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路覺得,雞蛋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所以在孔丘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啃一個雞蛋餅。雞蛋是子路在山上抓的野雞下的,那天子路偶然在山上看見一隻野雞在拉屎,於是拔劍而上,狂追了五里地,嚇得該雞一邊跑一邊下蛋,最後仍然未能逃出子路的魔爪。子路覺得這事兒挺好,於是乎就把該雞養了起來,沒事就嚇它,逼它下蛋,在它被子路嚇死之前,著實下了不少的蛋。這些蛋一半讓子路給爹媽就著野菜炒了,一半用來在百里之外的鎮上換了不少米,自己只留下幾個,一直捨不得使勁吃。面是子路自己碾的,他每次唱著《百里之外》從百里之外的鎮上換了米回來,總是給爹媽吃,自己還吃野菜。偶爾有米粒掉落總被細心的子路撿起來,日積月累居然攢了一小口袋。子路覺得一頓吃了太浪費,就用石頭碾成細粉,想炒熟了吃。結果在炒的過程中不小心落了點水,米面粘在一起,也就成了餅。不知道哪一天子路突發奇想,把雞蛋攤在餅上,再放點野菜,就成了他現在手中的雞蛋餅,美味至極。
而此時的孔丘已經餓了三天,走到泗水附近,全然是靠泉水灌溉。早上偶然發現山間有人家,急忙往這邊走。沒想到這只三兩戶人家,門前蹲著個五大三粗的山東大漢,衣衫破爛兩眼賊光,正在津津有味的吃著什麼。孔丘不自禁地在他面前站住了腳。
子路正嚼著,隱隱感到面前有人,也沒理會。他正沉醉在雞蛋餅的美味和自己的創造力裡無法自拔:「這雞蛋餅實在是太美味了,我實在是太聰明了!」可是當來人的方向射來殺氣的時候,子路不由自主的抬頭向前望去——哎呀媽呀!這人有九尺來高,膀大腰圓,腦袋圩頂,耳朵後煽,呲牙咧嘴,鼻孔朝天,另有鼻毛若干參差現於孔中,實在是醜的不能再醜,兩隻銅鈴般的大眼正盯著自己呢!
這一看不要緊,一口雞蛋餅險些噎在口裡,子路嚥了好幾口唾沫,才衝將下去。子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也是八尺來高,孔武有力,腦袋黑黝黝滴流圓,手裡掐著雞蛋餅跟孔丘對視上了。孔丘腦袋也不小,倆人活像兩個紅燒獅子頭。對視良久,倆獅子頭都不眨眼,子路覺得對面是個高手,眼睛開始疼了,有點招架不住,先開口說:「吃了麼?」
孔丘其實已經餓的眼睛有點花,乾瞪著啥也看不見,幾乎就要暈倒過去。忽然聽見對面來這麼一句,急忙彎腰作揖,答道:「還沒有。」說完了覺得還不夠禮貌,加了一句:「你呢?」
「吃一半。」子路把雞蛋餅往前一遞,說:「吃嗎?」
「不了,謝謝。」孔丘伸手把雞蛋餅接過來,張嘴就是一啃。
這一啃啃得子路心都碎了,要知道這雞蛋餅攤之不易,不知道摳了多少次雞屁股,攢了多長時間的大米粒。可如今自己這象徵性的一讓,就要被這麼個青面獠牙的牲口給逮了。想到這,子路手就按到劍柄上了。
孔丘忙活著吃雞蛋餅,但是長期的野外生存經驗讓他始終保持著警惕。他看見子路把手放到劍柄上,心叫不好,自己這三天沒吃飯,手無寸鐵,肯定不是對方的對手。只能故作鎮定,一邊吃得津津有味,一邊說:「香,真香。」
子路上前一步,問:「真香嗎?」
「太香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發明這東西的人實在太聰明了。」孔丘一邊說著,一邊繃緊肌肉,暗暗積蓄內力。尋思著無論如何不能一劍讓人撩倒,怎麼說自己也被人稱為陬邑小霸王,一招被制,也太不光彩了。
沒想到子路平生最不禁誇,孔丘這一誇,子路滿臉得色,兩手往腰上一插,說:「那當然了,我發明的,厲害吧?」
孔丘看對方把手從劍柄上拿開,鬆了一口氣說:「厲害,厲害。」埋頭著使勁啃。
子路眼看雞蛋餅就要啃光了,也顧不上得意了,急忙上前抓住孔丘的手,說:「混蛋,你給我留一口。」
子路就這麼和孔丘勾搭上了。
「你來我們這幹什麼?」子路問道。此時兩人就在河邊坐著,看著河水在眼前流過。
「買米。家裡米快沒了。真奇怪,人家都說四十里外就有賣的,我走了六十里了,怎麼還沒見到賣米的?」孔丘俯身喝了兩口河水。
「四十里算啥,就我,每次走一百里去買米。你家哪呢?」
「陬邑。知道不?」
「嗯,我去過。好像我每次買米得路過那。」子路想了想,接著說:「傻逼,你走反了。」
「我看咱們倆挺有緣的,你給我當小弟吧。」子路說。
「不行。君子周而不比,我們家以前可牛逼了,不能拉幫結夥。」孔丘沒吃太飽,又不太好意思和子路說,只能埋頭使勁喝水。
「我也是我們這君子,你跟我混不叫拉幫結夥,叫強強聯合。你今年五十幾了?」
「我二十七。」孔丘說
「那你長得還真成熟。我十八,正好。我還沒有比我大的小弟呢。我以前有倆小弟,都比我小,現在都拉去當兵幹活去了。」
「那你怎麼沒被拉去。」
子路一擼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誰他媽敢拉我。」
「不然我委屈下,咱們倆拜把子吧,我當大哥。以後我去買米住你家,相互有個照應。」子路說。
「不行。」孔丘說。
「憑啥不行。」子路倆眼一瞪。
孔丘也倆眼一瞪,說:「你都會幹啥?」
「我會耍劍。」子路用手拍了拍腰上的劍。
「耍劍誰不會,我也會。」孔丘說:「來,咱們倆掰掰腕子。」
子路伸手就要和孔丘掰。沒想到孔丘一起身,先鞠了一躬,然後說:「不用掰了。」
子路莫名奇妙:「怎麼就不用掰了。」
「你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贏了我也不能當我大哥。」孔丘傲然坐下。
「那怎麼辦?」
「你拜我為師。理論上我比你大一輩,實際上咱們倆算哥倆。」
「憑啥就你當師傅呢?」子路有點惱火。
「第一,我比你懂禮節,跟我混有面子,我還能教你面子活。第二,大家都叫陬邑小霸王,你不巴結我下回買米路過一次我找人揍你一頓。」
「那我要現在給你宰了呢?」子路說狠狠地說。
「你有劍,我沒劍。那你倒承認你不如我了。」孔丘悠然道。
「也是,也是。」子路說。
「那我就拜你為師了,但是甭想我跟你磕頭。你自己說咱們倆實際上算哥倆的,你少來那一套。」子路說。
「不行。我教你禮節,首先得正師徒的名分。」孔丘說。
「那我就宰了你!」
「宰了我,我那些小弟肯定不會放你過去買米的。」
「那……那我就不吃米了,從今以後就吃雞蛋餅。」子路說。
「呃……也是,也是。」
「好吧,就這麼說定。你叫什麼名字?」孔丘問子路。
「我叫仲由,字子路。在家排行老大。」
「可別說,和我一小弟重名。仲就是二,以後我就管你叫老二了。」
「你叫啥?」
「我姓孔名丘,字仲尼。在家排行老二。」
「我排行老大,你排行老二,按理說我比你輩分大。你不能管我叫老二,老二太難聽了。我管你叫老二才對。」
「混賬,哪有徒弟管師傅叫老二的。」孔丘大罵。
「也是,要不這樣,我管你叫二哥,你管我叫二弟。」子路說。
「好,不過在外人面前你得給足我面子,畢竟我是你師傅。你得叫我聲師傅。」孔丘說,又彎腰伸手捧了一口水喝。
「中。這水好喝吧?」子路問
「好喝。」孔丘起身歌道:「啊……泗水啊泗水你多麼美,你用你甘甜的乳汁浸潤了多少人的嘴……」
「你別嚎了,這不是泗水,泗水在那邊呢。」子路說:「我們這片泉水特多,這叫臭腳丫子泉。」
「呃……這麼美的水,怎麼會起如此個名字呢?」
「這是我們村洗腳的地方。」
二
子路在吃中午飯的時候跟父母引見了孔丘,並要跟孔子出去遊學。子路他爹媽看孔丘一臉凶相,心中有點害怕,可又見他事事依足禮儀,頗有君子風範,還是聖人的後代,也就放了幾分心。之後又聽說子路將來或許能當官,能給家裡辦成城市戶口,還不用拿一分盤纏,立馬歡天喜地。於是在吃過午飯後,倆人踏上了去陬邑的旅途。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倆人到了陬邑。孔子說:「二弟,你知道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嗎?」
子路說:「不知道。」
孔丘說:「好,那為師給你上第一課。禹是古時候的聖人,為了治理洪水拯救天下蒼生,三次經過家門都沒有回去看,品德何其高尚!今天我們學習他的精神,暫且不回去。先去那邊買米,怎麼樣?」
子路說:「好。」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那好,米袋你扛著,這玩意太髒了。」孔丘說。
「憑啥呀……操。」
「混賬,不扛就不扛,別他媽說髒字。「孔丘說:「這樣吧,去時候我扛著,回來時候你扛著,咱們倆一人一半。」
子路說:「好。」
於是又是三天。
三天後的正午,子路扛著沉重的米袋和孔子出現在陬邑的門口。陬邑果然要比子路那村子大不少,來來往往人很多。
忽然聽見人群中有人喊道:「喲,師傅,你回來了!二嫂子在家等你呢!」子路覺得孔丘渾身一抖,向來人望去。
來人中等身材,中等長相。也就是說比子路和孔丘都矮,也比他們倆都俊美。一張標誌的國字臉,細長眼睛,一字鬍子,很老實的樣子。旁邊還有一個人,圓臉,眼睛比前者大點兒,絡腮鬍。兩人見到孔子先是一拜,前者說:「師傅你可回來了,二嫂子都想死你了。」
孔丘又是一抖,跟子路簡單介紹了一下——國字臉是顏無繇,圓臉是冉耕,都是孔丘的小弟——就急急忙忙地往家裡趕。子路三人跟在後面。
「喲,二哥,您老人家回來啦……」剛進孔丘家裡就聽見嬌滴滴的聲音,叫得人渾身發酥,子路聞聲望去,是個富態的婆娘。那婆娘跟孔丘揮揮手,他就乖乖的過去了,神態恭恭敬敬如朝聖一般。
「娘子,這些天可好吧?為夫讓娘子久等了。」孔丘說。
只見那婆娘突然伸出手,向孔丘的耳朵探去,孔丘早有防備,向下一貓身子躲了過去。不料這手還未伸到地方就往下狠狠砸向孔丘的圩頂,同時下面抬起一腳踢向孔丘的胸口。子路恍然明白為什麼孔丘腦袋上會圩如大坑,原來是這般緣故。不過那孔丘也是了得,兩手上下一分,左手一抬彷彿高舉泰山,擋住了頭頂這一拳,右手向下如海底撈月,抱住了這一腿,兩手同時發力要給那婆娘撂倒。怎想到那婆娘順勢轉飛起身子,另一隻腳一記迴旋踢就踢在了孔丘臉上,踢得孔丘向後跌倒。
那婆娘躥步上前一把揪住孔丘的耳朵,大吼道:「老娘讓你出去買米,你他媽這時候才回來,想餓死老娘不是?還敢還手!在外面跟哪個狐狸精長了威風了……」一邊罵著一邊就給孔丘揪到了屋內,屋門一關,只能聽見一陣異響。
此時冉耕過來拍了拍子路說:「別愣著了,明天等著收屍吧。」
「啊?」子路萬分差異。
「別聽大牛逗你,明天就恩愛如初了。現在先去我家休息吧。」顏無繇說。
「哦。」子路說,心想著孔丘果然身手了得,那婆娘更是武藝超群,自己未必是他們的對手——這師傅沒拜錯。
「你叫冉耕,你叫顏無繇對不?」子路問道。
倆人點點頭。冉耕說:「叫我大牛就行。」
「你們都是孔老二的小弟?」子路又問。
「是徒弟。」顏無繇說。
子路點了點頭,說:「還有沒有別的徒弟?」
倆人搖搖頭。
「那好辦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大師兄了。」
「啊?這……這……」
子路鏘的一聲抽出劍來,說:「有意見?」
倆人又搖頭,更用力,更使勁。
子路把劍放回,說:「這就對了。咱們三個都是孔老二的徒弟,要相親相愛對不對?打打殺殺的說出去多不好呀。」
「是,是。」冉耕二人說。
「以後你們誰表現好了,就讓誰當二師兄。你們倆有什麼長處?」
「我,我特孝順。」冉耕說。
「我,我德行特好。」顏無繇說。
「呸,這有個屁用。」子路說:「你們會不會武功啊,劍法啊什麼的?」
倆人又搖頭。
「唉,孔老二沒教你們?」
「沒有。他就教我們仁啊禮啊的。」冉耕說。
「老混蛋身負武功居然不教徒弟,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倆人又點頭。
子路想了想,說:「這事等明天我和孔老二去交涉。你們先告訴我,那婆娘是誰?」
「是師娘。師傅的媳婦。」顏無繇說。
「師娘……媳婦……咦,媳婦是什麼東西?」
三
冉耕和顏無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子路解釋明白媳婦是什麼東西。她大體是這樣一個概念:你媽之於你爹;你奶奶之於你爺爺;她會給你淘米炒菜洗衣服,也會對你又打又罵揪耳朵;她會為一文錢和你打一天,也會把你一年的俸祿頃刻花光;她即便再醜都以為自己很美,即便再美也會覺得自己很醜;前一刻她可能還是晴空萬里,後一時已經是*,另外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陰雨不定……子路聽罷,喟然嘆曰:「娶個媳婦太糟心了。」
冉耕說:「也不然。」
「怎麼講?」
「你看師傅平時除了受師娘點欺負以外,日子過得還不是甜甜蜜蜜的,還經常跟師娘『嘿咻』……多好哇!」
「什麼叫『嘿咻』?」子路不解。
「這個……」冉耕和顏無繇對視了下,說:「就是生孩子。」
「生孩子?」子路說:「怎麼生?」
「這個……師兄,你晚上就知道了。」
晚上的時候,月黑風高。子路、冉耕和顏無繇三人早早吃過飯,翻進孔丘家的房後。
「就是這麼?」子路說。
顏無繇點點頭,說:「師兄,問你個事。」
「說吧。」
「你腦袋上頂個雞毛幹什麼?」
子路倆眼一瞪,說:「你懂個屁,這不是雞毛,這是鳳羽。我在我們那山頭上追了五里地才抓到的野鳳凰,還用它的蛋做了雞蛋餅。」
「不可能。鳳凰怎麼會下雞蛋?」顏無繇說。
「這個……你吃過雞蛋餅嗎?」子路問。
顏無繇搖搖頭。
「那還說個屁。」子路得意的說道。
顏無繇沒再說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想不出前後句的關係。
此時冉耕說:「你們覺得臭嗎?」
另外二人點點頭,三人都順勢向下看去。
顏無繇說:「哎呀媽呀,師兄你踩著屎了。」
「噓……別讓師傅發現。」冉耕一手摀住了顏無繇的嘴,一手食指放在嘴上,做出噤聲的動作。
子路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嚴肅地說:「我們恐怕中了孔老二的陷阱了。」
「怎麼講?」冉耕說。
「你想想,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在這裡出現一坨野屎,為什麼還這麼的臭,為什麼還偏偏出現在我的腳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孔老二早就識破我們的計劃了,屎下藏著的是機關。我一抬起腳咱們就會被亂箭射死在這裡。」
冉耕二人神色恐慌,說:「師兄,那怎麼辦。」
「不急,我先確認一下。」子路鎮定地蹲了下去,用食指戳了戳,軟的,又用鼻子聞了聞,臭的。然後他起身說:「操喲,還真是屎。」
冉耕和顏無繇深吁了一口氣。
子路挪了個位置,說:「咱們怎麼看?」
冉耕說:「我們在牆上挖了個小孔,可以看見裡面,你看,就在這。」冉耕手指處果然有一個小孔。
子路彎腰把臉湊過去,果然能夠大體看清楚裡面:孔丘和他的媳婦兒子正一起吃飯,三個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子路說:「這有啥好看的。」
冉耕嘿嘿笑了笑,說:「等一會兒睡覺了就好看了。」
子路趴在孔上不動,只見孔丘吃飯甚是磨嘰,坐的端端正正,一小口一小口地細細咀嚼,兒子都吃完了回到自己的房內,媳婦也吃完就等著收拾碗筷,孔丘還沒吃一半。子路趴了一個時辰,直起身來說:「不行了,我腰疼死了。你們兩個混賬騙我。」
話音未落,只聽屋內突然傳來孔夫人的聲音:「哦……丘丘……慢點……哦……好相公……哦……」冉耕和顏無繇誰也沒答話,搶著把臉貼在孔那往裡面看,看得不亦樂乎。
子路說:「裡面幹什麼呢?」
倆人都不搭話,咧著嘴乾笑,奪來奪去。
子路兩手用力把他們二人推開,強忍著腰疼又湊了上去,只見滿屋*。子路驚呆了,瞠目結舌地說:「操喲……」
那年子路十八,孔丘給他上了人生的第一課。
四
第二天的早上,孔丘給三個徒弟叫到了一起,參觀了他的牲口園。牲口園裡全是牲口,有牛馬豬驢雞等等等等,光豬就有公豬、母豬、閹豬三種,看得子路心曠神怡。
參觀完畢,孔丘說:「今天給大家叫來,主要是想宣佈一件事。」
子路三人垂手而立。
「你看今天我已經有這麼大的產業了,在國家裡也挺有知名度,鄰里鄉親……」
「少廢話,直接說主題。」子路說。
「呃……」孔丘說:「你們覺得我是不是可以廣泛的收取點徒弟了?」
「也對,這樣咱們可以多找點幫手幫咱們養牲口了。」冉耕說。
「那你們覺得這個徒弟該怎麼招?」孔丘問。
「不如我們設立學校,你是師傅,我們是都是弟子……」顏無繇說。
孔丘點了點頭。
「不行。」子路說:「這太俗了。」
「那你有什麼看法,子路。」孔丘問。
「開設學校太土了,再厲害也是教書匠。我今天來到這裡,頗有靈感。我覺得我們應該把學校發展成一門產業,就像養牲口一樣。表面上是學校,實際上你是大哥,我們都是小弟。我是小弟中的大師兄,他們是小弟中的小弟。咱們可以開設幾個堂口,有打仗堂、談判堂、扯皮堂、德行堂,打仗堂嘛就是打仗,我當堂主。打不過時候談判堂負責談判,談不攏了扯皮堂負責造謠、起鬨製造輿論。二哥你負責溝通好和國君、官府的關係……」
孔丘三人都點頭。別看子路這人看著傻乎乎,沒想到還有這等本領。
「子路你接著說。」孔丘說。
「至於產業嘛,要想擴大最主要的就是立武、立行,立武就是打敗天下無敵手,立行就是走遍天下有肉吃,有了這兩點,我們就牛逼了。為了達到這兩點,我們必須建立嚴格的收小弟制度,各個堂口要嚴格把關。每收一個小弟小弟要給堂口老大肉半斤,給總大哥肉一斤。」子路嚥了口唾沫,繼續說:「我們還要有自己的服裝,方便認識。否則以後小弟滿天下了,多有氣勢……我說完了。」
另外三個人呱唧呱唧得鼓起掌來。
「太好了,子路你說的太好了。」孔丘繼續說:「不過我修改幾點,咱們首要還是要立德嘛,立了德大家才服我們,其次呢……」
此時的子路暈暈乎乎的,他感覺到成功就在他的眼前,完全聽不清楚孔丘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說的是什麼。不過看孔丘暈暈乎乎的樣子,也知道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演說裡了。
孔丘大體按照孔丘的方案制定了學校的創立計劃,不過把子路說的都換上了冠冕堂皇的名字,打仗堂改為政事堂,談判堂改為言語堂,扯皮堂改為文學堂,又另設德行堂。德行堂堂主是冉耕,副堂主顏無繇,政事堂堂主是子路,其他堂口暫缺。校服一事因資金不夠暫時改為在衣襟處繡上「仁」字。孔丘四人四處張貼告示,貼滿了陬邑的大街小巷。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孔丘讓子路等人第二天就交出肉來。氣得子路破口大罵,可是此事偏偏為自己所提,不能不辦。
於是半夜的時候,子路再次出現在牲口園裡面,手握長劍。
子路尋思,殺一頭豬肉太多了,只要一斤就夠。可是怎麼才能正好割掉一斤肉呢?牲口園裡的牲口擠來擠去,哼哼作響,彷彿在嘲弄子路。
突然,一隻肥壯的種豬向子路撲了上來,子路來不急反應就被撲到,只見該豬撲在子路身上亂蹭,不知道要幹什麼。這時,子路的腦海裡浮現起昨天晚上偷看到孔丘的形象……嚇得子路手中長劍亂揮。一番掙扎之後,種豬忽然大嚎一聲,鑽入牲口群中不見了。
子路從泥濘中爬起身來,只喘粗氣。他看見自己的劍上有血,就順著往地上望去,只見長長的一截肉倒在血泊中,竟是那種豬的那話兒。
子路拿起來掂量了一下,剛好一斤。深吁了一口氣,說:「操喲……」
五
翌日早上子路、顔無繇和冉耕三人來到孔丘家裡送肉,孔丘樂呵呵的收下了,還給他們講了一番仁義道德。子路看著孔丘的嘴巴張張合合,忽然想起了昨晚那隻種豬哼哼唧唧的叫聲,腰上的長劍蠢蠢欲動。可是子路最終把這種感覺壓制了下去,認認真真地聽完了孔丘的說教。
下課後,顔無繇說:「師兄,回去幫我收拾下屋子吧。家裡中午要來客人。」
子路說:「誰來呀?」
「我一個遠方小表妹。」顔無繇說。
「哦。」子路和顔無繇回到家裡,上下打掃了一番。把臭襪子、沒洗的衣服都塞到牆角藏了起來。顔無繇炒了幾個菜,就去村口迎接來人了。
中午的時候,顔無繇回來了,後面跟著一個小姑娘。子路的眼珠子立刻就飛出去了——只見這個小姑娘穿的雖然樸素,可是五官端正俏麗,眼睛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顔無繇一介紹,這姑娘也姓顏,叫顏臭娟。子路連忙說:「這名字好,這名字有詩意。」
在吃飯的時候,子路連肉都顧不上搶,直勾勾地盯著臭娟看。臭娟偶爾和子路對上眼,就害羞得低下頭去。這時候子路就從顔無繇碗裡夾出肉來遞過去,說:「吃肉、吃肉……」一頓飯下來,子路基本沒吃什麼就飽了,滿眼淨是臭娟的秀色,看得子路心中彷彿有個種豬在亂撞。
飯後臭娟和顔無繇的父母敘舊,子路把顔無繇拉過來,說:「師弟你給我介紹介紹唄……」
「我不介紹了麼,是我遠方表妹,叫臭娟。」顔無繇說。
「廢話。我讓你幫我聯繫聯繫,看能當我那個……那個媳婦不?」子路說。
顔無繇神色凝重的說:「這個嘛……不好辦。」
「顏哥!」子路深深地握住了顔無繇的手。
「這個真不好辦,人家才……」
「才啥才,事成後我請你吃肉還不行嗎?你快給叫過來,快點……」子路打斷了顔無繇的話。
顔無繇沒辦法,只能把臭娟叫過來,給她介紹了一下子路,讓他們兩個說說話。
子路和臭娟對坐著,都低著頭,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子路說:「你好。」
「你也好。」臭娟說。
然後又是沉默。
又過了一會,子路說:「你覺得我怎麼樣?」
「看起來人挺高挺壯的。」臭娟說。
「那當然,沒人能打過我。」子路傲然挺起胸膛。
「就是……」
「就是什麼?」子路問。
「就是不知道德行怎麼樣。」
「這個……」子路想說出一兩句看起來品德高尚的話,卻發現腦袋裡空空一片。現在他才意識到原來德行對搞對象還有用。他支吾了半天說:「我師傅是孔丘,孔丘你知道不?道德一流!」
「嗯……那還好。」臭娟說。
子路沉默了一會又問:「那你覺得做我媳婦好不好?」
臭娟臉上飛入兩朵紅霞,嬌滴滴的說:「可是人家才十一歲耶。」
子路覺得咔嚓一聲,一道閃電劈在了自己身上。
下午去上課的路上,子路板著臉,悶悶不樂。
顔無繇跟在子路身後,說:「師兄、師兄你看我要說她才十一,你給我打斷了……師兄你慢點。」
子路不搭話,一個人健步如飛。
顔無繇說盡好話也不起作用,只得閉嘴跟在子路後面。
到孔子家的時候顏無繇看見孔丘冉耕正在和另外一個人說話,此人是甲字臉,兩腮坍陷,兩眉上挑,眼眶發紅,斜歪站著,是個跛子。孔丘見到子路和顔無繇,介紹道:「這個是漆雕開,是慕名而來的新弟子。德行堂的。」
子路說:「哦。」
孔丘說:「子路,你怎麼對師弟這麼淡漠啊,人家還是拿著你寫的告示來的呢。」
顔無繇向來人處望去,只見手上果然抓著一片麻布,上面是子路歪歪斜斜的字跡:「現有老大孔丘者招收小弟若干共需帶肉一斤半違令者斬。」最後四個字寫的抑揚頓挫,殺機縱橫,大有子路的風格。
子路卻頭也沒抬,耷拉著腦袋說:「哦。」
孔丘詫異地向顔無繇遞了個眼神詢問,顔無繇卻沒反應過來,望著孔丘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孔丘只得繼續上課。這節課談的是孝敬之道。
孔丘說:「作為子女的首要的孝順就是別讓爹媽操心……子路你說對不對。」
子路不說話。
孔丘上去就給了子路兩個耳光。冉耕和顔無繇嚇壞了,覺得子路這下肯定惱了。孔丘本來也不敢打子路,只是子路太可氣,又想在新弟子面前立威,現在也是心驚膽顫,騎虎難下。
可是子路卻什麼也沒說,低著頭默不作聲。眾人鬆了一口氣。
孔丘說:「罷了,我們繼續上課。」
晚上的時候子路飯也沒吃,躺在床上,滿腦袋都是臭娟的音容笑貌。
顔無繇吃過飯,洗漱完畢,也在子路身邊躺下,說:「師兄,還想呢。」
子路不吱聲。
顔無繇已經習慣了。蒙上被子就要睡覺。
子路忽然說:「你覺得這事兒能成嗎?」
「夠戧。」顔無繇從被子裡鑽出腦袋說。
「那怎麼才能成呢。」
「人家才十一,怎麼也不能成。」顔無繇蒙上被子就要睡,又忽然鑽出來,說:「除非……」
「除非什麼?」子路側臉去看顔無繇,倆人四眼相對。
顔無繇鄭重的說:「除非你能等。」又把被子蒙上了。
子路沒答話。不一會顔無繇的呼嚕聲已經響起,和外面的蟲鳴聲相應和著。子路的腦袋裡又浮現出臭娟的眼睛,一閃一閃好像是兩顆璀璨的星星。
子路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能等。」
這一等就是三年。
六
三年後的一天,陬邑郊外。
子路在教冉耕、顏無繇劍法,漆雕開因為身體殘疾不能學,在一旁邊看邊畫。
子路說:「今天我教你們的劍法是我子路自己所創,威力無窮。將來行走江湖,打家劫舍,全靠它了。」
顏無繇說:「師傅說了,打家劫舍不好,不道德。」
子路說:「蠢材,我打個比方。」
「哦。」
「下面我給大家使幾招,大家看好。」子路刷刷刷刷舞了一陣,累的夠戧。繼續說:「你們看清楚沒有。」
冉耕和顏無繇搖搖頭。
子路嘆了口氣,說:「不要緊。一會我一招一招教給你們。你們覺得厲害嗎?」
「厲害!」冉耕說:「這麼厲害的劍法,不知師兄給他起了什麼名字。」
「破天劍法!」子路洋洋自得地說:「牛逼吧?」
冉耕和顏無繇點點頭。
子路走到漆雕開身旁,說:「小漆,畫下來沒?」
漆雕開說:「師兄,畫下來了。」把畫轉過去給子路看。
只見畫上一堆堆雜亂的線交錯在一起,近乎塗黑了整塊布,在黑乎乎裡隱隱能看到一個人拿著把長劍。
子路敲了漆雕開腦袋一下,說:「你他媽怎麼畫的,怎麼全是劍氣?」
漆雕開捂著腦袋說:「師兄,沒辦法,你耍得太快了!我只能模糊地捕捉到劍的軌跡。」
「那當然了,我的劍法出神入化。」子路說:「不過你可以畫抽象一點嘛,著重突出我,突出我。」
漆雕開點點頭。
子路回到空地上,繼續跟冉耕和顏無繇說:「我現在慢點耍,你們看好了。」說罷手中揮舞長劍,連連發招,口中還唸唸有詞。長劍向上斜指是「怒罵蒼天」,向下劃是「劈裂大地」,左本右突是「山中捉鳳」,在地下打了個滾是「潛海翻龍」,如是連連耍下去,動作比原來要慢一點。
冉耕和顏無繇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覺得子路的劍法確是高超。子路又發了幾招,忽然倒仰在地,手中長劍向下一劃,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收勢,全套劍法使完。
冉耕問:「師兄,這最後一招叫什麼?」
子路老臉一紅,說:「這招暫定為敲豬式,又名拜師式。」
冉耕正要發話,忽然遠方一輛豪華的馬車駛了過來。車上算上車伕總共五個人,居中兩個衣服華麗,左側的大約三十四五歲,神色猥瑣,留著一字鬍子,缺了一顆門牙,右邊的要稍大些,有四十多歲,留著一把山羊鬍。車伕和居後的兩人都身材高大威武,神情倨傲,顯然是身負武功。
忽然那個山羊鬍說:「大王,你看,魯國這鄉野裡也有人耍劍。哈哈。」
缺門牙說:「哈哈……相國說的是啊……沒想到粗鄙的魯人還會耍劍呢,停車,停車,寡人要看看。」馬車停了下來,正對著子路等人。
山羊鬍說:「喂,拿劍那個,你過來。」
子路環顧四周,冉耕和顏無繇都拿的木棍,只有自己拿的劍。
「就說你呢,別看了。」山羊鬍催促道。
子路拿著劍走了過去,鞠了一躬,說:「請問幹啥。」
不想那山羊鬍和缺門牙一對視,哈哈大笑:「這人還鞠躬呢,還請問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另外三個壯士也跟著起鬨,像排練好一樣俯仰一致。
子路臉上青筋暴起,但看前面幾人衣服華貴,暫且用孔丘教的方法將怒氣壓了下去。
「你叫什麼?」山羊鬍問。
「子路。」子路說。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而笑。
子路的怒氣值又上升了。
「你會舞劍?」山羊鬍問,不等子路回答,忽然注意到子路的衣襟。上面是子路繡的孔門標誌「仁」字,但是由於子路的針線活和書法都跟好差那麼一點,「仁」字寫得有點分家了。山羊鬍忽然哈哈大笑著說:「大王你看,人二!」
缺門牙笑著說:「人二,人二,人中之二啊!晏相國你別說,他還真二……」
眾人又是一陣狂笑。
子路憤怒了。鏘的一聲抽出劍來,指著缺門牙。
「放肆,你敢對齊國大王無理!」山羊鬍大叫。另外三個壯士從車上跳了下來,抽出了兵器。
冉耕等人聽說是齊國大王,心中都是一顫。可是子路神態自若地往山羊鬍臉上吐了口唾沫,說:「呸,齊國大王算個屁!」
話未說完,三人已經撲向了子路。
「看我公孫接的破天刀法!」
「看我田開疆的破天鞭法!」
「看我古冶子的破天斧法!」
子路心中一寒,覺得自己的智慧被侮辱了。
三人的刀、鞭、斧向子路劈頭蓋臉地打來,子路本來只想出手教訓他們一下,沒想到他們如此強橫,招招竟是死手。刀自上劈下,子路揮劍一擋,另一側的斧子又攻來,子路順把劍拂過去,卻被斧子震的退後幾步,另一側的鞭又要纏住子路不放。子路打得很吃力,使出了全部力量來施展破天劍法,左右騰挪,終於爭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山羊鬍和缺門牙此時也不再傻笑,沒想到子路這等英勇,手下三個勇士一起上都沒能把他打敗。那三個壯士本也沒使出全力,見對手不簡單,紛紛用上了力道,這一下子路更吃力了。
幾百回合之後,公孫接的刀忽然取下三路,奔子路的腿斜劈過來,子路向上一跳,不料被田開疆的鞭子捲上了腿,一股巨大的力道拉得他過去,此時古冶子的斧子正迎頭等著他,公孫接也撲了過來。「師兄!」冉耕三人驚叫道。
只見子路悶哼一聲,上身一挺,右手長劍向下側揮去,正是剛剛教給冉耕等人的「敲豬式」!三人剛剛見子路中招,心中都是一喜,沒再設防。子路這一奇招過來,直覺襠部一陣冰涼,藉著劇痛傳來。
「哎呀媽呀!」三人的兵器也脫手掉在地下。
子路把鞭子從腳上解下來,緩緩地說:「看我子路的敲豬劍法。」
子路四人把齊王五人押回了陬邑,因為沒有繩子,子路就把他們的腰帶解了下來綁在了手上,這樣五人就只能拎著褲兜子乖乖地走了。
「我是齊國的大王,你們好大的膽子!」缺門牙叫著,為此沒少挨子路踢屁股,也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看見沒,他說自己是齊國的大王。」
「那不是孔丘的徒弟子路嗎?」
「子路把齊國的大王抓回來了!」
「孔丘要把齊國的大王殺了!」
「……」
越傳越玄乎,一時間寧靜的陬邑充滿了各種傳聞。
子路得意洋洋地趕著五人走,覺得這件事非常有面子。
「子路,你這是干什麼?」孔丘見子路等人困了五個人回來,大吃一驚。更何況其中三個人的褲襠還鮮血淋漓。
「師傅……」子路鞠了一個標準躬,說:「這幾個人冒充齊國大王,讓我給擒了。」
沒等孔丘答話,那個缺門牙大叫:「我真是齊國的大王啊,好漢放了我吧!」
孔丘眉頭一皺,非常冷靜地說:「去,先關起來,然後報官。」
冉耕和顏無繇應聲去了。
待他們走遠,孔丘走到子路身邊說:「子路,恐怕你這下闖禍了。沒準他真是齊國的大王。」
子路說:「啊?不可能吧?」
孔丘說:「有可能,你看他們衣著華麗,那三個血褲襠眼神剛毅,那個山羊鬍一言不顯然很有城府……」
「啊?那怎麼辦,二哥。」
「叫師傅。」
「師傅。」
「嗯,沒事。咱們假裝不知道,不知者不罪。」
子路認真地點了點頭。
七
子路擒來的五人確實齊國考察團。為首的缺門牙是齊王姜杵臼,跟班的山羊鬍是相國晏嬰,另外三人是保鏢,分別是公孫接、古冶子和田開疆。不過這一消息在兩個月後才得到確認。
那天孔丘報官後,官府覺得這事非同小可,連夜組建了專案小組,對現場進行了勘察,對當事人的口供進行了記錄,並向上級機關進行請示。上級機關得知消息後,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連夜起草了《關於近期陬邑孔丘子路等人扣押的五人身份調查的審批報告》,交由中央辦公署處理,辦公署發現這裡面涉及到外交問題,又轉交給外交部門。外交部門組建了專家組,對齊王姜杵臼的性別、年齡、面部特徵、身材和喜好等方面向齊國外交部門求證,然後統計分析了五人為齊國考察團的可能性,再轉交給中央辦公署……如此一來,兩個月過去了。
經過這兩個月的努力,官方對於此事得出了兩點結論:一、存在著五人為齊國考察團的可能性;二、其中三人確實被閹割了。
子路覺得這兩點結論是非常沒有用的,這些兩個月前他就知道。他更關心什麼時候把這五個人弄走,這五個人一直被關押在孔丘家的小黑屋裡,每天吃喝拉撒睡不少問題都落在了子路冉耕等人身上,可比牲口難伺候多了。但是孔丘很善待他們。不但不打不罵,把最好的草料給五人吃,還每天對他們進行了思想教育。子路覺得最後一點很沒必要,那天子路以禮相待既然遭到了他們的出言侮辱,跟他們講禮數也是沒什麼大用的。
「不然。」孔丘摳著鼻子,繼續說:「正是因為他們不懂禮數,我們才要進行春風般的教育來感化他們。」
子路轉過頭去,不再看孔丘。
孔丘一點也不拿子路的臉色當回事,手指輕盈地彈出一粒鼻屎,說:「子路,這下你成名了。」
果然,國都派人來接齊王五人的時候,特別提出要子路護送。
子路當晚收拾完行裝,默默地躺在床上發呆。顏無繇已經於去年結婚,不再和子路睡在一起了,於是這空蕩蕩的床鋪只剩下子路一個人身上的臭味。子路深深地聞著這味道,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不眠之夜,想起了那個叫做臭娟的十一歲美麗女孩。
此時,她應該十四歲了吧,正直花開年歲。
子路嘆了口氣,只覺身心疲憊,側身就要睡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子路起身打開門,門外站著的居然是那個山羊鬍,也就是齊國的相國晏嬰。晏嬰已經被釋放了,重新換上了乾淨華麗的衣裳,明天就要和子路一起去國都。子路看見他,渾身肌肉繃緊,提高了警戒。
晏嬰鞠了一躬,說:「我是來謝謝你的。」
子路一愣,說:「謝我什麼。」
「謝謝你忙我收拾了那三個人,其實我早就想收拾他們了。」晏嬰說。
「呃……」子路覺得這事情有點難以接受。
晏嬰繼續說:「他們仗著自己武藝超群,驕奢蠻橫、目中無人,非是我齊國之福。」
「哦。」子路心想你們齊國的福不福我不感興趣。
晏嬰又再一拜,說:「有空來我們齊國做客,我肯定好好款待你。」
子路回拜一下,說:「先謝過相國了。」
晏嬰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晏嬰把袖子一擼,露出一個紅包密佈的胳膊,說:「有蚊香沒?」
幾年之後,在一次齊國的國宴上,公孫接三人舞劍取悅齊王。
晏嬰說:「真好啊真好,三位壯士真是武功蓋世。」
三人傲然。
晏嬰說:「大王,請允許我替你賞賜三位壯士兩口桃子吃,解解渴。」
齊王點點頭。
晏嬰隨手從几案上拿了兩個桃子,恭恭敬敬的遞給三人。忽然他用手指向了桃子的屁股,說:「這桃子沒摘好,還帶把呢,我替三位壯士摘摘。」用手輕輕摘取梗。
散席後,三個壯士回家想了一夜晏嬰的話,第二天早上都自殺了。
當然,這是後話。
翌日,孔丘等人為子路送行。
子路說:「師傅,師弟,別送了。我自己會走。」
「混賬,我們當然知道你會走。但是送你是禮數,知道不?」孔丘說。
子路不看孔丘,轉向顏無繇,說:「你把臭娟家地址給我。」
顏無繇回屋找了塊破布寫在上面,遞給了子路,說:「師兄,你保重。」
子路點了點頭,說:「你也是。」
「你侄子快出生了,我給他起名叫回。盼你早點回來,不要忘了我們。」顏無繇聲音有點哽咽。
子路又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和顏無繇深深地擁抱了下,忽然瞥見冉耕正用手沾了唾沫使勁往眼睛上抹。
子路和顏無繇分開,冉耕就嚎著撲上來了:「師兄你別走啊……我們會想你的……嗚嗚嗚……」
子路一把推開冉耕,說:「操喲。」
冉耕嘿嘿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子路又和漆雕開抱了抱,然後轉臉看了看孔丘。兩個人都沒說話。
馬蹄聲響起,子路在塵埃中遠去。
孔丘忽然說:「想想我和子路都認識三年了。」
眾人默不作聲。
孔丘望瞭望遠處的河水,說:「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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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子路一行到達國都後,大王立刻舉辦了國宴招待齊國考察團,子路也應邀出席。席間佳餚美酒,歡歌豔舞,看得子路目瞪口呆。子路感覺到這裡和自己家和陬邑都不一樣,這才是上等人的世界。
國宴中,大王表示了對齊國考察團的友好,認為齊國考察團的到來標明魯齊兩國的交往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魯齊兩國將繼續擴大在軍事、貿易領域上的合作,為構建東部強大聯盟而不懈奮鬥。齊國大王缺門牙也表示,魯齊兩國素來是友好鄰邦,齊國人民感謝路過人民為兩國和平做出的努力,齊國將發揮在東部聯盟中的積極作用,為兩國的持續、和平發展創造良好的局面。
就在上面兩國積極交往的同時,子路臨席的季公鳥探著腦袋過來搭話:「你叫子路?」
子路嚥了一口肉,說:「是啊。」
「對面那三個人是你閹的?」季公鳥眼色指向對面的席位,列座的正是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人,其他人的坐席都有美女相陪,唯獨他們三個沒有。
子路頭也沒抬,說:「是啊。」
季公鳥伸出大拇指,說:「好功夫,好功夫。在下佩服的緊啊。」
子路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食物,轉身作揖回禮道:「哪裡,哪裡。」
「壯士,大王可封你官位?」
子路搖搖頭。
季公鳥悄聲說:「大王其實很讚賞你,你的壯舉大挫了齊國的銳氣,為我們在外交上爭取了有利地位。但是為了給齊王留面子,不好直接冊封你。你就暫時來我府上吧,吃喝玩樂少不了你。」
子路一想自己能天天吃到這麼美味的飯菜,高興地點了點頭。
季公鳥哈哈一笑,又埋頭大吃去了。
宴會後,季公鳥又帶子路去吃燒烤,完全無視宵禁。吃樂呵了回到府上,還賜給了子路兩個晉國的美女侍寢。這原本應該分給公孫接三人的,現在剩下來全被季公鳥撈走了。子路謝絕了,他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臭娟,但是這點他沒和季公鳥說。
第二天子路很晚才起來,昨晚吃的太多太好讓他有點睡得也比平時死。他掙紮著爬起來,忽然發現自己身上光溜溜得什麼也沒有!子路大驚,忽然發現自己旁邊還躺著一個妖豔得女子,那女子也光溜溜的,雙眼朦朧地望向子路,說:「大爺你醒了。」
子路眼睛呆呆地望著自己赤裸裸的胴體,半晌後突然雙手掐向了那女子得脖子,大吼道:「我昨晚幹了什麼,我做晚幹了什麼!!」
那女子被掐得喘不上氣來,掙紮著說:「大爺你先放手。」
子路稍微冷靜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鬆了點。
「季大爺讓我來侍候你,可是你喝太多了早睡著了,妾身看你還穿著衣服,就幫你把衣服脫了。」那女子說。
子路鬆了一口氣,把手從女子脖子上拿下來作了一揖,說:「失禮。」
女子揉揉自己被掐紅得脖子,說:「有病。」
子路呆呆地看著那女子。
「幹什麼?」
「你轉過去。」子路說:「我要穿衣服了。」
子路剛穿好衣服,季公鳥就來找他。季公鳥淫淫地問子路昨晚怎麼樣,子路含糊回答矇混了過去。季公鳥又帶子路去喝早茶,喝完早茶叫了幾個人去城外打獵野炊,野炊完了回來睡一覺又吃飯唱歌跳舞。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在淫奢中度過,一恍幾個月過去了。子路發現自己胖了。原本緊繃繃的腹部微微隆起,臉頰上的肥肉也多了,甚至還長出了三層下巴,笑起來滿臉是褶。但是子路並不快樂。開始子路還覺得這富足的生活很滋潤,後來就有些膩歪厭煩了,每天裝出慈善的面孔去在達官貴人間充當勇士和仁人,吃喝的時候要依照身份地位依次敬酒不得有誤,這些都令子路很痛苦。子路在夜裡開始用孔丘教給他的方法自我反省,卻發現自己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單一和空白。
於是子路開始想念冉耕和顏無繇這些朋友,甚至開始想念孔丘這麼一個不三不四的師傅,想起在陬邑貧窮卻簡單快樂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想起那個一直佔據在自己心裡的女孩——臭娟。這些思念日久變成刀割,讓子路開始失眠。
又是一個月明的夜晚。子路蹲在屏風後拉著屎,望著灑在屏風上白花花的月光,開始思考一個哲學問題:生活為了什麼?為了榮華富貴揚名立萬的話為什麼現在自己全得到了反而痛苦,為了精神追求為什麼孔丘那老犢子還在貧窮的陬邑耽擱他那所剩不多的青年時光?究竟什麼是快樂?為什麼自己在陬邑時覺得自己屈才?為什麼來到國都榮華富貴卻待不慣?子路想到屎已經沒有了,殘留在屁股上的也已經凝固成嘎巴,還是沒有想出來。
所幸他想到了一點,他必須離開。
子路擦了擦屁股站了起來。他是個敢想敢做的人,顧不上是半夜三更,徑直走到季公鳥的房門前,他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去下一個可能影響他一生的決定。
於是他推開門,走了進去。不幸的是他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景象:屋內兩個赤裸裸的男人正以交配一樣的姿勢緊緊的抱在一起,兩個人他都認識,下面的是季公鳥,上面的是……魯國大王。那兩個男人也注意到了子路,停止了動作卻並沒有改變姿勢。六隻眼睛相互望著,誰也沒有說話。
月光慘白,氣氛尷尬。
季公鳥率先反映過來,大喊道:「抓刺客……抓刺客……」
子路腦袋裡一片空白,還在尋思這兩個男人究竟在幹什麼,忽然發現旁邊有一堆全副武裝的侍衛咧嘴樂著跑了過來要擒住自己。這些侍衛知道里面在幹什麼,也看見了子路走過去,但是子路最近人氣太盛樹大招風,他們想故意不攔住子路而是埋伏在一邊,想藉機收拾掉他。這下季公鳥一聲令下,自然興高采烈的衝了上去。
子路雖然沒有想明白大王喝季公鳥在幹什麼,但是他看出了這幫侍衛來者不善,本想解釋的話也嚥了回去,倉促避開及身的攻擊,拔腿就跑。
子路手上沒有兵器,但他的輕功也不是蓋的。五里抓雞、百里抗米的經歷給他打下了良好的根基。子路在前面跑啊跑,侍衛在後面追啊追。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些侍衛不敢聲張求援,恐怕事情敗露自己也遭到滅口。於是一刻鐘的功夫子路就把他們甩掉了。
子路邊跑邊想此地果然不能久留,一口氣跑到了城門下。
守城士兵攔住子路:「幹什麼的?」
子路說:「我奉季公鳥大人之命……」
「回去回去,大王之命也不行。」士兵打斷了子路的話。
子路心想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回去肯定難逃一死,急中生智從懷中掏出僅有的十兩銀子,說:「季大人真的又急事要辦,各位大哥通融一下,這幾兩酒錢請大哥笑納。」
那幾個士兵一見著銀子嘴就咧開了,笑呵呵地放子路出去。子路不敢耽擱,不分東西南北一直狂奔。
這時候天下雨了。
九
子路在荒野中跑了幾天幾夜,餓了就吃些野果野菜,運氣好的時候還能逮隻兔子,渴了就在河邊飲水,重新回到了原生態的生活。他手中緊緊攥著顏無繇給他的地址,破布上的墨跡早已經被雨水溻掉,但是子路不在乎,那個地址他已經爛熟於心。
子路確認沒有追兵後開始往臭娟家行進,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個寧靜的小村,四周鳥語花香,人和人和諧共處。子路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河邊一個盥洗衣服的女子,那,那不就是臭娟嗎!於是他歡天喜地地跑了過去,站在臭娟面前凝望著、凝望著。
臭娟此時也注意到了子路,她緩緩的抬起頭,兩個人於是四目相對。河水淙淙流逝,一切盡在不言中。
可是臭娟先言了,臭娟扯著嗓門大叫:「救命啊……抓妖怪啦……」然後拔腿就跑。
子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見周圍的村舍裡衝出一群人,手拿各種武器衝著子路殺來,氣勢一點也不亞於國都的侍衛。子路拔腿狂奔,一連翻過幾個山頭,終於甩掉了追兵。子路望著眼前的溪水,才發現水中的自己已經是蓬頭垢面,衣衫也破爛不堪。
晚上的時候,子路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偷偷地摸進村子,直奔臭娟家裡。臭娟正唱著小曲兒準備就寢,忽然看見白天那個怪物推門進來,嚇得她張口就要喊。這下子路長了記性,衝上來就摀住了她的嘴,一把把她抱在懷裡,趴再她耳邊說:「臭娟,我是子路,我是子路!」
臭娟瞪大眼睛望向子路,然後伸手輕輕打掉子路的手,說:「子路哥?」
子路點了點頭。
「子路哥,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子路低下頭,默然不語,兩行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那天晚上子路和臭娟談了一夜,從陬邑的奇聞趣事到國都的紙醉金迷,特別談到了他對上層生活的厭倦和對臭娟的思念。臭娟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羞得滿臉通紅,一會兒又為子路掉淚。子路望著眼前這個十四歲的女孩,恍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思考的問題——她就是自己的快樂,她就是自己的人生。
「臭娟,你知道嗎?我這幾年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你。」子路說。
「子路哥,我也想你。你真的會娶我嗎?」
「那當然啦,我連國都的功名利祿都放棄了,就為了你。」
「可是人家很想去國都看看呢?」
「國都的生活一點也不自在不快樂,又什麼可看的!」子路不悅。
「人家僅僅是好奇嘛……」臭娟撒嬌說。
子路嘆了口氣,說:「好吧,有機會我帶你去,不過恐怕我永遠的回不去了。」
「為什麼?」
子路把撞見季公鳥和大王的事情簡要一說,問臭娟:「你知道他們倆是在幹什麼嗎?」
臭娟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那可真費解了。」子路說。
第二天子路換上了臭娟為他準備的衣裳,拜見了臭娟的父母。臭娟的父母算起來是孔丘的姥姥家人,見子路雖然樣貌駭然,但身強體壯,又是孔丘的弟子,也就應了這門親事。不過要請孔丘親自做媒,還要準備彩禮。可是子路一分錢也沒有,暫時也懶得回去找孔丘,婚期就只能拖延著。
子路在臭娟家住下,每天幫著砍柴跳水種地挖菜,閒的時候跟臭娟談談心、聊聊天,或者跑到河裡摸魚,上山去抓野雞,有一回還扛了一隻野豬回來,看得全村人目瞪口呆。子路活多了,食慾也旺盛了,以前鬆散的肌肉也緊繃起來了。子路覺得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真想就這樣度過餘生,雖然他還很年輕。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轉眼臭娟已經十八歲了,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村裡不少小夥子心裡都仰慕臭娟,但是都畏懼子路的勇力。十八歲生日那天,子路給臭娟攤了一個雞蛋餅。面是他閒暇時候偷偷用米碾的,雞蛋也是他偷偷攢下的,他還借來了佐料灑在雞蛋餅上。由於很用心的緣故,這個雞蛋餅攤得非常好吃,剛熟的時候子路聞到它香噴噴的氣味,口水差點滴在雞蛋餅上。但是他一口也沒有吃,而是眼巴巴的看著臭娟吃完,心裡居然很快樂。
臭娟吃完說:「真好吃,子路哥。這是什麼?」
子路想說雞蛋餅,但是哽嚥了一下說:「愛心餅,是我用愛心給小娟娟做的。」
臭娟很感動很感動,說:「那子路哥哥會永遠在我身邊給我zuo愛心餅吃嗎?」
子路雖然知道雞蛋餅難做,還是點點頭說:「一定會的。」
臭娟撲到子路身上,親了他嘴一下。子路的臉燒得通紅,傻呵呵的樂著。
滿天的星光灑在河水裡,四周儘是交配的蛙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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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更新時間:2009-4-24 13:44:16 字數:2069
然而,就在臭娟過完生日的第二天,生活發生了新的轉折。
這天子路上山打獵,發現了一隻野雞,他提起劍就追。可是沒跑幾步,就覺得渾身痠軟乏力,腹中有些難受,子路從來未曾有過這感覺,他隱隱的感覺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在他拖著腳步回到村裡的時候,發現村子被一些官兵包圍了。村民們被綁在村前的空地上,一個膀大腰圓的人在那裡喊話:「只要你們把子路交出來,我就放了你們。」
子路滿腦袋都是臭娟的安危,立刻衝了上去,大喊:「我就是子路,有種衝著我來!」
大家都聞聲望向子路,子路鏘的一聲抽出劍來。
可是那些侍衛原地不動,那個膀大腰圓的人一揮手,臭娟被押了上來。
子路雙目怒睜,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人又向子路揮揮手,說:「你過來。」
子路提著劍乖乖地走了過來。
那人說:「我是季大人派來的……」
「我知道。」子路打斷他的話,說:「季公鳥。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們怎麼還找我。」
「不是那個季大人。」那人笑著說:「是季意如大人。」
「哦。」子路說:「反正都是要抓我。你們直接殺了我算了,不要傷及無辜。」
那人笑了笑說:「不是,季意如大人非常賞識你,想讓你幫他辦成一件事,事成之後,榮華富貴自然不再話下,若是你想隱居山林,大人也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酬勞。」
子路腦袋裡只有彩禮倆字。
「但是為了保證你的合作,我們必須把你的未婚妻暫時看管。」那人揮揮手說:「把其他人放了。」
子路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說:「不要傷害她。」
「放心。」
「你們要我做什麼。」
「我想你那天也看到了,季公鳥淫、亂大王,做那苟且之事……」
「等等。」子路說:「他們那天到底在做什麼。」
「這個,這個……」那人趴到子路耳邊耳語了一番。
子路詫異的睜大眼睛。
「你說這種人該殺不該殺!」
子路點點頭。
「好,就請你為魯國除害!」
子路覺得雖然被人脅迫,但是身上多了一層正義的光輝。
於是子路和臭娟被一輛馬車秘密運進國都。
子路全副武裝,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原來別在身上的破劍也換成了一把鋒利的寶劍。季意如的人給了子路詳細的地圖說明季公鳥今晚在皇宮的哪裡,事成之後在哪裡接應子路。子路默默記下後,親了臭娟一下,說:「娟娟,等我回來。」
臭娟流著淚點點頭。
子路飛身出去,頭也不回地投入陰沉的夜色。
子路輕鬆地躲過幾波巡邏的侍衛,翻過幾處城牆,爬過幾座高樓,來到了指定的地點。貓在窗下。
子路隱隱聽見裡面兩個男人的呻吟聲。就是這裡了,子路破窗而入。
床上果然是季公鳥和大王,三人第二次在這種場合見面,客套話和尷尬都少了不少,季公鳥直接喊:「抓刺客!抓刺客!」
子路劍光抖動,刺向季公鳥。忽然兩側攻來兩人,封住子路的攻擊。宮內的侍衛不比季公鳥府上那樣菜,兵器相交,子路被震飛。
就在此時,宮內傳來呼喊聲:「著火了著火了!」大家都循聲望去,見宮牆之內火光四起。
子路揮劍格擋住兩侍衛的進攻,贏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忽然又一個侍衛從門外進來,看都沒看子路一眼,說:「大王不好了,季意如藉著滅火和抓刺客的名義,率軍殺進皇宮裡來了。」
此時子路恍然大悟,自己終於還只是一枚棋子,季意如借子路的行刺進行著更大的陰謀。他腦袋裡忽然想起孔丘的話:「有勇無謀,最終還不是被人利用。」留在這裡已經一點用也沒有了,子路惦記著臭娟的安危,拔身向馬車的方向衝去。
迎面來了好幾波衛兵,全被子路揮劍殺開,當然身上也掛了不少彩。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子路的心裡只有臭娟了。
只有臭娟。
子路在火光中看見那馬車緩緩駛動。
只有臭娟。
馬車漸漸行遠。
只有臭娟,只有臭娟。
子路狂奔著,終於在一個路況不好的轉彎處追上了。他飛身一劍劈死了車伕,把昏迷的臭娟放在背上,用腰帶系好,隨手從車上解下一批馬縱身躍了上去,向東門的方向殺去。
此時的國都已經一片混亂,處處是叫喊和廝殺。
子路萬萬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勇武給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帶來了這麼多的磨難,孔丘那個二百五師傅不倦教誨的那一套,真的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嗎?他邊揮劍格擋開射來的飛箭,邊思考著。
難道想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最後也換來這樣的結局嗎?
難道不去學著適應偽作,就會慘死在那套偽作之下?
左肩中了一箭,但是他不在乎,因為這箭本來是射向臭娟的。
所幸的是因為季意如要開進軍隊,城門並沒有完全封鎖,子路輕而易舉的殺了出去,向著陬邑的方向縱馬狂奔。
子路想不明白,他要去問孔丘。
十一
子路的馬在第二天上午跑死了,子路把臭娟從身上放下來休息。此時的臭娟清醒過來了,但是身體仍然痠軟無力,不知道他們給她下了什麼藥。子路捧了些水給臭娟喝,又采了些野果。
「子路哥……你受傷了。」臭娟虛弱的說。
「沒事,那是別人的血。」子路早已經拔掉箭頭,清洗過身上的傷口。
「子路哥,你也吃。」臭娟說。
子路舔了舔嘴唇,說:「沒事,我不餓。」
臭娟慢慢的吃完了那幾個野果。
子路問:「感覺好些嗎?」
「好些了,讓我自己走把。」臭娟掙紮著起來,沒走兩步又倒了下去。
子路上前扶住了臭娟,說:「我背你吧。」又把臭娟捆在了背上。
到達陬邑的時候子路已經筋疲力盡,是有認識子路的村民給子路和臭娟抬回家中,給了子路些吃的喝的,三天後,子路漸漸好轉起來了。臭娟也好了很多,但是身體還是乏力。
子路問:「孔丘為什麼不來看我?」
那人說他不知道,出去幫子路問問。半晌後回來說:「孔丘聽說國都暴亂,帶著家眷和弟子連夜走了。」
子路虛弱地閉上眼睛,說:「知道他去哪了嗎?」
「呀,忘了問了。」那人一拍腦門,說:「你再等等我。」然後就出去了。
又過了半響回來,說:「有人說看見他往西去國都了。有人說他聽說大王出奔到齊國,也跟著去齊國了。」
子路看著那人滿頭大喊,說:「你累吧?」
那人點點頭。
子路哼唧著說:「我都替你累。」
又過了兩天,子路行走自如了,他借了些干糧,打點好行裝,又準備出發。
「子路哥,我們去哪?」臭娟問。
「咱們去齊國找孔丘,我知道他肯定跟著別人屁股跑。」子路說。
「去找他做什麼?」
「我有些問題要問他。」
「哦。」臭娟說。
「齊國我有熟人。」子路想起了晏嬰,說:「等到時候我給你買好多新衣服。」
「我不要。」臭娟說。
「那你要什麼?」子路說。
「我什麼都不要。」臭娟搖搖頭,又說:「你給我做雞蛋餅吧。」
子路說:「沒問題。」
「永遠嗎?」臭娟歪著頭問。
「永遠。」子路把臭娟系在了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呼了出去,他精力充沛卻感覺到自己很累。或許見到孔丘會好些吧?他想起孔丘的圩頂,微微笑了起來。自己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孔丘,或許見到他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還有顏無繇和冉耕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漆的腿腳不知道好些了沒有,侄子顏回現在也五歲了吧,回那個名字還是為自己起的呢,可現在自己回來了又要出發。到底哪裡才是快樂而寧靜的家呢?齊國不會是,魯國肯定也不是。子路搖了搖頭,不繼續往下想了——這是孔丘應該解決的問題。
「準備好了嗎?」子路回頭問。
臭娟點點頭。
「出發咯。」子路把臭娟用力一抬,向著東方行進。(全文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