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　刺殺

　　我一開始對這次入侵的估計是很樂觀的，因為我們有兩個最強猛的盟友正在家中做客，父神和休倫王是兩個戰鬥力破天的老牌虛空生物，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能頂墮落使徒整個，甚至好幾個集團軍，而且比那支強不弱。

　　墮落使徒選擇在這個時節入侵，毫無疑問是千挑萬選地找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出門，一腳丫子踢在鐵板上還是好的，他們這是踢在星金石上了，但誰也沒想到情況會突然複雜起來，原本以為對方倒了大霉，到頭來我們仍然焦頭爛額。

　　墮落使徒竟然兵分五路，而且到處是障眼法，他們推着干擾發射器上場，讓先知都看不清他們真正的目的在哪，父神和休倫王雖然強大，卻只能幫我們抵禦一處進攻，他們兩人被墮落使徒用人海戰術暫時拖在另一個世界，我們所要面對的敵人數量因此幾乎是壓倒性的。

　　珊多拉甚至猜測，墮落使徒已經傾盡了全國一半以上的兵力來組織這次強攻，我現在有點擔心他們其實在之前就知道父神和休倫王就在帝國疆域內，但某種性命攸關的原因讓他們寧可冒着無比巨大，甚至可能被就此打殘的風險也要組織這次強攻，現在我們看到的如此規模的軍事行動已經足夠說明他們計劃的針對性：多層的誘餌，將父神和休倫王拖在一個地方，用障眼法儘可能分散帝國的兵力，然後對真正的軍事目標發動幾乎無法抵擋的強猛攻擊。唯一沒有在他們計劃之中的或許就是曉雪的存在：墮落使徒當初複製虛空生物的時候恐怕沒想到竟然會出現曉雪這麼個奇怪存在：來自未來，對虛空大災變瞭若指掌，而且有和她母親一樣的預言能力。

　　就是這唯一一個偏差，才給了我們機會，可以提前幾個小時組織起防線，否則以邊陲世界防衛軍的戰鬥力和墮落使徒的入侵強度，我相信現在這個BDE－1325壓根阻止不了他們十分鐘，不論他們的目標是這個宇宙裡的什麼東西，現在恐怕都已經得手了。

　　想到這裡我其實已經產生了疑問：曉雪曾經說過，她的到來將不對大災變前後的歷史連續性產生任何干涉，她在這個時間軸裡是個類似影子的存在，那麼在這次戰役中，她顯然已經起到了無法忽視的作用，難道說對虛空大災變而言，我們現在所進行的這場大戰仍然只能算是道無足輕重的開胃小菜麼？還是說，在原本的歷史進程裡，這場戰役中林雪並沒有前往前線，她在影子城充當了曉雪現在的角色，再或者，原本的時間軸中帝國軍用別的方法擋住了墮落使徒的進攻，甚至更神展開的發展方式：這場戰役我們其實一開始就輸掉了，但在大災變發生之後，這場戰役所產生的一切後果已經無足輕重……

　　不管哪個猜想好像都在挑戰我的邏輯思維啊，幸好自己是個特別大度的人：當然你非要說咱缺心眼那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想不明白的事情自己一般就不想了。

　　激烈，甚至可以用白熱化來形容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希靈使徒的軍團一向秉承的是最高效率，最大火力，最快速度，在雙方都奉行這個戰鬥方針的前提下，短短一個小時戰場上的殘骸數量已經堆積到讓人咋舌的程度，共同體的艦隊和帝國艦隊在墮落使徒瘋狂推進的火力前也免不了大量戰損，搭載着生命女神神官的教會聖艦以及首領蜂駕駛的靈魂引導艦開始奔走在戰場上，盡全力搶救那些垂死的戰士，甚至還有已經開始消散的靈魂，這或許是我們唯一比墮落使徒占絶對優勢的地方了：他們的士兵要復活，似乎只能依賴靈魂上傳通道裡有限的頻寬，這種復活名額恐怕只能滿足指揮官級別的使徒需要，而我們雖然在尖端科技上比不過對方，卻有着大量亂七八糟的輔助兵種，這些由首領蜂、各世界治療專家和叮噹信徒組成的戰地搶救組是新帝國在經曆數次損失慘重的大戰之後仍然保持相當數量軍隊的最重要保障，儘管我們只能挽救一部分士兵的生命，卻已經在戰損控制上遠超過墮落使徒。

　　不得不感謝莉莉娜那個傳教不擇手段，動不動就高喊着「燒光那些異教徒」然後被扔進筐裡的瘋蘿莉，正是她連續三年發瘋一般的傳教行動才為我們提供了那麼多強大的醫療人員，叮噹神教的信徒在僕從軍中是極其受歡迎的存在，儘管他們古怪的宗教習慣讓人頻頻側目……

　　然而在這看似仍然能僵持的佔據下，隱藏着不太妙的事實。

　　「那些僕從軍好像有些疲憊。」

　　依爾森裹挾着一股熾熱的光殺了回來，星金石鑄造的重鎧上也滿是傷痕，唯有手中的聖劍仍然散發着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也是，這種戰鬥強度太高了，我都差點被揍趴下。」

　　迎着二十多發重導彈直衝上去還高呼着「為了黎明和正義」的熱血笨蛋依爾森閣下，你沒被艦砲打死真他媽的是老天不開眼了。

　　「珊多拉，援軍什麼時候到？」

　　我已經放棄用肉眼觀察這混亂不堪而且跨度達到數百萬公里的戰場，精神力代替自己的眼睛擴散開去，感應到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能量爆發，各種通訊雜波，干擾，還有虛空裂痕中噴湧而出的風暴，敵人的攻勢絲毫沒有隨着幾個最高級戰力的加入而減緩，儘管淺淺和姐姐這樣能大量殺傷敵人的英雄單位拖住了相當數量的敵人，可是他們補充戰力的速度竟然比被打掉的還快，我有些擔心其中一些世界流竄過來的敵軍已經加入了戰鬥，而我們自己的援軍卻遲遲未到。

　　「大督軍被阻擊了。」珊多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儘管她留在帝國上將號裏面指揮戰鬥，可事實上她也在親自作戰：戰場上隨時可能看到墮落使徒的飛船突然被一道金色光暈籠罩，然後掉轉砲口攻擊自己的戰友，那是珊多拉在利用各種增益天線將自己的精神投放到戰場上，在戰鬥中稍有分心的敵人就會被她轉變成奴僕，這種力量對敵人的擾亂效果甚至超過了姐姐的詛咒，然而它對珊多拉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在臨近世界，墮落使徒有兩支增援部隊專門去阻攔復仇軍，另外兩支部隊已經開始跳入這個宇宙。還有更多的敵人正在從墮落使徒的本土趕來，離世庭園系統上全是報警信號。」

　　「我操。」這次就連我都忍不住要罵人了，「他們已經不要自己老家了嗎？！」

　　珊多拉的聲音凝重：「我一直堅持一件事，巨大的犧牲意味着有巨大的回報，這個世界肯定有什麼東西能讓墮落使徒感覺到生死攸關，咱們現在所處的只是這個世界的戰場之一，在一百億光年的範圍上，敵人打開了至少六個裂縫，每個裂縫都在混戰……他們好像在這個宇宙找什麼東西。」

　　「這個宇宙沒有生命是吧。」

　　冰蒂斯毫不客氣地插入了我和珊多拉的頻道，「聽姐的，實在扛不住的話就把整個世界一起炸掉！不管那是啥玩意兒，咱們找不到也不能讓墮落使徒得手！」

　　「假如他們的目標也是摧毀那樣東西呢。」珊多拉立即提出了反對意見，「林雪正在想辦法突破干擾發射器的封鎖，現在已經得出了模模糊糊的預感——那東西絶對不能毀掉！」

　　「嘁，那就繼續，老娘當年領着兩百傷兵跟深淵之門死磕的時候也沒軟過！不就是一個集團軍嗎！」冰蒂斯光棍之氣怦然爆發，手中的武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一根目測起碼三米長的沉重權杖，「這權杖曾經打死過教務處主任！聖光系助教賜予老娘力量！士兵，衝鋒！」

　　深沉的太空中竟隨着這句沒頭沒腦的命令突兀地凝結起了數百個光芒萬丈的金色巨人，這些聖光凝結起來的東西順着冰蒂斯手中權杖所指的方向發出無聲怒吼，隨後化作無數光柱衝向正在靠攏過來的突擊艦編隊，聖光，這種東西並非真正的光，而是一種修正力量，在神的手中，它們可以將偏離正常秩序的任何物體調整回正常的軌道，對深淵而言，是死敵一樣的存在，因此那些正打算越過我們這幫打砸搶燒團夥的高速飛船不得不立刻迎擊這些看上去威力無窮的巨人，冰蒂斯揮舞着權杖就跟在巨人們身後，張牙舞爪氣勢滂沱：「傻逼，這些是逗你們玩兒的。」

　　所有的聖光巨人突然消失了個乾淨，冰蒂斯扛着那能當破城錘用的權杖直接砸穿了一艘突擊艦的裝甲……

　　「依稀記着想當年，某個壞蛋教會了我這招兒。」

　　冰蒂斯在數艘戰艦之間飛快地跳躍着，瞬間移動，身形飄忽，精神連接裡還一刻不閒地念叨，看來當初自己跟她在深層空間的一戰讓這個女流氓印象深刻，我估計那應該是她出道以來第一次遭遇到跟自己一樣缺德的對手：怒吼一聲看我八卦遊龍掌，然後真正遞出來的是掃堂腿……

　　就在這時，突然從側面襲來了一道金色的身影，我一個反應不及，被這道身影砸了個結結實實，就好像被隕石正面命中腦門一樣霎時間給砸飛出去至少有好幾公里，等暈頭轉向地穩定下來身形之後才發現，自己面前飄着一堵兩米來高的盾牌。

　　另外胳肢窩裡還夾着一個嬌小的金髮女孩。

　　……她這是從哪個角度過來的？

　　「琳，你沒事吧？」我把暈頭轉向的龍神女孩扶穩，一眼就看見那堵跟城牆似的金色巨盾上面已經坑坑窪窪，神的甲冑面對帝國的砲火也已經支撐不住了。

　　琳用力甩了甩腦袋，衝我露出一個三歲左右的笑容：「哈啊——琳餓了……」

　　我順手把這丫頭扔向正在佈置聖光屏障的肯瑟：「照顧好你隊伍裡的吉祥物二號，她又有一個腦袋給撞暈了！」

　　琳的完整狀態有兩個腦袋，其中一個被撞暈的話，她智商就會下降一半，我目測現在她應該和小泡泡處於一個年齡段，跟叮噹共同話題興許不少。

　　就在這時，精神連接中突然傳來了珊多拉的緊急呼叫：「阿俊！快，有一架穿梭機正從你旁邊飛過，跟上來！去另一個戰場！」

　　我微一愣神，果然看到有一架穿梭機從帝國上將號的方向衝了過來，表面的藍色幽能護盾外還浮動着一層金色的暗淡光暈，這是珊多拉的精神印記。

　　來不及反應，我已經下意識地靠近這飛行器，發現它正處於開放搭載狀態，於是一頭鑽了進去。

　　穿梭機是皇室成員的專用型號，座艙很大，在駕駛位上的竟然是珊多拉本人。

　　「林雪突破了干擾，做好，我們要加速了。」

　　珊多拉飛快地說道，一邊封鎖穿梭機周圍的質量封閉圈一邊麻利地調節着設備，我向舷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位於敵人陣地最後方的那坨爛蕃茄正在被一層明亮的能量火花覆蓋，連續不斷的巨大爆炸從它的每一寸裝甲板下面爆發出來，整個干擾發射器正在逐漸解體。

　　「他們小瞧了先知的力量，用純粹的計算公式和先知的直覺拼速度，主機燒掉了。」穿梭機很快進入了躍遷狀態，外面混亂的戰場轉眼間就被拋到空間通道外面，視野中只剩下一大片飛快刷新的彩色斑塊，「不過林雪自己也進了醫療中心。別擔心，她太激動，把腰閃了。」

　　「找到了墮落使徒的真正目標？」

　　我注意到躍遷已經快結束，被珊多拉這麼突然地拉過來，到現在才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他們想摧毀一個古老的星球，這個星球上有關於他們大業的情報。」穿梭機外的太空逐漸恢復了一片黑暗，「還有舊帝國流傳下來的一組數據庫，那些東西他們已經找了無數年，最後竟然發現流落在新帝國的領土上——因為虛空中的世界漂移現象。他們的大業在舊帝國崩潰之際就是一個完整的計劃了，不可想像——這意味着那個幕後黑手在舊帝國崩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該死，希望前面的防衛軍還能撐住，前面有大面積引力阱和通訊干擾，躍遷提前停止。但願這是防線仍然健在的信號。」

　　穿梭機以高亞光速衝向一片渾濁的明亮雲霧，沿途的星光被拉成紅藍漸變的一條條亮線，而我則在消化了那些驚人情報之後驚訝地看著珊多拉：「這麼巧的事兒？墮落使徒找了幾萬年的東西，正好在前半個月落入帝國領土？」

　　他們這是被詛咒成啥樣了才會這麼倒霉？

　　「因為你是虛空生物，同時你又是新帝國的領袖，兩種訊息擾動疊加在一起，舊帝國的遺產因而向你靠攏，虛空生物簡直是太不講理了，難怪墮落使徒會那麼輕易被曉雪的陷阱給算計：製造一個虛空生物的誘惑力簡直是無窮大的。」

　　「警告，前方高能反應聚集，無法規避！」

　　穿梭機的中央電腦突然發出了刺耳的報警聲，珊多拉一拉我的胳膊，轉瞬間傳送到外面的太空中，下一秒，一股巨浪般的黑紅色光束便突兀地出現在空間中，將那小小的穿梭機瞬間蒸發成一片虛無。

　　我目瞪口呆，緊接着跳腳大罵：「我操！打個飛機用他媽星河轟？」

　　黑暗的太空中瀰漫著驚人的能量反應，極遙遠的地方能看到持續不斷的爆炸，第一火線仍然位於很遠的地方，即便是能閃瞎人狗眼的戰艦爆炸在這裡看上去也好像星光閃爍一般，但考慮到希靈飛船的攻擊距離，這已經進入了雙方的交火帶。

　　要憑藉兩個人的力量阻擋敵人的艦隊是不可能的，珊多拉當然也知道這點，她拉著我過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拖延時間，因為後面的大型戰艦正被敵人的引力阱干擾，需要時間才能趕來支援。淺淺已經在給整個軍團加速，神族條子……四人組（除掉已經兒童化的琳）和姐姐她們則在儘可能幹掉戰場上的引力阱，珊多拉安排完了所有能安排的事情，留給我的好像就是在這裡打小怪獸了。

　　值得慶幸，我們的防衛軍還健在，儘管看上去已經相當不容樂觀。

　　共同體艦隊和帝國艦隊組成的聯合防線正在拚死保護一個被綠色物質覆蓋的星球，這個星球着實奇怪：因為這片區域壓根沒有恆星存在，它是一個孤獨的「流浪星球」，而墮落使徒的目標，就是摧毀這個地方。

　　幸運的是，在他們找到這個星球的時候，防衛軍已經趕到了。

　　「陛下，我們還能支撐一會兒！」

　　靠近防衛軍的陣線之後，和對方的通訊終於恢復，墮落使徒為了防止這裡的帝國軍求援，下大代價屏蔽了附近半光年的通訊，假如不是林雪及時突破敵人的干擾，這裡發生的一切恐怕都無法被人知曉。

　　「收縮防線，保守戰鬥，援軍馬上就到。」

　　珊多拉簡單地回應了幾句，便已經投入戰鬥中。

　　以奪靈者的力量奪取敵人的意志，以深淵形態的力量撕碎視線中的敵人，一上場，珊多拉就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而我早就切換好了虛空形態，將自己的精神力儘可能釋放出去。

　　虛空領域擴散開之後，敵人除護盾系統之外的所有設備都失去了所用，它們變得毫無威脅，脆弱無比，珊多拉控制着這些已經被拔掉爪牙的敵人一個個自毀，輕鬆無比。兩人的配合真是相得益彰。

　　而在虛空領域照顧不到的地方，我正在準備一大片幽能風暴：戰場上有強度驚人的能量殘留，對一個能量專家而言，這簡直是無窮無盡的彈藥庫，只要稍微引導，我相信自己就能掀起一片強度空前絶後的風暴，至少足夠吹毀那些躲在極遠處往這邊扔星河的黑棺材。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闖進了我們的腦海：「看來哈蘭陛下的謹慎果然有道理，你們親自出現了——那就留下吧！」

　　「可能是那個扎多姆將軍！」珊多拉在精神連接中大聲驚呼道，「小心，他極強……」

　　「皇帝陛下，您好像已經很疲憊了。」那個聲音再次迴蕩起來，「那麼女王，送您一程。」

　　我趕快扭頭提醒：「珊多拉，小心！」

　　然而自己的視線中已經看不到珊多拉的身影——密密麻麻幾乎無法計數的空間炸彈佈滿了珊多拉身邊的空間，而在遠方，一群隱形轟炸艦正在急速撤離。

　　「我喜歡留一手，比如讓最後一支隱轟艦隊藏到戰鬥結束，珊多拉陛下當年如果能多瞭解一下其他天區的將軍就好了——真可惜，陳俊陛下，你似乎是不死的，否則今天哈蘭陛下就能一次少兩個心腹大患。」

　　劇烈的能量衝擊波撕碎了空間炸彈所處的時空，下一秒，珊多拉的精神連接戛然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