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魔鬼之心

　楊玉龍是土生土長的納西人，以他家小村為中心，最遠能到達一百公里外就算很不錯了。何況就算他走得更遠，見識的更多，格西達也沒聽說過，還有別人使用這個時間單位。事實上，就算是他自己，也只是大約憑感覺來定一小時的時長。他只知道，一天一夜，可以分為二十四小時，卻沒有精確的計時工具。

　“沒有啊，我剛才最多堅持了八分之一小時，距離一小時還差得遠呢。”楊玉龍連連擺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冊子上寫的明白，如果沒能堅持夠一小時，絕對不能試下一式，那對身體的傷害是極為嚴重的。

　如果是頭三天，這話他還未必會放在心上，可現在十天過去了，對第一式已經略有心得，知道這東西真的非常有效，別的不說，這十天他沒睡過覺，居然從未感覺到困。而且每次練完之後，都會出一身的透汗，那種難受和舒服的感覺交織在一起，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只知道這種感覺很不錯。

　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格西達並沒有在時間上繼續糾纏，更沒給他解釋一小時的真正意思，輕輕點點頭說道︰“書中畫冊後面的東巴文，你都能認全？”

　一提到東巴文，楊玉龍脖子一挺，那可是他的強項︰“是的，都可以認得，這十天里，我也在試著學習格巴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面那一行，應該是下面東巴文對照的格巴文，我已經能夠勉強認得了。”

　這話里不僅出自對東巴文的自信，同時也有一點點獻寶的意思，我不僅會東巴文，連這兩頁的格巴文字都記下來了，怎麼樣？很不錯吧。

　“很好，你繼續學習。”格西達說完，轉身回到石屋之中，盤坐在炕上發起呆了。這小子問題不小啊，一個普通的納西青年，甚至還沒有成年，居然可以在十天之內，將第一式支持一天的時間，那可能嗎？

　肯定有問題，別說是普通的納西青年，就是神廟里從小陪養的神廟護衛，也不可能作到，除非這小子以前就已經有基礎，而且至少有三年以上的基礎，才可能作到。他到底是誰的人？應該不是神廟的，大自然神廟的護衛，從骨子里會透出神廟的味道，別說看到人，光是聞味他自信都能聞得出來。

　除了大自然神廟，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另外三座神廟。納支人的仙藏神廟、納米人的天道神廟、納干人的正本神廟。格西達與這三座神廟中的人，也有過幾次接觸，若說他們為了得到自己的家傳之秘，布下暗探，倒不是沒可能。

　接下來的十天里，格西達哪兒也沒去，平時他很少會住在石屋里，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找尋好的神石和青石果。象這樣一住十天的情況，還是比較少見的。

　格西達什麼也沒教，楊玉龍什麼也不問，反正有小冊子呢，這十天的時間，楊玉龍終于過了第二關，可以學習第三式了。雖然花的時間一樣長，可這次楊玉龍明顯適應了很多，如果不是為了保證至少能堅持‘一小時’，有八天時間應該就夠了。

　雖說這十天兩人說的話，一共還不到十句，而格西達的戒心更重了幾分，可楊玉龍學習的專注和認真，著實把格西達感動了。想當年，在他小的時候，還是父親用皮鞭逼著他，才慢慢學會了這十二式，而楊玉龍根本不用人管，只要將小冊子交到他手中就可以了。

　楊玉龍學習的進境之快，更讓格西達心驚不已。當初他學習的時候，只要堅持一小時，就可以練習下一式了，即使時間上比楊玉龍短得多，每一式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他還是無法達到要求。

　看著窗外，開始練習第三式的楊玉龍，輕哼一聲，拿起自己的工具，夾著滑板走出石屋。不管這小伙子是來自于哪個神廟的，只要他不會暗害自己，又願意學習，他倒是無所謂。家傳的格巴文，還有神秘的拳術，總要流傳下去才好。

　大自然神廟，不願意讓他把這套拳術教給別人，還不是想用這東西來控制無知的山民？這一點他早在十年前就想通了。

　不管神廟中的東巴王、大東巴還是下面的護衛，以及山中的山民，大家都是大自然神的子民，這東西沒道理只讓神廟學習，而不允許普通的山民學習，或許這就是他和神廟沖突的原因吧。

　不管原因是什麼，格西達還是堅持自己的理念，只要有人願意學，不管他是什麼人，他都願意將神流傳下來的法門，教給他，哪怕是另外三支納族，也同樣包括在內。

　雖說納族四系之間，總是有些矛盾存在，而且有各自不同的神廟，信奉著不同的神，可是誰也無法否認，四系原本肯定同出一脈，是兄弟之族。四系的供奉的神雖然有很大出入，可多多少少，總能找出一些相似的地方。

　“我要上雪山了，你在這里好好練習，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記在紙上，等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問我。”格西達想通了，楊玉龍是不是暗探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天份很不錯，而且又肯努力。

　“是。”楊玉龍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禮，雙手放在額頭，這是山民對大東巴的禮節。

　格西達走出小院，踏上滑板，再次向雪山進發，這次離開之前，他特意將一枚四葉青石果，放在石屋之中。為了將神秘的拳術流傳下去，他可以不在意楊玉龍的出身，可對心性的考驗，還是必須的。

　這次格西達一走就是一個月沒回來，這一個月時間里，楊玉龍可是沒閑著，神侍共有十二個，按十天一個，也需要四個月時間才能練完。可越向後練，卻越容易，第三式同樣花了十天，第四式只用了九天，第五式又提前了，只用了八天。

　等格西達回來的時候，楊玉龍已經開始練習第六式了，並且四天的時間，已經可以堅持大半天的時間，按這個進境，只怕連七天都用不上，就可以完成‘一小時’的要求了。

　石屋里的青石果，他當然早看到了，不過這東西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別說只是四葉的，就算是六葉的，也頂多多看兩眼，有什麼稀奇的呢。

　練的快，不僅是因為楊玉龍足夠努力，更主要的是，他已經明顯能夠感覺到，在身體里多了些東西。這東西是什麼，他說不清，應該是小冊子上提到的神念，在身體里滾來滾去，不僅能夠提高身體的素質，而且很好玩。

　雖然沒人指導，可楊玉龍也能猜出幾分，能夠學得這麼快，很可能與體內的神念有關，可惜他根本不知道神念到底是什麼，有什麼用。

　“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格西達看到屋內的青石果，沒有被動過，心情大好。他太清楚這東西對山民的誘惑，能夠不為所動，別說是普通山民，就是東巴老人，也很少能作到。

　“有，這神念是什麼東西？”來到小石屋已經快兩個月了，魔鬼東巴終于肯指點自己了，他倒沒覺得魔鬼東巴有什麼魔鬼的地方，除了話少一些外，就是一個普通的大東巴嘛。

　“嗯，神念就是神念，神賜與我們的念力。”楊玉龍嘴角輕輕抽動，很明顯，他對這樣的解釋並不滿意。

　格西達也不解釋，將一枚單葉青石果放在石桌上，退到楊玉龍身邊，雙眼如電射向青石果，那枚青石果象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托起，飄到空中，接著向格西達慢慢飄了過來。

　伸出右手，青石果象是有靈性一般，飄落到他手心上，格西達轉過頭看著目瞪口呆的楊玉龍說道︰“這就是神念的力量，你也可以稱之為念力。”

　“天……天啊……您是怎麼作到的？”面對這等神奇的事情，楊玉龍真的被嚇傻了，青石果只是一種植物，居然可以自己飛過來。

　轉眼間他就明白了，這不是青石果的問題，而是魔鬼東巴提到的神念、念力，換成別的東西，應該同樣也會這樣飄過來。

　“神是無所不能的，他傳下來的神妙之法，自然有其神奇的地方，只要你認真練習，同樣可以作到，這並不困難。”格西達平靜的說道，念力的應用當然不僅是隔空取物，神之拳術，是用來護法衛神的，它真正的厲害之處，在于戰斗，可惜格西達並不是很喜歡與人爭斗。

　楊玉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由于激動，臉色漲得通紅，果然神奇啊︰“我也可以作到嗎？念力可以移山倒海嗎？”移山倒海這個詞，他很早以前就聽說過，這移山倒是不難理解，可倒海作何解釋，大海又是什麼樣的，其實他並不知道，只知道這個詞代表著神靈的無所不能。

　“念力的應用在于戰斗，移動物體，只是用來測試念力的強度。至于是否能夠移動大山，那要看你的念力有多強。”格西達淡淡一笑，移山倒海他自然聽說過，不過他從不認為，念力可以移動大山，那太誇張了，如果是一塊大石頭，倒是可以勉強作到。

　楊玉龍沉浸在格西達的話中，正琢磨念力的應用，他並不知道，在格西達眼中，神賜與的力量，奇妙無比的念力，在大自然神廟中，還有另一個名字：魔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