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超深度睡眠

　　引子

　　這時候睡眠艙漸漸傾斜，哈維感到身體一點一點向下滑動，腳下傳來什麼機器尖厲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不、不！戴爾，做點什麼！讓它停下來！停下來！”哈維叫道。

　　“對不起HV－cp005，你沒有命令的權限，我不能終止程序”戴爾平淡的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忘記了機器人三大定律？這是謀殺！”哈維驚恐的叫道。

　　“常規的垃圾處理。”

　　“不，我是人，我是人！”哈維悲憤的辯解道。劇烈的疼痛剎那間將他吞沒，哈維絕望的意識到雙腿已在黑暗中被絞得粉碎。此刻他只希望這生命盡快結束……

　　一

　　慢慢睜開眼睛，房間裏光線柔和，空氣清新。哈維能感覺自己緩慢均勻的呼吸和有力的心髒跳動，他猛的翻身下床，感覺四肢充滿了力量，“健康的感覺真好”。

　　“哈維先生……”聲音從屋頂響起。

　　“嗯？”

　　“經過36小時的超深度睡眠——恭喜您——您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

　　哈維滿意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說道“謝謝你，戴爾，我可以出去了嗎？”

　　“只要您願意，先生，您有72小時休息時間。上個百日工作期的薪水已經轉入您的賬號，您要查看嗎？”

　　“多少？”哈維精神一振。

　　“……總計是3762.1地球幣——上次幹得不錯！”

　　哈維心中一喜，“哈，戴爾，上次的冒險真是值得啊！”

　　“威廉礦業公司向您承諾，您的每一分冒險都有價值！”電腦戴爾用標准的廣告語說道。

　　“感謝威廉公司！感謝倫伯特.亞當先生的超深度睡眠技術！我應該去好好喝一杯。”哈維說道。

　　“還有一個消息，先生，”戴爾說道，“您的太太在遙遠的地球曼哈頓‘老繁華街’給您發了一封郵件”

　　“太好了，我這就去信息中心。”哈維高興極了。

　　二

　　“親愛的薩利：”哈維笨拙的敲著鍵盤。

　　“信已收到，得知咱們家終於搬到了‘老繁華街’地面上，非常高興！

　　咱們再不用忍受一天只有8個小時光明和兩次通風換氣的日子了！多好——我能想象那有多好！是的，我知道這有多好，我和你一樣激動，親愛的！”哈維激動的敲著字，想了一下，他繼續寫道

　　“親愛的老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願望，它已經實現了！你可以完全放心的住在那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在這裏能掙很多錢。以後我們會住上100層、500層、1000層，直到住上‘空中花園’。在那裏我們可以直接曬到太陽，有風，有綠色的樹，有湖泊還有草原、森林。

　　我知道你會說‘嗨，哈維，你別再做夢了，老繁華街還從來沒有人到過那裏呢’。但這不是夢，親愛的。總有一天它會成為事實的，就象今天咱們搬上地面一樣！鄰居們在說什麼呢？老維克在說什麼呢？他一定很羨慕吧？有時間你去看看他，給他一袋米——他喜歡喝粥。”哈維想到老維克漏風的牙齒不由感到一陣親切，很久沒有看到他們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讓我們的女兒繼續讀書，念好的學校。只要有知識，就可以掙很多錢，可以住在1000層以上。咱們就是沒文化啊，絕不能再虧孩子。

　　你說學校裏的同學取笑她說鄉下話都不跟她玩。告訴她要虛心向同學學習，時間長一點她學會了那些學校禮儀，學會了官方語言，同學就會跟她交往。潔絲很聰明，很懂事，只要學校好，她一定能學會那些知識的。沒有好的書包就給她買一個，可以多給點零錢。絕不能讓孩子自卑，自卑影響孩子成長。錢不是問題，我可以合法的掙很多錢！相信我，寶貝！”

　　猶豫了一下，哈維寫道：“我在威廉星際礦業公司工作，三年前公司在一個叫a－1137星球上發現了一種在宇宙中非常稀有的礦石——那是一種富人用的奢侈品，非常昂貴，據說指甲大一塊礦石晶體就可以換一輛200座的地月巴士！

　　但是在這個地質情況複雜的星球上有著非常強烈的電磁輻射。連最先進的機器人也沒辦法在上面工作，一下去就會‘呼’的一聲——象你煎雞蛋餅一樣——全燒毀了。所以a－1137星球上幾乎只有依靠人工開采礦石，而我就是這裏的一名采礦工人。”哈維會心的一笑，有一次薩利在家一邊煎蛋餅一邊學電視裏的的舞蹈，結果蛋煎糊了，家裏黑煙彌漫。

　　“當然了，人不會比那些鐵家夥結實。的確是這樣，但是人體沒有電子線路，至少不會因為射線而腦袋短路。賺錢的原因也恰恰在這裏了。

　　哦，親愛的，千萬別哭，別擔心，我一點危險也沒有，而且非常健康！我對你講這些事，只是要讓你相信我，相信我們的未來，相信奇跡是會發生的”

　　哈維深吸了一口氣，即使在最困難的歲月裏，他也始終堅信這世界上有奇跡，有奇跡就有希望。

　　“親愛的薩利，現在我要給你介紹一個尊貴的人物，那是住在‘空中花園’中的人物。他是倫伯特.亞當先生——威廉星際礦業公司的首席科學家，一個偉大、和藹的人！你只需要看他那深壑的眼睛，就知道他多麼具有智慧。

　　他發明了一種叫“超深度睡眠”的奇妙技術。這是我聽說過的最偉大的技術。它能讓人體的任何傷害在36小時內得到完全恢複，所需要的僅僅是美美睡上一覺！這是真的，薩利，以後有機會，我會讓你來試一試，這樣你的頸椎病就全好了。

　　不管怎樣，正是‘超深度睡眠技術’讓人工開采a－1137星球成為了現實，它讓人體遭受如此劇烈的輻射也能完全恢複。我相信這個技術甚至可以讓人永遠不死！它會讓人類征服宇宙成為現實。”即便親自體會過“超深度睡眠技術”，哈維仍然對它如神跡一般的敬仰。

　　“在這個技術的保障下，我們被注射一種戰爭時期應用的強化人體的藥物。這時候，我們便獲得了非常非常旺盛的精力，怎麼說呢？事實是當穿上最好的宇宙服進入a－1137星球後，我們可以不吃不睡僅僅依靠喝水而連續工作100天！

　　這可不是神話，我已經經曆了4次，我們叫它百日工作期。100天後，你會感到體內的脂肪、肌肉被消耗的快光了，象我92公斤的體重只省下23公斤！呵呵，不要怕，這時候我依然感到渾身擁有無窮的力氣甚至可以在幹100天。但是威廉公司會告訴我，需要休息了。”想到自己當時瘦骨嶙峋卻依然精力旺盛的樣子，哈維仍然嘖嘖稱奇。

　　“我被送進一間安靜的房間裏，在輕松的音樂中進入到深沈的睡眠，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36小時過去了，我會醒來。奇跡發生了，體重恢複了，精力恢複了，身上一點病也沒有，連小時候的傷疤都恢複得看不見了，就象在家好吃好喝了三個月一樣！

　　而我會得到什麼呢？我在一個超高危險工作環境——事實上你已經知道並沒有什麼危險——不眠不休的工作了整整100天。薪水按6倍於普通作業的超高危險作業工時計算——我在100天裏就掙了一個8小時普通作業工人6年的薪水，這還不算公司根據礦石產量的額外獎勵呢！”哈維數學比較差勁，但他非常樂意計算這些數字。

　　“威廉星際礦業公司是個令人尊敬的公司，你聽過他們的口號嗎‘威廉礦業公司向您承諾，您的每一分冒險都有價值！’——確實是這麼回事，我甚至覺得我們得到的回報超過了冒險。

　　所以你就放心好吧，用不了多久，你會看著一個健健康康的哈維回來！回到你身邊，回到咱們的潔絲身邊，我們的夢想會一一實現，親愛的，生活將是美妙的，等著過好日子吧！

　　隨信寄回3600地球幣——能看到這麼多錢真讓人高興——”哈維嘴角揚起笑意，“我會陸續把更多的錢寄回來的，保重身體，親愛的！好好管教咱們的潔絲，告訴她，好好學習，爸爸很愛她！

　　永遠愛你們的哈維

　　星際1045年7月14日”

　　三

　　“江山同在”號宛如一只黑背高脊的虎鯊靜靜的懸浮在宇宙深處。它是威廉星際礦業公司現役最大的兩艘星際工業艦只一。

　　哈維正在它腹部最底層工人街區的“老實人”酒館裏喝酒。老板老萬是個瘸腿的老頭，由於動作緩慢，生意不好，偶爾進來幾個醉酒之徒也因為找不到什麼樂趣而泱泱離去。哈維常來這裏——幹淨、安靜、便宜並且可以在非常好的角度鳥瞰他工作的地方——a－1137星球。

　　透過舷窗，哈維可以看見遠處兩根觸須一般的空軌從“江山同在”號的腹部伸向宇宙無盡的深淵。兩根空軌的盡頭指向一顆閃著微光的小行星，那就是遠在120千米外的a－1137星球，一個直徑70千米的龐然大物！從這裏看去，它僅僅是黑暗中一顆暗淡的珠子，靜謐、溫婉、美麗。但那裏卻是真實的地獄，荒涼死寂的峭壁深谷遍布散發致命微光的嶙峋巨石。那裏也是哈維的所有希望，是哈維生命中真正的奇跡。“一面地獄，一面天堂”哈維反複咀嚼這這句話，他認為這是a－1137的最好寫照。

　　一縷熒光沿著空軌自黑暗中傳回，那是依靠纜索和滑輪運行的星際礦車。“江山同在號”依靠它把珍貴的礦石和到期的工人送回，再把另一批工人送下去。任何時候，a－1137星球上都有至少一萬名和哈維一樣的工人像螞蟻一樣不停的工作著。

　　哈維回想著那裏壯觀的情景。工友們鬥志昂揚的在星球上的深山峽谷中搜尋礦石。躲避橫空的巨石、刨開凝結數十米厚的甲烷冰層，抵擋噴發的高壓氣體，背負礦石穿過幽深黑暗的隧道……只有經曆過才明白那是怎樣的執著和瘋狂。他和他的工友們驕傲的奮鬥著，挖出更多的礦石，為家人帶回更多的希望。

　　“你們是真正的勇士”電視裏某個黨派的領袖正堅定的攥著拳頭說道，“正是散布在浩瀚的宇宙中不計其數的勇士們推動著時代的*永不停息的轉動，推動著人類的文明延伸到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台下一片歡騰。

　　“人生就是奮鬥，活著就是為了不平凡，要向時代證明自己！”哈維喝了一大口酒，霎時感覺熱血在胸中沸騰。貼著舷窗他極力仰頭向上望去，目光追隨著萬千燈火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在這艘工業艦上，有很多哈維沒有去過的地方，在它的上層“脊背”有許多動人的傳說——聽說那裏有一個400米的環形跑道竟然是專供賽狗的地方。哈維不能夠想象那裏，但他相信自己會有機會上去看看的。

　　他還想去看看地球上的“空中花園”以及宇宙中另外兩個貴族生活的星球。人類的世界已經太過龐大了，很多東西哈維以及身邊的人都不了解。有時候哈維腦袋裏會冒出例如“人類現在怎麼樣，將要做什麼”的問題，不過他很快終止了這個無意義的思考。“一定有人在思考這些問題，”哈維心想，“我只需要讓我的家人過上更幸福的日子。”

　　除了哈維以外，酒館裏還剩下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在狹小角落裏獨自喝酒。哈維感覺到他很長時間一直趴在桌子上，沒有什麼別的動作。“一定是睡著了”，哈維心裏想到，“催他回去吧，老萬快打烊了”

　　“嗨，朋友，沒什麼事吧？”哈維走過去問道。

　　男人抬其頭來，面容浮腫，眼窩深陷。

　　“倫伯特.亞當先生”哈維驚叫道。

　　面前這個人竟然是威廉星際礦業公司的首席科學家，“超深度睡眠”技術的締造者倫伯特.亞當。

　　“呃，你認識我？”倫伯特.亞當打了個酒嗝，醉眼惺忪。

　　“怎麼不認識呢！正是您的發明讓我們能在a－1137星球上順利工作……掙更多的錢……養活家人……您是我們的恩人……真的很感謝您，先生！”哈維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能在工人街區的簡陋酒館裏遇見這個給予自己生命奇跡和全部生活希望的人。

　　倫伯特.亞當眼神迷離盯著哈維看了好一會兒，手指搖搖晃晃指著窗外問道，“你在那裏……”

　　“我在那裏工作，先生！”

　　“不用感激我……感恩和懷恨常常只在一念之間。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呵呵……一把雙刃劍！”

　　“他一定喝得不少”哈維心想，“先生，您知道老繁華街的地下城嗎？一個居住著11萬人口的狹窄世界，一個整天聽著下水道轟鳴的糟糕的地方！沒有您，我的家人還會住在那裏。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搬到地面上來了，我的女兒現在在哈弗特中學念書。您知道這對一個工人有多難嗎，這簡直就是奇跡！這都是因為您為我提供了這份工作。我們全家都感激您！”哈維繼續說道。

　　“家裏人都過得好些了？”倫伯特.亞當認真的問道。

　　哈維使勁點頭。

　　倫伯特.亞當遲鈍的笑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哈維，先生”哈維答道。

　　“哈維，你總算讓我心情好點！我會記住這個名字。來，哈維，幹杯！”他兀自端起酒杯和哈維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哈維跟著喝了一口。

　　“你知道嗎，哈維，在這個時代，除了上面的人”他指了指天花板，“任何獲取都是需要代價的。”

　　“每一分冒險都有價值，這很公平，先生”

　　“公平！竟然有人說這世界還有公平！”倫伯特.亞當笑著搖搖頭把手裏的酒喝幹。

　　“是呀，每一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來決定自己的生活”哈維說道。

　　“可是你現在生活並不是很好呀”倫伯特.亞當瞧著哈維說道。

　　“我相信我的女兒會比我生活得更好”哈維愉快的補充道。

　　倫伯特.亞當怔怔的看著愉快的哈維，最後無奈的歎道：“也許幸福對每一個人是公平的——精神上。”

　　“是的，先生，只要有希望就會讓人幸福”

　　“啪！”酒杯跌落在桌子上，哈維發現倫伯特.亞當先生臉色忽然難看之極，雙手撐著桌子搖搖欲墜。“畢竟是我的孩子，卻只能讓他在沒有希望的黑暗中滋生罪惡。沒有希望，沒有希望！”他喃喃的重複道，額上冒出大粒的汗珠。

　　“先生你怎麼了？”哈維關切的問道。

　　倫伯特.亞當猛的抓住哈維的衣襟，瘋狂的說道：“你也是我的孩子，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給了你們希望嗎，我給了你們幸福嗎……”

　　“先生你喝醉了！我想我得送你回去，你住在最上層嗎？”哈維連忙扶住倫伯特.亞當。

　　一路上，倫伯特.亞當臉色極其難看，時而大笑，時而掩面哭啼，一會兒又趴在路邊嘔吐。哈維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偉大的人物會醉成這樣。“一定有什麼事很難過”哈維心理想到，“上層人也有不開心的時候啊。”

　　好容易上到六十一層，哈維把倫伯特.亞當交給高速纜車操作員——他沒有權限再上更高的樓層。

　　“他就是倫伯特.亞當先生，上面的人一定認識都認識他。把他送回去，他一定就住在最上層……”當哈維再次向操作員強調一定要將倫伯特.亞當先生安全送回家時，倫伯特.亞當忽然抓住哈維的手塞給他一件事物，然後神秘的貼過身來，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下個百日工期結束後把這個吞下去，密碼是——‘壞孩子’”

　　“先生……”哈維不知所以。

　　“記住——”倫伯特.亞當最後說道，“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纜車的門很快合上，哈維呆呆的站在那裏。剛才的經曆仿佛夢境一般離奇，是真的嗎？他張開手，看見一個玻璃瓶，裏面有一顆藍色的小藥丸。

　　四

　　下一個百日工作期很快來臨，緊張繁忙的工作讓哈維沒有任何時間來思考除礦石以外的任何事情。C－11組的工人們幸運的挖掘到一塊205.713盎司的礦石結晶，據說每人至少可以得到1萬地球幣的獎勵！這個消息無疑激勵了所有的工人，沒有人願意停下來喘口氣。奮鬥吧，每一次冒險都是希望，有希望的時候就是最幸福的時候。

　　當漫長的百日工作期結束時，哈維和他的工友簡直是“戀戀不捨”的登上了星際礦車。

　　“幹得不錯啊！”運輸員卡基看著他們挖到的礦石。

　　“在怎麼著也比上回好。哈維，我估計咱們得掙5000地球幣！”工友紮亞托興奮的說道。

　　“這次可真夠玩命的，16個兄弟就有9個受重傷被送回去接受超深度睡眠了。”哈維笑著向卡基說道，“他們知道這次的收獲後一定很高興。”

　　“哦，有一個壞消息”卡基邊查看質量計邊說道，“那個科學家，超深度睡眠的發明者去世了。——一共是64350千克，純度在0.00213%——夥計們你們發財了。”

　　“你說什麼？”哈維心中一震。

　　“你們發財了，我敢打賭你們至少可以得到6000地球幣！”卡基說到。

　　“你說倫伯特.亞當先生——去世了？”哈維難以置信的問道。

　　“哦，是的。40天前，自殺！他沒有穿宇航服直接跳進太空——超深度睡眠也救不了他。”卡基遺憾的說道“不過這並不會影響你的收入，夥計，快點，咱們要回去了。你們需要接受超深度睡眠，然後領工資，寄錢給家裏，來吧，哈維，快點！”

　　哈維手心浸出冷汗，“倫伯特.亞當先生竟然死了，多麼偉大的人竟然選擇了自殺！”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那個裝藍色小藥丸的玻璃瓶還在這裏。

　　五

　　哈維赤裸著身體跟著工友們通過幹燥的靜電除塵走廊。走在前面的紮亞托顯然因為這次豐厚的收獲特別高興，不停的同大夥開著玩笑。他高大枯槁的背影在前方不停的晃動著，背部的皮膚隨著他興奮的呼吸一次次嵌入到肋骨間的溝壑裏；臀部整個消失了，難看的尾椎頂著粗糙的皮膚；纖細的雙腿無所顧忌的大步邁動，骨頭在關節中放肆的扭動。

　　“如果沒有超深度睡眠技術，這裏的每個人光看到自己惡病質的樣子就會被嚇得癱軟在地。而現在，他們卻喜笑顏開、精力旺盛，活象奇幻電影裏的骷髏士兵！”哈維想到。

　　“哈維，看你那話兒，怎麼象根蚯蚓？”紮亞托打趣道。

　　大夥兒笑著一團。

　　通過靜電除塵走廊進入到水汽彌漫的防疫間，在這裏哈維和他的工友可以奢侈的享受一次真正的淋浴。在蒸騰的水汽中若隱若現幾十個大聲說笑的骷髏頭，場面不免有一些詭異。哈維知道自己也好不到那裏去。“薩利若是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夜晚一定會做噩夢，哈，可愛的薩利”想著薩利驚訝的張著嘴的樣子，哈維嘴角不自覺浮出一絲笑意。

　　經過防疫消毒後，他們進入到47號“超深度睡眠大廳”。大廳潔淨無暇，晶瑩潔白的半透明牆壁透著微光讓人浮想到安靜聖潔的天堂聖地。

　　二十具整潔的睡眠艙被分成兩組並行排列，每個睡眠艙其實就是一間單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在頭部的位置都有一個直徑50cm的乳白色環形奇怪裝置，哈維相信那就是產生超深度睡眠的神奇機器。

　　當所有的人都找到自己的床位後，舒緩的音樂自大廳中響起。床邊有一個按鈕，哈維按了一下點了一杯咖啡。有的工友點了可樂，他看見紮亞托點的是伏特加。大夥喝著手中的飲料，倚在各自的睡眠艙小聲開著玩笑。

　　“多好，以後我會讓我的家人天天過上這樣舒服的日子！”哈維心理想。

　　大廳裏響起戴爾的聲音：“先生們，感謝你們傑出的工作。現在我將帶領大家進入到“超深度睡眠”的世界裏。請放下你們的杯子……平臥在床上……全身放松……放松……感覺自己沒有重量……現在播放的是瑪麗安.維潔的‘月亮船’，祝大家做個好夢……”

　　突然間，大廳裏陷入絕對的沈寂。哈維環顧四周，驚訝的發現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睡著了。

　　“紮亞托……哈密……”沒有人回答，空氣中靜得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是那個藥丸起作用了！原來是不讓我睡去。為什麼呢？我還能恢複健康嗎？”哈維想到。

　　“噌！”後頸猛然感到一陣劇疼，他本能的向上彈跳。可是，他驚恐的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他不能控制自己一根手指頭。

　　緊接著頭部連續幾次劇痛，像是什麼被釘進腦袋裏一樣。哈維疼得快要昏過去。身體仍然無法動彈，借著眼角的余光他看見身邊羅特的頭上果然可怕的插著數支細長的鋼針。

　　“怎麼會這樣？這就是超深度睡眠技術？”哈維試圖理解自己所遭受的折磨。突然“轟”的一聲，大腦如遭雷擊。剎那間各種雜亂的色彩，尖銳刺耳的聲音，酸甜苦辣的味道，喜樂哀怒的心情以及無數分裂的自我、記憶的碎片、各種瘋狂的想法毫無邏輯的迸發而出，仿佛腦袋變成一座高速噴發的火山。哈維沒有辦法組織思考，潛意識中痛苦和驚恐象夢魘在蔓延，最後潛意識也混亂了，時間變得沒有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暴漸漸平息。潛意識逐漸拼合，自我逐漸浮現，意識開始複蘇，感覺回歸感官。“壞孩子！”哈維使聲嘶力竭的喊道。

　　“密碼正確，啟動加密程序，本次談話的所有內容將在20分鍾後徹底刪除！”戴爾回答道。

　　“哈維，你好，你終於找到我了！”電腦裏傳來倫伯特.亞當先生的聲音。

　　“哦，我的天啦！倫伯特.亞當先生，你都對我幹了什麼？”哈維筋疲力盡的呻吟道，他那幹枯得已不能流出汗水的軀體此刻只能徒勞的微微戰栗。

　　“我知道你現在的憤怒，朋友。請看在一個將死的人的份上——應該說當你聽到這次談話時，我已經離開人世了——你用不著對一段程序發怒。停止沒有意義的大喊大叫，想想是我讓你實現了願望，改善了你的家人的生活。”倫伯特.亞當的聲音在大廳裏回響。

　　哈維一呆，“是呀，我的一切希望都是這位先生給予的，可是這一切為什麼會這樣？”

　　“當然，我絕沒有借此要求你能原諒我，但請你暫時拋掉憤怒。現在只有20分鍾時間，我想你應該聽聽這個故事，畢竟知道真相就只有這一次機會。順便說一聲，你在意識混亂的狀態下應該已經渡過了17個小時。時間不多了，我的朋友！”

　　“已經過去了17個小時？”哈維心中一驚，他環顧周圍的工友，他們毫無知覺，身體沒有絲毫恢複的跡象。

　　倫伯特.亞當繼續說道：“這是一個遙遠的故事，發生在星際315年，也就是距今730年前。那時候人類的第三個家園——‘睡眠之海’行星剛被發現，就發生了規模空前的戰爭。各大利益集團為得到這個美麗星球的控制權紛紛派遣兵力在‘睡眠之海’上爭奪土地。”

　　“怎麼說道戰爭去了，這和超深度睡眠有什麼關系嗎？”哈維想到。頸部疼得厲害，仿佛腫了一塊。

　　“那場戰爭異常殘酷，各方傷亡都非常慘重。由於‘睡眠之海’距離人類另外兩個家園——地球和‘生命島’都非常遙遠，食物、人員、彈藥的補給已變得越來越困難。

　　為了解決補給的難題，一些集團開始在‘睡眠之海’秘密研制基因改良的超級士兵進行作戰。其中，誕生了一種被稱為‘骷髏兵團’的超級戰士。”

　　“說道真題了！”哈維心想

　　“當普通士兵被注射基因改良藥物後，軀體開始超強負荷燃燒生命的儲蓄。這些戰士可以僅僅依靠喝水，不眠不休不吃任何食物連續作戰100天以上，並且抗打擊和組織修複能力都成倍提高！”

　　“這就是給我們注射的強化藥物吧。”哈維心想。

　　“遺憾的是這種基因改良方法無疑是釜底抽薪。由於機體劇烈的消耗，人體的各大系統髒器都迅速衰竭，從注射藥物第120天開始，陸續有士兵開始死亡。到第150天，首批被注射的20萬名士兵全部全身衰竭而死。屍檢顯示他們連骨髓中的脂肪也被消耗殆盡！”

　　哈維聽得背脊發冷，他從未想過這些藥物會有這樣的危險。

　　“在連續試驗了6批士兵後，科學家們不得不承認試驗失敗了。”

　　“6批士兵是多少？”哈維難以想象那是怎樣殘忍的畫面。

　　“但是我們的政治家們是不會輕易承認失敗，即使科學也無能為力的時候。”倫伯特.亞當譏諷的說道：“為了取得最終的勝利，這些聰明而富有膽識的偉人們秘密動用了已經在人類世界上禁止了3000多年的人類克隆技術。短時間內他們就克隆出大批士兵。

　　這些白癡一樣的大塊頭被強迫進行三個月的超強訓練，在僅僅建立了殺人的條件反射後，就立刻被注射強化藥物投入到戰爭中進行殺戮。很快，這個利益集團依靠克隆的‘骷髏兵團’開始在戰爭中占據優勢取得了節節勝利。呵呵，政治家總是比科學家會解決問題。”倫伯特.亞當怪異的笑道。

　　哈維聽得一呆，人類曆史上發生過這樣的事，他聞所未聞。

　　“但是，很快技術洩露了。別的集團也掌握了秘密。各集團的實力很快再次平衡，然而‘睡眠之海’卻由此變成了‘骷髏兵團’的可怕戰場。數百萬克隆人在這裏不眠不休的血肉相搏，慘烈異常。屍體堆積如山，惡臭難聞！更可怕的是戰火開始延伸到了地球和‘生命島’兩顆星球上。‘骷髏兵團’開始冷靜的殺害一切他們遇見的無辜平民。戰爭很快失控，可是誰也不敢停止制造這些魔鬼。戰爭就這樣持續了23年，人類世界滿目瘡痍。

　　當剩下的集團誰也沒有力量開戰時，戰爭停止了。剩下的人回到談判桌上建立了現在的‘花園世界聯邦’。”

　　“原來現在的政府是這樣來的。”哈維心想。

　　戰爭最終以人類減少40%結束了，人類又回到了和平和發展的主題。由於那場戰爭的慘痛經曆，聯邦議會全票通過了在任何時候任何組織和個人禁止使用和研究人類基因強化技術和人類克隆技術的條約，並制定了非常嚴厲的懲罰措施。

　　呵呵，700多年來這個條約一直執行得很好，人類得到空前的發展。然而魔鬼只會被暫時封存，打開封印的鑰匙一直在那裏，當yu望抹去恐懼的記憶，封印將會再次開啟。”

　　“是的，你們開始違反條約在我的身上使用強化人技術了，幸好有超深度睡眠技術作為保障！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我只需要掙足夠多的錢，讓我的家人擺脫貧困的生活，讓我的潔絲念好的學校。為什麼要我在清醒的情況下經曆這樣的痛苦？我還能恢複健康嗎？”哈維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突然又是一陣劇痛，頸部的鋼針退出了，哈維想翻身起來，可是他仍然不能控制身體。

　　“我為什麼動不了？”哈維叫道。

　　沒有人回答。

　　“戴爾！請回答！”

　　“HV－cp005，你的脊髓運動神經纖維已經被高位截斷，因此全身癱瘓。”傳來的是戴爾的聲音。

　　“HV－cp005？這是自己的編號？”哈維無暇計較名字的問題，即便是對醫學毫無所知，哈維也知道全身癱瘓意味著什麼，不免倒抽一口涼氣，憤怒的叫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避免在‘超深度睡眠’中機體的激烈反應。現在將繼續執行加密程序”戴爾輕松的說道。

　　哈維充滿疑惑，但想到所有的工友都執行了這個步驟，暫時放下心來。

　　“我必須得提醒你，哈維先生，”傳來的是倫伯特.亞當的聲音，“在你決定是否將這些秘密告訴別人的時候。你一定非常明白這份工作是你和你家人唯一的希望。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這樣的工作，你和你的工友以及你們的家人永遠也不會擺脫貧困，永遠也不可能走出象老繁華街那樣的貧民窟，你們的子女仍然會同你們的過去一樣回到骯髒黑暗的地下城生活。請相信我這是善意的提醒，當然，如果你認為這些對你都不重要，你可以直接投訴到聯邦議會。我已經下地獄了，面對這些問題我無能為力，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把決定權交給了你。”倫伯特.亞當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言下之意我將不會有什麼危險！什麼狗屁條約？我只需要保證安全，然後掙更多的錢帶會老繁華街。難道倫伯特.亞當先生會為此自殺？”哈維心裏想到。

　　“yu望就是打開魔鬼封印的鑰匙。哈維，盡管有時候yu望是好的。現在講講我和人工智能的故事。

　　經過2000多年的發展，人工智能雖然能夠對人類的行為模仿入微，但它始終不能意識歡樂和痛苦，更沒有yu望，沒有創造力，沒有模糊思維。也就是說，智能電腦從來就不是什麼智能生命！這讓象我這樣的人工智能科學家們寢食難安。

　　30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頭腦中產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人的腦細胞其實只不過是一個相對簡單的信息交互單元，這對於一台功能強大的計算機是完全可以勝任的。也就是說用一台計算機模仿一個神經細胞是完全可以辦到的。

　　設想一下，如果將一個人類大腦中的所有的信息轉存到一個擁有140億個自由交互系統的超級電腦矩陣中，這台超級電腦會不會具備這個人類的情感、yu望以及創造能力呢？我為這個想法興奮不已，立刻展開研究，為此我付出了一身的心血。”

　　“上層人總是有這些奇怪的想法！”哈維想到，這時候他注意到大廳地板在輕輕震動，仿佛下面有什麼機器在運轉。

　　“要讓這個簡單科學的設想成為現實，需要越過很多很多障礙，是的，從理論的完善到各種試驗的設計——很多障礙！”倫伯特.亞當意猶未盡的說道，“我一一攻克了它們！我想我幾乎成功了，9年前我就已經能夠提取一個人大腦中的全部信息，包括連他自己也忘記了的信息——正如在前面17個小時對你們做的那樣……”

　　哈維大腦中一陣轟鳴，“他提取了我大腦中的全部信息？有什麼用嗎？”

　　倫伯特.亞當繼續說道：“……實際上，我已在理論上建立了這個巨大的矩陣模型以及各單元間的交互協議。剩下的僅僅是建造這個矩陣，然後將一個人類的信息輸入矩陣。我相信我將會看到我創造的孩子——超級計算機生命！”

　　“是要把我的信息輸送到那個超級矩陣嗎？這跟‘超深度睡眠’有什麼關系？”哈維在心裏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倫伯特.亞當語氣變得沈重起來：“制造這個超級生命需要大量的功能強大的自由交互單元，任何人也沒有這個經濟實力建造它。當然我可以借助現在的星際互聯網絡上不計其數的超級計算機，但是一但這個主宰人類經濟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互聯網成為一個生命體將會怎樣？無比強大的它是否也會象人類一樣充滿野心？是否會對人類造成傷害甚至毀滅整個人類？我想我不能拿人類的命運冒險。”

　　“確實有這種可能！”哈維能夠模糊想象一但互聯網變成一個人類一樣的生命體，人類的社會對於它將會是多麼脆弱。

　　“還有一個方法，是借助一個大財團的經濟實力建造一個和互聯網完全獨立的超級矩陣。然而人類的天性讓我明白這項技術一但讓這些當權者知道，技術將直接轉向另外一個人類永恆追求的主題——尋求永生！是的，我可以肯定他們將會首先將自己變成這個超級生命體，然後——幾乎是必然——‘它’將會將手指伸向互聯網！兩個方法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哈哈，我的研究注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多麼偉大的研究啊！然而我那無所不能的孩子還未誕生就注定見不得光明！一個神靈一般的生命偏偏因為人類的劣性而成為惡魔的種子。他本來可以為人類做很多事，然而人類本身就不配擁有這樣大的權利！”倫伯特.亞當瘋狂的大聲呼喊，語氣中透露出無限傷感。

　　哈維不僅替倫伯特.亞當先生感到難過，“多好的研究，竟然會這樣胎死腹中”

　　旁邊的地板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仿佛地板被什麼揭開。哈維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眼角的余光也看不見地面有什麼東西。

　　“可是，這是我30年的心血啊，怎麼能讓它付之東流水？這樣偉大的生命怎麼能讓它還沒有誕生就迎接死亡？我不甘心。直到有一天，我意外的接觸到威廉星際礦業公司的內幕。3年前，他們正在為沒有辦法開采a－1137星球而傷透腦筋。我看到了一線希望……”倫伯特.亞當的聲音忽然變得緊張急促起來，仿佛正在經曆什麼恐怖的事，絲毫不像獲得希望的語氣，“由於巨大利益的誘惑，他們准備違反那個700年前的條約，制造出‘骷髏兵團’去開采礦石。然而我知道他們顧忌很大，一是條約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他們不明白強化的克隆人是否能夠掌握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中開采礦石的技術。畢竟這比教會他們扣動扳機要困難得多。如果冒著嚴厲制裁的危險生產出來的卻是一群廢物，冒險實在太不劃算。聽到這個消息，我緊張得四天沒有睡覺，全身冒著冷汗。然而可怕的yu望終於戰勝了我的理智和信仰，我告訴自己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你發明了‘超深度睡眠技術’是人工開采成為現實”哈維心裏想到。地板上發出“嘶嘶”的機械運行的聲音，哈維現在能感覺到有什麼反光的東西出現在他的睡眠艙的旁邊。

　　“我找到他們，告訴他們我能夠將一個技術工人的全部思維傳送到強化克隆人的大腦中去，讓這些骷髏兵團具備一個挖掘工的能力。但是有一個要求，我必須得獲得15%的礦石開采利潤。我心裏想，只要得到這筆錢，我可以秘密的研究我的超級矩陣，而我所要做的只是出賣了我的研究的部分成果——我可以將一個人的信息提取出來，自然很容易將它再傳送進一個空白的大腦。”

　　哈維突然感到不安，隱隱覺得這一定和自己有什麼重大聯系。

　　“然而，我仍然低估了他們，他們答應了我的條件，但卻上演了一出可怕的陰謀！”說到這裏倫伯特.亞當沈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哈維，我必須遺憾的告訴你，沒有什麼‘超深度睡眠技術’，一切只是一個陰謀！”

　　哈維的大腦再次轟鳴，腦袋裏快速轉著驚懼的念頭:“沒有‘超深度睡眠技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什麼！”睡眠艙旁邊升起的東西已經可以看見輪廓了，哈維可以判斷那也是一具白色的睡眠艙，仿佛上面也躺著一個人。

　　“為了隱藏違反強化人類和克隆人類的罪惡，他們設計這個好聽的名字‘超深度睡眠技術’。哈哈，人類怎麼可能通過睡眠逆轉生命的規則？全是假的！他們欺騙了你們！他們給你們豐厚的待遇，給你們希望，告訴你們每一分冒險物有所值？可是這個時代沒有奇跡，除了這些zhan有著社會99%的資源的寄生蟲們，任何人要想獲得一丁點收獲，哪怕只為了一個可憐渺小的希望，都需要付出高昂代價！哈哈，天堂的另一面就是地獄……”倫伯特.亞當聲音帶著哭調。

　　哈維驚訝的發現對面睡眠艙中的人非常熟悉。

　　“他們取得你哈維的身體組織，複制出一批批哈維，第一個哈維被強化後，為他們工作滿100天……然後他們將HV－cp001號麻醉，把他的腦部信息全部傳給強化的HV－cp002號…然後是HV－cp003號、HV－cp004號，如此循環，每次都是提取上一序列克隆體的腦部信息，因此對於你哈維來說，只不過是經曆了一次“超深度睡眠”而已！真是個奇妙的陰謀，包括你們自己，誰也沒有發現破綻。”

　　這時哈維驚恐的大叫起來，因為他發現在自己身邊升起的睡眠艙裏躺著的儼然是一個強壯健康的自己。“不！難道我是克……”。哈維不敢說出那個字，“那HV－cp001號呢？”他驚恐的問道。

　　“說實話，哈維，你必須繼續工作。每個強化克隆體的壽命不會超過150天，你必須繼續做下去，否者你會很快全身衰竭而死，就像700年前那些士兵一樣！除非哪一天，也許是a－1137星球開發完的時候，那些人肯發發慈悲，願意為你制造一具沒有強化的軀體。

　　我想這都是我的錯，不是他們利用了我，是我內心的yu望遣使我違背科學的倫理和道德，使我違背了那個條約！人類的貪婪無時不在心靈中蟄伏，隨時准備開啟魔鬼的封印。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包括那個還沒有誕生的超級生命，由於我的貪婪，你們生就只能在人類罪惡的黑暗中苟延殘喘，一次次被扼殺，卻甚至沒有說話的權利！

　　我的孩子，我無法祈求你的寬恕。我要向你告別下地獄去了，我將想世界展露這個秘密的話語權交給你，當然也向你分析了厲害關系。但畢竟你最有權利主宰自己的命運——如果你認為這個世界他媽的就應該毀滅的話！人類啊！真的配擁有主宰世界的權利嗎？永別了我的孩子！真的很抱歉！”

　　話語嘎然而止，哈維感到雙眼發黑，“不，不可能！倫伯特.亞當先生！快說話，你這個該死的懦夫！那麼現在的我會怎麼樣？”看著旁邊那個健康的自己，哈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候，睡眠艙漸漸傾斜，哈維感到身體一點一點向下滑動，腳下傳來什麼機器尖厲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不、不！戴爾，做點什麼！讓它停下來！停下來！”哈維叫道。

　　“對不起HV－cp005，你沒有命令的權限，我不能終止程序。”戴爾平淡的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忘記了機器人三大定律嗎？這是謀殺！”哈維驚恐的叫道。

　　“常規的垃圾處理。”

　　“不，我是人，我是人！”哈維悲憤的爭辯道。劇烈的疼痛剎那間將他吞沒，哈維絕望的意識到雙腿已在黑暗中被絞得粉碎。此刻他只希望這生命盡快結束……

　　“開始刪除加密程序包，覆蓋次數2的81次方……”

　　在生命最後的時光中，哈維看見身邊那個健壯的自己正安詳的躺在那裏，雙目虛睜像是在嘲笑他。

　　“我親愛的潔絲、親愛薩利……”

　　六

　　慢慢睜開眼睛，房間裏光線柔和，空氣清新。哈維能感覺自己緩慢均勻的呼吸和有力的心髒跳動，可怕的回憶逐漸清晰，他心中一驚猛的翻身下床，感覺到四肢充滿了力量。

　　“哈維先生……”聲音從屋頂響起，“經過36小時的超深度睡眠——恭喜您——您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

　　哈維陰沈的點點頭。

　　“先生，你有72小時休息時間，上個百日工作期的薪水已經轉入你的賬號，你要查看嗎？”

　　“多少？”

　　“一共是7214.3地球幣，這是你5個百日工作期裏成績最好的一次！”

　　哈維臉上的肌肉痙攣的跳動。

　　“還有一個消息，先生，”戴爾說道，“您的太太在遙遠的地球曼哈頓‘老繁華街’給你發了一封郵件……”

　　“呯！”哈維摔門而去。

　　六

　　“……物價漲了，房租漲了，頸椎的老毛病也犯了，女兒明年就會進入大學——她一定能考上——那時候花費一定更大。要不是你，親愛的，我真不敢去面對這些問題。我們真是幸福！你真是太棒了，親愛的。真想你快些回來，咱們不需要那麼多錢，只要潔絲念完大學，即時一家人搬到地下城去住也是幸福的！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是我和潔絲的全部……”哈維渾身顫抖著抬起頭來，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透過模糊的眼睛他怔怔的瞧著這個世界。旁邊巨大的屏幕上那個領導人還在激情的繼續他的演講：“正是散布在浩瀚的宇宙中不計其數的勇士們推動著時代的*永不停息的轉動，推動著人類的文明延伸到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嗨，兄弟抓緊時間去喝兩杯怎麼樣？還有兩天可又要上班了，咱們一定會幹得更好！”旁邊的紮亞托興高采烈的說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