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隱情終顯
「對了大人,您還沒說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努爾哈赤如此說道。
張凡聽他這麼一說,倒是覺得不錯,自己這邊還沒問呢,他倒是自己現說起來了。不過這倒是省了張凡不少事情,他也就這麼隨即說道:「我的確是有些事情來找你。確切地說,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
「不知大人有何事情要問努爾哈赤,還請但問無妨,努爾哈赤定然知無不言。」努爾哈赤毫不猶豫地說道。畢竟張凡和他第一次的見面就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讓他覺得張凡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一個值得他這麼一個外族人信賴的大明朝人,一個值得他這麼一個外族人信賴的大名官員。在努爾哈赤的父親和祖父被明軍誤殺,努爾哈赤舉目無親的時候,他一開始根本沒有打算聽當初張凡告訴他的話,去那個自己陌生的國度的首都去尋找他,那是的他,甚至是他的家人也只不過認為當初張凡所說的是一句客氣話而已。
可是他在遼東已經無法再呆下去了,並非因為他自己一個人無法生活下去,而是他還有這別的打算。他不想再留在那個傷心地,即使那裡還有這自己的親人,可是他也不想呆下去,那樣只會讓他更加傷心而已。而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要報仇,當然,對象並非殺害了他父親祖父的大明朝,而是這遼東整個事件的挑起者。他的仇人,努爾哈赤他自己的外祖父王杲。
外面的世界對於他這麼一個十歲的外族孩童來說也許十分的複雜,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迷失在外面。可是他若是留在部中,那麼他將會一點機會都沒有,王杲必定會百般打壓他。
舉目無親的努爾哈赤來到京城之後,被那天下最大都城的繁華迷惑之際,也更加地困惑起來,他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冷眼和漠不關心,他擔心張凡並不會如當時所說的那般熱心幫助自己,他擔心張凡一旦知道了他有了什麼困難便會立刻將自己拒之門外。
在得知張凡並不在京城的第一時間,他甚至以為張凡是在刻意逃避自己。可是當張凡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一個外族人,甚至都沒有讓他改變過自己的裝束來不讓他們丟臉;當那暖和的衣服和那豐盛的食物擺在他的面前之時,努爾哈赤真的很想大哭一場,可是他沒有,他感激之餘並沒有做過什麼會丟男子漢尊嚴的事情,可是他的心在那一刻早已被感動的淚水包圍了。
總而言之,努爾哈赤在心中是十分感激張凡的,因此剛才那句知無不言並非隨口回答的話語,而是他的真情流露。
張凡並不知道他在一瞬間想到了這麼多,只不過他見努爾哈赤如此配合,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開口問道:「你最近都和鈞兒在一起,他真的把你當成了最好的朋友。不過,你能告訴我,最近他都在感謝什麼嗎?」
張凡的這個問題,讓本打算「知無不言」的努爾哈赤沉默了,他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可是他卻無法回答。為什麼,很簡單,因為「朋友」二字。
張凡對於努爾哈赤來說,除了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外,更像是他的父輩,努爾哈赤對於張凡只有存在於心中的無限感激和崇拜。可是朱翊鈞,那是他第一個在外面認識的朋友。
說來朱翊鈞給努爾哈赤的感覺有些奇怪。作為一個國家的繼承者,他不像努爾哈赤所見過的自己部族中的那些頭人的子女一般那麼的驕傲跋扈,彷彿自己的父親祖父做了部族的頭人是因為他們一般的那麼驕傲。努爾哈赤的祖父也是頭人,可是他從來都不會感到什麼驕傲,反而,他始終都帶著一些恐慌。他覺得既然作為頭人的子女,那麼平常的舉止言行就要得體,也許將來,自己也會坐到那個位置,而那就意味著自己將要承擔著一份巨大的責任。
而當他遇到朱翊鈞的時候,他發現朱翊鈞也不怎麼喜歡做這大明「頭人」的孩兒。他覺得朱翊鈞的父親掌管著如此大的土地,那麼將來擔子一旦落在朱翊鈞的身上,那麼將意味著更加重大的責任。而他認為朱翊鈞正式因為這一點,才會如此不高興成為這個繼承人,而這一點,他覺得朱翊鈞和自己很相像。儘管朱翊鈞不喜歡的原因只不過是他的身份有太多的約束,朱翊鈞自己不能自由自在的玩耍罷了,只不過這一點,努爾哈赤並不知道。
儘管努爾哈赤在這一方面並不討厭朱翊鈞,可是他們倆畢竟是來自兩個民族,在某些方面還是會有所分歧的。特別是當他問起朱翊鈞都會些什麼的時候,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讀書」二字之時,努爾哈赤頓時就對朱翊鈞產生了一股輕蔑的心理。
而當努爾哈赤在這個不管是內外都透露著文弱的大明太子面前表演了自己的武藝,想要以此來炫耀自己或者是羞辱朱翊鈞的時候,朱翊鈞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或不屑,或者死要面子,硬要自己上場表演武藝什麼的。朱翊鈞反而對於努爾哈赤能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能這麼「強」而產生了興趣,甚至朱翊鈞對於整個女真部族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這種反應讓努爾哈赤感到驚奇的同時,也讓他覺得羞愧,對於自己如此賣弄想要羞辱他人,而他人卻絲毫沒有慚愧,反而誇獎起來,努爾哈赤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愧疚。然而愧疚之後,所帶來的就是他和朱翊鈞的相互欣賞。他開始覺得朱翊鈞所讀的並非是無用之書,他覺得那些書讓朱翊鈞有了包容的情懷。而這種包容的情懷在他們族中雖並非少見,卻只有那些最為年長和有智慧的人才能時刻表現出來,可是努爾哈赤那時候在朱翊鈞這麼一個八歲孩童的身上看到了這種東西,這讓他十分的驚訝和羞愧。
他開始重新審視朱翊鈞,發現這是個如自己的阿瑪和瑪法(爺爺)所對自己說過,自己值得交往的人。同時他也開始重新審視這個重文輕武,看似積弱的大明朝,然後他開始發現,這個民族、這片大地是不可戰勝的。他們富有;他們人口眾多;而最重要的是,在這種知識的號召下,他們的反抗將會是不要命的。就像俗話說的那樣,「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雖然聽起來十分的俗氣,可是正是這種俗氣也恰恰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於是,他開始真正把朱翊鈞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一起玩耍的時候,他會交給朱翊鈞一些武藝,儘管朱翊鈞對此實在是沒有什麼天份,無法立刻學會,卻十分的努力和執著。可是努爾哈赤卻從來沒有嘲笑過他,反而是欽佩他的毅力,耐心地交著他。而朱翊鈞也會親自交努爾哈赤讀書認字,比起那些講讀們,甚至是張凡對於他的教導都更加地耐心,而且朱翊鈞也像他一樣,從來不會對於努爾哈赤無法馬上學會文字而嘲笑他,依舊是耐心地教導,這讓他十分地感激。當然,因為這件事情,努爾哈赤在以後成為了最貨真價實的天子門生而受到他人的妒忌,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就這樣,兩人成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有時候就是這種兒時所結交的朋友,這種在最純真的心靈下所結交的朋友卻最會成為最牢不可破的關係,甚至影響人的一生。
不管怎麼說,二人如今都把對方當做是知心朋友,可是張凡如今卻在要求努爾哈赤告訴一些關於他朋友的事情。雖然熟知事情經過的努爾哈赤覺得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並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的,可是朱翊鈞曾經對他說過,要他不要告訴別人。而張凡如今的要求在他看起來簡直就是要他出賣他自己最好的朋友。
於是,努爾哈赤這麼一個女真族的十歲孩童,如今感到了困惑,他不知道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了。若是以前的努爾哈赤遇到這樣的問題,他一定會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張凡的問題,畢竟對於以前的他來說,長者為尊,即使是朱翊鈞這個他最好的朋友,對於張凡這位長者的詢問,他都會毫無保留地立刻說出事情的經過。
可是再當他瞭解了一些關於文化方面的事情,一些氣節方面的事情,再他讀過了一些書和結交了朱翊鈞這麼一位朋友之後,努爾哈赤發現他的觀念已經改變了。他無法再想也不想就回答張凡的問題了。這給了他一種「忠孝不能兩全」的感覺,雖然也許形容的有些不對,可是對於如今的努爾哈赤來說,他只能想到這個。
搖了搖頭,努爾哈赤看著張凡的眼神說道:「大人,我恐怕……不能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大人請放心,事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太子殿下他也並不會有什麼不妥。」
張凡聽了有些奇怪,開口問道:「就算事情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我也是因為關心鈞兒才會問你的。而且,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要知道我這麼問的原因都是為了鈞兒好啊!」
努爾哈赤卻搖了搖頭,說道:「殿下是我的好朋友,對於朋友來說,重要的不僅是義氣,還有的是遵守承諾。我答應過殿下,不會對任何人,包括大人你提起這件事情,那麼我就絕對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而我,是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
張凡聽他這麼一說,感覺自己的頭又打了一圈,看來自己還要做更多的努力才能讓這個一根筋的努爾哈赤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