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先兆，真的是先兆

　　影子城要塞，第一科研中心，碳基生物場館第三實驗室。

　　負責接待我們的是塔維爾的高級助理技師，一個不苟言笑行事幹練的年輕科學家，在所有專家組都集中精力攻克「君臨者」技術難關以及製造深潛船的情況下，塔維爾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來幫我們分析一隻變異的烏鴉是怎麼回事，她能找到一個高級助理技師已經相當不易了。

　　那三隻顯然已經不再屬於正常物種的烏鴉是昨天送過來的，一天的時間，帝國科學家就完成了對那三隻生物從頭到尾的掃瞄，能做的實驗都已經做了：因為前提是不能傷害三隻烏鴉的生命，所以要做的實驗其實也不是很多。

　　「我們給樣本編了號，兩隻成年個體分別是一號和二號，幼年個體是三號。」年輕的助理技師打開了實驗室正中央那個看上去好像銀白色集裝箱一樣的大型容器，容器外面的金屬蓋板悄無聲息地滑入下方的地面，露出了裏面用透明屏障隔離開的空間，「按照命令，三個樣本都放在最適合它們生存和熟悉的環境裡，只有二號樣本受了一點點驚嚇，其餘一切無礙。」

　　透明屏障裏面是人工製造的小型生態環境，有一片綠地，幾根灌木，甚至還有一小潭泉水，灌木頂上放著那個一起帶過來的烏鴉巢，泉水旁邊則放著個大水瓶子，水瓶子裡有半瓶水，旁邊放了一大堆鵝卵石。「那個瓶子是怎麼回事？」莉莉娜指了指生態環境倉裡的水瓶，那東西是唯一看上去不太符合周圍自然景象的事物，非常扎眼。

　　「是淺淺主母下令放進去的，她說她想試驗一下烏鴉口渴的時候會不會把小石子放進瓶子裡好喝到水。」助理技師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然後有點困惑，「我們到現在都不理解這試驗是什麼意思。」

　　「啊，看樣子試驗失敗了呢。」淺淺趴在護欄上看著生態環境倉，「瓶子裡的水一點沒少。」

　　我想了想，一巴掌拍在這丫頭後腦勺上：「你笨啊！沒發現那些石頭子比瓶口還大麼？」

　　莉莉娜終於看不下去了，一臉崩潰地看著我倆：「難道就沒人發現那水瓶子旁邊就是個人工湖？！烏鴉有那麼缺心眼兒麼！！」

　　當時我就發現自己怎麼突然傻逼了……

　　「咳咳，說說烏鴉的事兒，身體檢查結果怎麼樣？」我特尷尬地撓了撓頭髮，將話題重新轉移到正事上，助理技師立刻彙報起來：「已經進行全項檢查，確認三個樣本仍然為碳基生物——嗯，主體部分仍然為碳基生物。其中一號和二號樣本變異極少，僅腦系統發生明顯的突變，有思維能力提高的跡象，同時生殖系統和內循環系統有一定程度的變異，這種變異的意義不明。三號樣本已經確認完全變異，腦系統活躍度超過同類物種上百倍……」

　　「上百倍？」我趕緊打斷了對方，「什麼個概念？」

　　「也就是說，經過一定訓練之後可以和智慧生物交流，能完全聽懂帝國通用語，有輔助設備的話，甚至可以用通用語和我們交流。具備學習使用工具的能力，但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還需要觀察。」

　　我張着嘴巴半天沒合上，然後才看了看那個醜兮兮的雛鳥：看上去它好像比昨天還大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頭上的絨毛已經有了成熟的光澤，現在雛鳥的雙親正在輕輕用喙碰小傢伙的翅膀，因為雛鳥完全不吃東西，那對烏鴉夫婦顯得無所適從，儘管它們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變異，智力提升到了比較高的層次，卻還是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孩子不吃食物。

　　「就這麼一隻鳥？腦袋比杏仁大點有限的鳥，將來會和人類一樣聰明？」

　　「它正在飛快發育，基因模擬圖譜顯示，假如它能順利成年，那麼其體積將士同類生物的數百倍！」助理技師打開了全息投影，上面出現的赫然是一隻威武雄壯花裡胡哨的烏鴉之神，旁邊站着五個正在合影留念的傢伙，分別是泡泡209001號到泡泡209005號……

　　助理技師呆了一下，緊張地解釋道：「這個……這個數據之前被上峰主機審核過一次，反饋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我揉揉眼睛滿臉都是淚：「不用着急，我理解，她可能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給我個更直觀的解釋吧。」當年我刷這個東西整整倆月都沒出啊，泡泡開着小號自己就刷出來了，當然這也必須得出，你看她小號都編多少位去了！只要服務器不崩，她想刷啥東西估計都是一次出的！

　　「總之，這就是變異的三號樣本正常發育之後的體積。」助理技師可能還不太瞭解第一家庭奇葩的情況，愣了愣才繼續彙報，「它的基因發生了相當精確的變化，然而理論上這是很困難的：地球上的碳基生物基因是一個相當脆弱的結構，它在隨機突變的情況下產生有序組合的機率不超過千萬分之一，也就是說，一千萬個突變組合中，能以完整生理功能出現且具有穩定遺傳性的新個體只有一個，而三號樣本就是這樣一次完美變異，它沒有得嚴重的遺傳病，反而將變得更加巨大和聰明……如果說這是自然條件下產生的基因突變，那作為一個科學家，我必須說這完全不具備任何個例價值：它不科學。」

　　「結果決定過程，直接的訊息擾動會讓現實世界修改自身……」

　　跟着我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冰蒂斯，原本她在這樣高科技的場合下只是個觀眾，這次竟然一反常態地突然開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然而當我想問她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對方卻神秘莫測地搖了搖頭，「妾身就是突然想起這個了，先讓你的科學家說下去，一會給你解釋。」

　　得到我們示意，助理技師繼續彙報他的發現：「除了可以用設備直接觀測到的變異之外，三號樣本還有一些涉及神秘或者說超直觀的變異。它體內出現了一些能存儲、轉化特殊能量的結構單元，這些結構單元可能是細胞產生的，但它們不屬於任何已知的地球產物。另外在三號樣本體內觀察到一個成系統的能量循環體系，這種系統一般情況下只在能量生物或者說元素生物體內見到過，正常的物質生命，尤其是對異能量耐受力極低的碳基生命，體內存在這種系統的機率差不多是無限低。」

　　「元素生物……」我看著正在生態環境倉中撲棱着光禿禿的翅膀跳來跳去的烏鴉雛，小傢伙注意到外面的視線，也扭頭看著這邊，然後衝我友好地點點頭，再次吐出一個小暗影箭（我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暗影箭，但黑乎乎的一團能量箭看上去簡直是太像暗影力量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已經不是一個可以當成寵物看待的野禽，而是一個將具備和人類一樣智力的超級生物，那麼現在它在想些什麼呢？這個小傢伙是不是已經意識到自己被作為了試驗對象，它對此會不會……嗯，應該還達不到這個程度，畢竟這隻雛鳥孵出來才只有幾天時間，即便鳥類在孵出來的頭幾天會發育速度驚人，也應該還沒有產生多少智力。「艾澤拉斯世界有一些歷史悠久的生物生來體內就有能量系統，比如巨魔們十分崇敬的動物之靈，還有一些血脈純正的血精靈的嬰兒。你們有沒有向這方面研究一下？」

　　「是的，我們已經比對了艾澤拉斯世界以及其它幾個下屬世界的生物樣本，因為有人猜測這隻變異的動物可能是遭受了異世界基因的污染，但比對結果顯示它體內的能量系統不屬於任何已知形態。目前只能確定一件事：它將生而具備控制多種超自然力量的天賦，而且這份天賦力量最終極有可能會匹敵渡鴉。現在三號樣本偶爾會釋放出體內積蓄過多的暗影力量，這種力量由等離子漿團和奧術能量混合而成，雖然規模很小，但已經具有殺傷性了。」

　　「它可能會把自己的父母殺掉……」姐姐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必須做預防，至少在它知道怎麼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前，不能讓它隨便放暗影箭了。」

　　我連連點頭：「對，它還糊了我一臉來着。」

　　莉莉娜白了我一眼，扭頭問助理技師：「那些水晶蛋檢查了沒？裏面是怎麼個情況？」

　　「同樣產生了深度變異，礦物質含量超標，有機質結晶化，另外我們也發現了那種陌生的能量凝結現象，只是水晶蛋好像是演化失敗的產物，它們最終都成了死胎。」

　　莉莉娜皺起眉：「我在水晶蛋裡感覺到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是的，您的感覺沒錯，水晶蛋裡存在三種放射性元素，是新物質，其夸克組合方式不符合這個宇宙的規律，但仍然能在本宇宙穩定存在。它們好像是憑空產生的，非要有個解釋的話……只能說這是某種訊息擾動的結果，導致另外一個世界的物質被投影到了本世界。」

　　訊息擾動——助理技師說的四個字彷彿一道閃電瞬間從腦海中劃過，我立刻聯想到了剛才冰蒂斯也提到過這四個字，然後又聯想到了自身。冰蒂斯看出我的表情變化，微微一笑：「好了，科學的時間暫時到此為止，陳，現在妾身給你解釋解釋不科學的東西——」

　　「妾身有個猜想，你家院子裡的烏鴉發生變異，應該跟你有關。」

　　「你是一個巨大的訊息擾動源，在最初，這些擾動僅僅干涉到了與你距離最近、接觸最多的人，然後擾動開始擴散到你親身經歷的每件事，現在，擾動可能再一次擴展了，它選擇的目標是院子裡的烏鴉。你看，能量控制天賦，體內結構向元素生物變異，這兩點特徵很容易讓人跟你聯想起來吧？」

　　我表情可能有些呆滯，半晌才回過味來：「怎麼聽上去好像我成了某種污染源一樣？」

　　「不是污染，但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冰蒂斯說到這裡突然打住，看樣子是努力權衡了一番，連她這樣的女流氓都對自己接下來的話如此權衡可不多見，「只是個猜想啊，我好像看到了父神的影子。」

　　眾人頓時大驚。

　　「或者說是真神的影子，都差不多，畢竟我們神族的某些天賦是直接繼承自父神的。你還記着父神來你家的那一段路吧？」

　　我點點頭，當然記得，坐長途，擠地鐵，從票販子手裡買票，還有韭菜盒子——冰蒂斯將這段征程命名為神之什麼什麼的路，有一大堆聽上去相當唬人的象徵意義在裏面。

　　「你正在產生一樣的影響。」冰蒂斯看了我一眼，「你的存在本身優先級是高於世界的，現在隨着你越來越……嗯，成熟，或許你已經初步具備和父神一樣的特質。最開始是你身邊的人受到影響，慢慢的只要是你接觸過的東西，都會具備非凡意義，它們開始掌握力量，擁有更高的智慧，在訊息擾動的波浪中從一條小魚變成了龐然大物……看看這隻鳥，在咱們眼中，即便它能長到兩人高，能張嘴吐出暗影風暴，也是不起眼的，但在凡人眼裡，它足以被稱為……」

　　我順口就接了下去：「烏鴉之神。」

　　冰蒂斯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現在你的影響已經不侷限於『人』，轉而開始蔓延到野生動物身上。安薇娜提起過，第一顆孵化失敗的水晶蛋是將近一年前出現的，那麼可能那天開始你就已經對那兩隻大烏鴉產生影響了，而直到近幾天，這種影響才算獲得一個結果。這應該證明了你的力量正在漸變。」冰蒂斯表情十分嚴肅，並且開始回想神界的一些記載，「你知道神界最主要的神明是四個分支：生命，秩序，光，還有暗，神界和眾神都是因父神而生，通常的說法就是：父神創造了神界，然後又創造了四大神族。但其實這種說法不太準確：如果非要說完全從無到有創造出來的才算父神原創的話，那只有神界本身和光明神族是父神創造出來的，另外三個神族分支其實是被『晉陞』而來。黑暗女神最初是某個世界的暗精靈，父神在一次遊歷時從當地居民手中解救了他們並將其帶回神界。龍神一族最初是下界的黃金巨龍，後來也是被父神領回去的。還有生命女神，她們的起源更奇妙——很久很久以前，父神去下界遊歷，然後一個稀哩糊塗的森林妖精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他，父神出於好奇就餵養了這個森林妖精一段時間，後來回神界的時候順手帶上——她就是迦迦，如今整個虛空最強大的生命控制者，她一個念頭甚至就足以殺死強大的真神，而最初她卻是一個在灌木叢中採摘漿果，每天辛勤收集露水的森林妖精。這就是星域神明起源的細節，除了光明神——最初被稱為星族，是父神親手創造的之外，其他各族都是在父神的力量影響下晉陞起來的！只不過這種晉陞也可以認為是一種再創造，所以神界才有了父神創造四大神系的一般說法。」

　　「於是……阿俊正在變得跟父神一樣……」淺淺猶豫着插了個嘴，不過冰蒂斯還沒說完，她擺擺手示意還有後續：「我還沒說到重點呢：神界有無數種動植物，我想你們還記着吧，那裡的草原上隨處可以看到會放閃電風暴的兔子和掌握奧術新星的耗子，但實際上呢？實際上最初父神祇是出於無聊，完全按照凡間生物的等級創造了它們，那些動物純粹是因為和父神產生關聯，才逐漸變得那麼強大，並最終符合了神界的力量環境。那麼現在看看這隻烏鴉吧，一隻孵出來幾天就能放暗影箭的鳥！」

　　「真神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在凡間的任何舉動都可以具備象徵意義，這種象徵意義往往不需要神主動去做什麼，只要神存在於某地就可以。最直接的例子就是自從叮噹成為上帝，本市甚至本省的各級高校升學率就突然下降了好幾個百分點……」

　　頓時我就感覺胸前的口袋裏拱了好幾下，然後傳出細細小小的聲音：「沒聽到，沒聽到，叮噹什麼都沒聽到……」上帝都開始逃避現實了你說在校的學生們還好的了麼？

　　「這種影響到底算好算壞？」姐姐突然憂慮起來，「我知道神界到處都是非常強大的生物，但那裡是神界，是神住的地方，這裡可是地球啊，要是連老鼠都突然會放奧術新星和連鎖閃電了，那人類還有活路嗎？還是說，整個世界所有生物都會跟着進化？」

　　「在那一天之前這個世界就肯定被撕碎了，你以為一個凡人世界能被改造成神界嗎？基礎就跟不上。」冰蒂斯用力搖着頭，「所以父神幾乎從不離開神界，偶爾去凡人世界，也不會停留太長時間：他太強大，而且虛空生物的影響力太過廣泛，雖然父神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他也要儘量減少世界被毀滅的風險。對，說到這裡，我覺得陳你應該從現在開始嘗試更深一步瞭解自己的力量，越早控制自己的訊息擾動力越好，這個別人幫不了你，全虛空一個三個虛空生物，你們各自的力量還都不一樣，只能你自己摸索了。」

　　「當然，也不用太過緊張。」冰蒂斯看大家都緊張兮兮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這種影響要逐步擴大是個相當漫長的過程，陳，你從覺醒到現在用了四年的時間才把光環擴大到一個院子的範圍，直到一年前才對幾個烏鴉蛋產生實質影響，直到幾天前才讓一個烏鴉蛋成功孵化出烏鴉之神來，這說明留給你適應的時間還多着呢。」

　　我想想也是，自己用四年時間才催化了一個蛋，着毛急啊！

　　「當你的力量終有一天變得跟父神一樣的時候，或許你就要考慮搬家到影子空間了。」冰蒂斯開始聯想起來，「不過也沒什麼，那裡現在比外面的世界還繁華呢，而且負責空間維護的主機越來越多，它可比現實世界堅固多了。到時候說不定影子空間也跟神界一……」

　　說到這裡冰蒂斯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猛然轉向曉雪：「你那個年代，虛空裡有幾個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