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遮蔽之眼
推開那扇刻著暗金五芒星的大門時,路西菲爾的神情有了細微變化。
圓桌會議室中,十餘名身著正裝的董事陸續投來目光。宏偉的室內空間彷彿宙斯神殿,充斥著水晶吊燈的光輝。牆面上掛有歷代董事長巨幅畫像,在他們沉默的俯視之下,路西菲爾踏在猩紅地毯上的每一步,都引發著空間細微的氣機變化。
這名清秀如女子的影部統領,是將近百年以來,走進這裡的唯一一名非決策層人員。此刻絕大多數董事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淡漠,路西菲爾卻始終保持微笑,顯得泰然自若。
跟著路西菲爾走進的影部戰士攜來了一批物件,將它們擺放在會議室中央,立體投影儀隨後顯示出的畫面,讓董事們微微動容。
「斯科特,這不是你家嗎?」董事之一詫異地問。坐在旁邊的斯科特勉強點了點頭,臉色不太好看。
由於遠角監控的關係,可以清晰看到從庭院到內宅多點爆發的烈焰,在空中構成了一個繁複圖案。影像時間很短,到了這裡就無聲定格,眾人凝神注目的同時,路西菲爾已走完環繞圓桌的最後一步。
他的左手食、中、無名三指分別輕扣拇指,整個會議室都隨著這再小不過的動作而震顫了一下。純粹由念力埋下的種子同時觸發,盪開一圈波紋,碩大的青色花火盛開在董事們眼前,外觀竟跟投影中的火焰陣圖極其相似。
「斯科特先生遇襲後,我在現場找到了十二個殘存著能量波動的點,那個遠東少年使用的並不是控法域能力,研究院的檢驗結果證實了魔能的存在。它們通過某種方式被壓縮,並鎖死在爆發線上,並在後來的共鳴震盪過程中,產生了核裂變式的殺傷力。剛才是我個人的模仿,很不成功,但在原理上勉強可以算是大同小異了。」路西菲爾的語聲很輕緩,像劃過湖面的風,「關於這種魔能法陣,數據庫裡能夠找到的資料為零。影部自從組建以來,可以說是走遍了大陸各個角落,只有十多年前的一場戰鬥記錄提到了類似例子。那次行動小隊連敵人的模樣都沒看見,就觸發了埋伏。」
隨著他手指方向,董事們只看見那堆剛搬進來的石塊,一時不明所以。路西菲爾走到跟前,抬手一拍,能力灌入的同時那堆石頭漸漸亮了起來,從內到外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火紅色。
「那次行動總共去了十多名五級進化者,隊長是六級獵影,最後只有他一個人能活著回來。這些石頭擺放的位置,跟斯科特先生家裡的法陣完全一致,當時它們釋放出的高溫,甚至讓槍械化成了鐵水。」路西菲爾說。
斯科特無疑是在場董事當中對法陣威力最瞭解的一個,思忖著問:「這些石頭是什麼?怎麼我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路西菲爾平靜地回答,「沒有上報是因為它們失去了價值,就像耗乾的電池,現在跟從天坑裡得來的普通石頭,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你說它們是從天坑裡得來的?」董事中最年邁的老人開了口。
「是。」路西菲爾向他微微鞠躬,走向另一件展示物,「幾天前,循著倒吊人的指示,我們在同一個天坑裡,找到了這尊石像。」
之前就已經有人在注視路西菲爾所說的石像,此刻它更是成了全場焦點。有如活物的蝙蝠形態,獰惡的神情,斷了一邊的翅膀,即便是在如此明亮的燈光下,它也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紅色哥薩克的人正在趕來,我擅自做主,以一批強能藥劑為交換條件,讓這些狂信徒來試一試找出線索。」路西菲爾以請罪的語氣說,「諸位尊敬的董事先生,那個遠東少年的價值是再明確不過的,我們跟他身後的巨大寶藏之間,現在只是少一條線索、一把鑰匙,請盡快做出決定。」
「我聽說放跑他的人是你。」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董事冷笑。
路西菲爾修長的雙眉揚了揚,這細微的表情變化為他原本柔和的臉部輪廓填上了些許森然,頃刻之後,他的神態又恢復了原樣,「下一次,我會把握機會。」
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之後,董事會通過了塔羅懸賞令的下發。斯科特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大門,邊跟路西菲爾低聲交談著,邊疑惑地回頭。
「您在看什麼?」路西菲爾也回頭看了看,除了在搬東西的影部士兵,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沒什麼,這些毛手毛腳的傢伙還真是讓人不放心啊!」斯科特隨口敷衍著。第二個兒子算是早產,但精神卻極其健旺,哭起來似乎連天都能掀開,他這段時間的睡眠質量實在是糟透了。
斯科特一直覺得那尊石像在死死地盯著自己,這荒謬的感覺讓他不禁好笑。
同一時刻,洛基監獄東區,紅旗跟小四正被荷槍實彈的警衛趕上卡車。車斗裡還坐著幾十個畸形人,眼神如出一轍的呆滯。
夜色已經很深了,想起不久前的每個夜晚,自己總是跟龍牙一起遊蕩著,彷彿荒野中的孤魂野鬼,紅旗不由得有點出神。龍牙給他的,要比他給龍牙的多得多,儘管那傢伙最後還是跑了,但紅旗卻從未覺得它的選擇有什麼不對。
「我們這是去幹什麼,又得打架了嗎?」小四傻乎乎地湊過來問。
李教官大概是悶久了,殺了號頭之後,當天索性又清了一遍囚室,沒死的全都哭爹叫娘跪在血泊裡討饒,再不見了平時的兇狠模樣。小四怕得要死,殺人跟保護人對他來說,是兩個全然不同的概念,於是躲在紅旗身後連看都不敢看。
這會兒紅旗見他把頭伸出卡車東張西望,一把給拽了回來,沒搭理他的話。對於小四自封的保護者跟朋友身份,他覺得很扯淡,同時卻也有點溫暖。
算起來,龍牙應該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吧?紅旗怔怔地想。
卡車馳離監獄數十公里,在大戈壁深處的礦坑邊停下。警衛拉響了槍栓,驅趕著畸形人一個個下車,紅旗看著那燈火通明的礦坑,升降機上上下下,忽然覺得右臂有股焰流躥起,如同被磁力吸引一般直指前方,竟是無法遏止。
隱約間,他又聽到那頭獸在意識深處,低沉地咆哮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