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幽魂噬影 第四章 衝突
本來十日夜的路程,李珣三人為了不惹人注意,花一個月的時間,才走到盡頭,此時距目的地所在的「龍環山」,還有千餘里的樣子。
這兩天,冥璃和幽五省都比較緊張,因為他們現在所經過的地方,乃是通玄界鼎鼎大名的正派宗門,三皇劍宗的山門地界─赤城山!
李珣對這宗門的印象,除了號稱「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王道劍訣外,便是那一個曾給他靈感的「天君」何志彥了。
那個過去的高手,被陰散人折磨得精神失常,而此時,陰散人又被他這個小小的修士,抹去神智,淪為傀儡。世事無常,不外如是。
赤城山佔地廣大,方圓數萬里都是三皇劍宗的勢力範圍。也就是說,「龍環山」也在其勢力範圍左近,在這次行動中,最有可能橫插一手的,便是這宗門中的人物。
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注意,三人刻意繞了一個大圈,多走了近兩萬餘裡,繞過了三皇劍宗大部分的勢力範圍,再小心切入;到了地盤上,又屏斂氣息,連飛劍也不敢駕御,全憑腳力在大山中走動。
最後這一千餘里的路程,並不比之前的長途跋涉輕鬆。這時正是春來回暖,百獸復甦的時節,三人除了要小心天空中不時飛過的三皇劍宗弟子,還要應付山林裡各種異獸凶禽,十分辛苦。
幾日下來,就是最愛潔的冥璃,身上也是污斑處處,被草汁、血液浸染,透著一股腥氣。
「不成了,今天一定要洗一下,這味道太招蟲子!」冥璃一邊說著,一邊發力,淡淡的碧色煙氣掃過,周圍嚶嚶嗡嗡的蚊蟲登時灑落一片,但後繼者依然無窮無盡,讓他窮於應付。
幽五省一貫地少言,還是由李珣應了一聲:「璃師兄說得不錯……哎,好大的個兒!」
他一記劈空掌,將樹杈間射來的一隻古怪蟲子打碎,眉頭皺了起來:「這附近濕氣太重,不是有沼澤,就是有湖泊,兩位師兄,我們找找看吧?」
幽五省瘦小的身子掠上樹梢,稍一打量,便做了個手勢,是說南方水氣更重一些。
當下由冥璃打頭,三人轉了個方向,一路披荊斬棘地去了。
一刻鐘後,三人都泡在一個小水潭裡,洗得不亦樂乎。
本來「貓兒」是在岸上做警戒,不過這時候,早不知跑到哪裡去玩了,但這樣子,冥璃他們反而更放心些。
三個大男人赤身裸體的時候,話比平時要多。
一向健談的冥璃不說,就是連幽五省也難得地說了幾句。三人的話題繞了幾圈,便來到此時通玄界最流行的話題上來─
這個時候的通玄界,完全被嵩京的慘劇所震驚,注意力都放在人間界。李珣等人在路上接觸到的信息中,幾乎件件都指向嵩京,指向陰散人、血散人。
通玄界對此事的反應明顯分成了兩派,相較於正道宗門的怒潮洶湧,像幽魂噬影宗這樣的邪宗,就沉默得太多了。
就李珣所見,他們完全是自走自路,對嵩京一事,並不怎麼關心。
然而,今天與冥璃二人一聊,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在幽魂噬影宗裡,對此事實是外鬆內緊。
表面上沒什麼動作,但是宗門內最擅移形匿跡之術的蒼冥子長老,已被宗主暗中派出,查探事發地的情況。而且,像蒼冥子這樣的「探馬」,各邪宗也都或多或少地使用。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陰散人和血散人在修煉一種高深的魔功,而且很有可能在最後又發生了什麼衝突。
但是,最終結果如何,是兩敗俱傷?一方得利?又或是雙贏?沒人知道。
每一種結果都會對通玄界造成不同的影響,尤其在兩散人這個級數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通玄界的平衡,並產生不同的後果。而且,還有……
「一飲一啄天注定,無根無地眼前身。萬載豪情空自許,一朝風雨付他人。」
看著冥璃搖頭晃腦的模樣,李珣忍不住想笑,這詩平仄不合,意境斷裂,前言不搭後語,算是什麼?
幽五省看到李珣的神情,知道他不明白,在一側提了一句:「此乃水鏡之會的偈語!」
李珣立時為之肅然。
竟是水鏡之會的偈語!
他記得很清楚,他當初隨師下山,赴的不就是這水鏡之會嗎?那「徹天水鏡」的觀禮之事,牽扯到通玄界其後一年的氣運,實是不能等閒視之。由此而生的偈語,自然也是了不得的東西。
不過,這又和嵩京之事有什麼關係?
看著他迷惑的表情,冥璃笑道:「百鬼師弟那時還是散修,自然不知道『徹天水鏡』每在出偈語之前,必有一段感應期,此時,水鏡波光將明徹天下萬物,洞悉其生死之機,但時間僅有短短一息。
「主持此會的水鏡先生,便要在這一息之內,找到其中牽涉最多的變化,在那一剎那的感應中,口發偈語,以表天心。
「這偈語出來後,徹天水鏡上也就會將其顯示出來,以古篆文為形,一直顯示一年,直到下一次水鏡之會,才會消去。
「若是今後一年,順暢平穩,那麼字跡就為金色;若是小打小鬧就為青色;若是血雨腥風,就是黑色;還有,若是像四九天劫之類的大劫難,字跡就是血紅顏色。百鬼師弟,你猜,今年是什麼色?」
看著冥璃笑吟吟的模樣,李珣想了想,道:「應該是黑色吧!」
只有黑色與血紅色才有猜的價值,而若是血紅色,冥璃怕是也笑不出來了,所以李珣對這一試,還是頗有信心的。
「錯了!」冥璃青綠色的面孔因為笑容而顯出幾分人味來,「是青色!」
李珣方自一怔,便聽他道:「本來這是最正常的顏色,然而便在嵩京事發的當日,甚至可能是當時,這徹天水鏡上的字跡,變紅了!血紅的一片!傳說,當時水鏡先生立時吐血倒地,昏了一日才醒過來!」
李珣睜大了眼睛!
冥璃很有說書的天分,他見李珣有興趣,愈是談興大發:「這事本來就奇怪了,水鏡先生也傳書各個宗主,望其前去商議。
「可是,還沒等諸宗主動身,這顏色,忽又變了回去!哈,水鏡宗上萬年的招牌,可是給摔得很慘!」
看得出來,冥璃對這事頗有些幸災樂禍。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最重要的是,嵩京之事,所牽涉到的諸多關係,絕不能等閒視之─能夠改動徹天水鏡千萬年來定律的事情,誰也沒膽子忽略掉!
如此,正派宗門大張旗鼓,諸邪宗外鬆內緊,也是料想中事。然而,作為嵩京之事最大的當事人、受益者,李珣又該如何想法呢?
李珣愣了。他還是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有關他的「事跡」,也是首次被別人抬高到這麼一個地步。這是一次頗為新奇的體驗,卻又有著腳不著地的空虛和恐懼。
如果徹天水鏡真的像傳說中那麼靈驗,如果這不是一個意外,而是有「天」的意志在裡面,那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在他心中閃動,模糊不清。不過,僅僅是晃動兩下,便有一種急劇膨脹的充實感,又彷彿飄飄而上,沒有任何憑借,在空中浮游。
然後,一切又回歸到現實裡,冥璃的說話聲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沒有哪一個宗門願意看到所謂的大劫數。就是血散人、陰散人這樣的刺頭,平日裡沒人敢招惹的,要真遇到事的時候,嘿,咱們一擁而上……」
幽五省在旁抽抽嘴角,冥璃也覺得這話太掉面子,微帶自嘲地大笑起來。
李珣跟著他們一起笑,他在笑自己那一剎那的狂想。是啊,想想之前的例子─天妖鳳凰,不正是個最貼切的代表嗎?
三人笑得開心,偏在這時,一聲尖鳴從潭邊的叢林深處響了起來。叫聲未絕,一道紅影沖天飛起,在空中一繞,嗖地一聲竄向了與他們相反的方向。
緊接著,後方七八道劍光飛起,追了上去,但那速度卻差了不少。
「有警!」三人同時色變,他們不敢耽擱,同時破水而出,撿起還潮濕的衣物,匆匆套上身去。
多虧了「貓兒」聰明,將對方引走,否則如此近的距離,他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事到臨頭,怕是要裸體狂奔才行!
「娘的,是三皇劍宗的人!」
從飛天的劍光上,冥璃看出了對方的來路,他一邊運氣將衣物蒸乾,一邊派出豢養的鬼靈,前去探查。
他這鬼靈,乃是修煉碧火流瑩咒法時採集死靈之氣,煉就的一樣法寶,陰緲虛無,不懼水火刀兵,又有一些靈智,狡猾陰險,能吸噬活人生氣,十分厲害。
他神念與鬼靈相通,鬼靈所見,便是他所見,用於偵察再恰當不過。
李珣與幽五省屏住呼吸,看著他施法。
不過兩息的工夫,冥璃臉上綠氣一閃,然後整張臉蒼白了下去,在李珣兩人駭然的目光下,他一口瘀血噴了出來:「混蛋,是洛玉姬那小娘皮,身邊有高手,快撤!」
三人都是反應極快之輩,如何還不知機?當下同時伸手,抓著冥璃的兩臂,向後狂奔。
然而,對面的人實在厲害,三人的行動已很迅速,可才奔出幾步,天外一聲劍吟,如龍嗥九霄,嗆然作嘯,轉眼間將整個天空都遮了去!
天空還是那天空,只是風雲凝滯,再沒有半點動靜。聲勢所及,這一片密密的叢林也沒了聲息,連枝葉都不再擺動!
直到一聲細細的撕裂聲起,三人後方砰然巨震,澎湃的衝擊波颶風般刮過來,將三人打成了踉蹌跌撞,狼狽不堪。
「是『碧霄客』的『叱雷天變』!」
幽五省也算見識不凡,尤其是他在這種時候,聲調少有起伏的鎮定功夫,頗令李珣佩服。
至此,三人已沒有機會再逃跑,乾脆也不跑了。
冥璃此時調氣均勻,從剛剛的傷害中恢復過來,立時揚聲高叫道:「胡不離,你們三皇劍宗好霸氣啊!一見面就砍砍殺殺,難道是正派的事幹膩了,想幹些沒本錢的買賣?」
說話間,三人同時駕御飛劍,飛上半空。半空中,早停了五個人影,都是冷冷看來。
李珣飛快地將五人打量一遍,印象深刻的有兩個,一個就是剛剛發劍的那位,一身墨絲文士衫,上繡有幾條淡淡金色龍紋,皮膚倒是白皙,面目端正,神情冷淡,尤其是兩道細長尖利的眉毛,冷峻頗有幾分秀氣。
還有一個,就是居中而立的女修。一眼看去,她給人的印象,除了嬌美動人的臉蛋,便是那滿臉滿身的傲慢。
她的傲慢,顯然不是青鸞式的高潔冷僻,倒和應采兒有些相似。
只是應采兒善於利用這傲慢增強自己的魅力;而這女修,則是直率乾脆得多。
難聽點說,這女修明顯就是給寵壞了的小丫頭!
她衣飾華貴,其中不乏精品,尤其是那一串別緻的耳環,數十根金絲垂下,幾乎要探到肩上,高空中風兒吹過,金絲交擊,竟發出清晰明亮的風鈴聲,十分有趣。
而且,這耳環只佩帶一邊,大異於常情,顯出這女修頗為叛逆的心思。
當三人在空中定住時,那一個叫胡不離的黑衣文士,微微一笑:「原來是幽魂噬影宗的高弟,『碧鬼』冥璃、『火妖』幽五省,還有這位,倒是面生……
「三位到赤城山來,一不拿拜帖,二不飛劍示意,三又聞風而走,這份行徑,倒是讓人誤會!」
李珣腦中一轉,看得出來這胡不離性子也挺傲的,看向自己時,他口上說「面生」,其實根本不準備詢問身份,頗為無禮。但是接下來,又將理由說得頭頭是道,顯然也不是毫無心機之輩。
這時李珣心中已有了一個想法。當下,放在冥璃臂彎處的手輕輕一捏,又自然而然地抽了出來。
冥璃反應很快,便不再開口,將交涉權放給他。
李珣在這邊「哈」了一聲,將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他臉上只是冷笑:「胡先生倒是有理了,我們自去追我們的獵物,你們橫插一手也就罷了,現在倒打一耙,又是什麼道理?」
「獵物?」
胡不離長眉一皺,頓時消去了幾分凌厲之氣。不過,他的眼神依然鋒銳無比,自李珣臉上一掃而過,淡淡道:「什麼獵物?」
李珣的眼神朝「貓兒」飛去的方向一瞥,臉上還是冷笑:「為了追這只血吻,我們三人足足花費了一個多月的工夫,還從未像今日這麼接近……
「三皇劍宗好神氣啊,這半道打劫的本事,使出來比我們邪宗之人還要嫻熟!」
「百鬼師弟!」
冥璃乾咳一聲,阻止了李珣再說下去。現在火候正好,再說下去,可就不好辦了。
他笑吟吟地向胡不離道:「胡兄莫怪,我這百鬼師弟才入門未久,月前祭煉的一把寶劍又被那畜生吃掉,火氣才大了些!」
冥璃這息事寧人的話語中,諷刺的味道卻十分濃重。這也是既成事實,因為「貓兒」後面確實追著七八個人,從旁觀者角度看去,分明就是「半道打劫」的模式。
胡不離從冥璃的角度設想一下,也確實沒什麼可說的。
而這時,那個被冥璃稱為「洛玉姬」的女修開了口。從接觸至今,這女修一直斜睨著他們,不言不語,而這一開口,便不客氣:「你們有理,又拿那鬼玩意兒看什麼?跑什麼?」
「你別給臉不……」李珣聞言,「勃然大怒」,不過,他的話才說了一半,便被冥璃打斷。
冥璃一邊讚歎李珣的高超演技,一邊冷下臉去,不管對面那刁蠻女如何反應,只是看著胡不離:「胡兄,雖然我這師弟說得不好聽,但都合在理上!
「如果洛小姐把我們對貴宗的尊重,還有我們對兩宗門關係的謹慎,當成什麼鬼祟玩意……呵,在雙方師長面上,也不好看吧!」
冥璃這一下子,便把剛才用鬼靈查探以及掉頭逃命一事,輕鬆消掉,已經搶佔了先機,但他心中仍不輕鬆。
據宗門的情報,這胡不離的「叱雷天變」劍訣,已經修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他一人是無法力敵的,恐怕要加上幽五省,才能一拼;那剩下四人,百鬼絕對沒法應付,況且又是在他人地頭,搞不好四面來敵,那時便真是要丟人了。
冥璃這麼計算著,卻不知另一側,李珣也在考慮,萬一三皇劍宗那邊下了殺手,他要不要召出兩個傀儡?
若要召出,必定要在十息之內,擊殺這裡包括冥璃、幽五省在內的所有人,再遠遁萬里……這一連串動作,可不好辦!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盤算,但也有例外,那位洛玉姬大小姐就不會繞這些花花腸子,她搶在胡不離前面開口:「這是你們一面之辭,誰知道真假?說不定那血吻是你們養的,用來混淆視聽呢!」
李珣三人心中大汗,但臉上當然不能表現出來,當下李珣仰天一笑:「洛小姐真是聰明!不錯,那血吻正是俺們養的,名叫『貓兒』,怎麼,妳咬我啊?」
洛玉姬俏臉氣得發青,嗆啷一聲拔出劍來,就要上前砍人。
李珣也不示弱,磨拳擦掌就要衝上,這種模樣當然打不起來。當下,一邊冥璃拉著,另一邊胡不離勸著,天空中看似亂成一團,實際上中間還隔了一段安全距離,怎麼都擦不了火花來。
鬧了一陣子,沒有結果,兩邊的銳氣也都洩了,正都想著該如何保全臉面收場的時候,遠方天際一道紅光閃過,李珣「身體巨震」,直跳了起來:「王八蛋,牠又飛過去了!」
說著他便要搶出,卻被冥璃一把拉著,勸道:「沒關係,牠跑不掉……」
轉臉又向胡不離道:「胡兄,這也算打過招呼了!我們三個要去追這血吻,絕不深入赤城山脈,且以二十日為限,如何?」
胡不離倒也乾脆,冷聲道:「十天!」
冥璃略一考慮,點頭應承,當下三人再不遲疑,御劍飛掠,轉眼間就去得遠了。
搶出數十里外,三人同時悶聲發笑,冥璃向李珣豎起了大拇指,讚道:「虧得師弟你想出這麼個好理由!如此,我們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龍環山上便是了!
「當然,還要你那『貓兒』找準了方向才成!」
李珣笑罷,臉上卻有憂色:「胡不離怕不是這麼容易唬弄的,他那邊故作大方,可今後幾日,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三皇劍宗的監視之下,想要順利尋寶,怕也不容易!」
「這不難!」冥璃笑嘻嘻地,手指向下,攪湯般轉了幾圈,「只要讓『貓兒』在龍環山上多跑那麼幾圈,在一些隱秘之地多藏上一會,咱們還有什麼辦不成的?」
李珣見狀,也是放聲大笑,心中卻在尋思─若這寶貝找到,怕還是免不了一場追逐,還是早早地將幽一、幽二預備好,真是不行,來個黑吃黑也成!
「貓兒」通靈,感覺到這邊警報解除,卻不直接飛過來,而是與李珣虛空神念交接,略一接觸,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這天生妖物聰慧無比,也不需李珣指點,便「喵」地一聲叫,直往龍環山的方向去了。
李珣三人同聲一笑,然後發一聲喊,追著去了。
光明正大的御劍,速度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倍,千多里的路程,一兩個時辰就到了。
前方「貓兒」又一聲叫,轉眼沒入了山中的叢林中去。
三人也按下劍光,貼著林梢飛了一段時間,直至李珣叫停,三人一妖才齊齊停下。
「百鬼師弟,有發現了?」
冥璃疑惑地向遠方看了一眼,這裡離消息說明的地點,還有一段距離呢!
李珣讓「貓兒」圍著這一片兒繞圈,一邊做戲,一邊警戒;他則一臉凝重,看著周圍的林木,久久不語。
冥璃目測一下與目標的距離,發現至少還有七八十里的樣子,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回玄宗的禁法陣訣果然是獨步天下,如此範圍,一步步破解下來,那還不猴年馬月去了?」
「是不是回玄宗我不知道,不過,冥璃師兄,你確認咱們宗門的消息,是獨家的嗎?」
「啊?」
在冥璃皺起眉頭的時候,李珣身形一斂,悄無聲息地落地。
腳尖一沾地面,又猛地彈起,半空中手掌方展又攏,真息一動又止,便在這一剎那的工夫,他已經攏順了二十四條偏移的氣機,將一波即將發動的禁制之力,消弭於無形。
這時他才做出手勢,讓空中的兩人下來,雖然剛剛他的手法極其漂亮,但這時候,三人的臉上都不怎麼好看。
李珣撥開草叢,讓兩人看:「刻痕尚新,顯然不是陳年舊物。還有,這禁制也奇怪,怎會不是引動元氣,反而有些像機關……」
碰到他最感興趣的事時,李珣有些旁若無人的鑽勁。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新型禁制,不算太複雜,卻很有意思。
他也不管冥璃二人怎麼盤算,只在心中默算了一下,便循著禁紋的痕跡一路找去。
各宗門心法不一,禁制的安排當然也不同。
雖然李珣採擷諸家之長,又有天生的靈性將之融會貫通,純以理論上的水平論,已是當世少見的人才,但在面對這樣一種從未接觸過的禁制時,還是有些磕磕碰碰,好幾次都差點兒引發反噬。
李珣自己是樂在其中,卻讓身後的同伴一驚一乍,好不辛苦。
「果然有趣!」
在走出半里地後,李珣第一次直起腰來,讚歎道:「這恐怕已不只是禁制陣訣的範疇,有點機關術的味道了!
「這氣機流轉,不是引動天地元氣,而是行觸發、示警、導引、變化之責,本身沒有殺傷力,但若是有些狠辣的寶貝,就像逆沖化血針之類……」
冥璃在後面忍不住苦笑:「百鬼師弟,你嘴上也留點忌諱,這逆沖化血針是好玩的麼?
「若真來那麼十根八根,我們三人未必能應付得過!」
說到這兒,他忽地想起了什麼,奇道:「這種禁制倒是在哪兒聽過……你覺得呢?」
他這是對幽五省說話,幽五省微一皺眉,回應道:「應是機關大宗!」
便在此時,前方的李珣打出了手勢,讓兩人噤聲。他則彎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拂開前方灌木叢中的一點枝葉,然後,他的身子僵了一下,這才向兩人招了招手:「兩位師兄,認得這是什麼嗎?」
說著,他讓開位置,讓兩人看到隱在灌木叢後的東西。
這是一個床帳掛鉤似的玩意兒,一掌可握,十分小巧精緻,彎曲的弧度十分流暢,又通體呈朱紅色,猛一看去,倒好像是一個朱紅色的月牙。
只是,這彎勾也不知被施了什麼手段,竟然平空地懸在半空裡,且「滴溜溜」地打轉。
它的內弧與外弧之上,寒芒凜冽,在旋動中,冷光流轉,映著朱紅色彩,妖艷奪目。
冥璃與幽五省同時屏住了呼吸:「小朱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