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水晶叢林

　　第三渡鴉小隊與我們突然失去了聯絡。

　　這完全出乎每一個人的預料，他們留下的最後一條信息表明，這支小隊已經進入了地穴深處，而且一路上未進行任何戰鬥，在發現「地穴驟然開闊，前方存在大片空洞」並「即將進入一個斷層帶」之後，雙方的聯絡便突然中斷了，從母艦傳出的呼叫完全沒有回音，而兩支正在從地穴的另外兩條通道靠近這支渡鴉小隊的常規部隊也緊接著失去了聯繫。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我立刻通知在那處地穴附近進行搜查的部隊暫停了各自的行動，轉而進入高度警戒狀態，抵禦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隨後我和淺淺、莉莉娜便搭乘登陸艙直接來到了目標地穴附近。

　　在三個小隊先後失去聯絡之後，最先趕到現場的是吉安娜所率領的第一小隊，多達十名的強大渡鴉和一百名來自達拉然和銀月城的大魔導師讓這個小隊擁有史無前例的強悍實力，他們已經在我的命令下用奧術護盾和幽能屏障聯合封鎖了地穴的出入口，不過目前看來，並沒有任何敵人從那裏面湧出來。

　　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片遍佈碎石的荒野，這裡明顯已經被蟲族盤踞很久，儘管地面上的蟲苔已經被渡鴉利用火焰風暴燒成了灰燼，不過四周荒涼的戈壁地表上偶爾露出的已經碳化的蟲族肢體還是令人胃裡一陣翻騰，由於這些蟲族已經死亡很久，它們體內的那幾種特異性化學物質早就失去了活性，再加上其肉體的強悍，渡鴉也沒花費太多精力去挨個燒掉這些焦黑的內臟和骨肉，結果就在這裡留下了大片令人相當不舒服的蟲子屍骸。

　　「現在情況如何？還是聯絡不上嗎？」

　　我所詢問的並非吉安娜，而是負責協助吉安娜的渡鴉001，前者雖然是這支小隊的領導者，但跟名譽領隊差不多，她可不懂希靈人那先進的通訊技術。

　　「陛下，」見到我們到來，渡鴉001立刻散去了黑色風衣上浮動的強烈奧術光暈，低頭行禮，「我們又釋放了數枚探測器，現在為止還沒有接觸到第三小隊所說的「斷層帶」，目前的情況並無異常。」

　　從探測器實時傳回的畫面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地穴中的景象。

　　老實說，地穴裏面看起來並沒我想像的那麼噁心，甚至比我們身邊的環境還好很多——至少那裡沒有突然映入眼簾的被開膛破肚的蟲族屍體來影響你的食慾。

　　地穴的入口位於一個平緩的小丘下，直徑大概在十米左右，可以讓輕型的單兵戰機都輕鬆進入，地穴內部主要由一種黑色的混合岩構成，強度很高，沒有崩塌的可能，裏面開頭的一百多米地勢平坦，環境乾燥，第一小隊的足跡在探測器鏡頭下清晰可見，再往前，地勢逐漸向下，而且越來越陡峭，地穴的四壁也逐漸擴展開來，形成了扁平的穹頂，敏捷的探測器根據第一小隊留下的信息資料，完全模擬著後者失蹤前的行動路線，逐漸接近了一片驟然開闊的地帶。

　　「這裡的地形就好像通過一根細長的管子進入一個被壓平的燃料罐一樣，」渡鴉001用了一個很形象的形容來描述地下的地形，「陛下，前面就是那道斷層帶了。」

　　隨著渡鴉001的話音落下，我們面前的圖畫轉過了一個拐角，然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大片的水晶叢林！

　　語言難以形容這景象的壯美，淡藍色的瑰麗水晶如同竹筍般從地面上生長出來，最高甚至將近百米，直接縱貫了這幾乎已經可以稱之為另一片天地的宏大地穴，這些水晶在生長的過程中還在不斷分出枝椏，遠遠看去竟然真的如同樹木一般，淡淡的流光在這些水晶之間跳躍遊走，宛若夢幻，水晶叢林下的地面也不再是那種黑色的混合岩，而是某種顏色灰暗的結晶體，地穴的構成在這裡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部分，一側是灰不溜秋的黑色岩層，暗淡如同骯髒的貧民區，一側是輝煌壯麗的水晶叢林，富麗堂皇狀似精靈密境——好吧，事實上精靈密境什麼樣我也沒見過……

　　然後，我們面前的畫面便突然扭曲幾下，一瞬間變成了嘈雜的干擾紋。

　　是水晶叢林中存在的某種能量導致常規通訊設備失靈嗎？

　　普通的士兵身上是不可能裝備超時空通訊儀這樣蛋疼的規格外器械的，而尋常的通訊裝置——哪怕它貼著希靈製造的標籤，在遇上超級能量場的時候該失靈還是得失靈。

　　「我們親自下去。」

　　我隨手關掉了投影儀，微微活動一下肩膀之後果斷地說道，結果立刻引起了一旁渡鴉001和吉安娜的聯名反對：「陛下（神使大人），請不要冒險！」

　　「那沒什麼危險的，你們應該對自己首領的實力有點信心，」我說著，順手拍了拍莉莉娜的腦袋，「更重要的，我帶著這傢伙就沒問題。」

　　「是的，」莉莉娜臉上立刻帶起了幾乎難辨真假的羞澀表情，「你可以盡情地使用莉莉娜哦大哥哥~」

　　「砰！」

　　我一個手刀就把這個搗亂的傢伙砸飛了。

　　不過我說的沒錯，有莉莉娜在身邊，所謂危險神馬的，那都是浮雲——作為宇宙統治神親自創造並賜予權柄的生命女神首席女祭司，這個偽蘿莉擁有世界上最逆天的光環技能：在她視線範圍內的友方目標將獲得生命注視的效果，不但生命力和恢復能力提高數倍，而且更重要的，是每十五分鐘都會獲得一次復活的機會，儘管我不認為一個不起眼的疙瘩星上可能存在將皇帝級希靈使徒都殺死的東西，不過莉莉娜的這項能力已經毫無疑問打消了渡鴉001的疑慮。

　　命令第一渡鴉小隊在原地待命之後，我和淺淺夥同莉莉娜，在蠍子維嘉的親自護送下，一起進入了這幽深昏暗的地穴之中。

　　「帶維嘉過來果然是個很明智的選擇呢。」

　　剛走了沒多久，淺淺就樂呵呵地感嘆起來。

　　我跟著點頭，一邊吩咐蠍子姐：「維嘉，把亮度調大點。」

　　後者鬱悶的聲音緊跟著響起：「長官，再增大輸出功率的話就要達到攻擊界限了！」

　　「哦……」我點點頭，跟在化身為探照燈的維嘉身後繼續前行。

　　你說淺淺是怎麼想到讓維嘉把尾巴上的甲殼打開當探照燈使的？這丫頭腦子真的是按照人類規格發育的嗎？

　　不過我得承認，維嘉尾巴上的光子加農炮當探照燈的效果還真不賴……

　　「前面有隱隱約約的生命氣息傳來，」莉莉娜臉上帶著凝重的表情，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動，彷彿真的能從空氣中問道什麼生命的味道，「嗯，孜然味的……」

　　我：「……」

　　這條地穴確實相當幽深，而且地面遍佈碎石和大坑，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讓人相當不爽，淺淺一開始還如同小孩子一樣活力無限地蹦躂著進行大探險遊戲，不過沒多久就陷入了膩煩狀態，看樣子是連個出來攔路的野生史萊姆都沒有讓她興趣大減，莉莉娜則以自己是女神官不善行走而且還是個小孩子需要呵護這樣讓人翻白眼的理由霸佔了唯一平穩的地方：維嘉的後背，這時候正老神在在地端坐於蠍子姐背上，原本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足足將近半個小時後，我們才穿過了這條相當難走的地道，來到了水晶叢林地區。

　　「譁！！」淺淺絲毫不出我所料地進入了亢奮狀態，手舞足蹈地衝進了水晶叢林之中，開始嘿呦嘿呦地從地上拔蘿蔔一樣往外拔水晶，看上去堅硬無比的晶體在淺淺那強化之後堪比剛大木的臂力摧殘下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音，「阿俊阿俊！你說這東西能做成鑽石嗎？」

　　我得幸虧小泡泡沒跟著過來，要不小傢伙得把整個疙瘩星挖塌方嘍。

　　我沒有搭理已經陷入暴走狀態的淺淺，而是開始感受四周的能量流動。

　　就和一開始猜想的一樣，這片叢林中存在著什麼干擾性很大的能量場，我們和外面的聯絡已經中斷了。

　　這種能量場並不強大，甚至沒有任何害處，也難怪淺淺會絲毫升不起一點戒心，但它卻能有效地阻斷任何常規的通訊手段，在我的精神力感知下，整個水晶叢林到處都瀰漫著這樣的能量場，後者有規律地震盪著，和四周的水晶簇形成了隱祕的同步，就好像是這些晶體在共鳴一樣，漸漸地，我稍微理解了這些能量共鳴阻斷通訊的原理。

　　我不知道這些水晶是不是普羅托斯人所製造的神奇物質，假如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些神祕的普羅托斯神族可真值得我們好好研究了。

　　「吉安娜，能聽見嗎？」

　　「神使大人！太好了，剛才你們突然失去了聯絡……」

　　「冷靜，我們現在情況很好，」我鬆了口氣，「這裡的水晶叢林產生了巧妙的能量共鳴，這種自成體系的共鳴腔令常規的通訊信號無法傳出，但它對我的特殊能力不起作用，你們不用擔心。」

　　簡單交代一番之後，我叫上了正忙著倒放這些水晶形成過程的淺淺和騎在維嘉背上遊來蕩去的莉莉娜，向水晶叢林深處進發。

　　這裡並不只有一個入口，在我們進來的方向上還並列有兩個通道，那裡應該就是失蹤的另外兩個小隊進來的道路，作為特種近戰單位，維嘉相當擅長追跡這樣的「狩獵」技能，在她的探查下，我們很輕易地發現了之前失蹤的小隊所留下的蹤跡，相當整齊，並沒有戰鬥痕跡，這表明他們是在有序的指揮下集體向叢林深處進發的，不過現在那些士兵都上哪去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一路深入，這片水晶區域的面積真是驚人，而且它的內部也不再僅僅是「叢林」，由晶瑩剔透的晶體所形成的牆壁和通道開始出現，讓其深處的地形愈發複雜。

　　「前面的生命反應變強了！」

　　莉莉娜突然叫住了我們，然後緊緊皺起眉頭。

　　「真是難聞……是蟲族……」

　　所謂生命氣息真的有味道嗎？

　　我不禁發出了這樣的疑惑，而莉莉娜已經從維嘉身上跳了下來，在身邊支撐起一個淡綠色的能量護盾，維嘉則抽出雙刀，尾巴上的光子加農炮切換為近距離衝擊模式。

　　隨著我們的前行，漸漸地，空氣中也傳來了那些低沉的摩擦聲和蟲子們無意義的嘶吼，不用莉莉娜的指引，我們也能迅速找到敵人的所在。

　　最終，當耳邊充斥著的到處都是那些令人牙齦腫痛的吱吱嘎嘎聲之後，我們靠近了一片看不到邊的水晶牆壁，那些蟲群的聲音就是從這牆壁上一系列均勻的圓洞後傳出的。

　　這裡應該就是水晶叢林的盡頭，這片廣闊到沒邊的晶體地穴我已經看的有點眼花繚亂了。

　　我們小心地靠了過去，然後探頭探腦地向洞口裏面一看。

　　「靠，那些蟲子原來都集中在這裡嗎？」

　　我立刻低聲叫了起來，早就覺得即使星球上的蟲后死亡，在整個星球被燒成灰燼之前，那些蟲族也不可能就剩那麼點，原來……它們都躲在地下？

　　有多少？我只能說，無邊無際，真正的無邊無際，甚至說它們有千萬之巨我都毫不懷疑，至於上億……嗯，那個就太扯了。

　　無邊的蟲群充斥著我們的視線，那深紫色的甲殼和觸鬚交纏在一起，如同蠕動的黏稠沼澤一樣噁心，大量的刺蛇、跳蟲、潛伏者、飛龍還有其他奇形怪狀和遊戲中完全不同的蟲子看上去雜亂無章地聚攏在一起，它們微微的移動所引起的微弱摩擦聲混合在一起，加上水晶洞穴的放大作用聽上去竟然讓人有震耳欲聾的感覺。

　　「我有點討厭這顆星球的大氣層了……」

　　我掏了掏耳朵，被蟲子們的雜聲吵地心煩意亂。

　　維嘉立刻表情嚴肅地對我點頭行禮：「是，長官！我們將在行動結束之後燒乾這顆星球的大氣！」

　　這次連莉莉娜都表示驚悚了。

　　「它們似乎在圍攻什麼東西。」

　　維嘉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而是繼續觀察著洞穴裏面的情況，雙眼中閃爍的微微光暈表示蠍子姐雷達全開中，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報告長官！蟲群中央有一個奇怪的高能量建築，偵測到聯絡信標的信號！我們的友軍正在那裡激戰！」

　　「準備戰鬥！強攻進去！」我立刻低聲命令道，緊接著，一陣溫暖的安全感突然從身邊散發出來。

　　莉莉娜的頭髮已經在一瞬間變成了仿若光質的翠綠色，這個總是在惡搞搗蛋的嬌小女孩此刻竟然帶給我一種莫名的聖潔感，她緩緩漂浮到半空中，澎湃的生命能量開始在我們身邊的每一寸空間中激盪。

　　「生命女神的首席女神官可沒那麼簡單，」莉莉娜淡淡地說道，然後果斷鑽到我背後，「老大，一會可要保護好嬌弱的莉莉娜哦~~~」

　　我還沒來得及給這丫頭一個照例的三倍速手刀，維嘉已經突然從水晶洞口中跳了進去，尾巴上的光子加農炮在她剛剛跳出去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充能，當她落到地面，那深紅色的光芒早已經蓄積到了頂點，然後轟然爆發。

　　粗大的深紅色光束陡然照亮了有些陰暗的地下世界，沿途所經之處的蟲群被這劇烈的光芒塗上了大片的血色，伴隨著蟲群一瞬間爆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強烈的光子洪流已經在蟲潮間掃開了一條寬達數米，數百公里長的恐怖傷痕，在雙刀迅速充能的滋滋聲中，維嘉高高揚起上半身，在「帝國萬歲」的戰吼中瞬間化為一道幻影，衝向正被蟲群包圍的信標方向。

　　我順手一拉莉莉娜，跟著淺淺緊隨其後。

　　上千萬蟲群圍攻一個屁大的建築，能參與戰鬥的自然不到九牛一毛，大部分已經高度亢奮的蟲子只能眼巴巴地在後面遠程看戲，它們的神經早已燃燒，現在我們的出現明顯讓其找到了發洩點，儘管在維嘉的突然攻擊下，已經有近萬的蟲族化為了飛灰，但下一秒，剛剛被打開的通道便被它們重新填滿，然後，鋪天蓋地的蟲群向某群主動跳出來的「弱小人類」發動了悍勇的攻擊。

　　淺淺利用空前強大的精神力懸浮在空中，在飛速前行的過程中對這些「弱小」的蟲子發動了毫無技術含量的碾壓，她甚至甚至懶得用什麼招式，所有膽敢靠近我們四周三百米範圍的蟲族便在半空中化為了整齊切開的肉片或腐爛焦臭的血肉殘漿，已經進入殘暴狀態的淺淺毫無憐憫地撕扯著周圍的時間洪流，即使是理論上無法因衰老而死亡的蟲族也無法抗拒這無序的時間震盪，它們的肉體同時被塞進成百上千個跨度可能達到千年的時間線中，然後在它們還茫然未覺的情況下便化為了鋪天蓋地的血雨。

　　不管看過幾次，淺淺戰鬥的場面……還真是太噁心了……

　　密集的噼噼啪啪聲和大塊血肉掉落在地面上產生的「噗噗」悶響組成了我們身邊唯一的交響樂，所有撲來的蟲族在半空中便化為了無生命的腐肉和膿漿，即使是莉莉娜這樣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在親眼目睹淺淺戰鬥時的凶殘場面也忍不住乾嘔起來，我只好一把抱起了面色蒼白的小女孩，跟上維嘉開路的腳步，飛快地將淺淺造成的血雨腥風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