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他們回來了

　　在引力牽引和反重力場的雙重作用下，龐大的亞特蘭提斯城平穩地離開了幻想鄉的大結界，並以驚人的速度上升，向高位軌道衝去。

　　數十個G的加速度作用在巨大的浮空島嶼上，讓我們很快就看到了圓弧形的地平線，燦爛的陽光正從地平線的另一側蔓延過來，映亮了廣闊無垠的大洋表面，幾個小時之後就是這個世界的日出時刻，而我們現在則提前目睹了這縷陽光。

　　一同升空的妖怪們雖然基本上都有飛行的能力，卻沒有一個在這之前能憑自己的本事飛到平流層以上的，因此看到這至少需要在近地軌道以外才能看到的奇特壯麗景觀之後，我們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八雲紫甚至不得不主動站出來維持秩序，好讓這些正承擔著亞特蘭提斯能源重任的妖怪不至於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外太空』麼？」射命丸文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循聲回頭，天狗女孩那充滿好奇和探究的視線正好與自己對上。

　　因為自己最強大的本事是速度和敏捷而非法力，這隻烏鴉天狗並沒有參與到能量輸出的工作中（不過我挺懷疑她真正的目的是不是為了騰出手來為自己的新聞收集素材），現在少女正舒展開自己的黑色羽翼，在跟隨亞特蘭提斯上升的過程中一邊驚嘆一邊舉起手中的相機，喀嚓喀嚓不停地試圖將太空地平線這樣壯美的一幕全部記錄下來，可以預見的是，下一期的《文文新聞》裏面肯定會被這次歷史性的事件佔據掉至少三分之二的篇幅——令人悲哀的是，另外三分之一恐怕還得是這傢伙捏造出來的關於博麗靈夢不幸被人拐賣的故事。

　　「很壯麗的景色。」我笑着看了看她手中的相機，那東西顯然和人類研究出來的科技產物不太一樣，雖然也是遵循某種技術原理製造出來的機械產品，但它的鏡頭結構卻和普通攝影器材大相逕庭，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幻想鄉科研部門，「河童重工」所製造出來的科技產物了，說起來，當初我們下來的時候乘坐的那架爭鬥者級運輸機還差點讓一幫河童給偷偷拖走研究呢，「說實話，這些東西才更適合作為新聞素材吧？不比你那一堆小道消息強？」

　　到現在，我還在努力挽回自己那即將因這個胡編亂造的小道記者肆意散播而崩盤的形象，雖然這種努力多半是要折戟沉沙了：指望《文文新聞》能走上實事求是的和諧路線，我還不如期待叮噹下回補考一路綠燈呢。

　　「你好像對我的新聞不是很滿意嘛。」射命丸文不滿地斜了我一眼，「不過平常我能收集到的新聞素材也只有那些東西了，幻想鄉裏面畢竟不可能每天都有大事件發生誒。」

　　「那就記錄點幻想鄉外的東西唄，去外面採風，然後告訴幻想鄉的大家。」

　　「去外面？」天狗少女眨眨眼，似乎聽懂了什麼但還不確定的樣子。

　　我也是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不過稍微思索了一下，果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宏世界，你應該從靈夢或者紫那裡聽說這個詞了吧？」

　　「啊，聽過，她們說的很神奇，連八雲紫那樣的人都會被嚇到的宏大東西是吧？據說由成千上萬個世界和龐大無比的時空什麼什麼局組成，八雲紫那樣強大的大妖怪在宏世界體系裏面都只能做個嚮導的工作……唔，光想想就是個讓人不可思議的東西啊！」

　　「你不是喜歡收集新聞麼？那就去其他世界看看吧，宏世界是對民間開放的，或許你還能辦個跨世界的新聞週刊，只要998……不，一分錢不要都行，免費讓你用宏世界的傳送權限，只要不觸犯時空管理局的條例，你想去哪就去哪！」

　　天狗少女的眼睛都亮起來了：「真的？有這麼好的事？」

　　「當然是真的，就是有一個條件……咳咳，某條新聞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

　　這是一場艱苦卓絶的勝利，我竟然成功地改變了《文文新聞》的當期內容，這在整個幻想鄉中都是絶無僅有的事情，讓那群成天被這個八卦天狗折騰的苦不堪言節操盡失尊嚴掃地的倒霉孩子玩蛋去吧！這個世界是屬於帝國新聞出版總署的！

　　隨着時間推移，亞特蘭提斯終於走完了它三分之二的太空之旅，地球已經在我們視野中變成了一個晶瑩剔透的藍色玻璃珠，四周剩下的景象只有冰冷黑暗的太空，妖怪們經歷了一開始的新奇感，現在終於對這樣單調而一成不變的旅途厭倦起來，而好處就是他們終於可以安分守己地進行自己的任務。但畢竟是一段高消耗的旅途，此刻一些體力不支的妖怪已經出現了掉隊現象，連續以最大強度輸出自己的法力，即使是再強力的妖怪也很難承受，在法力上並非強項的妖獸是第一批退下來的，他們已經儘力，卻終究無法堅持到旅途終點。這些筋疲力盡的妖怪從自己的位置脫離之後便會有在提前安排在一旁的族人接應，將其帶到整個隊伍的最後方休息。因為浮島的泛能量轉換裝置已經鎖死，這些妖怪離開崗位之後他們所空缺出來的位置便無人能填補，所以一直很充沛的亞特蘭提斯能量護盾現在也隨着能源的下降而有了明顯的暗淡。

　　我特意繞到亞特蘭提斯上部看了一眼，在能量護盾暗淡下來之後，裏面的情況現在幾乎是一覽無餘，被半透明能量罩覆蓋着的太空城市裏面瀰漫著不祥的烏雲，紫黑色的閃電在烏雲間流竄，整個城市中只有稀稀拉拉的三分之一街道還閃耀着燈火，在這些明亮區的邊緣，偶爾會看到各種顏色能量的爆發，那是亞特蘭提斯的哨兵們和外圍遊蕩的怪物之間偶爾產生的交鋒。

　　雖然很想現在就過去幫忙，但看了看亞特蘭提斯城內那瀰漫如污泥般的黑色氣息，我還是壓下了這個衝動：至少要等到高位軌道，將地球保護好再說。

　　萃香、幽幽子、藍等狀態還比較好的人開始對周圍的妖怪們加油鼓勁，哪怕平常打打鬧鬧的傢伙現在也難得進入了團結一心的狀態。有人掉隊的情況被上傳到母艦後不久，一些明亮的銀點從黑沉沉的太空背景中浮現了出來，並迅速向這邊靠近，它們一開始引起了一點小小的騷亂，不過很快妖怪們就看清原來那些是跟之前我和珊多拉乘坐過的運輸機一樣的東西：它們是來自信仰級母艦的爭鬥者運輸機編隊，奉命前來接應體力不支的妖怪們提前回到母艦的。

　　「大家已經很累了。」八雲紫突兀地出現在我和珊多拉身旁，這個實力強悍的金髮少女臉上竟然也罕見地帶上了疲憊的神色，「沒想到壓力會這麼大，掉隊的越來越多，剩下的人越來越艱難，這座城市簡直就好像要吸乾我們的力量一樣，我們還沒有到麼？」

　　「還有十幾分鐘，母艦在高位軌道製造了一個幽能力場用來壓制浮島上的深淵力量，等亞特蘭提斯進入力場我們就到站了。」

　　「儘快，雖然我和靈夢都會儘力，但其他人不是士兵。」

　　留下這麼一句，紫便跟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幻想鄉中的妖怪不是那些一旦命令下達就可以拼掉性命也要完成任務的帝國兵，面對難以完成的任務，他們能爆發的潛力有限。

　　我繞到了城市上部，發現剛離開地球時那擁有明亮濃厚護盾的浮島現在已經和電壓不足的白熾燈一般隨時打算熄滅。亞特蘭提斯的護盾現在已經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看上去像個隨時可能破掉的透明肥皂泡，紫黑色的閃電混雜在烏雲中不斷翻滾，一次次衝擊着城市的穹頂，彷彿沒有思想的深淵能量也發現了脫困之日即將到來，開始更加頻繁地衝擊那些搖搖欲墜的古代防禦裝置，現在唯一讓人安心的是這座浮島的防禦系統是專為殖民船設計的EN3系護盾，別管那個編號是什麼意思，反正知道這種護盾在徹底熄滅前都會保持基礎的防禦性能就可以了。

　　但從剛才開始，妖怪們的體力下降，古代能量管道頻繁崩裂，泛能量轉換裝置近乎完全停機，各種各樣的情況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樣同時爆發起來，我甚至已經看到了浮島邊緣開始冒出淡黑色的花紋，這些沒有厚度的二維圖案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只意味着一件事情：深淵已經開始污染浮島外殼了。

　　我立即提醒八雲紫，讓妖怪們拉開距離，從現在開始千萬不要接觸到浮島，哪怕那可以讓他們的工作輕鬆好幾倍也別冒這個險。

　　但雖然有些讓人緊張，那燈火輝煌的信仰級母艦艦身此刻也終於出現在我們上方，伴隨着一種薄霧般的藍色出現在視野中，我在周圍突然感覺到了濃厚的幽能波動：亞特蘭提斯的上部開始進入我們設好的牢籠。

　　「這裡是母艦，亞特蘭提斯已經開始減速，抑阻力場功率全開，目前未發現深淵感染體有提前爆發的情況。」

　　「讓維嘉磨好她的刀子，還有，派更多運輸機來，這裡有好幾千個累得快吐信子的妖怪。」

　　之後的一小段時間雖然不長卻讓人倍感緩慢，在各種力抵消力場的作用下，亞特蘭提斯和它後面跟着的大群妖怪以更加驚人的G力進行了減速，隨着四周方圓十幾萬公里的太空環境被高強度的幽能輻射力場所取代，這個聯合體終於徹底落入了包圍圈。

　　「按原定順序，向東方撤退！」

　　博麗靈夢立刻通過我們之前幫着妖怪們建立的臨時精神網路下令道，頓時網路裡就群情振奮起來，幾千個妖怪齊刷刷地喊：「哪邊是東！？」

　　我一腦門子就撞在珊多拉身上了：「我就知道太空指揮讓那傢伙全權負責肯定得出事兒！」

　　而靈夢也發現了太空中沒有「東方」的概念，也不知道她臉紅了沒，反正是趕緊改口：「朝着有太陽的方向，集體撤退！」

　　眾妖怪一看……太陽在亞特蘭提斯另一面呢，這要飛過去危險係數太高了。

　　敢情出發前某紅白向珊多拉信誓旦旦地保證制定好了撤離時行動計劃就是這麼個計劃啊？

　　我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掐斷了這個太空導航學零分的傢伙在那的胡亂指揮：「行了行了，只管撤就行了！離這倒霉浮島越遠越好！我們的運輸機會把你們挨個撿回來的！」

　　這次一聲令下妖怪們可算知道該怎麼辦了，呼啦啦地幾千「人」當場作鳥獸散：剛才看他們一個個累死累活吐信子的模樣我還以為都沒勁了呢，怎麼現在竄起來這麼有精神？

　　數以千計的妖怪從倒錐形的太空浮島下面蜂擁離開，看上去彷彿受驚四散的鳥群，按照儘可能遠離的指示，他們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至少幾千米開外了，已經靜待多時的運輸機編隊也跟着出動，在亞特蘭提斯的安全距離之外逡巡起來，用一連串的光信號為那些在太空中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妖怪們指示大致方向，然後來回奔波着將他們一個個撿回來，由於有近距離空間吸納功能，每一個散落在外的妖怪只要靠近運輸機千米之內就可以被後者直接傳送到機艙裡，這讓「搜救」工作進行的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但怎麼說呢……感謝博麗靈夢之前那毫無章法的撤離計劃，現在場面那叫一個混亂：橫衝直撞的天狗撞飛了河童，力大無窮的鬼族撞散了幽靈，琪露諾被一群人碾壓而過，現場除了哭爹喊娘就是各種腎上腺素的展示，也就帝國出品必屬精品的希靈運輸機能承受得起這種亂七八糟的工作。要說妖怪們也是真實在，我說讓他們隨意分散，丫還真沒有一個組團撤退的，你們以為運輸機起飛一次多少錢啊魂淡們！

　　而隨着最後一批妖怪中斷了對亞特蘭提斯底部能量管道的力量輸出，這座遠古時代的移民船終於進入了最危急的階段，所有的能量系統全部進入紅燈狀態，報警的閃光在每一個還在運轉的監控終端上閃爍，跟特工進行進攻前最後一次通信的時候我能清楚地聽到從遠方傳來的刺耳最終警報，遠古艦船的導航計算機因為系統錯誤而不斷重複全城廣播着一個短句：「能量核心已崩潰，全員棄船逃生！能量核心已崩潰，全員棄船逃生！」

　　「陛下，這裡是特別行動組，城市防禦系統已經切換到最後的能源儲備，能量餘量只有三分鐘，請儘快……滋滋……干擾嚴重，撞擊點附近的深淵濃度達到警戒值，我們將按計劃撤離至……滋滋……繼續戰鬥……滋滋……」

　　通信中斷。

　　「快快快，時間緊迫！」我直接在精神連接中下令，「運輸機編隊，解除空間跳躍禁令！亞特蘭提斯還有三分鐘！」

　　隨着我話音落下，亞特蘭提斯底部的全息場景也從紅綠兩色變成了一行觸目驚心的血紅色數字——2：59。

　　……我知道了，一定是某個倒霉的亞特蘭提斯人穿越時掉到了地球上，讓當地土著改造之後被命名為初號機了，對吧？

　　在倒計時還有半分鐘的時候，所有散落在外的妖怪們終於被運輸機編隊給全部撿了回來，隨後這些滿載腎上腺素的飛行器在一陣陣空間跳躍的扭曲光幕中消失在外太空，直接返回了格納庫，然後，大片銀白色的梭形光影從已經運行至亞特蘭提斯上空的運載母艦腹部激射而出，帶著絢爛的亮藍色能量軌跡，彷彿即將瘋搶獵物的食人魚一般刺入了亞特蘭提斯正在逐漸崩潰的城市護盾。

　　精神連接中也傳來了另一個世界嘰嘰喳喳的彙報：「嘿，老大，我現在在離世庭園，阿爾忒彌斯已經將你們那邊的地球隔離至靜止因果律狀態，一個籠罩整顆星球的封絶，所以盡情狂歡吧——只要不摧毀太陽系。」

　　「幹得好。」

　　我由衷地誇了對方一句，然後將目光轉向那片已經快被黑色佔領了五分之四的太空島嶼。

　　第一批登陸部隊已經切入它的穹頂，現在，時隔數十萬年，帝國的刀鋒終於再度在這個遠古文明的土地上摺射出冷冷寒光——雖然此身現在處於被珊多拉拉著橫飛的狀態，但我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個很詩意的傢伙呢。

　　本來這樣的戰場並不需要我和珊多拉親自投入戰鬥，剽悍的三大英雄兵種聯合平推，足以摧毀任何一個哪怕是被深淵完全佔領的城市，但面對這已經流浪了幾十萬年的亞特蘭提斯子民，就連懶散如我，似乎也產生了想要為其戰鬥的熱情呢。

　　銀白色的突擊艦劃破了城市上空暗淡的屏障，那已經閃耀了幾十萬年如今終於可以休息的能量護盾也隨之徹底熄滅，雖然仍在運轉的城市引力系統可以保證大氣和其他生態環境不至於因失去屏障而四散崩潰，但一直以來壓制着城市內深淵能量的幽能屏障完全停推仍然讓那危險至極的毀滅之源徹底活躍起來，被感染的怪物們明明沒有理智，卻彷彿也感受到了這虛假的片刻勝利，對久攻不下的潔淨區域發動了迅猛的總攻，然而，本已經疲累不堪的亞特蘭提斯戰士死死地守住了最後的防線，看著天空劃過的輝煌戰艦和從戰艦上落下的迅捷身影，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在幾秒鐘的醞釀之後驟然轟鳴起來，席捲了亞特蘭提斯的每一寸空氣：

　　「他們回來了！！！！」
第七百零三章　登陸戰，與阿瑞斯的匯合

　　「他們回來了！！！」

　　來自百萬人的呼喊，如同怒浪般激盪雲霄，古老的城市在沉寂的暮光中驟然沸騰起來，爆發出的氣勢甚至讓城市上空濃重到遮蔽了一切光芒的陰雲都開始退散。

　　亞特蘭提斯現在已經運行到地－月之間，在這個位置，巨大的月亮遮擋了陽光，從天空密佈的濃雲背後只露出一道不連續的金色光帶，彷彿是從無邊黑暗中逐漸撕裂的一道通向光明的裂口一般。巨大的戰艦陰影從這道光帶上緩緩滑過，讓人聯想到仰臥在海底沙灘上看到巨鯨從上方游弋而過阻斷陽光的一幕，無數銀白色的迅捷影子從戰艦上脫離出來，如同從天之穹頂降臨的使者般裹挾着光環衝向地面，那條在不久前被歸途戰士帶來的消息現在終於得以確認，所引發的是百萬古民的群情振奮。

　　銀白色的突擊艦橫掠過亞特蘭提斯低空，在古代戰士所死守的防線上一掠而過，隨後便衝向了污染嚴重的街區，那裡的街道上覆蓋着詭異的黑色花紋，這些二維圖案通過城市管網一點點蔓延過來，現在正和防禦系統中僅剩的幽能進行着對抗，不祥的暗色薄霧因這些感染蔓延而瀰漫在街道上，霧氣中隱藏着無數晃動的身影：高大，強壯，雙目猩紅的亞特蘭提斯感染者。

　　擁有高速破防功能的突擊艦並不適合轟炸作業，而且這寶貴的城市也不是進行轟炸的目標，這些戰爭機器的使命是將地面部隊投放在城市中，然後從低空對奧林匹斯山戰線進行支援。

　　在用自身搭載的超高速光子砲臺大致清掃了一下那些最危險的變異怪物之後，突擊艦便打開了掛艙，一個個驍勇英武的戰士在不用任何防護、減速手段的情況下，直接從近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急速墜向地面，泛着能量光芒的相位移刀鋒交叉閃爍間，無數因本能而升空阻擊的變異怪物便瞬間化為碎塊從天空飄落——帝國首席武器戰維嘉，領着自己的戰爭機器們登場了。

　　這些擁有一半機械蝎子軀體的近戰之王渾身都是武器，她們最擅長的就是用那副恐怖身軀的任何一個部分來摧毀敵人，比如螯足和尾巴——從千米高空墜下兩噸多重的鋼鐵，其衝擊力何其驚人，更何況裝甲蝎們還惡趣味地瞄準了下面敵人的腦袋：她們尖鋭的機械節肢舒展開，藉著巨大的衝擊力直刺而下，輕易貫穿了那些雖然強大但畢竟只有血肉之軀的變異生物的顱骨和四肢，將一個個敵人釘死在地面上，即使有僥倖避開要害而只是被釘住的怪物，也只不過在下一個瞬間被相位移刀鋒斬首示眾或者乾脆被一尾巴拍成馬賽克。

　　和珊多拉一同親上戰場並且和維嘉登陸在同一個區域的我就有幸再次看到了裝甲蝎們這種惡趣味的戰爭藝術——或者叫維嘉型暴力美學。

　　「轟隆！！」

　　幾乎是重磅炸彈轟炸下來的動靜，兩噸多重的蝎子姐姐在我眼前不到百米的地方轟然着陸，已經因為長時間沒有戰鬥而被憋壞的裝甲少女暴力而颯爽地在地上砸出了半米深的衝擊坑和蔓延幾十米的龜裂紋，因此而引發的衝擊波甚至讓我和珊多拉不得不張開護盾來保證髮型。

　　暴力型的御姐和軍官娘疊加在一起，果然從頭彪悍到尾啊。

　　一個倒霉的變異怪物正處於蝎子姐落點正中，丫如此倒霉當然不是出於偶然：目測我敢確定維嘉在半空至少調整了三次姿勢才如此精準着陸。現在那原本三米高的高大怪物已經被尖鋭的六條機械節肢釘穿了軀幹，如同破爛的洋娃娃一般在衝擊坑底部變成了一堆和諧物，而造成這一切的裝甲蝎指揮官則正在輕輕舒展身體，順便抬起一根已經染上血跡的機械節肢，然後用力刺下，給了腳下那生命力頑強到不可思議的敵人一個痛快，隨後她舉起手中長刀：「自由攻擊！」

　　數百隻登陸在這一街區的裝甲蝎舉起長刀用力碰撞來響應自己的指揮官，雷鳴般的金屬撞擊聲激勵着這群氦三超標的冷兵器狂熱者，隨後，這成群的鋼鐵少女便開始了自己絢爛的戰爭舞步。

　　「Iazriazer！Aaatar！反攻！」

　　當裝甲蝎登陸城市，展開進攻之後，另一陣充滿勇氣的戰吼也響徹了已被怪物佔領的古老街道，亞特蘭提斯戰士們終於等來了反攻的命令，在戰神阿瑞斯和其他戰爭領袖的帶領下，這些在遠古時代被製造出來對抗帝國叛軍的超級人類早已不滿於長時間的固守和被動，現在他們從自己藏身的掩體和房捨中蜂擁而出，揮舞着那些如今已經技術失傳的古老武器，投身於搶回自己城市的戰鬥。

　　閃電，火焰，寒風，光線，甚至是恐怖到可以和帝國兵打拳擊的蠻力，這些古代人使用着千奇百怪的戰鬥方式，各種或歸於異能或歸於基因強化的力量讓他們迅速爆發出了不遜於精鋭帝國兵的戰鬥力，儘管肉體上的相對脆弱和數量上的致命限制讓他們不可能和真正的帝國軍隊對抗，但用來對抗一般的深淵怪物，他們的力量已經綽綽有餘了。

　　我張開了壓制深淵能量的力場，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大範圍驅散着侵染到街道內的深淵迷霧——這是為了避免更多的亞特蘭提斯戰士在戰鬥中被感染到。

　　這層薄薄的霧氣看上去毫無威脅，甚至用常規設備來分析，它們根本就不存在：這玩意不屬於物質，不蘊含能量，除了薄紗般的視覺效果之外，用任何方式都感知不到它們在物質世界留下的痕跡，但其危險性卻讓人絶對不能大意。儘管珊多拉告訴我，這層薄霧並不是深淵能量的正體，但它們對普通生物卻還是有着難以抗拒的污染能力，即使是強大的亞特蘭提斯戰士，暴露在這種迷霧中超過兩個小時也會神志不清，甚至陷入瘋狂，而普通人一旦進來，基本上一分鍾不到就沒救了。

　　但對於我和珊多拉的精神抗性而言，這東西也就是有點讓人厭惡而已。

　　「真是毫無美感的戰鬥方式啊。」

　　一隻魔法少女，嗯，也可以叫渡鴉，從後方飛到了我們身旁，這個在希爾維亞處於笨蛋狀態的時候擔任臨時總指揮的渡鴉一邊撐起奧術護盾抵抗周圍的攻擊，一邊對已經進入白熱戰的維嘉指指點點，對那些習慣用肉搏戰碾壓對手的蝎子兵，她從不吝嗇自己的毒舌。

　　「您看，粗暴，野蠻，渾身都能殺人，讓血沾滿武器和雙手……唉，一個真正的戰士應該學會優雅地殲滅敵人，裝甲蝎的思維迴路裏面肯定也是大功率的反應爐，她們都是用高能燃料來思考問題的……piu！」

　　一枚吱吱作響的閃電球被這個毒舌的渡鴉001隨手甩出，看上去跟普通魔法師的初級法術毫無二致，但……那兇殘的玩意在灰灰了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之後突然擴散成一片蔓延半個街區的星雲閃電的話可就不是初級法術了。

　　「一號！你在幹什麼！我的尾巴可是導電的！」

　　一個差點被星雲閃電劈到的裝甲蝎氣急敗壞地揮舞着長刀，尾巴甩來甩去地對這邊大叫道，雖然電擊對一個裝甲蝎而言無關痛癢，但被自己人電擊一下的感覺可不是那麼好受，這個涉及到面子問題了。

　　「抱歉抱歉，打偏了！」渡鴉001一如既往地敷衍着自己那些腦筋不打彎的蝎子姐妹，後者信以為真的點頭繼續戰鬥之後她又自己低聲重複了一遍，「嘁，打偏了。」

　　你看，這真是神奇的語言藝術。

　　渡鴉001算是我比較熟悉的中下級指揮官之一，但和維嘉這樣的英雄戰鬥兵指揮官不同的是，渡鴉001只是個「代職」，除了編號靠前之外，她在力量上和普通的渡鴉差別不大，只是因為渡鴉部隊真正意義上的指揮官常年腦筋處於漿糊狀態，她才不得不擔任了這個職位，不過代職歸代職，她的天賦和戰場應變能力確實也當得起這份權限，除了……和蝎子們在一塊的時候嘴巴不怎麼聽話。

　　據說每個渡鴉在誕生的時候都是以希爾維亞的一小塊靈魂為母體複製而來的，但我覺得這個001應該是從貝拉維拉那邊複製出來：這個惡毒的嘴巴啊。

　　「那些蜜蜂在哪呢？」

　　我看了看周圍的激戰場面，卻只能看到裝甲蝎和渡鴉的活躍，原本應該一同進入戰場的首領蜂們卻一個都看不見：戰報上可是說她們也一塊出來了的。

　　「如果你是找那個總是神秘兮兮地窩在宿舍的奧拉——」渡鴉001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正在用奧術箭雨阻擋敵人反撲的渡鴉，「那就是。」

　　我愣了一下，不過很快001的話就得到了驗證：那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渡鴉在完成一輪攻擊之後，身上突然泛起了流水般的波紋，某種類似偽裝但可能更加高級的「外殼」就好像水銀滑落般從她身上剝落下來，露出了偽裝之下的銀白色合金裝甲以及那一頭標誌性的長達腳踝的長髮，一開始漂浮在這名渡鴉身旁的數個元素之球也跟着蛻變成了首領蜂獨有的水晶－合金戰鬥刃炮。

　　一個渾身泛着黑色煙霧的深淵怪物原本正在和奧拉對決，在後者發生上述改變的時候它還不由得愣了下，但下一秒靈魂中的毀滅本能便讓它繼續起之前的進攻來，怪物手中迅速凝結起了兩個暗紅色的能量光球，這說明在被感染成怪物之前它應該是一名擅長能量攻擊的亞特蘭提斯異能戰士。瞬間完成進攻準備之後，怪物向着奧拉奮力擲出了這些威力不明的能量團，後者在碰撞到首領蜂幽能護盾的瞬間產生了劇烈爆炸，濃重的煙霧一度籠罩了奧拉的身影，不過下一秒，五個迅捷的刃炮便衝出了煙霧，在短距空間跳躍之後將根本沒有機會躲閃的怪物縱橫切割成了重傷，最後一個刃炮則閃現到了怪物背後，在對方還在抽搐的時候一個近距離爆頭，那顆在深淵的污染下扭曲的不成人樣的頭顱便在高能炮擊下變成了一團氣體。

　　「戰鬥擬態，首領蜂的水晶能力之一。」珊多拉一邊利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戰場上的己方目標在深淵氣息中維持理智（對希靈戰士們而言或許這種輔助意義不大，但後面正在努力突破怪物封鎖的亞特蘭提斯戰士卻急需這種幫助），一邊還可以輕鬆地對我解釋情況，「她們可以利用自己的水晶力量『複製』戰場上任意一個單位的『資訊』，從而獲得對方的部分能力加成，比如讓自己變成渡鴉，裝甲蝎，甚至是一門太空重炮，雖然哪怕最強大的首領蜂也只能複製一部分的目標力量，但這多多少少也算彌補了她們自身戰鬥力的不足。唯一令人遺憾的是這種能力有個距離和時間限制，遠離被複製體或者時間過長都會導致擬態結束。」

　　「沒想到奧拉還有這種本事。」我頗感興趣地環視四周，果然發現了不少處於擬態中的首領蜂，她們偽裝成了裝甲蝎，渡鴉，甚至是某個力量異乎尋常的深淵怪物，在混亂的戰場上遊刃有餘地解決着自己面臨的麻煩，「身邊的單位種類越多，首領蜂的戰術也越多，理論上她們甚至能用無數多種方法來調整自己的處境。」

　　「越是處於混編程度深的部隊，首領蜂的價值也就越大，她們還能短時間內根據友軍單位複製出具有本體一定力量的鏡像士兵，或者用水晶連接來讓友軍士兵分擔傷害、疊加能力，別看本身的戰鬥力始終成個問題，首領蜂能作為三種英雄單位之一，可不是吃素的——說起吃素的，阿俊，我有點餓了。」

　　怎麼說呢，刨除掉最後一句，珊多拉的解釋還是非常到位的。

　　一群真正的多面手，在局部戰爭中可以讓軍隊戰鬥力暴增的移動式戰術塔，擁有無限可能性的前線英雄兵，這就是首領蜂在戰場上的定位，不同於進攻性無與倫比的裝甲蝎，不同於大範圍毀滅性打擊信手拈來的渡鴉，她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控場。

　　在強大的風暴指揮官照顧不到的局部戰場上，一個首領蜂的價值真是不可思議。

　　「唔哦，看樣子這場戰鬥還用不到潘多拉她們出馬。」

　　看著周圍迅速消減下去的敵人數量，我聳了聳肩對珊多拉說道，「三大英雄兵種集體碾壓，這個戰鬥力已經足夠規格外了。」

　　「這裡聚集的還只是炮灰，正主還沒上場呢。」

　　珊多拉搖搖頭，「你沒發現麼，我們遇上的大部分都是沒什麼戰鬥技能的普通怪物，他們多半是亞特蘭提斯平民變異成的傢伙，那些神僕和神選民應該被阻攔在其他街區了。」

　　「轟轟轟！！」

　　遠處的街市拐角傳來了一連串爆炸聲，大片大片的深淵怪物在這場爆炸中被炸的人仰馬翻，陣型大亂，剛剛解決了眼前敵人的一小隊裝甲蝎立刻毫不猶豫地向新的戰線發動音速衝鋒和千倍截擊斬，將那些暈頭轉向的怪物砍成了漫天的血雨，緊接着，從那片交戰地帶的另一端傳來了有些熟悉的吶喊：

　　「Cilin Naziadar！Atalendisi！！進攻！敵人的防線已經崩潰了！進攻！和我們的主匯合！」

　　阿瑞斯那個門板劍猛男，嗓門不管到了哪裡都是一樣大啊。

　　前方的裝甲蝎小隊立刻奉命前去接應剛剛突破到這個陣地的亞特蘭提斯戰士們，在這些揮舞着斬艦刀的冷艷死神縱橫跳躍中，大群橫衝直撞的深淵怪物往往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斬成了漫天的碎塊，相位移刀鋒產生的空間切割現象連帝国制式戰艦甲板都能切開，更遑論那些只不過強化了一點的血肉之軀，很快，兩塊陣地便打出了一條足夠寬敞的通途，兩方戰士完成了匯合。

　　數百名穿戴着古代盔甲或者奇怪戰袍的巨人戰士衝破了戰場上的硝煙瀰漫，裹挾着渾身的血腥味來到了我和珊多拉面前，帶領他們的，正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戰神」，阿瑞斯。

　　「主，我們守住了防線，請指引我們！」

　　身披重甲的巨人戰士們一個個匍匐在地，阿瑞斯那因為連續戰鬥而有些沙啞的聲音堅定不移地響起。

　　我看著眼前的「人造神」們，這些被古帝國製造出來的超級士兵是如此高大強壯，阿瑞斯兩米五多的身高在他們中根本毫不突出，我驚訝地發現，所有亞特蘭提斯人的身高竟然都在這種水平線上，甚至有個別人的身高突破了三米，當他們穿戴重甲的時候，就宛若神話傳說中的巨人一般，怪不得地球上流傳後世的各種神話都習慣將下凡的眾神描述成頂天立地的「巨人」，想必這就是最後倖存的亞特蘭提斯人被下一季原始人類當成神明頂禮膜拜之後產生的誇大描述。

　　不管怎麼說，我得慶幸潘多拉沒有過來，假如她看到這裡有如此之多身高超過自己兩倍以上的傢伙在熱火朝天地打拳擊的話，難保那丫頭會不會乾脆藉著消滅敵人的名義滿城扔空間內爆彈，某個萬年一米二對自己的身高怨念已經達到了偏執的地步，在亞特蘭提斯戰士被她接納之前，我眼前這些身高超過兩倍潘多拉的傢伙個個都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