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命案發生
三月初,陽谷縣紫石街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造成兩死一傷。死者中有一人名叫潘金蓮,另一人叫西門慶;而傷者便是死者潘金蓮的街坊鄰居王婆,她的臉部及身上多處被砍傷,現在仍在醫院接受治療。行凶者武松已於案發當天被縣公安局當場抓獲,而被他砍死的潘金蓮正是他已故大哥武大郎的妻子。據武松交代,他之所以行凶殺人,與其大哥四十多天前的意外身亡有關……
第二章 武家提親
這還得從與這個案子有關聯的幾個人說起。其實潘金蓮、西門慶、武松、武大郎祖籍都在清河縣武家溝村。潘金蓮剛出生不久母親就病逝了;五歲,父親去鎮上趕集的時候又不慎被車撞倒,輪子從他的右胳膊上壓了過去……為了交上住院時花去的費用,沒什麼親戚朋友的老潘只能向當時村裡的首富武大郎爹求助,身為村長的老武二話沒說,就把老潘的住院費給交上了。老武也是個熱心腸的人,他念老潘爺倆可憐,經常給他們帶些東西過去,老潘打心眼裡感激老武,便早早地說將來一定把女兒許給武家,於是兩人便以“親家”相稱。
隨著時間一年年的過去,孩子們也逐漸長大。先說武家老二武松,身高一米八五,相貌端莊,濃眉大眼,力大無窮,但嗜酒如命,酒後又好鬧事,平日裡村民見他爹是村長,忍氣吞聲,更助長了武松的囂張氣焰,後來他經常帶著村裡的幾個小混混去別的地方惹事,十六歲那年將鄰村一青年打成重傷,因此跑到一遠方親戚柴進家躲了一年。在此期間武松認識了當時在黑道上已經有一定名氣的宋江,在宋江的指使下武松約了幾個以前的小弟去景陽崗國家自然保護區捕殺老虎,被當地公安部門發現逮捕,並被判有期徒刑七年。
再說潘家之女金蓮,天生麗質,楚楚動人,身材也很出眾,一米七二的個頭。初中畢業後考市裡的師范落榜,便輟學在家裡做些家務,由於手巧,平時還幫村裡的大嬸大媽干干針線活。因為潘家的地都租出去了,所以父女倆生活雖然清貧,倒也不是太辛苦。
武家大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得了侏儒症,眼看著快二十的小伙子了,身高還不到一米四,並且臉部臃腫,腰似水缸。這還不算,抽煙、喝酒、賭博,樣樣“精通”,脾氣也相當暴躁。為大兒子的事,武家老兩口也沒少操心,又是看醫生又是請“半仙”,最後還是無果而終。
可是眼看著兒子到了娶媳婦的年齡,武老漢很著急呀。發愁的還不只武家,潘老頭也挺麻煩的,想著武家對自己父女的恩惠,還有自個對人家的許諾——原本老潘是想把女兒嫁給武松的,誰知那小子被關進了局子……武大郎也知道自個的德行,又清楚自己家與潘家的關系,更垂延潘金蓮如花似玉的相貌;於是他天天嚷著讓老爺子去給他提親。
幾經兒子催促之後,武老漢終於下定決心,提著厚禮來到潘家。一進門,老武就提高嗓門:“老親家呀,我今兒個給你道喜來了,哈哈哈!”
老潘也忙著迎出門來:“哎呀,老哥,你來就來了嘛,還提這麼些東西干什麼啊。快屋裡請。”他用剩下的左胳膊掀起了門簾,“金蓮啊,快給你武伯伯倒杯茶來。”
老哥兩個坐定,潘金蓮給老武端上茶,然後站在了他爹身旁。
老武開口了,“我說老潘吶,咱們兩家的關系那是沒的說吧!”
老潘詫異地點點頭,“那是,沒的說,老哥你對我們父女的恩情我這輩子看來是還不上了,下輩子我作牛作馬也得報答你呀!”潘老頭其實一打武老漢進門就尋思著他來的目的,見到武老漢提了那麼一大包東西,剛才又說了什麼“道喜”之類的話,也猜出了九分。
老武又開口了,“哎呀老親家,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既然咱們兩家這麼親近,又何必不再來個親上加親呢,所以我這次來是給我兒子提親的,哈哈!”
潘老頭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金蓮,只見茫然、驚恐寫滿了女兒的臉,便輕聲問道,“那敢問是哪位公子啊?”
“當然是老大了,武松那小兔崽子王八蛋,給老子我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我還沒找他算帳呢……再說了,他還得再關幾年呢,我怎麼會給他提親呢?!老親家啊,你說咱倆這麼叫‘親家’都二十年了,現在要變成真親家,你不會不同意吧!”
潘老頭其實早就想到會是武大郎,這下可真被人家說出來了,他點上自己的旱煙,狠勁地吸上幾口,又看看女兒,這會兒金蓮臉上充滿了無助,一雙眼睛也是濕濕的,一不小心眼淚就會馬上湧出來……潘老頭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又狠勁地吸了兩口煙,然後說:“老哥啊,就憑你這麼多年來對我們父女的照顧,我們怎麼也得答應啊,只是,這事畢竟關系到金蓮的終生,我和金蓮得再合計合計;請你放心,我明天一定登門來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老武也是一愣,心想你個潘老頭還有什麼回絕的理由,“也好,也好,畢竟是金蓮的終生大事,我們也不強求;那好,我先回去,明天我在家等你給我的‘滿意答復’!”隨即出了潘家。
只剩下潘家父女倆,無語。
第三章 金蓮的心事
其實大人們不知道,潘金蓮心中早已有了所屬,那就是他們隔壁西門家的大兒子西門慶。潘金蓮比西門慶小一歲,他倆從小學到初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學,那時侯由於潘金蓮家裡比較困難,所以經常受到班裡幾個富裕家孩子的欺負,而西門慶老是護著她,因此也經常受到了那幾個的毆打,打完之後,潘金蓮只能坐在被打倒在地的西門慶旁邊哭鼻子。西門慶早熟,他家裡不富裕,要他干的活也比較多,但他一有空就幫潘金蓮挑挑水劈劈柴什麼的,甚至自己家做什麼好吃的了也會把自己那分偷偷留一半給潘金蓮,所以潘金蓮除了他爹,最信任的人就是西門慶了,有些沒辦法給他爹講的心裡話她都會給西門慶傾訴,而這時,西門慶總會耐心地安慰潘金蓮。一種對對方奇妙的感覺便在兩個正在成長的心靈中產生。
初中畢業後,西門慶考到了縣裡的高中,兩人雖然不能經常見面,但西門慶一回家便會把潘金蓮約到後山的樹林子裡,然後向她講述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和身邊的事情;而潘金蓮會仔細地聆聽西門慶說的每一個細節,並去回味已經在西門慶身上發生過的每一個喜怒哀樂,同時,她也會很羨慕這麼多彩的高中生活,而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幻想自己當初也能考上高中、能天天和西門慶在這麼豐富的環境中學習那該有多好。後來,西門慶又考到了省城的中醫藥大學,他們倆的見面機會就更少了,更多的時候,潘金蓮只能一個人坐在後山的樹林裡讀著來自遠方的信件,說的依然是一些學習生活中的瑣事,金蓮依然是看得那麼入神……當然,潘金蓮也知道自己家與武家的關系,所以她和西門慶的交往也是相當的保密,西門慶的來信都是先寄到他弟弟那兒,再帶給潘金蓮;潘金蓮看完後會馬上壓到箱子底下,什麼時候想看了再拿出來,再壓回原處。
可就在這個時候,武老漢來提親了……
過了許久,老潘才對女兒說:“金蓮啊,這事關系到你的終身幸福,本應由你自己來做決定;只不過念在咱們潘武兩家多年的交情上,人家武家對咱家的恩情上,咱們不能不知恩不報啊。當然,我也知道,那武大郎是個游手好閒的人,但……”老潘又低下了頭,重新裝上他的旱煙,狠勁地抽起來。
“爹!”潘金蓮終於忍不住了,跪倒在父親面前,把自己和西門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親。老潘也很是驚訝,自己女兒這麼大的事自己當爹的怎麼一點都沒察覺!明顯女兒是不同意了,他對武家可怎麼交代呀?於是他也給女兒跪了下來,“金蓮啊,你長這麼大爹從來沒求過你,這會兒算爹求你了……”
“爹!……”潘金蓮哭得更厲害了。
“我苦命的娃呀,你娘走得那麼早,我又成了這樣,要不是武家,咱父女兩個還能有今天?——雖說武大郎身材矮小,脾氣也不好,但是……”
“爹!不要再說了,這些我都知道,我全知道。”
“再說了,人家西門慶眼看著大學就要畢業了,人家怎麼會來咱這窮山溝?外面的好姑娘多的是,你就不怕……”
“爹!”金蓮一頭撲進了老潘的懷裡,父女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一夜,潘金蓮都未曾睡去,她的腦海裡一直出現著自己和西門慶在一起的畫面,但時而又會插進父親的話……眼淚,不盡地往出湧。她也設想了很多,她想到過連夜逃出這個家這個村子,她甚至還想到過死,但眼前頓時會出現父親那蒼白無助的眼神……最後,她的思想停留在父親那句話上——“人家西門慶眼看著大學就要畢業了,人家怎麼會來咱這窮山溝?外面的好姑娘多的是,你就不怕……”當然,她相信西門慶對自己是真心的,但父親說的也有道理,人家大學畢業,還有美好的前程去奮斗,而自己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農村少女又能幫的上人家什麼呢,只能拖人家的後腿……
一夜老潘也是久久不能睡去。天剛亮,他就起來了,披好衣服,推開房門,只見女兒已經站在門外了,還沒等他開口,金蓮說話了,“爹,我昨晚考慮過了,我同意……”
第四章 婚後變故
婚禮辦得很排場,來了很多人,武家大郎笑得合不攏嘴了;潘金蓮哭得沒了聲音,老潘一個人坐在死一般寂靜而又壓抑的房子裡,就那麼坐著,像一根木頭樁子。
潘金蓮結婚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西門慶的耳裡,他當時足足呆了有半個小時,他提起筆,想把心裡的一切都寫給潘金蓮,但他不知道該從哪兒寫起,於是他把筆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他想馬上見到他朝思暮想的潘金蓮,於是他趕緊去了長途車站,搭上了回家的班車,可當他下了車准備進村的時候,他發現向前邁出一步是那麼的艱難,他怕見到她,坦率地講,他怕的是見到那對新人。就這樣西門慶在路邊站了足足有一個小時,他心裡亂極了,最後他還是坐上了回省城的車……從此他變了,變得很容易發火,還開始酗酒、打架。
或許老天也不滿這樁婚事,不久,厄運就一個個降臨到潘武兩家頭上。先是老潘突然中風身亡;沒過幾天縣公安局的人又把老武給抓走了,說他當村長的這幾年貪污了上面撥給村裡面的扶貧款,被判入獄,老武一時想不開,在監獄裡自殺了;武松他娘由於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而上了吊。
武大郎覺得在村裡待不下去了,於是變賣了剩下的家產,帶著潘金蓮在陽谷縣租了間鋪面住了下來,由於沒有了經濟來源,所以他們利用鋪面開了家燒餅店,潘金蓮在家做燒餅,武大郎蹬著三輪去各個居民區叫賣,這樣生活還過得去。可是武大郎還是經常喝酒,並且一醉就向潘金蓮發洩。鄰居王婆是個熱心腸的人,她早年死了丈夫,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大,現在孩子在外面工作,自己開了間茶鋪,就在武大郎家鋪子對面,她是紫石街的街道主任。王婆也經常當著武大郎的面說上幾句,讓他少喝點酒,不要動不動就打老婆。武大郎嘴上答應著,可心裡面充滿了對王婆的反感。
第五章 正當防衛
再說西門慶,大學畢業後先是進了縣裡的醫藥公司,干了兩年後自己伙同幾個大學同學做起了藥材生意,他主要負責的是藥材的推銷。他們的生意剛開始還有些不景氣,但隨著他們對市場的熟悉,慢慢的好了起來。大家看到西門慶年輕有為,爭相給他介紹對象,可都被他一個一個婉言謝絕了,因為在他心裡始終存在著一個打不開的結。
轉眼五年過去了。一日,潘金蓮買完菜往回走,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這位大姐,請問縣中醫院怎麼走?”當她回過頭准備回答的時候,一張曾經是那麼熟悉的面孔映入了她的眼簾——只見這個青年面目清秀,既透出幾分書生氣,又顯露著成功的自信,他一身筆挺的西服,打著領帶,皮鞋擦得很亮——這還是從前那個她坐在樹林子裡思念的人嗎?!同時,青年也被眼前這位他剛才還叫“大姐”的女子驚呆了,她的眼角已經出現了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皺紋,一只粗糙的手提著菜籃,頭上戴著一頂白帽,身上穿的衣服明顯很舊,但很干淨、整齊——這還是那個他心裡永遠也放不下的人嗎?!
“西門慶!”“潘金蓮!”兩個聲音幾乎同時從兩張口裡發出,卻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靜。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一動不動,彼此注視著,臉上充滿了久違的喜悅,也充滿了驚愕,許久,許久……
“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句相同的話又幾乎是同時從兩個人的嘴裡發出,兩人又沉默了,潘金蓮低下頭,雙手緊捏著菜籃的提手,西門慶依然雙目緊盯著對方,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麼的看著。許久,許久……
最後還是潘金蓮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沉默,“你來這兒有事?”
“恩!”
“我家就在前面,要不去坐坐。”
“哦,我今天還有點急事……改天,改天一定來……”
“哦,那你忙你的吧。”兩個人的聲音都很低,頓時又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好一會兒,是西門慶開的口:“那我,先走了。?”
“哦,那你去忙吧。”
西門慶轉過身子,一聲不吭地走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去哪兒,他要去的是哪兒,他只是就那麼的走了。要知道,他是多麼的想回頭再多看她一眼啊,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回頭,他怕,他怕看到她那眼角的皺紋,他知道,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潘金蓮也轉過身子,走了,她的心裡也是久久不能平靜。
一夜,兩人都無法睡去,他們都想著自己與對方共同度過的那些美好歲月:那片小樹林一直在兩個人的腦海裡浮現。同時,他們也都猜測著這幾年對方所受的痛苦……
第二天一大早西門慶就起床了,他也顧不得自己的生意了,洗完臉之後穿戴整齊就朝著紫石街走去,剛到拐彎處,他便聽到一陣低沉的聲音:“燒餅——”,只見一個小個頭男子蹬著三輪,他的腳總是在腳踏板到達最低處時懸在空中;三輪車上放著兩個蓋著紗布的大竹筐,一絲絲白汽從紗布邊上緩緩升起。西門慶忙轉過頭,疾步走向前方。忽然一家燒餅店映入他的眼簾,只見店窗旁邊圍著幾個人,不時有提著燒餅的人走出人群,而女店主在窗子裡面也是忙得不可開交。西門慶站在那兒,朝著店裡看了一會兒,猶豫了一會兒,走開了。但整整一個上午,他都想著那個鋪面,那個女店主。中午的時候,西門慶又轉回了紫石街,他看到燒餅店對面有個茶鋪,便走了進去,要了一壺清茶,一盤點心。茶鋪老板是一位中年婦女,五十來歲,但看上去很精神,身體微胖,臉上的皺紋也很多,頭發幾乎都白了,很慈祥。老板娘很健談,由於快到中午,茶鋪裡除了西門慶再沒有其他顧客,所以她便和西門慶攀談起來。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呀,”西門慶一邊答話,一邊瞟著對面的燒餅店,“我是清河縣人,來這兒做點小生意。”
“哦,做生意啊,那你做的是什麼生意呀?”
“中藥材生意。”
……
談話間,西門慶發現早上見到的那個矮個子男人蹬著車回來了,他抱起車上的竹筐,用腳踢開門。從他蹣跚的腳步和通紅的臉頰便知道他是喝多了。果不然,一會兒對面的燒餅店裡一陣叮叮光光的摔東西的聲音夾雜著男人霸道的叫罵聲還有女人委屈的啼哭聲傳了出來。西門慶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他強忍著內心的痛苦坐在桌旁,一只手緊緊握著茶杯,另一只手狠勁地抓著自己的大腿。
“唉,這個畜牲又喝醉了打老婆……就他那樣能娶到一個老婆都是祖上積下來的德呀,可是他……唉,真是造孽呀!”老板娘站在店門口,朝著對面忿忿地說。然後她便說起了這對夫妻的事情來,西門慶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但他更願意相信這些都不是真的。
又過了一天,西門慶還是一大早便到了紫石街,等他看到潘金蓮家燒餅店的顧客都走光之後,才提著昨晚就買好的東西推開了店門。只見這是一個二十來個平米的房子,中間用一塊簾子隔開,前面擺放著做燒餅的器具:一個烤箱,一個案板,一個水缸,幾袋面粉,窗子旁邊的竹籃裡還放著幾個沒有賣完的燒餅。
女店主正忙著從烤箱中取燒餅,他聽見有人進來,也顧不上看,只是說:“你要幾個?自己拿吧,那兒有袋子。”
西門慶愣了一會兒,說了聲:“我,今天過來看看你……”
聽到這話後,潘金蓮忙回過頭,“是你?!”一不小心,放燒餅的盤子掉到了地上。
西門慶忙丟下手中的東西去幫潘金蓮撿掉在地上的燒餅,潘金蓮也伸出了手,就這樣,兩人的手在相別多年之後又碰到了一起,但兩人又很快地縮了回去,好象被電打過一樣。
潘金蓮站了起來,掀開簾子,“你先進去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哦,不用了,你也不要太麻煩了。”西門慶一邊推辭著,一邊打量著裡面的這半屋子:床占了一大半的空間,屋子的另一角擺著一張很破的桌子,上面是一台很老式的錄音機,他坐到了靠近桌子的床沿上。潘金蓮端了杯開水,放在桌子上,也坐在了床沿上。
又是無語。真想不到以前一見面就說個沒完的兩人現在怎麼都成了啞巴。
“你們搬到這兒,還好吧?”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西門慶才開了口,他雙眼瞅著潘金蓮通紅的臉頰。
“還行,都好。”潘金蓮輕輕地點了點頭,“你也還好吧?”
“哦,還好,還好……”
……
“你說,你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當時不跟我說一聲呢?”又是過了半天,西門慶說了一句。
“唉!都怪我,是我不好……”潘金蓮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也不能這麼說……”這時,西門慶看到了潘金蓮手臂上的一塊青疤,“你們在一起幸福嗎?昨天中午我在對面,我聽到你們……”
“嗚!……”潘金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頭撲進了西門慶的懷裡;西門慶那往日堅強的臉上,淚水也是不停的滾落下來。
突然,門被一腳踹開了,一個男子闖了進來,是武大郎!只見他臃腫的臉上長滿了麻子和胡須,厚厚的嘴皮一張開便露出了滿口的黃牙,一股濃濃的酒氣便隨著他的叫罵聲噴了出來,“你們兩個狗男女在干嗎,趁老子不在家想快活呀——沒門,看老子要了你們這對狗男女的命!”說著,他隨手操起放在案板上的菜刀朝著這兩個人砍來。眼看武大郎的刀就要到頭上了,西門慶一下子下意識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順手便將剛才潘金蓮給他端水的杯子扔向了武大郎,另一只手忙把潘金蓮推開。也算武大郎命短,西門慶扔的杯子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了他的鼻梁上,由於是喝醉了酒,一下子身體失去了平衡,他急忙用拿著刀的手去扶地,可惜那只胳膊不聽使喚,還是軟了下去,於是自己肥胖的身軀便重重地摔了下去,那刀口正正朝上,一下子就扎進了胸口……
頓時兩人都傻了眼了,西門慶趕緊撥通了“120”、“110”。武大郎由於失血過多,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斷了氣;公安局通過對兩個人的審訊以及對現場的勘驗認定他們無罪,並馬上就放他們出來了。
武大郎的喪事辦得很簡單,一者是沒有錢,最後很大一部分還是西門慶給墊的;再者他們搬到紫石街時間不長,平時跟街坊們也不怎麼來往,要不是王婆找了幾個人幫忙,那還真得難倒潘金蓮。喪事辦完後,西門慶便回去了,臨走的時候給了潘金蓮一張銀行卡,說裡面有點錢,留著救急用,並且還留下了他的電話號碼,說要是有事就打電話給他。潘金蓮也停了一段時間的生意,在家守孝。
第六章 永遠的悲劇
一個多月過去了,一個晚上,潘金蓮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
“誰呀?”
“我找我哥——武大郎。”……
潘金蓮的心一下子又懸起來了,找他哥武大郎?是武松?!他不是在牢裡嗎?哦,對了,武大郎死之前曾經提起過:武松快出來了,他上次看武松的時候把自己現在的住址告訴了武松,叫他出來之後來找自己。可是都這麼晚了,並且還只有她一個剛死去丈夫的寡婦……
“你是誰呀,這麼晚了,你還是到別處去吧,明天天亮了你再來吧。”
“我找我哥,難道他不在嗎?他去哪兒了?”
這句話又刺痛了潘金蓮的神經,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哥去哪兒了?他今晚回來不?”
“哦,他……”潘金蓮支吾著,“出去了,今晚不回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撒謊。
外面的敲門聲停下來了,潘金蓮拉了燈繼續睡覺,但她又失眠了。
第二天大清早,潘金蓮打開房門去倒洗臉水的時候,發現自家門口竟然蜷縮著一個人!這時剛到三月,雖然萬物開始復蘇,但在這樣一個北方小鎮依然十分寒冷,尤其是在早上,一陣陣的北風卷著沙塵直往人的骨頭裡鑽。只見這人裹著厚厚的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狗皮帽,方方正正的臉被一晚上的寒風吹得青紫。原來是武松,昨晚潘金蓮沒給他開門,他居然在門口睡了一晚上。
潘金蓮趕忙搖醒武松,把他帶到了房子裡面,並給他倒上了一杯熱水。
“看你,昨晚怎麼睡在外面呀,你餓了吧,我先給你去買些吃的去。”潘金蓮一邊忙著招待武松,一邊說。
武松也不客氣,畢竟是到了親哥家,“行,那就麻煩嫂子了。”武松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間小屋,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張放在桌子上的七寸黑白照片上——這張照片裝在纏著黑布的相框裡,前面還放著一個小香爐,裡面滿是燃盡的香灰。不錯,相片上的人就是他的大哥——武大郎!
“哥!”只見這個身材魁梧的小伙子一下子跪到了桌前,用他那雙長滿老繭的雙手抱住了自己兄長的照片。潘金蓮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突然,武松站了起來,他用有力的雙手抓住潘金蓮的肩膀,發瘋般的叫道:“說,我哥是怎麼死的?”
潘金蓮無力地隨著武松的手臂搖擺。他從抽屜裡取出了武大郎的死亡認定書及法院對她和西門慶的無罪判決書……
“不,這不是真的!”武松將兩張紙撕得粉碎。然後雙手抱著頭,再次跪在了兄長的遺像前面……
冷靜之後,武松給自己的頭上纏上了白布,整天待在房裡為兄長守孝,晚上也住在這兒。潘金蓮白天在家洗衣、做飯,干點家務,晚上便住在王婆的店裡。
一周之後的一天,潘金蓮正准備收拾吃完午飯的碗筷,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她條件反射地忙往回縮,但已無能為力了,因為那只手確實是太有力了,她抬起頭,看到這幾天一直表情悲哀的武松這會兒面帶一絲令人猜不透的笑,他正用兩只奸佞的眼睛打量著自己的全身。
“武松,你要干嗎?”
“嫂子,哦,不,金蓮呀,我這幾天考慮過了,你看現在我哥死了,你成了寡婦,而我又剛從局子裡出來,咱們兩個都是無依無靠的人,真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呀。既然這樣,你就干脆跟了我算了,反正你已經是我們武家的人了,我也不嫌棄你……”說著,武松便硬生生地將潘金蓮往自己懷裡拉,不管她的反抗。
“光當!”門被推開了,西門慶沖了進來,“武松,你,把她放開。”原來這天西門慶剛好過來看潘金蓮,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潘金蓮了,心裡一直惦記著她,正好這天從陽谷縣路過,他便過來了,誰知道剛到門口便聽到了這樣的談話。
武松臉上的笑意馬上消失了,他一把推開了潘金蓮,“好哇,我還正想給我哥報仇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什麼狗屁‘正當防衛’,全他媽的扯淡,我哥就是死在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手上的!”說著,他習慣性的把袖子往上推了推,臉上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武松,你別亂來,我和金蓮都是清白的。就算有事,你也沖著我來,與她無關!”
“好小子,還挺有種,那我就沖著你來!”說著,武松便一拳朝西門慶打去,西門慶來不及防備,正正砸在臉上,西門慶一個趔趄朝後倒去,正好靠在身後的案板上,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武松還是不依不饒,一個箭步上去又打出了第二拳,而這次西門慶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逃過了這拳,但是武松由於發力過猛,拳打空了自己也沒能收住,一下子重重地砸在案板稜角上,頓時手背上也是破開了口子。這下子武松真是要氣瘋了,他順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便向西門慶砍去。
而這時被剛才的打斗嚇呆了的潘金蓮也終於清醒了過來,她上前一把抱住武松的胳膊,“不要啊,你瘋了?救命吶!”
“媽的,死到臨頭還喊,我叫你喊!”武松一下子把潘金蓮甩到一邊,順手就是一刀……
然後又凶殘地朝著倒在地上的西門慶砍去……
“殺人吶!”這時聽到剛才對面打斗聲而過來准備勸架的王婆在門口失聲喊到,已經完全失去人性的武松沖出門去便是幾刀,王婆暈倒在了血泊當中……
獸性的武松又回到了房中,對著武大郎的遺像大叫道:“哥,我為你報仇了!”……
不一會兒,警笛響徹了整個紫石街,公安人員在血流了一地的房中拘捕了武松,然後警車呼嘯而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