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讓女神給你補補課

　　無邊無際，一切混沌，完全無法用具體的詞彙去描述其存在的無盡虛空中，突兀地闖入了一輪金色的光暈。

　　數百米身長的金色雙頭巨龍揮動着巨大的雙翼，龐然的身軀在可以將整個世界都吞噬殆盡的虛空中迅猛前行着，在這樣一個不可能存在空氣的地方，巨龍的揮翼當然跟產生飛行的動力沒有任何關係，她的雙翼每次撲打，所產生的不是用於推動身體前行的推力，而是一大片淡金色的波紋，這些波紋不斷改變着附近一定範圍內的「秩序」參數，令虛空在一定範圍內呈現出臨時的穩定狀態，以容納巨龍本身的實體，這種過程類似於船只在風暴中入港，向劇烈起伏的海面傾灑油脂來暫時平復水面波動以迅速穿過波浪區的辦法，不同的是，後者只是人類在對抗大自然的時候所想到的飲鴆止渴的辦法，油脂散去所要面對的只能是更加兇猛的巨浪，而巨龍在虛空中穿行卻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她所製造出來的秩序區域想維持多久就能維持多久。

　　當然，在時間尚未誕生的虛空中，「久」這個字本身應該也沒什麼意義吧。

　　浩浩蕩蕩一幫人現在都聚集在琳的背上，因為冰蒂斯「月票決不能浪費」的指導性思想，我們連艘軍艦都沒開來，不過鑒於龍神少女在神形態下那數百米的巨大體型，她的脊背現在簡直跟小廣場一樣寬闊，十幾個人聚集在龍背上絲毫不顯得擁擠，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吐槽一下，琳的背上還有一個能量屏障，這層屏障將外面的虛空領域和她背上的乘客隔離開來，在內部形成了個非常安全舒適的環境：跟太空城市那些暴露在宇宙環境中的「生態泡泡」一樣，完全杜絶了隊伍裡的小孩子亂跑掉出去的危險。

　　而且這地方的條件也不錯——我看了看四周，感覺琳真是太可憐了。

　　眾人所處的是巨龍背上最平坦的地方，大致形狀是一個半徑十米的圓形區域，數片最大、最平整的龍鱗搭建起了這個天然的運載平台。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琳身上的鱗片，發現它們不論大小都有着十分複雜的花紋：圓環和圓環依次相連，鏈條組成一個更大的圓環之後再繼續這樣連接下去，一直到覆蓋滿整個鱗片為止，這種奇妙的無限結構一直微分到肉眼無法辨識的地步，甚至我用放大鏡都無法看出它最小的一個圓環是從哪裡開始。這種奇妙的花紋引起了小泡泡和淺淺的巨大興趣，她們已經趴「地上」研究十幾分鐘了。

　　莫妮娜從隨身空間裏面取出了好幾個小沙發，在龍背上按着客廳的樣式給擺放著，神族條子五人組現在因為有個人是坐騎而臨時變成了四人組，於是開始鬥地主，在一張讓人殘念的大茶几上硝煙瀰漫。珊多拉在不遠處做燒烤，用的是姐姐大人隨身空間裏面的全套廚具和新鮮蔬菜肉類，饑餓已經讓女王陛下果斷忘掉了之前餓一頓然後去冰蒂斯家吃回本的宏偉籌劃。水銀燈第一次進行這麼新奇有趣的旅行，也被激發出了探索心，正忙着用大記號筆在琳的龍鱗上歪歪扭扭地寫「水銀燈到此一遊」的字樣，小人偶最近剛學會寫這幾個字。泡泡似乎對琳的鱗片強度產生了驗證興趣，正拿着鎚子鑿子在「地上」叮叮噹當地敲打。林雪最安靜，她只是撿了個沒人的地方生了堆火，然後在旁邊呆呆地等着而已：這丫頭十分想驗證一下龍神的鱗片是不是也含有蛋白質，不過過了一會她就失去了興趣，熄滅火堆之後拿了個酒精噴燈出來……

　　一大幫子人在人家背上就這麼禍禍，而作為苦主，琳自己卻一無所知，她甚至感覺不到有人正在自己背上用酒精噴燈做加熱蛋白質試驗，更不知道自己的幾個無良隊友已經合計着在她背上蓋個小木屋了，老實巴交的龍神少女只管悶着頭往「前」飛（假如虛空中有前這個概念的話），偶爾從那巨大的龍口中洩露出來的淡金色光霧顯示她心情很好——這是叮噹告訴我的，琳在飛行中用來自我解悶的方式。

　　「不用擔心，我們一直是這麼幹的。」

　　莫妮娜想是看出了我對某個總受龍神的同情，一邊偷看123的牌一邊大聲說道，「這次還算不錯了，以前有長途旅行的話，我們都是直接在琳背上蓋個小屋的，不信你轉着看看，附近的鱗片上應該留着專門用來固定牆壁的錨栓。對琳的龍甲而言，這種小東西就跟灰塵一樣無害。」

　　我無語地找了找，果然找到好幾個可疑的固定物，就被牢固地釘在琳的龍甲上，但也跟莫妮娜說的一樣，這點小東西和琳那動輒數將近半米寬的鱗片比起來簡直跟灰塵一般不起眼，它們連龍鱗表面的角質層（或許是？）都傷不到。但讓人困惑的是，為什麼我還在附近的鱗片上找到了很多方格子呢？

　　我一問，莫妮娜立刻毫不在意地解釋道：「那是上次出任務的時候畫的，因為琳進入神形態的時候沒有洗掉所以就留着了——那是跳房子的方格。」

　　我：「……」

　　「你再找找吧，我記着笨蛋老哥還在前面哪個鱗片上畫了個象棋棋盤來着，不過後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會下象棋，也就在那擺着了。」

　　我……我嘞個去！好不容易隊伍裡有一個老實人，你們就可着那倒霉丫頭一個人欺負是吧？！

　　我萬分同情地看了前面一眼，發現那兩顆碩大無比的龍頭正在歡樂地噴着煙霧：她還挺樂呵。巨大的飛龍在虛空中如同移動的島嶼般宏偉，琳擁有如此拉風的賣相卻具備着隊伍裏面最悲劇的地位，我真是不知道假如她的信徒們知道自己所崇拜的龍神竟然是個萬年總受的話會是一副什麼表情。

　　「我們大概什麼時候能到？還多遠呢？」

　　虛空中沒有距離概念，也沒有時間流逝，可琳飛行的範圍內卻是正常的秩序地帶，等了這麼半天我感覺有點無聊，於是對正在洗牌的冰蒂斯問道。

　　「多遠？」冰蒂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虛空中哪裡有遠近？琳現在也不是真正在向前飛，她只是在不斷調整自己的『參數』而已，當她把自身調節到神界狀態的時候，我們就會直接出現在目的地了。話說你們那些具備跨虛空航行功能的母艦也是這個原理啊，你怎麼不知道？」

　　「你指望我能研究懂那些光目錄就好幾斤的引擎說明書？」我心有餘悸地用力搖頭，「正好我也一直挺好奇在虛空中『移動』是個什麼概念，你給我解釋下唄。」

　　冰蒂斯扔下了手裡的撲克牌，讓莫妮娜他們去三人鬥地主，而她則將沙發轉過來做出了長篇大論的姿態：「好吧好吧，誰讓妾身跟你關係鐵呢，沒想到妾身也有給人上課的時候——先說說虛空中的世界吧。陳，你認為在沒有任何距離、位置概念的虛空中，兩個世界之間的『距離』是怎麼確定的呢？它們的相對位置怎麼算？它們的坐標從何得來？」

　　真不愧是千萬年前的技術宅，冰蒂斯一句話就問住我了，對這個問題我只能言簡意賅地回答一個字：「啊？」

　　「被你打敗了——虛空中沒有距離，也沒有位置，一切可以被確切描述的空間參數都不存在，因此你想要定位一個在虛空中的世界是不可能依靠所謂的幾維坐標來搞定的，因為這裡一個維度都沒有。虛空中的世界只有一種參數，就是『描述』，也可以叫特徵、屬性、表象或者識別碼，這是個泛泛的詞彙，沒有確切名稱，它所指的是一個世界的總體性質，包括了一切可以用來表意的數據，比如這個世界的大小，密度，組成模式，物質列表，法則註冊表等等等等任何一個你能想到的參數，都包含其中。這個『描述』所包含的情報是無限多的，我們神族依靠自身的概念性來識別這種無限龐大的情報集合，而你們則開發了一種理論識別法，通過鑽空子來提取有用的情報，但兩種方法沒有優劣，實際應用起來都只有一個效果，就是識別世界並為世界傳送做準備。虛空中任何兩個世界都擁有絶對不相同的『描述』，就好像唯一的識別號一樣，這就是在這片無垠之海裏面定位一個世界的唯一方法。換句話說，虛空坐標，就是一個包含無數種特徵碼的數據包——這個是你們的詞彙。」

　　冰蒂斯說完，給了幾分鐘時間讓我慢慢理解，然後繼續說道：

　　「這樣一來所謂跨越虛空進行世界傳送，解釋起來也就容易點了，很顯然，在虛空中無法進行位移，即使你用自己那種古怪的虛空化能力讓自己在虛空中奔跑上幾光年，對於無限大又無限小的虛空而言也是沒意義的。在跨越虛空的情況下，想要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改變自己的『描述』，讓自己從性質上接近你的傳送目標，當你們兩個的『描述』產生足夠共同點的時候，你就到站了。讓我們舉一個極端簡化的例子：目標世界的描述只有一個屬性，就是『紅色』，而你是『黃色』，那麼只有你讓自己變成『紅色』的時候，你才能進入目標世界。當然，這個過程在受控的情況下其實更像是在欺騙世界，你在穿越位面屏障的時候所改變的自身的『描述』僅僅是種表面的假象，你自己的性質不會真的改變，就好像……」

　　「好像細胞表面的識別蛋白，我當年生物課上唯一能聽懂的東西，排斥反應，外來細胞移植！」我恍然大悟，感覺自己是如此聰明，「你說的太複雜了，其實可以這麼看：每個世界就是一束獨一無二的帶有訊息的電磁波，它們擁有不同的頻率和波長，你想要讀取這段電磁波中的訊息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自己和這束電磁波共鳴起來，嗯，當然是用你說的欺騙的方法，一個22赫茲的世界只會接受22赫茲的訪客，哪怕你僅僅是看上去像22赫茲但實際上卻是個次聲波——兩個世界之間的距離取決於它們的相似度，魔禁世界和聖盃世界就屬於近似模板下的，比如22.1赫茲和22.2赫茲，但因為兩個世界之間不可能完全一樣，哪怕一粒灰塵的差距都會讓它們產生不同的『描述』，所以再接近的世界之間也會有位面屏障，頂多是穿越的時候更容易點而已。在自身不具備任何定位用的參數的虛空中，世界自身的屬性就是決定它們和其他世界相對位置的唯一標準！原來我們的世界定位方式是這麼回事，我說怎麼每次看管理局的坐標記錄，上面都是一大堆自己看不懂的符號……額，現在恐怕還是一堆看不懂的符號，不過至少這次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懂了。」

　　冰蒂斯愣愣地看著我說完，突然一拍腦門：「靠，這次換老娘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這些複雜的理論是我第一次聽說，但它們似乎還挺有趣，當然我知道神秘的虛空不可能僅僅有這麼點奧秘，即使是這個聽上去很好理解的「波長」理論，其實也有很多難以解釋的地方，但怎麼說呢，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再說下去又該換成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不過這種確定坐標的方式是比較麻煩的。」珊多拉解決了她的燒烤順便消滅了一半的廚具之後也湊了過來，興緻勃勃地給我上課，「首先要讀取一個世界空前龐大的識別數據就是非常耗費時間的事情，初次傳送的話往往需要幾個小時到幾天的時間來為傳送裝置加載這個『數據包』，而且之後你還要改變自己的『識別碼』，就好像阿俊你說的那樣，改變自己的頻率，或者在細胞表面加一層欺騙性的識別蛋白，這個過程雖然不涉及法則，卻非常繁瑣，我們通常採用的方式就是用幽能來模擬目標世界的『特徵』，然後被目標世界直接『拉』過去，因為幽能是虛空衰變的第一階段產物，它和世界本身擁有同等的位階，所以幽能是具備模擬一切訊息的能力的。很顯然，這一來二去的，就好耗費非常多的時間和精力，因此才有了空靈信標、虛空道標之類的燈塔裝置，這些裝置自身會編寫出非常簡單，加載及其迅速的短碼，將這些短碼混雜在世界的『描述』中，我們的運輸工具只需要解析這些短碼就可以完成傳送，快的話只要十幾秒鐘。」

　　「MD5校驗碼，哈希值，只需要一串字符就能確定整個數據包的完整，從根本上坑騙世界的識別系統，我懂了——那麼說咱們傳送到神界也是一樣的原理？」

　　「有點類似，但更麻煩。」冰蒂斯撓了撓頭髮，「神界是不能用常規想法來衡量的，它的概念具有不確定性，也就是說沒有固定的『描述』值，想要進入神界只能先搜索到虛空節點——一種我們神族建立在虛空中的燈塔，這種燈塔是神界延伸出來的東西，利用它，訪客才能進入神界，這也可以說是星域的最強屏障，完全杜絶了非法入境和脫逃高速費的問題。要想在虛空中定位一兩座燈塔的難度可不是開玩笑的，目前為止，除了我們神族自己之外，也就只有你們掌握著這種精確定位技術……」

　　冰蒂斯的話說完了，我大概聽懂了個七七八八，不得不說長時間接觸這些規格外的知識還是有好處的，最起碼我已經大致掌握了理解它們的方法，那就是假裝聽懂……

　　「呼呼——咕吖……」

　　一聲稚嫩的小女孩呼叫突然打斷了自己的思考，我一抬頭，原來小泡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自己面前，正把一塊臉盆大的晶瑩物質舉在自己頭頂，依依呀呀地跟我們嚷嚷着，我詫異地看著那半圓形的東西，它看上去像塊水晶，帶著淡金色的光澤，這是什麼玩意？

　　小小的女孩舉着這麼個大玩意，滿臉邀功地看著我們，似乎是有了重大發現之後等待誇獎的模樣，我足足楞了半天才突然驚呼出聲：「叮噹在上！你淺淺媽媽終於從人家身上扣了塊龍鱗下來？！」

　　這玩意可不就是琳的鱗片麼，因為被扣下來了我一下子還沒分辨出來，而且看上去它是一整塊龍鱗的一部分，其邊緣有着參差不齊的斷茬——沒想到龍鱗本身原來是半透明的啊，那麼說琳的龍皮是金色的？

　　不不不，這時候不應該考慮這個問題吧，淺淺跟小泡泡合夥從琳身上撬了塊鱗片下來才是事關重大啊！

　　我大吃一驚之餘趕緊四下張望找淺淺的身影，不過冰蒂斯一聲咳嗽打斷了我的動作：「咳咳，陳，別擔心，這塊鱗片不是扣下來的，要不上面應該帶著血筋才對：這應該是琳最近換鱗片的時候掉下來的東西，你也知道，她的神形態體積龐大，偶爾有一塊舊龍鱗沒有脫落也是正常的，你們人類還有頭皮屑呢！」

　　我勒個去，這麼兇殘的頭皮屑大丈夫？

　　冰蒂斯沒有理會我的震驚，只是若有所思地接過了小泡泡頂着的大塊龍鱗，後者趕緊伸手去抓：所有閃閃發亮的東西都是小泡泡的寶貝！

　　「別急，我不搶你東西。」冰蒂斯拍了拍小泡泡的腦袋，然後曲起手指敲打着那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鱗片，「陳，你不覺得我們應該用這個做點什麼東西出來麼？」

　　我先是愣了一下，幾秒之後，我震驚了。

　　龍龍龍……龍鱗！龍神的鱗片！親娘誒，這多少YY小說中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寶啊，刮點渣渣下來都能讓滿大陸這神那聖的打破頭的東西，現在我手裡就有臉盆大的一塊，而且還是合法所得不用擔心琳跟自己翻臉的，再加上冰蒂斯這個高階神族親自出手給加工加工，難道這本書終於難以免俗要走寶物裝備流，賜予我此生第一件紫裝麼？

　　「有了，妾身給你摳副麻將出來！」
第七百二十九章　神界

　　那是一件真正意義上的天材地寶：來自星域龍神的鱗片，它是絶對意義上的史詩級原料，我敢打賭這玩意後面安個把就是暗金盾，削下一小條就是橙色杖，兩面開了刃能當蛋刀，磨成粉兌上水就是九轉還魂湯，這麼一個集各種牛逼於一身的傳奇材料，最後讓冰蒂斯給扣了副麻將……

　　看著神族條子五……四人組支着麻將桌在那繼續戰火硝煙，我的心情很複雜，面前這極有可能是有史以來成分最高的一副麻將，我不敢想像它們以三十五馬赫飛出去的時候是不是能輕而易舉地洞穿西卡羅那廝刀槍不入的臉皮和永恆級的正面裝甲，但至少從價值上講，這裏面一個東風扔出去要換半座城還是沒問題的，我不禁開始思考：

　　假如這副麻將有朝一日不小心流落到哪個魔法橫行的異世界，會不會被當成什麼無上的寶物，到時候大陸通史裏面就該這麼記載：「某年某月某日，南大陸二餅被邪魔所盜，北大陸黑暗帝國趁虛而入，黑暗帝王命黑騎士攜帶東風、么雞、白板三神器擊破南大陸『清一色終極大陣』，一個被命運選中的少年帶著決定人類生死存亡的『二條、北風』離開家鄉，走上了一生戎馬的不歸路，整個大陸風起雲湧……」

　　不過這份凌亂和胡思亂想並沒有持續太久，當一圈麻將即將打完的時候，琳的低吼聲突然在我們每一個人的精神海中響起，我扭過頭去，發現巨龍前進的方向上已經不再單純是無邊無際的黑色混沌，一些模模糊糊的白色細線從濃重的黑暗中浮現出來，在我們前進的方向上形成了隧道一樣的立體結構，這些白色的線條在前方目測數公里的地方交匯在一起，形成一個光點，冰蒂斯扔下手裡的麻將，拍拍爪子站起身來：「快到站了，118114號虛空節點，我們在這裡稍作停留，之後就會進入神界。小泡泡過來，這副麻將給你玩。」

　　小女孩立刻歡呼一聲撲到麻將桌上，把那一大堆亮晶晶的小方塊劃拉進懷裡，我在旁邊看著是心情格外糾結，你說冰蒂斯這個女流氓給小泡泡點什麼不好，偏偏給弄了副麻將！這是小孩子玩的東西麼？

　　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趕緊幫着小泡泡把麻將一個不落地收集了起來：這玩意太寶貴了，等哪天有合適機會了我還打算用它們改一箱子翻天印出來呢。

　　眾人開始忙忙呼呼地收拾東西，比如茶几沙發餐具廚房篝火和乒乓球檯，在不到幾個小時的虛空之旅中我們竟然已經把倒霉龍神女孩的後背給禍禍成了這個模樣，這讓姐姐大人都有點看不過去，儘管剛才她幫珊多拉佈置廚房的時候手腳一點都不比別人慢。

　　「嘛，總感覺好像有點過分了呢。」姐姐大人臉上帶著有點困擾的微笑，看向前方一無所知只管往前飛的實心眼龍神——的大腦袋，「擺這麼多東西，對琳是不是有點不尊重呢？」

　　「安心安心。」莫妮娜不在乎地擺擺手，「等會她一着陸就連本帶利都賺回來了，現在咱們可勁禍禍就當提前收點療養費唄。」

　　我這時候才回憶起琳那可怕的嘴部着陸減速法，頓時汗上額頭臉色大變：「額滴天哪！你要不說我都忘了，一會咱們緊急跳機？」

　　「廢話，妾身都被摔兩次了！」冰蒂斯叉着腰，「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跳機成功！」

　　「這個還有失敗機率的？」

　　冰蒂斯點點頭：「那要取決於琳的速度，你也知道，一般她不減速的。不過伊爾森是個優秀的炮灰，有守衛者光環開着，咱們受到的衝擊有百分之八十會轉移到他身上，頂多頭暈一會，死不了。」

　　我深深震驚於冰蒂斯這沒心沒肺的樂觀主義，同時對即將到來的第一次衝擊做好了準備，琳每次的降落方式我們是知道的，這時候我已經有點後悔之前耐不住冰蒂斯的忽悠，為了節約點高速費而選擇了這麼個最危險的交通工具，因為我已經突然想到了件事：作為外國使節的我們，需要交高速費麼？

　　跟你說，現在我找這個女流氓拚命的心都有了，就是怕打不過她。

　　就在這時，我們終於抵達了所謂的虛空節點，一座巍峨雄偉的白色尖塔突然間出現在我們前方，它出現的是如此突兀，完全沒有逐漸靠近的過程，顯然是印證了之前冰蒂斯關於虛空中『移動』的理論。

　　這座聳立在虛空中的宏偉高塔擁有數千米的高度，由一座哥特式的主塔和兩座大約三分之一高度的副塔組成，其底端建築在一片憑空漂浮的巨型石板廣場上，這讓我想起了當初在阿爾忒彌斯那個世界的時候所看到的半位面裡的景象：無中生有的建築，這是神族的專利技術。高塔通體潔白，不知是不是物質鑄造，上面浮動有淡金色的棱線，如同有生命的脈絡。一圈圈金色光環如同呼吸般有規律地從高塔頂端擴散開來，似乎是和琳虛空飛行狀態下翅膀所散發出來的光環一樣的作用。除此之外，我沒有發現虛空節點還有什麼別的動靜。

　　虛空節點外面有一層淡金護盾，是高塔頂端的金色光環擴散形成，根據冰蒂斯的介紹，進入這層護盾之後我們才算脫離虛空，在此之前貿然脫離琳背上的護盾是非常危險的，尤其是對根本沒有自保能力的水銀燈而言，因此我們要等琳進入護盾之後才能跳機：但願這丫頭進入角度能瞄準一點，她要真朝着高塔身上撞，那神仙也沒辦法了。

　　「人都在裏面。」冰蒂斯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指着高塔建築的底端，「一會我們着陸之後他們就出來了。一個虛空節點裏面通常會駐紮兩到三個戰鬥小隊以及數百名神僕，對神族而言已經相當於小型的兵營，這裡也是一個補給點，出外執行任務的神族可以就近找到虛空節點進行補給而不用返回神界。有一些節點還被改造成了獨立的小世界，用來培養一些試驗性的新種族，功能很多，不過當年我是玩MOD的，對硬件也不太熟。」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一邊準備着跳機一邊好奇地問道：「琳這一圈一圈繞着是幹啥呢？」

　　我們已經到了虛空節點上方，琳卻始終在節點護盾外面一圈一圈地繞來繞去就是不降落，這讓我大為奇怪。莫妮娜看了看下面，聳聳肩：「她找車位呢。」

　　我一腦門子冷汗：「下面那麼大地方都空着呢她還找車位？」

　　莫妮娜嘆了口氣：「車位是沒問題，但車有問題。」

　　頓時我就懂了——看來笨蛋龍神少女也有一顆努力的心，她這是不屈不撓地想要成功着陸一回啊。

　　但你還是自個努力吧，我絶對不打算陪着！

　　就在這時，琳似乎終於決定了着陸的位置，腦袋一低開始向下面俯衝，冰蒂斯立刻高聲叫道：「大家準備好！要跳了！」

　　水銀燈二話不說蹦到了我肩膀上，小泡泡則抱著我的胳膊蜷成一團，泡泡一邊往我胸口上爬一邊嘟嘟囔囔：「水銀燈你組成頭部，閨女你組成手部，我來組成胸部……喂！來個組成腿部的！」

　　「我來我來！」莉莉娜嚷嚷着抱住了我的大腿，「老大別踢，人家怕摔！」

　　轉瞬間我就變成了個空前絶後的組合體，渾身披掛的跟個蘿莉架子似的，潘多拉跟維斯卡想過來都沒地方了，而這時候琳已經衝上了護盾，冰蒂斯同時一聲大叫：「就是現在！跳！」

　　烏泱泱十幾號子人從巨龍背上一躍而起四散飛開，在虛空節點的半空中緩緩降落，而之前已經努力減速瞄準了半天的金色巨龍則呼嘯着俯衝向地面，剛才數分鐘的努力最終變成了一個簡短的單音節：「砰——」

　　看著巨龍再次嘴巴着陸，我跟着肩膀都一哆嗦：「嘶——她牙口真好。」

　　琳的這次着陸比當初來阿瓦隆的時候動靜要小，她僅僅在地上打了三個滾——因為第四個滾的時候直接撞在塔上了。堅固的石板平台沒有因為這次撞擊產生什麼傷痕，看來神界出品的質量就是有保證。我們安全降落在平台上的時候琳正晃着腦袋慢慢爬起來，值得慶幸的是她兩個腦袋都保持着清醒，大家不用擔心接下來還要照顧一個智力不足五歲的弱智兒童。高塔底端的華麗大門此刻也被人打開，一大群穿著制式重甲的戰士從裏面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為首的是兩個穿著和伊爾森的差不多樣式但稍微簡樸一點盔甲的星域守備兵大叔，一邊往這邊跑他倆一邊還嚷嚷着：「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敵襲？這破地方還有敵襲？」

　　「敵襲你舅姥姥！」冰蒂斯上去老實不客氣地吼了一句，總算讓一幫因為剛才那番震動而緊張兮兮的神僕和兩個守備兵將注意力集中到我們這一小撥人身上，然後流氓女神大致介紹了一下我們幾個的身份。

　　顯然「希靈皇室將要來神界做客」的消息已經傳達給了這些守衛，在確認了我們的身份之後兩名守備兵立刻就放下了戒備的神色，其中一個守備兵領着神僕們趕緊準備東西，二話不說先上去給琳的鱗片刷洗打蠟，另一個守備兵則自來熟地湊了過來開始從異空間裡掏東西：「遠來是客，來張報紙？」

　　我下巴「哐」一聲就掉地上了，冰蒂斯則開始熟絡地交流：「免費的？」

　　「當然，老規矩嘛。這位龍神看上去有點精神不振，要準備點伙食不？」

　　「別費事，她那是摔的——誒，你們幾個，上去給刷刷後背！上面還有個跳房子的方格要刷掉呢。」

　　在隊伍裡總是受氣的琳現在卻如同大小姐一樣舒舒服服地在大廣場上趴着，任憑十幾個神僕拿着稀奇古怪的工具在她身上做着清潔保養，還有好幾個神僕在扛着巨大的刀斧給她打磨指甲，之前跑過去的那名守備兵拿着個大牌子站在琳的左腦袋前面比劃著什麼，我自動給配上了「加94#汽油」的音。

　　在琳加油（大霧）的時候，我們這邊的守備兵大叔則跟眾人聊了起來，期間他向我們每一個人推銷了地圖報紙和導遊手冊，並熱烈推薦一種據說是本節點特產的提神飲料，當向神界的傳送準備好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剛剛又回了一趟K市，而且走的是西外環……

　　冰蒂斯看出了我臉色不對，低聲解釋道：「沒辦法，駐守虛空節點一向被認為是最苦逼的崗位，遠離任何一個世界而且有嚴格的交通管制，讓虛空節點比最偏遠的荒島還要無聊。雖然在這個崗位上你需要堅持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可那畢竟也是挺難熬的。於是大多數虛空節點的守備兵都會找點閒事來消磨時光，比如在節點裏面開闢個小世界玩神魔大陸遊戲或者像這幫人一樣把他們從凡人世界學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給當成日常，但除此之外，他們都是兢兢業業的好兵，沒有這些最基層的哨兵……」

　　聽到這裡我已經肅然起敬了。

　　「妾身當年欺負誰去啊。」

　　這傢伙說話就不能別這麼轉折突兀？

　　在虛空節點進行完登記之後，這裡的守備兵立刻命令神僕開始傳送，準備將我們直接送到神界，考慮到這次虛空之旅已經十分坑爹，哪怕是傳送的時候也是狀況不斷，真要詳細描述起來恐怕接下來一兩章都說不完，而這將讓筆者承受巨大的輿論壓力，因此在這裡我們將這個過程簡化成如下：

　　「piu」一聲，白光閃過，我們到站了。

　　黑暗混沌的虛空瞬間變成一個明亮燦爛的世界，這種場景上的巨大轉變讓我微微有點愣神，等眼睛終於適應了四周的光線之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了。

　　從虛空節點到神界的傳送目的地是位於高空的懸浮平台，從功能上這些巨大的平台就相當於影子城的近地星港。在這個高度我們可以對下面的景色一覽無餘，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大陸。

　　「這就是神界，沒想到是這樣吧？」冰蒂斯深深吸了口氣，向我們介紹起來，「神界是由許許多多懸浮在半空的大陸組成的，最大的一塊就是我們下方這個，在神族語中它被稱為『翡翠』，顧名思義，這裡有最多的綠色，它象徵著生命力旺盛的世界和繁衍中的生物，然後看看那邊——那些大大小小的浮島其實都是大陸，假如靠近，你就會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大。每一塊大陸上的風景都不一樣，有的遍佈火山和岩漿，象徵處於動亂和災難中的世界，有的遍佈寒冷的冰封，象徵遲緩和僵化的文明，一些大陸永遠被陰影籠罩，象徵恐慌和陰霾……」

　　順着冰蒂斯的手指，我的視線在遙遠到不知距離幾何的那些懸浮大陸上緩緩劃過，這些漂浮在空中的陸地讓我產生了神界是個支離破碎的星球這樣奇怪的想法——當然，我知道這個想法有點扯淡。我也看到了冰蒂斯口中那些遍佈熔岩、冰天雪地、陰影籠罩的陸地，它們原本應該和神界壯美的景色格格不入，但當你將視線集中在那些陸地上的時候就會發現，那些陸地的存在竟然是那麼自然。

　　「在這裡，一切都是真理，所以任何東西你都不可能產生違和感。」也不知道冰蒂斯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困惑，「我知道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人會產生什麼想法。」

　　除了曾經來過神界的珊多拉之外，我們都在好奇地到處張望，這個世界擁有神奇的景色，雖然還沒有見識到冰蒂斯提起過的各種神奇的自然景觀，但僅僅是無數風景各異的浮空大陸組成的破碎世界就已經讓人感覺萬分新奇了。淺淺嘖嘖稱奇了半天，突然想起個問題：「啊，冰蒂斯，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啊？」

　　「多大？」冰蒂斯好像早就猜到會有人這麼問一樣，立刻露出了古怪的微笑，「無限大，隨你的想像，這個世界是無法用大小來衡量的。」

　　我們紛紛表示這根本無法理解：那些大陸不是明擺着的麼？它們數量有限，而且看上去大小似乎也是有限的，什麼叫無法用大小來衡量？

　　「這個無法用語言解釋。」莫妮娜代為回答道，「神界的很多概念都處於不確定的狀態，就好像那些大陸：事實上它們的數量是無限多的，只要你開始一個個探索它們，它們就將無限地出現在你面前。還有這些大陸的面積，你可以走到它的盡頭，但永遠無法丈量它們，這裡的空間處於一種疊加狀態，你所見的東西永遠只是神界的一小部分，即使是我們這些神族也一樣。神界一花一世界，滴水藴大千，只有父神可以看清神界真正的模樣，但他從未向我們解釋過這些知識。」

　　「你們就沒問問？」我讓莫妮娜的解釋給弄的一頭霧水，果斷轉移了話題。

　　「沒用的，那是一種無法通過訊息交流來解釋的東西，甚至，它根本不是訊息，無法被任何一種訊息所描述出來，父神和我們都不一樣，他是唯一的，是締造一切的神，因此他眼中的一切都和我們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淺淺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父神有點色盲。」

　　「可能還有點青光眼？」林雪猶豫着補充道。

　　我：「……你們嚴肅點！」

　　「哈哈，不用嚴肅，我們最不喜歡嚴肅。」冰蒂斯爽朗地笑了出來，領着我們向平台前面的斜坡方向走去，「無限的生命浪費在無限的繁文縟節上簡直是個災難，神族是最不喜歡嚴格規矩的。來吧，先去妾身的家，那個混蛋老爹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別介意，我們沒有舉辦歡迎儀式和儀仗隊的習慣，就是父神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也就是上來兩個領道的，我們喜歡用家庭的方式對待客人，尤其是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