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梅洛瓦世界

　　虛空白區距離帝國邊境都有一段相當漫長的「距離」，這片被稱作遠疆的地帶其實是帝國有能力派艦隊抵達，但目前沒有餘力關照的虛空疆域的統稱，其廣闊程度可見一斑。再加上大型艦隊的速度受限於其龐大的規模，因此即使是以帝國的虛空航行技術，在不斷高速跳躍的情況下，我們也用了足足兩天才抵達目的地。

　　好消息是，梅洛瓦人似乎至今沒有產生絲毫警覺，前些日子出現在他們邊境的落單移民船和當時失蹤的士兵都沒能引起對方的懷疑，這不得不說是天要亡丫的擋也擋不住——在艦隊抵達的當天，我們便開始對梅洛瓦全境進行封鎖。

　　這是一項需要小心謹慎的工作，因為對方手裡有帝國科技，再加上跟着帝國混了無數年，他們肯定學到不少東西，因此珊多拉判斷梅洛瓦人的虛空航行和觀測技術肯定非常高，我們帶來的龐大艦隊如果活動過於頻繁，所引發的虛空訊息溢出很可能被觀察到。

　　根據手頭現有的情報，梅洛瓦人的領土是由十三個宇宙組成的，這是一個跨宇宙的高級文明，而且掌握有虛空支援技術。這些叛國者似乎妄圖建立昔日帝國那樣的恢弘國度，他們也有自己的僕從軍，並讓這些被他們稱作「奴隷種族」的僕人們支撐起整個帝國所有的工作——除了軍隊和文化。梅洛瓦國度所包含的十三個宇宙中，有六個在我們眼中都沒多大價值，根據那兩個戰俘透露的情報，這些宇宙似乎是單純作為奴隷的產出地和少部分特產資源的產出地而存在的，它們貧窮落後，甚至駐軍都異常貧乏，在這幾個世界中，梅洛瓦人數量極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作為最高統治者和監視者存在着，除了他們之外，剩下的就是大量充當勞動力和「物資」的所謂「下等種族」了，我們首先排除了前往這幾個世界的打算，因為這沒什麼意義。參謀團估計，對這些世界的戰鬥大概只需要一兩個小時就能結束，它們可以被放在最後。

　　剩下的七個宇宙則較為發達，可以看做梅洛瓦國度的「內陸」地區，其中較能引起我們注意的是梅洛瓦首府，以及兩個被稱作「淨界」的宇宙，這三個世界似乎是梅洛瓦人的統治中心和工業、軍事中心，珊多拉首先下令向這三個宇宙派出了大量的帝國特工，隨後，我們在首府宇宙隨機選擇了一個星球，當做自己一行人親自「探查敵情」的第一站。當然，這個隨機選擇也是由林大小姐做出的，所以大概也有着什麼非同一般的意義吧……誰知道呢。

　　艦隊在虛空領域繼續執行任務，艦隊最高指揮官則組團來到敵人的星球上搞觀光，這事兒實在讓人忍不住吐槽，反正等傳送光暈散去之後，我就忍不住嘀咕起來了：「說到底你也就是想來帶點紀念品回去吧……」

　　我嘀咕的對象當然是林大小姐，從一開始就是這丫頭建議大家下來的，雖然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但絶對掩蓋不了這傢伙就是好奇心不可自已的本質。

　　「要廢話你就回去唄。」大小姐早就百毒不侵了，輕飄飄地給我扔了一句，然後興緻盎然地眺望起遠方景色來，「嗯，看樣子和計算的沒多大偏差，咱們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我這時也算有閒工夫環視四周景狀了。眾人選擇的登陸地點是梅洛瓦首府宇宙中的一顆殖民星球，這裡距離梅洛瓦人的首府星系有十六光年的距離，應該可以算作首都中的城中村……話說這什麼比喻……嘛，就這樣理解吧。根據之前用探針掃瞄到的情報，這顆星球的基本參數和大多數高等度生態星球差距不大。這裡的重力比地球略大一些，大氣卻更加稀薄，大氣成分與地球也有很大不同，雖然基本也能維持地球生命生存，但普通的地球人在這裡生存起來應該會非常不舒服——不過這已經相當難得了，畢竟生命環境這種精細脆弱的東西在宇宙中是極其罕見的，像地球那樣的碳基支援型生態星球就更加罕見，眼下這顆星球是一顆自然形成的生命行星，實屬難得，也是得益於這裡的天然環境，這顆星球上有豐富的原生生態結構和高度進化的本土生命——這都是登陸之前，通過探針掃瞄到的。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較為平緩的小丘陵，但遠處能看到連綿的群山，所以大致是丘陵和山區的接壤地帶。天空明亮，清澈，雲層中透着一種非常非常淡的青綠色——這是這顆星球大氣成分中某些會被陽光分解的化學物質在自然揮發所導致的獨有景觀。我放眼四顧，看到整片地區都被植被覆蓋，四周最多的一種類似野草，但葉片如同毛髮一半細長蓬鬆，而且泛着靛青色光澤的植物，這些植物的高度不過腳踝，踩上去如同地毯一樣柔軟，珊多拉隨手拔起一根草，眼睛中藍光一閃：「和地球上完全不一樣的生命形態，而且這裏面有好幾種超重元素。這顆星球的平均輻射量是地球環境的好幾倍，它和這整個恆星系一定是在數次超新星爆發之後堆積的重元素雲環境中生成的。」

　　我可對星球起源什麼的沒興趣，只是忙着觀賞這不一樣的異星風光，雖然看過無數次異星球的奇妙景色，但這種不斷見證全新的生命奇觀的體驗似乎永遠也不會讓人厭煩。眼前這顆星球雖然和地球環境迥異，但景觀上卻不會給人太大的衝擊感，正適合旅遊度假什麼的……話說我這是不是有點放鬆過頭了？這貌似是敵人的領地來着，而且還是丫首都附近……

　　淺淺蹲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麼玩意兒，這時候突然從兜裡掏摸起來，然後竟然掏出一個……掏出一個十釐米高的迷你麥迪雯來！她從地上拔了兩根草，掃清上面的泥土便餵給趴在自己手心裡嗷嗷待哺的超小型鴉神，後者捧着草葉子咬了兩口，發出嘎吱嘎吱如同嚼塑料一般的聲音，然後呸呸呸地全吐了出來，對淺淺抗議地揮起了小拳頭。

　　我大驚：「……丫頭為啥你會隨身裝着這麼個小東西！」話說麥迪雯應該被留下看家了是吧，那淺淺兜裡這個小小烏鴉是怎麼回事？！

　　「我跟小鳥借來養的。」淺淺笑的一臉缺心少肺的模樣，捧起還在「呸呸呸」的小小烏鴉在臉上蹭了兩下，「叮噹每天和你膩歪在一起，人家看著很羡慕呢……」

　　從我口袋裏立刻鑽出一小腦袋來：「所以叮噹最厲害啦！人人都喜歡叮噹哦！」

　　我再次大驚：「……你為啥也跟着過來了！你沒聽冰蒂斯說這事兒神族不能插手嗎？！」

　　叮噹扒着口袋的邊，以一個高難度姿勢扭頭看著我：「叮噹知道啊，所以叮噹會在阿俊打仗的時候努力睡覺的，絶對不幫忙……」

　　「這……這從一開始怎麼就弄成這樣了……」珊多拉剛才還在忙着檢測這顆星球的環境參數，這時候卻呆然地看著淺淺和我以及某個三寸丁的小不點，「你們還有一點緊迫感嗎？」

　　「叮噹認床，換了地方睡不着……」小東西怯生生地看著珊多拉，嘀嘀咕咕起來。

　　我二話不說開始脫外套，於是小東西還有後文：「掛在衣架上也不行，叮噹還認床墊……」

　　我：「……」你見過床墊在床背面放著……不對！我他媽本身就不是床墊好嗎？！

　　看著我一臉抓狂的神色，珊多拉和林大小姐同時長嘆一口氣，後者滿臉疲憊地擺擺手：「算了，你還是揣着這小東西吧，否則她能鬧你倆禮拜。反正我估計這小不點也是個全程賣萌的貨。」

　　「然後咱們朝哪走？」我聳聳肩，把小東西順手放腦袋上頂着，視線落在遠方的群山上，「咱們好像到了一個環境不錯的地方，這裡要麼是梅洛瓦人環保意識高，要麼就是個非工業星球。嗯，珊多拉幫忙掃瞄一下附近哪裡有人類聚集區唄。」

　　「正東方向，兩公里，有一個小型聚落。」珊多拉隨手一指，指向群山腳下，「探針已經先一步過去查探情況了，似乎是梅洛瓦附庸種族聚居的地方，沒看到純血的梅洛瓦人。不過……話說這個星球各種奇怪啊，看到好些讓人在意的景象。」

　　「什麼？」我好奇地看著珊多拉。

　　「沒。」珊多拉神秘地笑了笑，「等過去你們就知道了，梅洛瓦人……真是無聊的傢伙。」

　　我不明所以地聳聳肩，一馬當先朝着珊多拉指明的方向走去。兩公里的路程也不算遠，這地方風景不錯，步行過去權當觀光了。淺淺和林雪立刻高興地跟了上來，這倆出門就一門心思是要玩的，她們從來就沒幾次嚴肅的時候。只是看上去潘多拉和維斯卡這倆矮冬瓜的興緻不高：她們心中一直有個美好的期待，那就是領着艦隊到這兒之後立刻跟叛軍天昏地暗一通戰，現在這個美好的夢想似乎得稍微推遲一下——話說也不知道這倆矮冬瓜這戰爭狂熱的毛病到底有沒有救，情報收集和前期部署這事兒應該是行軍打仗的常識吧？因為是小型機所以統一出生的時候思考迴路沒裝夠麼……

　　珊多拉已經把探針散佈到整個星球，一路上她始終帶著古怪的笑容在分析那些探針傳回來的畫面，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這反而打消了我自己也扔幾個探針出去查探查探的心思，怎麼說呢，珊多拉恐怕是發現有趣的東西了，所以得暫時保持這種神秘感，等到了聚居點應該會有什麼驚喜出現。林雪一路是真跟出來遊山玩水的一樣，拿着自己的數據終端到處拍來拍去，還對著自己，以遠處的群山為背景拍自己的大頭貼，我湊過去看了看，發現她正掛在XL－影子城頻道上，剛發上去的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我現在在梅洛瓦腹地哦，敵軍沒有發現我們，這種深入敵後遊山玩水的感覺真刺激……求粉求關注……

　　我面無表情：「……你的粉絲數已經超過屏幕長度了，還求粉？」

　　「玩微博的樂趣，你不懂。」林雪斬釘截鐵地說道，「話說淺淺創立的影子城微博頻道，你找她去。」

　　我無語地扭頭，發現淺淺又跑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去扒葉子了。這丫頭一路上始終就在幹這一件事：跟神農嚐百草一樣到處拔那些看上去就奇奇怪怪的野草野花，只不過神農是自己吃，她是餵給自己懷裡的小小烏鴉。話說這種比叮噹都小號的迷你鴉神本身就是一幫傻乎乎的傢伙，還特沒記性，只要是淺淺餵到嘴邊的東西，那小傢伙一概來者不拒抓住就往嘴裡塞，不過基本上每次都是嘎吱嘎吱咬兩口，然後呸呸呸地全吐出來：這個星球上生長的植物明顯不合這小傢伙的胃口。淺淺一直在那樂此不疲，於是她懷裡的小不點也呸呸呸了一路……話說這種死沒記性又頑固不化的性格真是從她的母體身上繼承下來的，小烏鴉現在還不在床上盤個巢就睡不着覺呢……

　　至於跟在眾人最後的莉莉娜，這丫頭一路上嘴巴就沒閒着，她嘀嘀咕咕地和每一個人說話，宣揚她利用宗教來策反梅洛瓦所有僕從的偉大計劃：這傢伙的職業病是又犯了，只要到一個新世界，而且這個新世界的生物聰明到足夠理解她的教義，那莉莉娜就會陷入徹底的傳教狂熱中，有時候我被她煩的受不了，是真想把丫往十字架上一捆，架在柴火上燒兩天啊……太鬧心了。

　　就這樣，一路不緊不慢地走着，在天色稍稍發暗的時候，珊多拉所說的聚居地終於出現在眾人眼中：原來這個聚居地位於一片稍微凹陷的地帶，離遠了完全看不見。

　　站在這片聚居區邊緣的高地上，我們俯視着下面的村落，除了珊多拉和林雪這倆啥都知道的傢伙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愣。

　　包括那個一路上始終嘴巴就沒怎麼清閒的莉莉娜。

　　「這是……這就是具備跨宇宙殖民能力的超級文明所統治的星球……」看著下方那用粗糙的木頭和土坯搭建起來的村落，以及村落中各處可見的原始工具，還有穿著打扮彷彿中古世紀跑出來一樣的土著居民，莉莉娜目瞪口呆，「你說這是梅洛瓦人的影視基地我就信了，我就當這裡在拍古裝片好不……」

　　淺淺撓撓下巴，她又有想法了：「或許這裡正好是這個星球上的落後山區呢？地球上現在不也有原始人部落麼！」

　　「不，整個星球都是這樣，這顆星球百分之九十九有人類聚居的地方，都是這種模樣。」珊多拉呼了口氣，「這是一顆維持在原始階段的星球，這裡的土著居民最高創造物仍然是木頭和熟鐵製造的車輪和人力推動的磨坊……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星球是圓的。」

　　「可是……這怎麼……」我感覺眼前的情況難以理解。假如這只是一顆位於梅洛瓦宇宙荒涼角落的遺忘星球，那麼一切都還好理解，窮鄉僻壤的遺忘星球大多沒有接受先進文明的洗禮，原生發展的他們剛剛脫離部落階段——帝國境內也有大量這樣的星球，並不是說只要帝國統治的宇宙，裏面每一個有人生存的星球就都一定能拳打南斗奧特曼，腳踢北天那美克的，在我們的數據庫中有大量處於氏族階段、部落階段或者大陸征伐階段的文明生存在帝國區，這都是正常現象。然而眼前這個……

　　「在戰機的坐標庫裡，這顆星球被明確標註為直轄管制星球，也就是說，梅洛瓦人直接統治這顆星球，並且在這裡建立了長期行星政府。」林大小姐臉上帶著饒有興緻的申請，「然而你看，這裡的土著彷彿生活在封建時代前期。梅洛瓦人刻意讓這地方保持這種狀態，你猜他們想幹什麼？」

　　「下去看看吧，林雪的建議是對的，梅洛瓦人的行事風格可真……有趣。」珊多拉淡淡地說道，率先跳下了高地，一個閃現之後直接出現在村莊入口。

　　眾人緊隨其後，一群人來到了這個小聚落的村口，我並不擔心自己一行人這樣的突然行為會引發什麼騷亂：珊多拉的髮絲間遊走着不很明顯的金色微光，她已經扭曲了附近所有有神智生物的感知，現在她讓對方看到的，是根據被影響者內心潛意識做出的偽裝，這是一種充分利用對方腦補來達到偽裝的技巧，面對普通種族，幾乎永遠無法被識破。

　　兩三名正扛着工具從村口走過的土著居民看到了我們，但對方並未對這麼多人憑空出現感到有絲毫訝異：事實上在他們眼中，我們一行人很可能是自然而然從遠處走過來的，他們自己通過腦補，修正了眼前所有的違和之處。

　　一個穿著褐色粗布外衣，面孔黝黑，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性村民和同伴說了句什麼，扛着手中的工具（或許是某種農具？儘管它看上去就是一個帶鐵鉤的木棍）來到我們面前，和善地開口了：「旅行者吧？天色晚了，來村子裡過夜的？」

　　我們還沒說話，對方就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沒問題，我去跟村長說一聲。」

　　村民扭頭走遠了，珊多拉衝我們聳聳肩：「願意幹什麼幹什麼吧，咱們的行動在對方眼裡永遠是合理的。」

　　……所以我經常說珊多拉的能力在面對稍微弱一點的敵人的時候，都是完全無法被翻盤的bu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