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墳
空曠的水晶大廳中,數名帝國領袖和一個全身黑袍的中年反派大叔相對而立。
平心而論,眼前這個傢伙的賣相實在不適合稱為反派,多少文藝作品告訴我們,作為一個反派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齷齪的腦袋和爛透的心眼,更需要足夠有存在感的造型,要不就走虎背熊腰的野獸派路線,往那一站身高八尺腰圍八尺,頂着張迎面能擋人手機信號的凶神惡煞臉,成不了最終BOSS最起碼也能在倒數第二關的小BOSS堆裡嚇唬嚇唬人,要不就是生來一副顛倒眾生魅惑天下的偽娘相,從第一集裡看著就跟男二號似的那麼充滿光環,看背影你要不加字幕都以為是從哪國公主婚禮現場上逃婚出來的,再加上一個驚世駭俗的腦瓜,這種移動間都能禍害蒼生的傢伙壞起來不當關底總BOSS都冤得慌……反正我看見比自己帥的人都是當成反派的。
總之,要當惡棍,你要不走野獸派,要不走偶像派,親民路線的反派是很沒有成功率的——我當不了反派就是個鐵證。
而這個奧卡姆,不是寒磣他,這貨除了幹的事噁心人之外,那張臉哪裡有一點反派的意思?平凡的跟鄰居王二叔似的,出門上菜市口五分鐘你能碰上六七個跟他氣質一樣的,當然,也或許就是因為長了這麼張普通到讓人過目就忘的臉,這傢伙的反派細胞全都集中到那齷齪的腦子裡了。
上次坑的我不輕啊。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那張臉再讓人沒印象,我對他可是記憶深刻,那總是笑眯眯的表情,貌似和善的說話方式,組合起來還是挺有特色的。
「確實好久不見,你自己選一個吧。」
面對奧卡姆面帶微笑如同熟人一樣的招呼,我也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臉,別的不說,剛才這傢伙眼神裡確實閃過了一絲意外,這就說明我們在這裡出現可能並不是他預料中的事情,不管他在文獻館中還有沒有別的安排,在這個距離上,他來不及逃走了。
「選什麼?」
奧卡姆被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的一愣,但還是露出了微微戒備的表情,「『皇帝陛下』,難道你還為我帶來了禮物?」
只是些微的戒備,卻足以證明,他現在沒有十足的把握!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這傢伙沒有十足把握絶不行動的風格我還是見識過的,當他露出意外表情的時候,就說明情況對我們有利,只是不知道這傢伙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就連維斯卡都沒提起過對方的戰鬥方式,我才沒貿然出手,因為大多數首領級的希靈使徒都會有一兩個壓箱底的絶技,這種技能甚至可以讓他們在絶對劣勢的情況下拚死翻盤,別看從戰鬥力上我們這邊穩占上風,但萬一奧卡姆有個瞬間自爆之類的能力,那就坑爹坑大發了。
「能選的東西多了,剝皮,抽筋,鐵處女,凌遲,腰斬,車輪刑,或者乾脆把你娘化了扔朱顏血裡去。」我微笑着,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一步,「今天我打算弄死你,但方法還沒想好,所以勞煩你自己想一個。」
用話語試探着對方的警戒線,我暗中積攢着能量,對方是個狡猾到極點的傢伙,而且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也讓人非常意外,根據經驗,我身上的悲劇光環從一開始就沒有休假過,因此完全可以否定今天自己是撞大運碰上了落單的墮落使徒,那麼面對一個同樣是首領級而且到現在還沒有展露出真實意圖的墮落使徒,小心謹慎是絶對必要的。
珊多拉她們也和我的想法一樣,她們都在凝神戒備,卻沒有一個人貿然出手,就連潘多拉這樣的主都知道,面對一個同等級的希靈首領,是絶對不能因為自己這邊佔據人數優勢就放心大膽捏把的。
「啊哈,真是危險的氣氛呢,看樣子上次在下為諸位引發的麻煩造成了不小的誤會,忠誠的奧卡姆在此向陛下表示歉意。」面對一圈虎視眈眈的首領級使徒,這個習慣說話裝腔作勢面目貌似和善的中年人甚至有閒心感嘆自己的處境,然後他突然看向了我們,一臉自信十足的模樣,「但是您真的會下手殺死一個試圖復興我們偉大帝國的忠心耿耿的老臣嗎?我的皇~帝~陛~下!」
頓時我就愣住了。
「這裡,或許您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由於近在咫尺的威脅,奧卡姆不敢輕舉妄動,那渾身僵硬的樣子顯得有點可笑,但這並不影響他臉上的鎮定自若,「那麼就讓老實人奧卡姆來告訴諸位領袖——此地,就是帝國大崩潰之後的墳場!這裡,就是隕落了三十名以上的帝國皇帝,封印了一切秘密的上古聖堂!」
並不大的聲音,但落下之後卻彷彿雷霆震盪,在廣闊的水晶大廳中轟然作響。
我能感覺到,身旁某位金髮少女一瞬間身體的僵硬。
「文獻館,就是這個地方的名號,它是保管了帝國全部記憶的地方,一個最終極的數據庫,在大災難爆發之後,我們的歷史,文化,科技,生命形態,種族模式,甚至每一個族群每一根頭髮的特點,都被保存在了這裡,在那場災難爆發之後,一切都被毀了,從靈魂深處,帝國開始崩潰,所有的使徒要麼因為受到感染而陷入沉睡,即使沒有受到感染,也變得虛弱無比(我想到了當時被困在邊緣星球上,連超時空跳躍都無法啟動的珊多拉和她的軍隊們),於是陵墓計劃誕生了,由最後還保持清醒的使徒進行,將帝國全部的資料整理成檔案,封印在這文獻館之中。」
奧卡姆一邊努力用真誠的語氣說著,一邊觀察我們的反應:「珊多拉陛下,請不要懷疑我的話,這些東西您從任何一個水晶方尖塔上都能找到完整的記載,忠誠的奧卡姆向您保證,今天就是帝國復甦的日子,那個愚蠢的女人阻止不了這一切,文獻館的核心區還有一套備用的操作系統,我即將破解它,現在只要一個確認指令,聖堂就會重新出現,文獻館中的一切就將被上傳到造物平台,這個被壓縮的世界也會重新展開,我們在最後時刻保存下的帝國遺產將重新來到世間,一切都沒有毀滅,只不過稍稍暫停了一下而已……」
「你才應該暫停一下。」我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奧卡姆鼓動人心的發言,不管這傢伙說的是真是假,他那些話在我聽來的煽動性都太強了,尤其是對珊多拉而言,或許它們不能混淆一個希靈女王的判斷力,但它們足夠讓珊多拉感到痛苦和矛盾,這就不行,「奧卡姆,你倒是能毫不猶豫地轉換角色啊!貌似你是個墮落使徒吧?現在竟然在兩名帝國皇帝面前暢談自己對帝國的忠誠,你覺得這有可信度?」
「『皇帝陛下』,或許我仍然應該稱呼您為皇帝陛下,但事實上,就我個人看來,您並不足以承擔這個名號,您只是一個人類,最起碼之前是個人類,您無法理解希靈使徒的思想,就如我所說的一樣,這裡是文獻館,這裡是保存了帝國全部檔案的地方,這些是毋庸置疑的,我們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小事而去撒謊,假如您能看懂我身後這方尖塔上的文字,就可以知道我說的全無虛假……」
……你欺負我是文盲對吧?
「你說的是真的。」珊多拉突然靜靜地開口了,聽不出她內心的一點波瀾,「但你也知道,只要識字的都能看懂那方尖塔上的東西,你一個墮落使徒,竟然會談論復甦帝國,這本身就是最荒謬的事情,假如你想要利用自己剛剛知道的秘密來拖延時間的話,現在已經拖延到極限了。」
奧卡姆臉上露出了苦笑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珊多拉竟然如此快就理順了思路,自己那震撼性的忽悠竟然只生效了三十秒不到:「好吧,您不信任我,這無可厚非,畢竟我已經沾染了深淵能量,但您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投身於深淵,並不意味着我們就忘記了自己的故鄉……
您看,這裡是文獻館,關於它的作用您已經知道,那麼聖堂呢?摺疊世界呢?您想必還沒有眉目,我卻知道它們的秘密,所謂聖堂,諸位早已見到,就是大星雲!不要露出驚訝的表情,我知道現在它只是一團隨機組合的物質氣雲,但那僅僅是因為聖堂進入了休眠狀態而已!
當文獻館建成之後,帝國的最後三十名皇帝摧毀了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建立了名為聖堂的陵墓,這座陵墓在沉睡時期就是一片半徑三光年的氣雲,但當它甦醒,氣雲就會迅速變成實體,在大星雲核心會形成三十顆終極榮耀星艦,而大星雲殘存的物質則會形成造物者之台,文獻館中記錄的東西會被空前強大的世界法則釋放出來,並通過造物者之台反向具現化,最終激活這個被摺疊過的世界,您或許沒有發現,這個世界隱藏了無數個層次,它們呈現出非常不正常的密度分佈,所有的因果基本上都集中在中央,而所有的訊息卻被集中在外殼(我想起了那個資訊屏障),這就是世界摺疊的結果,在這個從概念上摺疊的宇宙中,其實隱藏了帝國最廣闊的一片殖民地,一旦聖堂將文獻館中的東西復甦出來,這個世界就會成為帝國的初始領地,這是多麼完美的設計!難道您還在懷疑忠誠的奧卡姆的動機嗎?我是為了復甦帝國而來的!」
說完這樣好像是坦白,又好像是表明忠誠的話語,奧卡姆明智地閉上了嘴巴,等着我們做出判斷,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給我們造成了巨大麻煩的傢伙現在會顯得這麼弱勢,但還是決定讓他多蹦躂一會:珊多拉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或許就如奧卡姆所說,我畢竟不是完全的希靈使徒,在關於帝國的問題上,應該看珊多拉自己的意思,假如她選擇相信奧卡姆的話……
我只好趁她不注意再弄死這個傢伙了,反正總覺得是個很危險的傢伙,而且貌似知道文獻館秘密的還有個希爾維亞,弄死他應該問題不大吧?
「復甦帝國麼。」珊多拉微微閉上了眼睛,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確實,那些老朋友是會做出這種決定的,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們就會將火種延續下去,這是從希靈矇昧時期,從我們第一次和深淵接觸並險些滅族的年代便一代代流傳下來的種族烙印,其實早在最初從阿俊口中得知帝國已經崩潰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在某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肯定有老朋友們留下的,可以讓一切重新開始的種子,卻沒想到就在這裡,就是這座文獻館,你所說的有百分之八十都確鑿無誤,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說到這裡,珊多拉猛然張開了眼睛,讓已經露出放鬆表情的奧卡姆臉色一緊:「才是最致命的一點:如同阿俊所說,我為什麼要相信身為墮落使徒的你會是執行這個復甦計劃的傢伙?!你只不過是知道文獻館的秘密而已!假如知情者就是救世主的話,那這個救世主也太廉價了!」
「您真的已經太接近人類了。」面前的中年人臉上看不出表情,口氣卻彷彿是在哀嘆,「但越高級的使徒便越容易受到人性的左右……那麼,假如我告訴諸位,這文獻館,便是我設計,聖堂的操作系統,也是我從頭至尾監督完成的呢!」
我已經不知道今天要被震驚多少次了,已經習慣了當個普通人混吃等死哪怕加冕為王也不過是在王宮中混吃等死的某路人臉大叔對現在接二連三地遭遇史詩事件感到鴨梨山大啊混蛋!你這傢伙有什麼爆炸性消息不能一次說出來嗎?
這次不但是我,就連珊多拉都一時呆住,從感情上,我們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男人的話,但他從開始到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和事實吻合,而且戲劇化或者簡稱坑爹化的發展不正是本書的主旋律嗎我自重……
「您可以隨意查閲方尖塔中的資料,這些東西都是最初的記錄版本,珊多拉陛下您有最終的權限來檢查它們的全部腳註,您應該還記得,這種建立在底層拉格曼基礎上的晶化數據庫從概念上便是無法篡改的東西,它只有一次輸入機會,請看看吧,在每一條數據庫的腳註上,您都能找到在下的名字,奧卡姆.托爾達尼安!在下還曾留下一句話:無論如何代價,哪怕背負仇恨與偏見,亦將誓死復甦帝國!」
中年人臉上的表情無比自信,而珊多拉在飛快地利用精神力接駁了數據庫後,臉色也立刻變得古怪起來。
「他說的是真的,名字在,那句話也在。」
「請相信我,作為陵墓計劃的最終執行人,在下對帝國仍然忠誠,讓帝國復甦才是在下的最高目的。」奧卡姆表情肅穆起來,「或許我已經被深淵干擾了感情,讓自己產生了行為上的偏頗,對此,在下甘願接受懲罰——但那要到帝國復甦之後!現在不是審判的時間!」
「其實我有點好奇,你這傢伙到底有幾句話是發自肺腑的,明明都是真話,卻總是讓人不敢輕易相信啊。」我慢慢搖頭,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用百分之九十九的真話來掩飾那百分之一的謊言,而奧卡姆或許就深諳此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充滿了離奇曲折,讓我需要很大精力才能將其一一捋順,「你的墮落使徒身份是個大問題,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對此,其實很容易解釋。」中年人露出了苦笑,無奈地聳聳肩膀,「在大災難之後,必須有人醒着,好在未來的某一天按下那個重啟動的按鈕,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甦醒,就意味着陷入瘋狂,我們就是這樣一批自我放逐的人,為了活下來,為了有機會讓陵墓計劃繼續下去,我們自願將深淵能量導入了自己體內,從此淪落為罪惡的幫兇,但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是為了帝國復甦而必須付出的個人犧牲!當來到這文獻館,我記憶深處的最終指令被激活了,我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麼,那就是重現聖堂,讓文獻館中的記憶回到現實世界!」
奧卡姆慷慨激昂地說著,表情根本看不出作偽,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廣播突然響徹了大廳:
「警告,核心區能源即將關閉,最終後備能源組正在移除,文獻館所有數據庫將在十五分鐘後離線並永遠失效,聖堂埋葬機關進入啟動前十五分鐘倒計時,最終警告,您的該項操作將導致帝國復甦計劃永遠封鎖,請確認……」
「該死……那個蠢女人……」奧卡姆憤怒地低吼了一聲,然後急切地看向我們,「請相信我!我在拯救帝國!我才是唯一的希望!那個偏執狂的女人只是想要摧毀這裡而已,她對你們有不可告知的目的!所以……」
「奧卡姆,隨你怎麼說,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你和我都很清楚,陵墓計劃,早在這文獻館建立之初就已經失敗!」
就在這時,希爾維亞的聲音突然響徹大廳。
第六百三十章 文獻館的終焉
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我將永生難忘。
估計很少有人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經歷從百族反擊戰到末日突襲到上古探秘到史詩秘聞到諜影迷蹤到怪奇推理這麼一整套流程的,這要展開了那我能不帶重樣地給你整出五六本續集來,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某家所經歷的事情已經跌宕起伏到坑爹的地步,經歷了這麼多東西的洗禮,我自認為現在已經達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身經萬千血戰而不懼一屍一骸民間簡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地步,並做好了面對一個智商可能比自己還高的聰明版希爾維亞的心理準備:還有什麼更扯淡的就儘管來吧,我倒要看看還有什麼驚天的秘密打算來轟炸自己的神經。
陰險狡詐絶對反派的奧卡姆搖身一變宣稱自己是為了復甦帝國而忍辱負重的前朝遺老,總是依賴在自己身邊天真的如同個孩子的希爾維亞現在卻在不惜一切想要毀滅文獻館裡的資料,珊多拉這位女王都產生了困惑,而我身邊的潘多拉則正在思考!世界幾大不可思議今天算是齊活了!
「貝拉維拉,說實話,當知道你還活着的時候,我是真的鬆了一口氣呢。」奧卡姆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沉聲對著空氣說道,不過我們知道,正身處某個游離於主物質位面之外的第二控制室的希爾維亞能聽到看到這個地方發生的一切。
「是麼,被曾將自己推入虛空風暴的人如此惦記,還真是感到惶恐,不過,你所需要的,其實只不過是我身上的密匙吧,用來激活文獻館的密匙,哼,用那東西竟然就能輕鬆地將你調過來,自大的傢伙,你真是跟從前一樣愚蠢……而且你竟然這麼快就破解了第一控制室的封鎖,果然不愧是昔日帝國的首席科學家……」
希爾維亞……或者是貝拉維拉,用高傲上仰的語調諷刺着奧卡姆,那聲音聽上去就好像充滿仇恨的毒蛇一樣,寒風凌冽,憤怒而陰沉,假如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希爾維亞,是絶對不可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貝拉維拉,最終還是甦醒了,就連林雪的預言也會出現偏差?
「哼,我承認這次被你矇騙了,惡毒禮物的貝拉維拉女士,你所餽贈的小玩意果然除了惡意和憎恨之外便一無所有,但是沒關係,兩位明智的陛下就在這裡,他們知道應該如何判斷,我在復甦帝國,而你卻試圖摧毀這些!這是無從辯駁的事實!你能解釋自己的動機嗎?你這個背叛了帝國兩次的叛徒!」
貝拉維拉的聲音沉默了,足足十秒鐘,她沒有回答。
但……我們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可能根本不會存在的解釋,哪怕僅僅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解釋,也好過這樣彷彿默認的沉寂,希爾維亞,你這個白痴,解釋啊!
在離開前留下那樣的痕跡,努力證明自己仍然是我們的朋友,為什麼現在面對奧卡姆的指控你卻沉默了?難道你真的無法解釋自己在做的事情嗎?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們不會相信你的話語!?
幾乎是唯心的想法,我覺得與其相信奧卡姆的說辭,不如相信那雖然可能已經覺醒為貝拉維拉,但仍然保持着自己最初目的的希爾維亞,這種信任或許有些一廂情願,甚至可笑,被稱為「碳基生物軟弱的自欺欺人方式」我也認了,反正比起眼前這個一身黑的大老爺們,我就是更相信希爾維亞。
奧卡姆則在緊張地等待着我們的回應,從剛才他和希爾維亞(或者是貝拉維拉?話說精神分裂還真是麻煩的問題啊……)的隻言片語中,我已經大致猜出了情況,這個男人雖然極有可能是文獻館的建立者之一,但他並沒有對這裡的絶對控制權,希爾維亞卻有,她用自己的「密匙」作為誘餌,或許還有別的什麼設計,讓奧卡姆如此大意地孤身落入了這個陷阱,這樣做的目的,無疑是復仇。
在艾澤拉斯世界的潰敗之後,墮落使徒團隊之間絶對產生了什麼巨大的分歧,甚至是不死不休的內訌,虛空風暴那種東西我沒遇上過,但聽名字都知道跟街頭風暴不是一個玩意,而奧卡姆竟然在離開艾澤拉斯世界之後設計將貝拉維拉推入了虛空風暴?
並且因此讓後者失去記憶,流落在學園都市,成為了一個智商為⑨的軟妹子……
好吧,各種意義上,奧卡姆你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的,只可惜好事沒有做到頭,貝拉維拉還是復活了,甚至搶走了我的軟妹子。
咳咳,跑題都沒邊了,我的意思是奧卡姆現在並不佔據上風,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我們的信任度,只要眼前的幾位帝國領袖有一個點頭,他就敢啟動第一控制室的聖堂激活程序,貝拉維拉或者希爾維亞的努力就會失敗,這座文獻館的系統設定就是如此,不論由第幾控制室發出,帝國復甦指令永遠比文獻館關閉指令要高一個層級,那麼,這時候我們將相信誰?
一個敵人,說的話卻句句屬實,一個朋友,現在卻被另一個人格控制,我討厭選擇題,這坑爹東西折騰了我九年義務教育和三年高中生涯,但現在我仍然要面對它。
「奧卡姆,你剛才提到,來自我的禮物總是充滿惡意和憎恨。」就在這時,貝拉維拉那冷漠陰森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但有一樣東西是例外。」
我們面前的中年人臉上已經滿是急迫神色,最終能源離線的倒計時已經不足三分鐘,但他還是耐着性子在跟希爾維亞周旋:「哦,惡毒禮物的貝拉維拉女士難道還會送出善意的東西?」
「當然有。」那個陰冷的聲音緩緩開口了,下半句話卻有些莫名其妙,「一些手工畫的卡片而已。」
奧卡姆一瞬間愣住了,而我,則微微翹起了嘴角。
「兩位陛下,這個蠢女人正在拖延時間!請儘快做決定吧!現在您只需要點頭就可以,這個女人根本無法解釋她的動機,我對帝國是忠誠的!」奧卡姆看到水晶大廳中的幾座方尖塔已經開始緩緩沉入地面,終於控制不住地催促起來,甚至不再顧及這樣會不會引發我們的猜疑,但他的話語只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一隻染滿了黑色花紋的手臂穿透了他的胸膛,並從那裡開始,將他的整個身子一點點變成飛散的黑色碎片。
好久沒有這麼幹了呢,如此直接但着實解恨的攻擊方式。
「你……怎麼會……」
身體被洞穿,就連此身存在的概念都在虛空能量的吞噬下不斷溶解,奧卡姆卻一時沒有死去,他張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十秒鐘前自己還佔據着上風,甚至幾乎動搖了眼前之人的判斷,現在卻受到了這樣致命的攻擊。
「告訴你兩件事:第一,我才是皇帝,所以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將已經意識渙散的奧卡姆扔到地上,我對剛才為止自己對希爾維亞的懷疑感到一陣陣愧疚,於是,倒霉的墮落使徒大叔只好死的更慢一點了。
「第二,帝國將在我和珊多拉的領導下重新輝煌,也只會在我們的領導下輝煌起來!」
對方的身體在逐漸消失,現在,已經僅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
「最後,用句中二的話來給你送行:吾即帝國,與你何干!」
沒錯,這幾句中二的話都是用來烘托氣氛的,我總不能讓後世的歷史書上這麼寫着:帝斃叛逆於掌中,敵掙數息方歿,帝自覺無言,呆然兩分鐘。
在這歷史性的時刻,我總得說點啥吧?
對方,就這麼死了。
就這麼死了?
我感覺有一些不真實,這個曾經讓整個帝國軍陷入險境,甚至在剛才都幾乎讓我和珊多拉產生混淆的傢伙,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掛掉了?
「他雖然狡猾,卻只是個科學家。」珊多拉有些唏噓地說道,「雖然生性狡猾了一點,但能夠成為一個統治區的首席科學家,曾經怎麼說也是令人敬仰的偉人,但現在卻死的像個小丑。」
我知道珊多拉的意思,在她現在看來,奧卡姆剛才的一連串發言無疑是在試圖用花言巧語來求取一線生機,依照希靈使徒的榮辱觀,這種乞求生命的方法簡直比臨陣投降還要不堪,因為他甚至連正面面對敵意的勇氣都沒有,死的像個小丑,這就是希靈帝國的文化觀念中最骯髒的一種死法了。
如同為了響應劇情,文獻館中最後的廣播聲此刻響了起來:「注意,核心區能源已經全部離線,備用能源銷毀,數據庫全部離線並無法再次連接,聖堂系統已停止響應,請儘快離開文獻館,此地將在三十分鐘後自我分解進入虛空……」
「希爾維亞!趕快出來!這地方要完蛋了!」
我不知道那個銀毛丫頭到底在哪,但她要是敢和這鬼地方來個同歸於盡,我絶對饒不了她!
結果回應我們的是一句輕飄飄又有點嘲諷的語句:「我早就在外面了,你們幾個到底什麼時候出來?」
貝拉維拉,真不可愛。
離開遠比進入要容易很多,現在這裡的所有通道都已經解除了鎖定,我們和等候在控制室外面的數百名首領蜂從最短的路線衝出了這座即將崩潰的上古數據庫,只用了十幾分鐘,便來到了外面。
「希爾維亞」的身影就在前面不遠處,但她渾身都縈繞着一種「請勿靠近」的氣息,我和珊多拉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推了淺淺一下:「丫頭,過去跟她搭話!」
後者「哦」了一聲,歡天喜地地過去了。
缺心眼就是好,從來都不受氣氛的影響。
「珊多拉。」看著前方那正在佈滿紅色裂縫,卻還沒有完全崩潰的巨大數據庫,我默然了幾秒,「知道麼,我剛才摧毀了整個帝國。」
「是我們。」珊多拉抓住了我的手,「我沒有阻止你,也永遠支持你,但至少得告訴我你是怎麼判斷那個奧卡姆在說謊的?我幾乎已經被他說服了,那文獻館確實是用來復蘇帝國的東西。」
「我也被他說服了,直到『貝拉維拉』用隱秘的方法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我笑了起來,「手工繪製的小卡片,你平常不去糖果屋所以可能不知道,但那是影子城的孩子幫裏面小有名氣的東西,在小希甜品店購買特製糖果,可以獲得一份飽含真情的小禮物——就是希爾維亞的塗鴉,回去翻翻那些量產主機的口袋吧,她們總是在收集那些東西,連我都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產生個人愛好的。」
「所以,希爾維亞在用這種方式向我們透露自己的真實人格?」珊多拉偏了偏腦袋,「她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只要能證明自己的人格仍然是希爾維亞,我們就會選擇相信她,為什麼她還非要裝成貝拉維拉的樣子,跟奧卡姆對付那麼久?」
「因為第二控制室只允許貝拉維拉進入。」一個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我一扭頭,正好看到留着銀色長髮的女孩正表情淡然地看著自己,而淺淺那個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的神奇丫頭正拽着後者的胳膊傻樂,「那裡擁有靈魂和人格的雙重識別系統,它能判斷操作者的身份,更能判斷操作者的思維過程,為的就是防止擁有絶對控制權的操作者因為過於長久的歲月而產生心理問題,導致採取錯誤的決定,所以在那裡,我絶對不能流露出希爾維亞的絲毫人格,甚至說的每一句話,也要剔除掉希爾維亞的影子,如何在這種情況下讓你們意識到我的行為是由希爾維亞作為主人格決定的讓人破費腦筋。」
「那你現在的主人格是希爾維亞還是貝拉維拉?」珊多拉凝視着眼前銀髮女孩的眼睛,嚴肅問道。
我捅了捅她的胳膊:「別問了,肯定是貝拉維拉。」
「你怎麼猜到的?」貝拉維拉眉毛上挑,「也或許是獲得了貝拉維拉記憶的希爾維亞在和你說話哦。」
「別扯了,那白痴說話哪有這麼俐落。」
貝拉維拉:「……」
「好吧,趁着你說話俐落,而且看起來沒有敵意,現在咱們談談正事。」我讓珊多拉稍安勿躁,嚴肅問道,「你為什麼要摧毀文獻館?儘管由於對希爾維亞的信任,我們也選擇了相信你,但假如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即使是希爾維亞護着你,我也有辦法把你的靈魂抽出來!」
「那麼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選擇相信希爾維亞,哪怕是在剛才那種抉擇下?」貝拉維拉反問了我一句,「一邊是帝國復甦的希望,一邊只不過是一個和你熟識的女孩子的任性舉動,你就這麼簡單地偏向了後者,假如沒有合適的理由——哼,我可不會承認這種只知道圍着女人轉的傢伙會是帝國領袖!」
再次重複,尖酸刻薄的貝拉維拉真是太不可愛了,那個缺心眼的希爾維亞你什麼時候切換回來啊……不過針對對方的提問,我早就有了回答。
「因為我們有預言師。」
「那個人類小女孩?」貝拉維拉一下子驚訝了。
「就是那丫頭,雖然她這次的預言出了點偏差,但總體走向卻沒差錯,早在你……希爾維亞和娘閃閃那傢伙混上來之前,林雪就提醒過我,希爾維亞將在不久的將來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且也會有讓人完全無法預料的行動,她指的,應該就是剛才那一幕。」
「的確是……讓人難以理解的能力,在經過大星雲之前,我還是混混沌沌的狀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就會甦醒,但那個小女孩竟然在一兩個月之前就看到了一切。」
「然後,林雪還提醒了我一句:絶對信任希爾維亞做出的任何行動,這將是你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貝拉維拉看了我一眼:「所以在確認了我的行動來自希爾維亞的決定之後,你立刻就殺死了奧卡姆,當時你根本無法判斷那個騙術師是不是撒謊,只是照着預言來的!」
我舉起雙手表示承認,林雪那傢伙,陰魂不散起來你是根本沒轍的。
「好吧,我明白了,你確實做出了明智的決定,現在,想知道為什麼我要毀掉文獻館嗎?」
我跟珊多拉她們也不說話,就這麼熱切地看著貝拉維拉。
「行行行,你們這幫已經失去帝國尊嚴的傢伙……文獻館裡的東西早在建成之日就被污染了,行了吧!奧卡姆要復甦的,根本就是一個徹底深淵化的帝國!」
我和珊多拉這次都震驚了:「已經被污染了?怎麼可能!?」
三十多名皇帝獻出生命,全部倖存的希靈使徒共同建造,承載了帝國復甦最後希望的文獻館,竟然從一開始就被污染掉了?這麼悲劇的事情怎麼讓希靈帝國給趕上了?
「你們不相信也沒辦法。」貝拉維拉嘆了口氣,「但事實如此,我就是當時文獻館落成之日的最後一個指令官,而奧卡姆則是我的首席研究員,當然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古板嚴謹的老科學家,我們親眼目睹了文獻館核心數據庫刷新出大量致命缺陷的一幕……時間太緊迫了,根本沒人能詳細校對每一個輸入文獻館的數據源,其中或許混入了一兩個已經被深淵徹底侵染的帝國族群訊息,哈,這就是全部的經過,時至今日,一切就發展成了這樣。」
「好吧,看來你還有很長的故事,關於帝國末日秘密,還有你現在為什麼會改變陣營——我們可以慢慢說,不過希爾維亞不會有問題吧?」
貝拉維拉斜了我一眼:「果然是個只知道圍着女孩子轉的傢伙,放心吧,她剛才已經很累了,現在只是睡覺而已,將身體的控制權全部轉交給我罷了,不過從哪開始說起呢……就從末日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