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快逃?
沈洛年當然不像這些年輕官兵,看到所謂的十聖就精神大振,他正一面隨著部隊移動,一面思索著風移咒的特性。
剛剛沈洛年入林測試風移咒,果然沒讓他失望,因為身體輕化的關係,只要最初級的風移咒,移動速度已經接近當年使用凱布利妖炁移動的狀態,畢竟當初凱布利的妖炁也不算多,更不如精靈的仙炁精純,這也是讓羅鏡看得一愣一愣的原因。
不過雖然速度接近,但此時沒有道息可用,想突破敵人的護身妖炁攻擊要害,並不像當初這麼容易,更重要的是,當初靠的是心念控制妖炁,推動身體,如今卻得靠身體挪移來操控精靈仙炁……用風移咒移動不難,但想做精細的動作,尤其是戰鬥時的招式變化,不經過一段時間練習,可沒這麼容易。
也就是說,一會兒若是和狼人正面交鋒,只要不是太強的對手,想逃遠些應該不太困難,但想殺敵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沈洛年隨著隊伍前進的過程中,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和眾人保持差不多的速度,也以相似的方式點地騰行,否則他其實大可飛騰而行,畢竟初級風移咒消耗的魔力非常少。
這片疏林並不太寬,衝出不到半裡,部隊再度穿出,眼前半公里外,一片閃著點點銀光的大片黝黑左右展開,嘩嘩的浪濤聲傳入耳中,原來繞來繞去之後,又繞回了藍瑤河畔,遠遠望去,河的另一邊隱隱透出亮光,還不斷傳出戰鬥的廝殺聲,正是歲安城西。
與此同時,另有三批部隊從不同的方位翻山而來,一樣匯聚在河畔,正是當時從不同方位,出城的其他部隊,而在輕疾傳令下,各部隊出發移動的時間十分精準,才能恰到好處地同時抵達此處。
這兩萬人分成四團,每團又分四隊,在河岸斜坡上羅列著,眾人的目光都遙望著河對岸。
河對岸的戰鬥看來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或者說,從眾人離開歲安城的空戰開始,戰鬥就沒中止過。
這時夜色深濃,遠遠地看不清那兒的戰局,但連沈洛年在內,各部隊官兵仍忍不住直著脖子遠望戰況,就在這時候,兩股龐大炁息,突然從對岸不同地方爆起。
那兩股力量,籠罩了極大片空間,隔著這麼遠感應得不夠清楚,但少說也有數百公尺寬。下一瞬間,歲安城的西北丶西南兩處戰團,分別透出古怪的紅丶藍兩色大片光華,彷彿活物一般,一面顫動一面擴大。
「司令和奇雅阿姨都出手了。」狄韻遙望著河對岸的光芒說。
媽啦!有這麼誇張嗎?侯添良丶張志文進步的幅度已經讓人很佩服了,葉璋珊和奇雅居然變得這麼厲害?難怪她不用藏著引仙之法,有這種能耐,誰敢不從?可是不對啊……沈洛年忍不住說:「奇雅的炁是綠色的不是嗎?」其實那股紅色光氣也頗不像葉瑋珊當年的熾焰光色,也許修煉久了稍微變色也不一定,可是奇雅的碧綠變淡藍實在有點無法理解。
沈洛年這一開口,狄韻和安荑忍不住都瞪了他一眼,還是雪莉笑嗔說:「沈凡!怎麼可以亂叫冰後名字,沒禮貌!」
「呃,隨便啦,冰後就冰後。」沈洛年皺眉說。
這無知渾蛋果然天生沒禮貌,倒不只是對自己這樣……狄韻橫了沈洛年一眼,這才說:「那不是炁的光色,是大群火鼠和冰蛇映照的光芒,是司令阿姨和奇雅阿姨施展道咒之術後的產物。」
葉瑋珊的炎術,已經熱到會跑大群火鼠出來了?冰蛇又是哈?且不管這些,那道咒之術的威力雖大,但範圍既廣,相對平均強度自然會稍弱,看來是專門用來在歲安城周使用,若離城稍遠,對方護體炁息逐漸充沛,這樣範圍的咒術,恐怕就沒法有效對狼人造成傷害,但這時一用,狼人只要沒活膩就非退不可。
「準備了。」狄韻以輕疾下令,低聲說:「犬戎族即將撒退,佈陣。」
命令一下,隊伍紛紛沿著河岸拉開,除魔法使之外,四個營隊的揚武與撼山軍,在河岸邊組成一層厚實防線;與此同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璋珊和奇雅的道咒之術威力太大,只見藍瑤河對岸,犬戎族狼人的數萬大軍紛紛轉頭跳入河中,向著西面泅泳。人類大軍則從後追殺,一路把犬戎族趕入河中,至於那些被擊落的禺強族人面鳥,有的搖搖晃晃地展翅飛起,被斗天部隊繼續追殺,有的就這麼陷入戰場中,被人類士兵們砍殺。
藍瑤河比百年前寬了不少,但兩邊遙望,仍能看得清楚,跳下水面的犬戎族,似乎沒想到這一面也有敵人,不禁都透出了吃驚的神色,一時之間頗有點進退維谷。
畢竟噩盡島雖然氣候溫和,仍有四季的差異,冬天降雨量比夏日稍減,藍瑤河河水下降了不少,河水距岸邊頗有一段差距,容易上岸的地方,也就這短短的一公里余的斜坡。這兒河水離岸以有一公尺餘,但這兩萬餘歲安城軍隊結結實實地堵在岸上,狼人想整隊上岸並不容易。
當然,若打散部隊四野亂逃不難上岸,卻更容易被人類部隊追殺剿滅。
沈洛年和安荑等人,依然隨著狄韻,與那群騎在馬上的魔法部隊站在部隊後側。沈洛年望著犬戎族的表情,隨口說:「他們好像很意外。」
「這是當然。」安荑說:「過去數十年來,十聖一向只逼退犬戎族,從沒有派部隊渡河攔截過。」
「為什麼?」沈洛年頗有點意外,派軍在此攔截不是很正常嗎?
「一方面十聖知道,犬戎族大多只是冬季缺糧才會來,所以不想和他們結下太大的冤仇……」安荑頓了頓說:「二來,這兒道息較濃,想擋住犬戎族,犧牲必定不小」
「安荑丶雪莉。」狄韻插口說:「開戰後,妳們和部隊協力作戰,有羅鏡留守後隊即可。」
「是。」兩人一起應聲。
至於那渾蛋……狄韻轉頭看著沈洛年,有點困擾地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沈洛年眼睛轉了轉,走近狄韻身旁低聲說:「妳這話的意思是——我也可以躲後面嗎?」
這傢伙若真是害怕也就罷了,怎麼看起來一副想偷懶的樣子?狄韻咬著唇,瞪著沈洛年低聲說:「想躲就躲吧,但若你真這麼窩囊,我哪有理由把你留下?怎能帶你去龍宮?」
沈洛年一呆,突然想通,自己身為狄韻的隨官,若然表現得太沒用,自然會連累狄韻的繼承之爭,就算沒造成決定性的影響,為了避免傷害擴大,戰後自然得把自己開革。不過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又要找光靈師入隊?難道只是一種象微性的邀約,所以她們當時才沒真帶走光靈師?那後來狄韻為什麼又肯把自己帶走?
這些小姐每個都比自己聰明,反正悟不通她們心裡的打算,也就別想了,總之眼前不能顯得太過無能,那就找弱點的狼人砍砍吧,這些狼人沒事跑來這兒找人類麻煩,死了也算他們活該,沈洛年點頭說:「好吧。」
這渾蛋真懂了嗎?狄韻看了沈洛年一眼,見他老神在在,彷彿沒什麼好擔心的,狄韻不禁有氣,憤憤說:「你可別逞強,死了浪費。」
臭丫頭,這話也說得出來?沈洛年反而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搖頭退開說:「知道了。」
狼人雖然並不善泅,但妖炁催動下,渡河速度依然很快,若不是有點遲疑,這一公里余距離不用幾分鐘就可渡過,隨著狼人大軍逐漸接近,這方的兩萬部隊也做足了準備,要在對方上岸時給予迎頭痛擊。
犬戎族也不是傻瓜,眼看岸上有人攔截,他們上岸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一批批在河中集結,似乎也在等持指示,準備一同行動。
與此同時,當犬戎族來犯時,已經往上游撒去的大小船隻,有十來艘正點燈下航,應該也是葉瑋珊派來的部隊,不過這些本就不是戰船,放不了太多人,數量又不算多,這時候衝來戰場,卻不知道有什麼作用?
犬戎族見狀倒有點開心,水戰他們可不怕,只是泡在水中沒有立足之地,總不大好施力,人類既然送船來,恰好可以往上爬,這樣一來要往西岸丶東岸,或者往北撒退都很方便。
狼人們正摩拳擦掌的同時,那些船突然在半裡外落帆下錨,船上的人們蒙著面,拿著一桶桶古怪的深色液體往水中倒。此時河水本是深黑,也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不過半分鐘,一股嗆鼻異臭從河上飄來,逼得每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麼?好難聞。」雪莉忍不住輕聲叫。
「這……會是臨時準備的嗎?應該早就準備好了吧?」連安荑都忍不住問。
「不知道。」狄韻的小瞼也皺成一團,掩著鼻子說:「也許是黃伯伯以前找人研究的……真是……真是太誇張了。」
那味道彷彿某種特殊的腐臭物配上硫氯之類的嗆鼻物,讓人感覺又噁心又刺鼻,沈洛年目光轉向狼人,又不禁好笑,犬戎族嗅覺遠超過人類,人類都受不了的刺鼻氣味,他們怎麼受得了?何況還正浮在河面上向著他們飄去。
果然下一瞬間,數萬表情痛苦的狼人,爭先恐後地向著西岸衝來。
還真有效?眾人心中不禁都冒出了一個想法——說不定只要把這東西放在城外,犬戎族就會撇退了?
不過這時候也沒時間試驗,眼看即將開打,眾人連忙提起精神拔出武器。沈洛年也把天仙飛翼拔了出來,自己雖在部隊陣勢後方,但此時的陣式寬而不深,打起來難免有狼人能上岸混戰,彼此交錯之後,就算在後面也未必安全。
很快地,狼人前鋒已經接近河邊,隊伍前方突然妖炁大漲,卻是侯添良妖炁爆出,他揮起那綻出橙色光芒的長劍,踏水輕身,直接躍入河中,彷彿一道電光般,沿著這四營的前方河面上迅速飄行,掠身間長劍隨手穿刺,普通狼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一個個被殺得往水中摔倒,紅色的血水在河面泛開,狼人一時之間,竟是靠不了岸。
不只是這面開始動作,另外幾個兵團之前,也爆起了不同的熟悉炁息,那幾個兵團排在更靠北處,沈洛年遙遙望去,雖隔著士兵看不到人,他依然知道,那該是賴一心丶瑪蓮和吳配睿三人,賴一心的炁息特色既然沒變,代表他一直沒引仙妖化,而且很明顯他的炁息強度遠高於其他三人,看來選擇吸收妖質的修煉方式,似乎比直接引仙妖化修煉更有優勢?另一方面,雖然同樣是爆訣,選擇獵行引仙的吳配睿和選擇煉鱗引仙的瑪蓮,百年過去,兩人的妖炁性質似乎變得不太相同,看來引仙種類的不同,對於體內炁息的性質,還是有一定的影響。
這四人在陣前殺敵,一開始雖然效果不小,但隨著狼人大軍擁進,仍無法阻擋。很快地,吶喊聲起,兩軍在岸邊接觸,此時距離一近,眾人看得清楚,卻見狼人被那臭味嗆得眼淚鼻水齊流,頭昏眼花丶手腳痠軟,戰力大減,而人類這方雖也頗覺不適,卻沒有犬戎族這麼嚴重,這樣一來,本來妖炁強度頗有不如的人類部隊,打起來反而佔優勢。
而魔法使也開始施法動作,各隊伍之後的數百名魔法使,以營隊為單位聚成一群群,石術丶風術丶火術分成小組,各自朝河面施展,打得河水翻騰丶滾動丶噴濺,那混入臭味的河水到處飛灑,逼得岸旁部隊直皺眉頭,不過眼看狼人更是痛苦,大夥兒頗覺安慰,也沒這麼難過了。
而犬戎族那端當然也有高手將領,很快地找向侯添良等人廝殺糾纏著,這麼一來,狼人擁上的速度馬上變快,甚至還有部分御炁飛躍,想直接跳過人牆。後排部隊早有準備,紛紛躍起相迎,將對方硬生生擋了回去,殺聲震天,兩方不斷有人摔入河中,不到半小時的時間,河水染成紅色,到處都是浮屍,其中狼人佔了八成以上。
沈洛年可有點困擾,不知該怎麼出手,部隊官兵們訓練有素,如何交替丶協防,都早有一套規矩,後方的預備部隊不斷往前換上,受傷的退下自行包紮後,再度拿起武器當後援。沈洛年沒受過訓,除非硬擠到前面,幾乎都沒法出手,但他若擠到人堆裡,無法騰挪,卻也不用出手了。
還好他不用煩惱很久,狼人中有部分中階將領,就算從水中飛躍,仍比攔截的撼山部隊高上一截,雖然有些會被魔法使用魔法擊回,但仍有少數衝過防線,落在部隊與魔法使之間。
這些狼人衝過防線後,有人殺向魔法使,有人從後方攻擊防線,想讓部隊崩潰,但人類這邊也早有準備,部分官兵立即回頭包圍這些狼人,在魔法部隊外圍保護的撼山軍也跟著出手,很快便一小群一小群地圍戰起來,不過這些狼人既然能力較強,想迅速殺掉也不容易。
特三營這兒,一個狼人剛跳過戰線,正對著魔法部隊沖,守在撼山部隊外的羅鏡低吼一聲,迎面撲上,和狼人以爪對爪,硬生生地碰了一下。
羅鏡的戰力可不低,當下把狼人震得往後直摔,羅鏡正想往前撲出,取下狼人性命時,突然眼前一花,只見沈洛年輕飄飄地掠過狼人身後,一個古怪的氣爆聲響傳出的同時,他又飄了遠處。
下一瞬間,狼人怪叫一聲,翻身往後亂抓,只見狼人背心鮮血亂噴,竟不知怎麼多了一個洞,這狼人莫名其妙地受了重創,當下身子一陣搖晃,竟似站立不穩,幾個隊伍後方持著長槍的士兵見狀,同時揮槍直溯,將狼人刺死。
卻是沈洛年發現羅鏡打得狼人妖炁不穩,正適合偷襲,當下全身輕化,飄身急閃,瞬間飄過狼人身後,右手輕重之間轉換,先以輕化帶出極高速,再趁著接觸的剎那,增加質量帶出強大物力,最後藉著這股力量硬生生轟破狼人的護體妖炁,轟地一聲將他背心戳了一個大洞。不過沈洛年如今體無道息,沒法順手送入道息化散妖炁,雖然能使狼人妖炁中樞受到重創,卻一時死不透。
看樣子偷襲還辦得到?這樣有事做了。沈洛年眼見不遠處又一個狼人跳了過來,趁著幾名部隊剛打算回頭圍毆,還沒包得緊密,他馬上左穿右插地鑽了進去。沈洛年體無妖炁,對習慣感應妖炁戰鬥的人來說,這麼無聲無息地飄行極難察覺,狼人還沒留意到他,他已經飄到身後出手,這次揮刀前,沈洛年心思一轉,索性斬向狼人的脖子。
既然妖炁中樞沒法輕鬆擊敗,砍掉腦袋總該死了吧?隨著擊破妖炁的炸響聲傳出,狼人頭顱騰空而起,沈洛年已經又飄出了人圈之外,狼人腦袋騰空丶身子未倒的這一瞬間,脖子斷口處彷彿噴泉一般地噴出大片鮮血,灑得圍上的軍官滿身,沈洛年自己倒是沒沾到半點。
狼人若早知有這麼一個人物存在,或是正面和沈洛年過招,未必這麼容易死,但他們一躍過防線,周圍都是正撲來的敵人,當然是聚精會神感應著四面炁息狀態,準備應戰,體無炁息的沈洛年趁這時偷偷摸摸地掩到身後,又如何提防?於是就這麼來一個死一個,不到十分鐘,沈洛年已經用偷襲的方式,宰殺了七丶八個越過防線的狼人,把特三營的隊伍後方守得固若金湯。
而部隊漸漸發現身後無須顧忌,每當有狼人越過防線,除最近的數人會應景般地回頭戒備外,其他人幾乎那在等沈洛年出手,畢竟這些狼人都是高手,眾人圍上也未必能快速解決。
沈洛年發現此事,不禁暗罵,不過他總不好撒賴不管,反正殺這些狼人不算太危險,繼續偷襲便是,而周圍人少些也比較好接近,倒沒什麼不便之處。
狄韻一面用魔法出手遙攻河內的犬戎族狼人,一面不時偷眼瞄著沈洛年,以她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楚沈洛年怎麼動手的,只看他倏然飄進飄出,轟地一聲過去,狼人腦袋就飛了起來,大片鮮血四面噴濺,讓人看得怪不舒服。
那渾蛋居然有這身功夫?剛剛還給我裝蒜!狄韻看著沈洛年,心中暗暗警惕,自己似乎看輕了這傢伙,本以為他只是個沒禮貌的無知渾蛋,沒想到他隨手砍殺狼人,臉上表情卻連變都不變一下,看來可不像什麼善男信女,而且這人體表那一層難以感應的微弱炁息,還真的很像初級風移咒……
不對!狄韻搖了搖頭,風移咒可砍不下狼人的腦袋,而且初級風移咒只能緩慢飄行,根本不可能這麼快!
狄韻胡思亂想的時候,沈洛年卻也正在暗暗思量。他砍了幾個狼人之後,心中突然一驚,這樣砍下去,萬一別人把自己當高手,以後遇到狼人都要自己解決,那可麻煩大了,可是狼人既然跳了過來,不理會讓他隨便亂抓,又似乎不大對勁……
沈洛年正想著,突然又蹦來了一個狼人,他心神轉過,正想飄過去處理,感應到對方妖炁的瞬間,他突然一驚,速度放慢,凝停在數公尺外;與此同時,那狼人正爆起妖炁,旋身一揮,妖炁往外激射,周圍的撼山部隊炁牆炸散,摔開一片,好幾個揚武部隊的連人帶槍被遠遠打飛,也不知是死是活。
侯添良搞啥啊?怎麼把高手放進來了?沈洛年暗暗叫糟,騰身往旁飛射,打算繞到這狼人的身後偷襲。
但之前能得手,主要是因為對方周圍都是人,沈洛年無聲無息地繞到身後,對方沒能察覺,可是這次狀況卻不同,這狼人身旁的人這一瞬間都被打飛,當眼角發現有人影快速閃過,他自然而然地急速轉身,盯向沈洛年。
沈洛年一怔,身影往後瑰退,不敢貿然接近,對方妖炁量比一般狼人龐大不少,在對方有心防備的情況下,藉著速度與質量帶出的物力,不知能不能砍破對方的護體妖炁?萬一沒砍破,力道反衝回來,自己的身體可未必能承受。
狼人發現眼前人類速度奇快,卻又彷彿沒有炁息,也頗為心驚,目光直盯著不放。沈洛年卻也不敢貿然接近,風移咒才剛開始使用,操控上還不熟練,比比賽跑還勉強,近距離的騰挪纏鬥萬一有個閃失,挨上一爪可不好受。
兩人只對峙了幾秒,狼人妖炁一迸間,騰身往沈洛年直撲,他也覺得沈洛年有點詭異,想先把這人宰了再說。
沈洛年眼見對方帶著強大妖炁衝來,當下控制著身軀急閃後撤,大兜圈子,一面思索著,這傢伙似乎不比現在的侯添良弱,和當年的山芷丶焰丹也差異不大,若不是在這道息不足之地,恐怕自己不易對付……
與此同時,周圍官兵眼看沈洛年落居下風,又圍了上來,但狼人妖炁透爪,四面亂揮,逼得撼山部隊組成的炁牆不斷後退,直撤到五丶六公尺外才勉強扛住,無法接近。
但周圍官兵這麼一往內擠,沈洛年可也沒多少空間能逃,他一面暗罵一面想,若干脆騰空飛起往外溜,會不會因為陣前逃命而被開革法辦?
還沒想清楚,對方已經接近,沈洛年只好拿出許久未用的「偽分身術」,點地間晃出了幾個身影,繞著對方周圍急閃,雖然因為風移咒還不熟練,一下子沒法身化五影,兩三個身影還不難辦到。
狼人透出驚疑不定的氣味,狼爪急揮,幾道強大的爪勁破空追擊,又連連打空,只把周圍的撼山部隊炁牆打得轟然亂響,這時他突然怪叫一聲說:「是你!那個人類!」
狼人喊的自然是犬戎語,不過耳中的輕疾會自動翻譯,沈洛年聞言微微一驚,還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喊出這句話,那狼人卻似乎怕了沈洛年,轉身一縱,又跳過人牆,往那充滿臭氣的河裡撲了回去。
怎麼回事?沈洛年望著那狼人飛騰而去的身影,一面思索著,這傢伙的妖炁不怎麼熟啊……而且自己雖然百年前曾偷殺了幾十個狼人,但認識的犬戎族狼人只有壺谷族長,這狼人不只炁臭不似,強度更遠遠不如……想到這兒,沈洛年突然想起,當年隨著壺谷族長出現的那幾名狼人高手,差不多就是這種強度,莫非是其中之一?
另一面,狄韻自然也聽到了狼人喊的那句話,她心中不禁微驚,那狼人認識沈凡?這怎麼可能!是輕疾翻譯錯了還是自己聽錯了?若兩人相熟,狄韻當然馬上把沈洛年叫來詢問,但此時狄韻和沈洛年關係不僅陌生,還有些莫名的仇怨存在,狄韻只皺緊眉頭,看著沈洛年,心中暗自狐疑。
另一方面,犬戎族似乎發現這樣打下去不妙,一聲狼嚎響起,大半的犬戎族往河裡退了下去,但仍有小部分不知道是不是被臭昏了頭,不管號令,依然死命地往前撲,前線的戰鬥一時之間還沒能停歇。
犬戎族不久前在歲安城外,受葉璋珊丶奇雅的道咒之術攻擊,已經損傷了數千人,加上這兒由下攻上,正而迎戰十聖之四率領的兩萬大軍,一陣交戰後又損失了數千人,再扣除那些失去理智丶瘋狂往前攻擊的狼人,還能在河中聚集接近三萬的部隊。
看樣子不大妙啊……連沈洛年這種沒什麼軍事腦袋的,看到狼人突然聚集在一起,也不禁有點忐忑,他忍不住飄到狄韻身旁說:「這樣不對吧?」
「怎樣?」狄韻為了形象,不便大聲罵人,只好皺眉低聲說。
「他們要是全撲向一個地方怎辦?」沈洛年說。
「還要你說?」狄韻瞪了沈洛年一眼說:「早就知道會這樣了。」
「喔?」沈洛年詫異地說:「擋得住嗎?」
「當然擋不住。」狄韻沉著臉說:「現在得看他們打算沖哪一個團部……」
「嘎?」沈洛年吃驚地說:「萬一沖我們怎辦?等死嗎?」
狄韻瞪了沈洛年一眼,說:「不然你覺得該怎辦?」
「唔……」沈洛年呆了呆,只好說:「快逃?」
狄韻瞪眼低聲罵說:「這算什麼辦法?只會說廢話!」
這臭丫頭說話怎麼比自己還難聽?但沈洛年確實又想不出好主意,只好悶悶地閉上嘴。
狄韻罵完,本不想理會沈洛年,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你認識那個狼人將領?」
沈洛年翻白眼說:「不認識。」
雖說沈洛年能看透狄韻,但在狄韻面前,沈洛年卻也搞不了鬼,看著沈洛年有點兒古怪的表情,狄韻哼了一聲說:「不認識?我看你們有仇吧?萬一他們沖這兒就是你害的。」
「呃?」沈洛年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領軍的狼人一聲呼嘯下,剛整隊完畢的狼人大軍,正向著這兒——最南方的戰線衝來。
媽啦,真的來了!沈洛年正不知該說什麼,卻聽狄韻快速地低聲說:「部隊注意,馬上結方陣撇退。」
這臭丫頭的辦法不也是逃嗎?沈洛年正在暗罵,卻見除了特三營照著命令行動之外,這區的另外三個營隊,也跟著結陣撇退,讓出了一條上岸的道路,比較奇怪的是,北面一組團部,其中四個營隊的魔法師,在這時候卻策馬趕來,分別加入部隊。
狼人一看有路可走,自然殺了過來,這時部隊卻已經開始快速往後撒,反而是北面軍團往下夾擊,從側而攻擊狼人。犬戎族這時以突破河岸丶遠離臭水為首要目的,不怎麼理會旁邊的追擊,只一路往西衝,被人從側面攻擊雖然多少會有損失,也顧不得了。
當狼人前軍殺上陸地,有了立足之地後,本身的強大戰力逐漸展現,何況這兒的人類部隊數量本就不如犬戎族部隊,正面對戰當然不是對手,還不等狼人反撲,部隊已經各自領軍退開,除了沈洛年身處的四營因為被狼人追擊,不得不往西奔,其他的部隊都是沿河往北退。
狼人這時只想離河越遠越好,當下追著往西的這一團衝殺。萬一纏上,這五千部隊恐怕轉眼就會被近三萬狼人吞噬,眾人發力急奔的同時,突然隊伍後方四股炁息爆起。
沈洛年逃命之餘回頭偷瞧,卻見一條宛如活物般的巨大碧色龍形兄一柱在隊伍後方盤旋舞動,不斷將狼人擊翻,推開好大一片空地;另外還有兩道如烈焰般的巨大爆裂熾紅刀炁,在龍形炁柱左右衝突奔繞,殺得血流成河;在這三個炫目丶龐大的色彩旁,還有一個小小的橙黃光芒,彷彿流星般地在三種光芒周圍快速旋繞丶閃動,不論飄到何方,總會夾帶著狼人的慘叫聲,而狼人對四個光芒的主人似乎也早有積恨,當下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上去,把那四個人團團圍住。
他們四個斷後嗎?沈洛年遠遠看不清楚,不過卻多少有點擔心,他們雖然都進步許多,加上息壤鏡的加持,就算遇到狼人將領也不會馬上落敗,問題是被無數狼人圍攻,已經沒什麼招式可言,只能不斷逼出強大炁息,迫使對方無法靠近,但時間稍長炁息總會耗盡,到時又該如何是好?
不過這時也沒空擔心,若四人倒下,狼人馬上就會追殺過來,到時候就輪自己死了,現在只能希望他們早有撤退的辦法,不會就這麼陷在狼人陣中。
這四個營隊不斷往前奔,衝出一段距離後,最北邊的特一營突然一轉方向,向著西北方跑,後面三個營隊跟著轉向,本來平頭往西撒退的四個營隊,又變成一條長形隊伍。
「不對吧。」沈洛年跟在狄韻身旁,忍不住又靠近狄韻說:「該往比較近的南邊森林繞回歲安城,怎麼越走越遠?還有,不管妳那些伯伯丶阿姨了嗎?」
「少囉唆!」狄韻低聲罵:「不懂別吵。」
臭丫頭!沈洛年翻了翻白眼,再度回頭看著那方的戰局,卻見狼人大軍越圍越緊,畢竟犬戎族也知道,若能把十聖殺了,等於拿下了歲安城,此時十人中有四人在這兒,豈不是大好機會?
賴一心他們該怎辦?感覺上,他們的妖炁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這些女人不會真的不管吧?就算狄韻不管,那裡面四人,可恰好是張如鴻丶黃清嬿各自的外公和祖母,難道她倆也不擔心?而歲安城就那端,葉瑋珊等人難道也沒打算接應?
沈洛年一面跑一面好奇地亂猜,卻又猜不出來,就這麼胡思亂想了片刻,突然發現歲安城那端,一大群帶著羽翼的人影飄飛而起,往戰場接近,他這才恍然大悟,放下心來。
果然不久之後,數百名斗天部隊,在狄純丶張志文領軍下飛近,此時禺強族幾乎都已剿滅,斗天部隊雖然也損失了不少人,但現在空域已全是人類的天下。他們一接近,青龍丶熾焰丶橙日,四人的三色光芒同時爆起,逼退了犬戎族大軍,賴一心等人當下御炁飛騰丶衝天而起,抓住斗天部隊從空中垂下的繩索。
狼人縱然心有不忿,也有不少高手騰空躍起追擊,但這一飛上空中,又怎麼鬥得過千羽引仙的斗天部隊?何況隊伍中還有燕仙狄純與鷹王張志文兩人,自然一一被打落地面,而賴一心等人,就這麼被千羽部隊帶著,回歲安城去了,不管下面數萬怪叫怒罵丶不斷長嚎的犬戎族。
果然早有計劃!沈洛年剛鬆了一口氣,卻見犬戎族的眾狼人目光轉了過來,就在下一秒,狼人們一聲怪叫,邁開腳步,往這群不斷往西北方撒退的四千多人追來。
在賴一心等人剛剛的攔阻下,部隊已經逃出了數公里遠,但是狼人速度可也不慢,當下銜尾直追,看來狼人此時火上心頭,非宰了眼前這四千多人才甘願。
部隊這時剛好衝入森林,一路安靜地往西北林區奔,後面狼人的叫囂聲不斷傳出,聽來總在不遠處,畢竟狼人聽力丶嗅覺都遠高於人類,想甩掉並不容易。
不過沈洛年這時倒不是很擔心了,雖然不知道這些戰術是不是全出自葉璋珊之手,但看來人類對剿滅狼人早有一套計劃,只是過去一直不施行而已,今日按部就班地操作,馬上打得狼人昏頭轉向,此時雖然正在逃命,但說不定這麼古怪的逃竄方式,本就為了吸引狼人?
不過離城既遠,道息逐漸充足,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殲滅這數萬狼人?就算十聖領著歲安城內的所有部隊趕來,也未必能得手吧?葉瑋珊與奇雅的道咒之術雖然霸道,都是累積儲存而來的能力,大量耗用之後,未必能很快再度使用……其他人更不用說,在大軍之中,除了可以自保一段時間之外,也發揮不了太大的功效。
啊!莫非是類似昨天的爆炸陷阱?沈洛年雖然不明白,在易燃物無法大量累積的現在,那種陷阱是怎麼弄出來的,但卻已經見識過威力,若前方真佈置了一個足以容納數萬狼人的爆炸陷阱,自然能把這些狼人殺光。
沈洛年胡思亂想的同時,狄韻也正瞪著他思考,她一路上不時偷瞄著一直輕飄飄跟在馬旁的沈洛年,心中頗有些迷惑,剛剛這傢伙就在自己面前,殺了好幾個狼人高手,卻完全不知道他怎麼殺的……而且才經歷了一場激戰,戰鬥後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整個部隊馬上以全速奔跑,除騎馬的人之外,眾人體內炁息都顯得有些不足,怎麼這自稱靠著怪力的傢伙,卻一滴汗也沒流?她正想之不透,突然發現沈洛年表情從煩惱轉變為得意,不禁更添狐疑,忍不住策馬靠近沈洛年,俯身低聲問:「喂!你在高興什麼?」
「關妳屁事。」沈洛年輕哼說。
「渾蛋!」狄韻怒口說:「你給我去斷後送死。」
沈洛年看得出來狄韻不是認真的,好笑地說:「妳這小惡女想公報私仇啊?」
「不行嗎?」狄韻哼了一聲說:「我還沒弄清楚你和狼人有什麼關係呢,說不定你是奸細,看我們快被追上,正在得意。」
「喂!別亂幫人戴帽子。」沈洛年說:「我只是想到前面大概安排了陷阱,像昨天那種的。」
「不可能。」狄韻其實不知道司令部怎麼安排,也正在想陷阱的可能性,當下搖頭說:「想包住這幾萬狼人,那得準備多少燃油?埋設適當的油道管線,更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而且地方一大,也沒這麼容易讓油同時流到該集中的地方自爆。」
「埋管線?集中燃油?」沈洛年想了想才明白,不禁有點詫異地說:「上次原來是這樣?挺花工夫呢。」
但狄韻卻是一怔,自己怎麼把軍事機密隨口說出去了?她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總和這人胡說八道,倒是容易失了戒心,下次可不能再犯。
「又幹嘛?」沈洛年無端被瞪了一眼,倒有點無辜。
「沒事!」狄韻自然不說原因。
「說也奇怪。」沈洛年又說:「狼人想不到有埋伏嗎?」
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連你這笨蛋都知道前方有埋伏,狼人當然也想得到。」
這話可真難聽,沈洛年哼哼說:「那狼人又為什麼一直追來?」
狄韻停了片刻,才皺眉說:「到了這兒,犬戎族的護身妖炁強度漸增,有什麼樣的陷阱能對付他們,又不傷及我們?」
對啊,就算真有爆炸陷阱,到了這兒,恐怕也炸不傷狼人了……沈洛年想到此處,這下可真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