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千年

　　唐勍

　　等待千年何人顧？

　　斷腸處，青絲如暮。

　　一望無際的海洋，蔚藍的有些深邃，海鷗偶爾的飛過，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淺痕。空曠的沙灘上一無所有，只剩下陽光暖暖的和煦和海風拂過的清涼。

　　一直身形龐大的老龜穿梭在茫茫的大海，破濤衝浪，一往無前，終於，在這個空曠的沙灘上留下了他的足跡。

　　匆匆的時光告訴我們，千年了，每一年的今日他都會來到這裡，痴痴的等待，從潮起到潮落，從朝露到黃昏，最後只留下一句深深的嘆息，遁水而去。

　　而今天除了一聲更加無奈的嘆息之外，他竟流下了兩行熱淚，他的嘴角輕輕地動了動，天啊，他竟然可以說話，是仙人嗎？還是錯覺？

　　他滄桑的臉上駐存著那兩行熱淚，他用世間最哀怨的腔調訴說他的無奈滿懷：

　　「千年了，一千年了啊！每一年我都會來到這裡，我沒有別的奢求，我只希望再見你一面，我永遠都忘不了千年前你救我時的呵護備至，我永遠都忘不了你那張至真至善的臉，忘不了你為我不顧一切是的神情，我發誓永遠都會記住你，永遠。當你把我放歸大海的時候，我曾深深地望了你一眼，你那摯愛的眼眸堅定了我對你的信念，為你等待－－千年。如今，千年已逝，信念猶在，我將得道成仙，而你，又在哪裡‧‧‧?"

　　千年前，海岸的這裡並不是一片空曠，而是一個和諧美滿的村子，融洽的氣氛在這個村子久久的縈繞，淡淡的交織，即便是風浪也不願打破這一片幽幽的寧靜。

　　上天總是嫉妒那些過於美好的東西，就像曇花一現而謝，流行轉瞬即逝，只存於片刻之間。

　　鋪天蓋地的海水叫起滔天巨浪向著村莊洶湧而去，夾雜著一聲似龍非龍的長嘯，更顯得詭異可怕。

　　遠處，落霞山頂，孤鶩峰顛，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席地而起，望著遠方的海域，輕輕的自語道：

　　「蛟龍出海，魔嘯九幽，竟妄想屠戮人間，化身為龍，老道縱有一日尚在人世，也絕不能任你猖狂。」

　　隨後向外呼喝：

　　「瀟揚，攜秋水劍前去屠魔滅妖，拯救世人。」

　　「是」

　　一聲輕喝，一道紫芒衝天而起，想著海岸飛去，飛快的靠近著，映入眼簾的是一番又一番可怖的景象，房屋在濤浪的衝擊下不堪一擊，更有數人被浪潮捲起的漩渦吞噬。

　　遠處傳累了震天般的怒吼，抬眼望去，是一頭猙獰可怖的蛟龍，嗜血的眼神流露出貪婪的神色，張開了血盆巨口，十幾丈的身子微微的抖動了一下，隨後一股強勢無匹的黑色巨浪向地上的人們奔湧而去。

　　儘管瀟揚有足夠的準備，卻也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過去擋下這一擊，惶恐、急躁的心情為他剛剛略微的失神而感到後悔。

　　突然，一團柔和的粉紅色光芒閃耀而出，硬撼了這一記黑色巨浪，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略微的踉蹌了一下，莫名、驚懼的望著天空中那一條猙獰的蛟龍，似乎她也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散發出那樣一股神秘的力量。

　　同樣，瀟揚也很不解這是怎麼一回事，隨即便轉為慎重，他發現蛟龍的身子又抖了一下，沒有遲疑，不必思考，御劍直奔蛟龍。

　　又一記黑色巨浪洶湧而去，威力更勝往昔，而這一次，卻是一片紫色的光芒擋住了這鋪天蓋地的一擊。

　　巨浪散去，一個身影虛浮在半空中，儘管這個身影在蛟龍的面前顯得那麼的渺小，那麼的脆弱，卻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能力，只因他剛剛接下了那驚天動地的一擊。

　　「嗷吼~~」又一聲驚天巨吼，嘶啞的吼聲中夾雜了沉沉的怒意，又一股黑色巨浪翻湧而來卻被一道銳利的紫芒一劈兩半，巨蛟狂怒的揮舞著利爪向他撲去，一道道紫芒激射而出，儘管在蛟龍的鱗甲上難以透入分毫，卻也將巨蛟徹底的激怒了，十幾丈的龍身籠罩著一層陰詭的暗紅，十幾道黑色巨浪翻滾而出，向瀟揚襲去，只聽得一聲大喝：「

　　「神劍秋水，紫刃訣，刃撒長天」

　　隨著聲音，秋水劍紫芒大盛，席捲蒼穹，半邊天際一片紫色，一柄一柄的氣劍凝氣而聚，一點一點紫刃的光芒在黑浪的吞湧下不失耀眼，迎著巨浪透射而出，彷彿有撕裂天空的氣勢，接著，一往無前的神劍秋水劈斬出一道恢弘而又不失凌厲的紫芒，帶著一柄柄氣刃向著詭異的龍身飛射而去。

　　「錚」的一聲巨響，隨後是叮叮噹噹絡繹不絕的聲響，黑色蛟龍的身上已經是千瘡百孔流出了黑色的血液，血液讓暴怒中的蛟龍變得瘋狂了，一聲淒厲的怒吼迸發而出，張開著血盆巨口，竟然也能開口說話：

　　「血，是血！臭小子，竟敢讓我流血，今天，這裡的所有人，永不超生！」

　　「嗷吼~~」一聲巨吼之後，巨大的龍軀直奔天空而去，隆隆的聲音自空中傳來。

　　「血蛟大法，血海無涯」

　　只見一曲海水從海平面上翻滾而出，由藍色漸漸變紅，紅得嗜血一般的顏色，接著幻化成一條條血色蛟龍，一起仰頭衝天怒吼，嘯聲前仆後繼，飄蕩在無垠的海面，久久不絕。

　　瀟揚轉過頭望瞭望這些人們，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最後停在了那個女孩兒的臉上，女孩兒輕輕的笑了笑，似乎對他充滿了無限的信心，他微微的怔了下，不經意間也露出了一絲笑意，轉過頭，空洞的望著天空中的巨蛟，不帶有一絲懼意。

　　一條條血色蛟龍向著他進行最奮力的一擊，澎湃的紫芒衝天而起，掩蓋了天空的蔚藍，遮蔽了漫天的血色，與嬌龍激烈的碰撞著，碰撞著，秋水劍上染滿了黑色的血印，他的衣衫卻也變得血漬斑斑。

　　一道道撕扯天地的紫芒劈砍而去，一條條殷紅的爪印狠狠抓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斬斷了一條條血蛟，最後衝天而起，帶著秋水劍和漫天紫芒向著蛟龍飛去，他只要－－－－同歸於盡。

　　蛟龍似乎也看出了他同歸於盡的決心，它突然深深地後悔，後悔不該來到這個男人的面前，他想要遁逃，可是在漫天紫芒和處處刃光之下已無處可逃，死亡的恐懼蔓延到了它的腦海，它的雙眼突然變得更加殷紅了，他瘋狂的吮吸自己身上的鮮血，面對漫天的紫芒，大聲叫道：

　　「血蛟大法，血祭，噬魂奪魄」

　　一個淡淡的光影向著漫天紫芒和那個單薄得有些搖曳的人衝去。

　　落霞山頂，孤鶩峰巔，老者失聲大叫：

　　「不好，竟然是蛟龍一族的禁忌秘術，是人混，奪人魄，佔軀殼為己用，好很辣的手段！」

　　身形一動，以至千里之外。

　　漫天紫芒裂斷了十丈蛟龍的身軀，而那一團光影也已進入了他的身體，糾纏在他的靈魂之上，只聽得一聲大喝：

　　「孽畜！」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閃身而現，看著眼前的情景悲切的叫道：「瀟揚，為救蒼生於水火，為師對不住你了！落霞訣，孤鶩齊飛。」

　　老者抬手一掌，呼嘯著向瀟揚拍去，

　　「轟」

　　兩道光影糾纏著激射而出，卻又無從落下，躊躇的片刻間忽然看見了一隻老龜，紅色的那圖案光影幽幽的亮了一下，隨後裹著另一團光影衝進老龜的身體。

　　老者的手掌再度舉了起來，卻再怎麼也拍不下去了，那是他心愛弟子的靈魂啊，他怎麼可以在毀去他的肉身之後再磨滅他的靈識，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血祭已然完成。

　　老龜的靈識已經被粉碎，軀殼之中只剩下兩團糾纏在一起的光影，老龜的身體一會兒被瀟揚控制，一會兒被蛟龍所掌握。

　　「師傅，救世人，斬妖魔，莫要手下留情！」

　　「來呀，臭老頭，殺我呀，連你心愛的弟子也一起殺死吧！本尊雖死無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傲的笑聲肆虐在這一片天地，老者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隨即邁出一步，叫道：

　　「秋水神劍！」

　　神劍聞聲而至，紫芒更勝從前，嘮叨緊緊的握住神劍，作勢砍下，只聽得老龜中蛟龍惶恐的聲音叫道：

　　「臭老頭，你真的想讓你的愛徒也灰飛煙滅嗎？」

　　老者正義凜然的說道：

　　「捨身衛道，雖死猶生」

　　話雖如此，眉宇間卻不經意的抖動了一下，那是怎樣一種割心的痛楚啊。

　　一道紫芒自秋水劍劈出，秋水本就是神兵，在老者的手中更加的威不可擋，這一件，足有毀天滅地之勢，湧向老龜，在光芒即將吞噬老龜的一剎那，一個曼妙的身姿衝天而起，擋在老鬼的身前，背對著漫天紫芒，眼神深深地凝望著老龜，隨後閉上了雙眼，為什麼，要為他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老龜中傳出一聲淒厲的大吼：「不，不要~~」

　　一團熾烈的粉紅色光芒在這個女孩兒身上爆發開來，擋下了這無匹的一擊，女孩兒自空中慢慢的飄落，就想枯樹上的一片殘葉，老龜用身子接住了她，隨機流向了兩行淚水。

　　一股殷紅的鮮血從女孩兒的口中噴出，她對老者說：

　　「他為救蒼生捨身取義，蒼生怎能棄他於不顧，難道這就是正道嗎？」

　　老者怔怔的望著她，隨即搖頭苦笑：

　　「玄女轉世？你說得對，說的對，既救得蒼生，蒼生又怎會棄他於不顧，今日便舍卻我這條老命，除魔衛道，瀟揚，只是苦了你以後只能是人靈龜身了！落霞訣，魂靈寂滅，元嬰出。」

　　一團光影從老者的體內衝出，近乎實質的光影足以證明老者的強大，向著老龜衝去，進入老龜的身體，瞬間，金色的光芒耀眼般的熾烈，迸射而出，金色的光影死死的纏住了那一團殷紅，帶著它衝出老龜的體外，之後，「轟」的一聲炸裂開來，儘管老者的身軀屹立著沒有倒下，但他的零食卻永遠的消逝了，老龜望著這一幕，泣不成聲。

　　女孩兒的身子依舊依偎在老龜的身上，帶了幾分微微的顫抖，是受傷了嗎？還是一切都已經結束？

　　人們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半晌都沒有言語，或許是心有餘悸，又或許是在默哀‧‧‧

　　老龜馱著女孩兒來到了這一片淺灘，看真女孩即將逝去的樣子，他沒有留下淚滴，是啊，心痛何須淚流‧‧‧

　　女孩兒虛弱的對老龜說：

　　「好好的活下去，即使不再做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

　　老龜靜靜地爬向大海，驀地，回首看了女孩兒一眼，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

　　「馨兒」

　　真摯的眼神告訴他。甘願為她——等待千年。

　　於是，春去秋來，花謝花開，每一年的這一日老龜都會爬上淺灘靜靜的等待，真切的渴望相見的那一天，他的信念永遠都不會改變，願意為她——等待千年。

　　今天，這個老龜又來了。

　　「整整地一千次回返，我為你等待了千年，今日我將飛昇仙界，我們該何處相逢？」

　　天空中一道白色光幕垂雲而下，籠罩在老龜的頭頂緩緩的傳下了柔和的話語：

　　「修行千年，終得正果，今日位列仙班還你本貌。」

　　話音未落，一團祥雲便托起老龜的身體，雲彩之上，老龜褪去了龜身，復原了人貌，既便如此，卻也沒有半點的高興，因為他在乎的，只有——她。

　　他木訥訥地望著凌霄殿三個大字，沒有半分的感覺，茫然的走進去，驀地，止步在樓閣前。

　　「九天玄女宮」

　　他痴痴的望著那個人，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馨兒~~」

　　那個身影怔了一下，慢慢地回過頭，相視一笑~~~

　　是誰，讓他愁腸滿肚

　　是誰，讓他忘情思慕

　　沒有哀怨的嘆惋，執著的等待千年，

守候，守候，再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