶顏面盡失,但是氣氛非常的馮寶還是不由得懷疑起來。
只不過是,王大臣雖然剛才突然改口了,但是馮寶卻始終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他如此。被什麼人說通了?這點是極有可能的。但是馮寶並不是太相信這一點,畢竟刑部尚書劉自強是什麼樣的人,馮寶心裡面也是知道的。只要沒有朝廷或者皇帝的手令,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想要進刑部的大牢。而劉自強,就是這麼個軟硬不吃的人,馮寶自然是不相信有人能夠有那副好口才,說得通劉自強讓他網開一面。
但是,除此之外馮寶也的確是想不通王大臣會突然改口的理由了。畢竟如今事情這麼大,不管這次會審的結果如何,王大臣都幾乎是必死無疑的,更不用說如今他已經被馮寶拽進了這件複雜無比,也牽涉了無數人性命的事件中去。
面對這麼一條必死無疑的道路,王大臣心中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再堅強的人,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是會變得脆弱起來。誠然,王大臣雖然在戰場上能夠臨危不懼,奮勇殺敵。但是這樣的人可不少,進了東廠的人也多得是,但是能夠挺得住東廠那些人伺候的人可就不多了。王大臣並不例外。
面對著死亡,王大臣還是接受了馮寶那看似根本就不靠譜,甚至很是樂觀的建議。
馮寶心中就在納悶這件事情,他已經和王大臣商量好了,而如今王大臣卻是突然變卦。馮寶如今的心中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本來嘛,這殺威棒是無論如何都要打的。但是憤怒的馮寶就沒有想到,本來就已經變了心思的王大臣,卻是被他這麼高喊著讓衙役打他,他心中對於馮寶也就無形之中多出了一股怒氣,這就更加讓馮寶不能得逞了。
在場的張凡和葛守禮都能夠看得出來,從現在看起來,馮寶已經輸了。
只不過十棍子,說實話,對於王大臣這種軍漢來說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的。但是如今,王大臣卻是趴在地上,口中還在呼著痛,就是不肯起來,好像剛才那十棍子已經把他打殘了一般。這副景象讓馮寶是更加覺得憤怒。
「趕緊給我跪起來!」馮寶扯著嗓子高聲喝道,「王大臣,你要是再不起來,咱家就再讓人打你,而且是往死裡打!」
經馮寶這麼一說,王大臣這才是慢慢悠悠地爬了起來跪好,只是他那動作緩慢的猶如一老翁一般,面上還帶著痛苦。
「王大臣!」見他跪好了,馮寶開始了審訊,絲毫不問兩旁的張凡和葛守禮可有什麼話要說,他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昨日,你進宮打算做什麼?」
「我乃是進宮傳報北疆防守事宜。」王大臣似乎又回到了起點。
「傳報!」馮寶輕蔑地一笑,「你身上並無攜帶任何文書,傳報什麼?還有你身懷利刃,在乾清門外鬼鬼祟祟的,所為何事?」
「那把匕首乃是我家傳之物,我帶在身上又有何不可!」王大臣繼續狡辯道,「何況,軍中也並無規矩,軍士不可攜帶匕首。」
「還在這裡信口雌黃!」馮寶拿起面前案上的驚堂木大力一拍,喝道,「你身懷利刃在乾清門前遊蕩,見了錦衣衛過去盤查居然拔腿就跑,分明是心中有鬼。快說,你可是想要行刺陛下!」
「行刺皇上?」王大臣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好笑之極的事情一般,「皇上身邊有錦衣衛護衛,且人數眾多。而我就一個人,有何本事能夠行刺皇上。倘若我有那份本領,我在軍中也就不會五年還只是個小小的伍長了。」
「你還是不肯說?」馮寶見事情已經是完全脫離了他預先設定好的軌跡,索性也就不再按照之前所說好的那麼去做了,「來人,跟我上夾棍!」
「馮公公。」一旁的張凡見狀,趕緊開口說道,「這王大臣還什麼都沒說呢,公公就上夾棍,恐怕不太好吧。」
「張大人,切莫被這種人給蒙騙了。」馮寶恨恨地看著王大臣,說道,「這種人,嘴硬的很,非得要用刑才會開口說實話。」
「公公,這點張凡心裡明白。只是……」張凡說到這裡,看了看那邊坐著的葛守禮,將頭湊向馮寶那邊湊了湊,小聲說道,「只是如今,葛大人也在。而且葛大人身為左都御史,其職責就是監督。倘若這件事情被葛大人奏到太后那裡去,說公公你毫無證據就屈打成招的話,恐怕會對公公不利啊。」
「這……」馮寶聽張凡這麼一說,倒是猶豫了起來。馮寶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種會審,他以往都是在東廠裡面問案,那裡是他的一畝三分地,想用什麼手段,怎麼來還不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而如今,葛守禮在這裡,經過張凡這麼一提醒,他這才是想起來。葛守禮必然是不會讓他輕易得逞的。
「張大人可有什麼辦法?」馮寶問道,「這王大臣嘴硬的很,如果不出些法子,恐怕敲不開他的嘴。」
「咱們可以先問問他,事情是誰人指使的。」張凡根本就想都沒有像,就回答道。張凡完全就是胡亂給馮寶出主意,明明剛才王大臣都不承認了,他卻還讓馮寶去問他。
只不過如今,因為有葛守禮的在場,再加上剛才張凡對馮寶所說的話讓馮寶的心中產生了不少顧慮,他不能夠像以往那樣,完全自作主張了。
「王大臣,咱家且問你。」馮寶再次面向堂下跪著的王大臣,說道,「是何人指使你進宮行刺陛下的。」
「我說過了,我是進宮傳奏的。」王大臣依然是不肯鬆口。
「哼哼,傳奏!」馮寶冷笑一聲,這一次他也不對王大臣的這種態度做什麼質疑了,直接問道,「是否是前些日子被逐出京城的高拱高閣老指使你進宮行刺陛下的?」
「什麼高閣老,我可不認識!」王大臣表情堅定地說道。
「還想抵賴!」馮寶似乎並不適合這種溫和的文化方式,雖然張凡剛剛勸過他,但是王大臣這再一次不承認,他已經有些厭煩了,「我且問你,昨日在我東廠,你是如何說話的?可是說著一切皆是由那高拱所指使的。你小子今日竟敢不承認!」
「哼,昨日!」王大臣卻是不為馮寶的話語所動,也是輕蔑地看了看馮寶,「你那東廠是什麼玩意,這天下恐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昨日你對我用刑,我忍受不住,才隨口順著你的意思說的,為的就是少受些皮肉之苦。你屈打成招,如今又要以此來要挾我。我王大臣好歹也是把腦地別在褲腰帶上上戰場的人,如今在此公堂之上,我又何須懼你!我進宮是為傳奏,並非是為了行刺陛下。還有那什麼高閣老,我根本就不認識。如今我就是這麼說了,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麼著!」
「你……你……」馮寶指著王大臣,渾身猶如篩糠一般地顫抖著。也難怪自從他登上了東廠掌印之位之後,哪裡還有人會對他如此說話。此刻的馮寶已經是被王大臣點燃了怒火。
「公堂之上?」馮寶怒極反笑,「今天咱家非要叫你嘗嘗什麼才是皮肉之苦!來人,給我上夾棍,刺竹籤,有什麼手段都給我用到他身上!」
看來馮寶這回當真是動怒了,也不理會方才張凡的勸誡,直要讓王大臣嘗嘗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