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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盡島‧二》第39章
第九章 要逃還是要戰?

  那夜一出支流,黃清嬿、張如鴻、狄韻三人,果然開始交錯輪班,鼓動外炁推動帆船高速航行,這兒本來就接近噩盡島東南端,午夜之前,已經順流駛出海口,這時船速更高,會產生阻力的風帆。索性收了起來,黃清嬿等三人不斷推動船隻,讓木船乘風破浪一路高速往東。

  到了第二天日落時,已經能看到東方大陸的形貌,出海那段不算,這繞過噩盡島東南角,一路近四百公里的距離,只花了不到十幾個小時,對這時代的海面航行來說,已經是少見的高速了。

  當瞭望台上發現陸地的時候,沈洛年也上甲板湊了一陣子熱鬧,不過就算看得到,也不代表很快就能抵達,加上不久後太陽下山,想看也看不清楚,眾人又漸漸散去。

  這時是晚餐時間,于丹翠的廚藝其實也不怎麼高明,只在底艙前端的小灶煮了一鍋濃湯,準備等會兒一人發上半個硬如石鐵的雜糧麵糰,就這麼搭配著吃,至於要干嚼還是泡湯,就看個人自己的興致;同樣也在底艙的沈洛年閒著無聊,早把手洗淨了拿個雜糧麵糰胡哨,正和穿著圍裙熬湯的于丹翠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

  就在這時候,微微晃動的船身,突然一陣劇烈震動,兩人意外之餘,都踉蹌地跌了半步,正在火上熬煮的那鍋湯,嘩啦一聲灑了一大灘出來,差點沒把火滅了;同時馬廄那端,馬匹似乎受了驚,正拉長了喉嚨嘶鳴。

  「哎呀,怎麼回事?」于丹翠抓著灶台穩住身子,詫異地嚷:「海上也會地震嗎?」

  「該是清嬿把船弄停了……似乎有妖族。」沈洛年注意力往外散,馬上察覺到附近狀況不對。

  「有……有妖……妖……族?」于丹翠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當真遇到還是牙齒打顫、整張臉嚇得煞白。

  「不一定會打起來,我去看看。」沈洛年回頭望了馬廄一眼,這些果然不愧是百中挑一的戰馬,一陣驚慌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沈洛年不再多說,放下那團啃得牙齒發酸的硬麵糰,往上掠了出去。

  這時除了于丹翠之外,所有人都擁上了甲板前端。今日是噩盡歷一○三年二月二十二日,也是農曆正月初十,雖然太陽剛落下不久,正逐漸豐滿的半月早已爬上天際,只見遙遠的前方海面上,數萬片長長的銀色背鰭,由南而北在浪花飛濺中起伏跳躍,反射著月光,彷彿海浪中的一道寬闊洪流。那海中背鰭下的身軀看不分明,妖炁也收斂著並不明顯,不過到了這目力可及之處,就算感覺不到妖炁,也看得出不對勁,所以黃清嬿才當機立斷,把船停了下來。

  此時杜勒斯也早由艙中飄出,正和狄韻、黃清嬿、張如鴻站在船頭,觀察了幾秒,杜勒斯開口說:「看樣子是鮫人,不知是哪一族的?」

  鮫人?狄韻等三女對望瞭望,狄韻輕聲說:「杜勒斯叔叔,聽說鮫人有三種?」

  杜勒斯微微點了點頭說:「希望是青鱗鮫人,若是紅鱗或黑鱗就麻煩些了,別放出炁息,展帆轉嚮往南,遠點繞過去。」

  此時操舵的正是梁乃均那一組,狄韻回頭示意,安荑與李允生馬上爬上桅杆,把收起的帆展開,接著梁乃均配合著風帆方位調整舵向,安靜地轉往南駛。

  而眾人依然站在船頭戒備,有點緊張地看著海的那端。除了杜勒斯之外,大夥都沒碰過鮫人,也不清楚對方的戰力,但看著眼前那成千上萬的數量,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大家……」船艙那兒突然傳來一聲輕喊,眾人一怔同時轉頭,卻見艙口那兒,于丹翠正有點膽怯地說:「吃……吃飯嗎?我煮好了。」

  這時哪有空吃飯?眾人目光又轉回東方,沈洛年本在艙門不遠處,眼看沒人理會,對于丹翠說:「等會兒再說,前面都是妖怪。」

  「真的嗎?」于丹翠還穿著圍裙,害怕地探頭往外望,遠遠看見那些浮沉海中、高速泅泳的鮫人背鰭,她驚慌地說:「好多喔,那是什麼妖怪?」

  「鮫人。」沈洛年低聲說:「一種魚頭、人身、蛇尾的妖怪。」

  「有沒有危險?」于丹翠又問。

  沈洛年停了幾秒才說:「看運氣。」

  「啊?」于丹翠花容失色,脫下圍裙說:「那……我去拿武器、穿盔甲。」跟著往艙內跑。

  一般來說,鮫人不算什麼強大的妖怪,比犬戎族還頗有不如,但問題眼前數量未免太多,若對方把這艘船上的人當成敵人,雖然船上都是高手,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就算黃清嬿她們同時御炁推船逃跑,速度也未必比得上善泅的鮫人,眼前到底有沒有危險,實在是決定於對方發現眾人後會不會翻臉,沈洛年這麼回答,倒是實話。

  不過天不從人願,越害怕的事情越會發生,船剛轉向不到百公尺,東方那群鮫人聚成的銀鰭洋流中,一頭全身墨黑、手持尖刺的鮫人,破開水面騰空躍起時,目光轉向帆船的方向,猛然怪叫了一聲。

  「是黑鱗。」杜勒斯眉頭微皺,開口說:「清嬿、如鴻、小韻還有魔法使,隨我先到船尾,其它人收帆備戰!」說完杜勒斯一轉身,順著船沿走道往後走。

  眾人動作的同時,狄韻領著李允生跟著往後走,剛要繞過前艙艙口時,卻見沈洛年仍靠著艙門發愣,狄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打了個眼色。

  沈洛年一呆,這才想起自己也是魔法使,只好摸摸鼻戶,隨著眾人往船尾走去。

  在這幾句話的過程中,一群百餘名黑鱗鮫人轉嚮往這兒追了過來,速度比起剛剛大隊行軍的速度還快上不少;而此時風帆正收,黃清嬿、張如鴻的炁息未發,帆船就這麼順著洋流漂浮,看來不用幾分鐘,就能追上。

  杜勒斯帶著黃清嬿、狄韻、張如鴻等人站在船尾甲板,他看來並不焦急,只緩緩開口說:「你們記著了,鮫人雖然普遍對人類沒有好感,但其中青鱗鮫人較和善,通常不會主動攻擊,可以嘗試溝通;紅鱗鮫人雖好戰,也不會窮追猛打無仇怨的敵人,只要實時退避大多無事……但黑鱗鮫人卻是宛如海盜一般凶殘狠惡,除非我們能展現出對方無法抗衡的力量,非得殲滅我們不可。」

  這麼說該逃命了嗎?自己飛到東方大陸倒不難,其它魔法使就不知道成不成了,飛太快太耗魔力,若慢慢飛,持續集中注意力施法也是會累的……若黃清嬿、張如鴻、狄韻交替使用外炁託人飛行不知道成不成?

  大概不成,否則當初奇雅和葉瑋珊連手不就能持續飛行了?大概炁息交替之間另有什麼困難之處,否則這些聰明人不大可能想不到,推著這大帆船,恐怕甩不掉那些游速奇快的黑鱗鮫人,看來只能擠在那艘逃生小船上逃命吧?不過那十幾匹馬就糟糕了,真是白掃了一天馬糞……

  沈洛年胡思亂想的同時,船上風帆已經收了起來,杜勒斯沉聲說:「先把距離稍微拉開……如鴻,你先。」

  「是,大家小心啦!」張如鴻笑應了一聲,手中長槍往船尾外側斜指,同時一股紫色如凝的炁息外湧,緩緩籠罩住船體後半截,跟著她長槍虛勾,炁息一振,船身突然往上斜飛,嘩啦一聲浮出水面,就這麼被那團宛如實物的紫色炁息托著,在空中往南飛沖。

  整條大船一起逃嗎?沈洛年有點意外,他對於張如鴻能托動整條船倒不很吃驚,畢竟她們吸收妖質修煉了十餘年,雖然還稱不上完全仙化,身上也沒有所謂的暗神之鏡,仍比當年的葉瑋珊等人強大不少,托起一條船確實不很難。不過……這樣能甩得掉那些鮫人嗎?

  帶著這麼大艘船隻飛行,速度當然快不起來,而除非到了炁息內外不分、出入由心的階段,御炁飛行本就無法持久。張如鴻托著帆船飛出數十公尺遠,又讓船隻點水飄滑一瞬,換過氣之後,再度托起船隻衝起,帆船就這麼一蹦一蹦地不斷往南方飛騰,而每當船身觸水震盪減速的同時,艙中也跟著傳出有些慌張的馬嘶聲。

  這麼一來,確實能有效地提高速度,但那些以妖炁推動尾鰭撥水的黑鱗鮫人更快,仍以極高的速度,破浪接近。

  一追一逃,衝出不到三公里遠,那百餘名黑鱗鮫人已經追到百公尺內,眼看不久之後就會追上,此時也不用掌舵弄帆,所有人都拿著武器趕到船尾備戰;至於隔著海洋的另外一面,那上萬名的黑鱗鮫人大軍,雖仍不斷往東北方泅泳,但也有一小批停下觀望著這方戰況,說不定隨時會來支持。

  剛剛隔得老遠,還看不分明,這時距離漸近,黑鱗鮫人在水下的形貌越發清楚,沈洛年輕噫了一聲說:「這麼小?」

  「這哪裡小?」拿著雙戟、全身重甲、躲在沈洛年身後發抖的于丹翠問:「至少兩公尺長吧,好大耶。」

  「只有青鱗鮫人的一半。」沈洛年沉吟說:「這種似乎更強些……」

  站在一旁的狄韻,眉頭一挑,轉頭低聲問:「你看過青鱗鮫人?」

  沈洛年頓了頓說:「聽說的。」

  狄韻可不相信,礙於身旁人多不便開罵,正瞪著沈洛年時,杜勒斯突然開口說:「小韻,派人緩一緩鮫人,這兒離大隊還太近了。」

  「知道了,杜勒斯叔叔。」狄韻望望李允生和沈洛年,最後目光停在李允生身上說:「李營副。」

  「是。」李允生口中施咒,一股淡淡銀光籠罩體表,身形旋即在風移咒籠罩下往上浮,直到數十公尺高的空中停下,這才在空中隨著船隻移動飄行,並繼續默誦著魔法咒語。只見他手一揮,一大片數百枚人頭大小的石塊就這麼撕裂空間出現,石術中的範圍魔法——「落石陣」,對著正爭先衝來的百多名鮫人砸落。

  人頭大小的石塊,對妖怪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轟落下來力量可不是開玩笑,難怪李允生要飛這麼高……沈洛年正在讚歎,卻聽身旁杜勒斯微微搖頭說:「這兒可不是歲安城外。」

  與此同時,石塊轟然砸落,卻見石塊落下水面的同時,黑鱗鮫人體表妖炁一迸,那些人頭大小的石塊被鮫人妖炁彈得往外飛滾,旋即消失無蹤,卻是這種程度的石術魔法,在道息不足的歲安城附近攻敵還不錯,但到了這地方,對方妖炁充沛,效果就不足了。

  「李營副,用三級落石陣!」狄韻用輕疾低聲迅速地說:「石術威力依賴的是重力,魔法效應加成有限。」

  空中飄飛的李允生馬上有了反應,只見他在空中重新唸咒,數秒之後,一陣強大炁息聚散之間,一大片數十顆門板大小的巨石群出現,對著下方沒頭沒腦地轟了下去。

  而下方黑鱗鮫人就算妖炁不弱,也頂不住這加速轟下的巨大落石,下方黑鱗鮫人一亂,紛紛下沉閃避,只見石塊轟入水中後速度大減,還沒砸到鮫人,就又消散回仙界去了,而黑鱗鮫人既然下潛,就算繼續轟擊恐怕也是沒用,李允生微微一怔,倒不知該不該繼續施法。

  若是使用火術的自己,接到這種命令的話……狄韻心念一轉,說:「李營副,回來。」

  李允生聽到命令,立即往下飄,一面躬身說:「大魔導師,韻小姐,我辦事不力……」

  「巨石陣浪費魔力。」狄韻搖頭打斷了李允生的話,指著數十公尺外最接近的一名黑鱗鮫人說:「在他腦袋前面使用單體的二級巨石咒。」

  李允生一怔,會過意,馬上唸咒。單體巨石咒本就是石術中最基本的術法,李允生專修石術,唸起來自然十分快速,下一瞬間,黑鱗鮫人前方突然冒出一個如馬車般大的巨石。

  正以高速往前衝刺的黑鱗鮫人,猝不及防,猛然撞上巨石,只聽轟地一下,那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就這麼鼻青臉腫地沉了下去。

  「就是這樣。」狄韻微笑說。

  李允生不需要再多提醒,當下連續施法,針對最接近的黑鱗鮫人施咒,一下子又撞翻了三、四名黑鱗鮫人。

  「太棒了!」于丹翠忍不住說:「李營副好厲害!」

  「確實!巨石橫空攔截,讓這些黑鱗鮫人彷彿撲向火炬的飛蛾,這法門正是借力使力、以不變應萬變……」

  不用轉頭,沈洛年也知道這還沒把話說完的傢伙,一定是那個囉嗦的梁光頭,沈洛年正翻白眼,卻聽于丹翠笑說:「梁長官說得真是生動。」

  「丹翠小姐的讚美,讓我十分惶恐。」梁乃均露出笑容說:「有機會我們可以互相學習、討論,交換文句的使用排列、意象的畫面勾勒等心得,相信彼此都有進步的空間與機會……」

  「不,我可不懂這些。」于丹翠呵呵笑了起來。

  梁乃均忙說:「喔!不……言語之美,不只曇花一現的激情,而是長久蘊含的累積……」

  大皺眉頭的沈洛年正考慮要不要離這兩人遠些,卻見某顆魔法巨石出現在海中的瞬間,正要撞上的那黑鱗鮫人,居然先一步爆出強大妖炁,側身撞上巨石,就這麼以妖炁護體擦了過去,不只沒受到什麼損傷,連速度都沒降低。

  李允生一怔,再度唸咒施術。但不知為什麼,之後連續幾次巨石都被黑鱗鮫人閃開,彷彿他們已經知道哪兒會有巨石出現,就這麼幾次失手,加上張如鴻又一次的落水減速,游在前面的幾尾黑鱗鮫人,再度逼近船隻。

  眼見戰況不利,于丹翠沒空學習言語之美,忍不住叫:「咦?咦?怎麼回事?」

  「他們留意到精靈開啟通道時的魔法炁息了。」狄韻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低聲說:「李營副,先用一級光箭咒應付一陣子。」

  「光箭?」李允生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說:「是。」說完他口中默誦,手指急點,一道蘊含著強大炁息的銀色光束,彷彿箭矢般從虛空中竄出,朝正從水下接近的一名黑鱗鮫人急射。

  這光箭速度又快,威力又大,迎面幾個黑鱗鮫人不敢輕視,舉起手中的尖刺型武器應付迎面衝來的光箭。兩方炁息相遇,一聲爆響傳出,兩股炁息炸開一片水浪,黑鱗鮫人雖然沒受傷,卻不得不往後一頓,不只速度大減,還擋住了身後其它的鮫人。

  李允生口中未停,繼續默誦著,又對著另一名較近的黑鱗鮫人攻去。這麼一連串施法,不過幾秒的工夫,又把追來的黑鱗鮫人迫退,還把本來彷彿一個尖錐般的隊伍打散成一片,而這麼一來,想攔截也更不容易。只見李允生動作加快,帶出一道道光箭由船尾往外飄射,但神色也不免漸漸有些疲憊。

  光箭是初級法術之一,和石、風、火藉著仙界轉換取巧的方式不同,只是硬生生地用魔力換取攻擊用的炁息,雖然直接、有效又迅速,消耗的魔力量卻不少,要攔截眼前這百多只黑鱗鮫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狄韻當然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但無論是李允生的石術還是自己的火術,都不適合在海面上使用,現在沒時間思索石術、火術的其它應用之法,若使用道咒之術攔截,恐怕不符合杜勒斯叔叔的意思……難道要那渾蛋出手?他若當真什麼魔法都可以用,風術的風刀陣也可以吧?但是他似乎都沒練習過範圍魔法,萬一恰好失敗,豈不是鬧了大笑話?

  狄韻正望著沈洛年思索,卻聽杜勒斯開口說:「李營副,石術也能這麼使用。」只見杜勒斯手一揮,也不見他怎麼唸咒,追得最近的一名黑鱗鮫人,那宛如一片大扇般的尾鰭附近,突然凝結了一顆比身體還大的石頭往下拉沉,鮫人速度馬上緩了下來,杜勒斯也不等結果如何,揮手連點,一下子前方七、八名黑鱗鮫人身上都多拖了一顆大石。

  鮫人一驚之下,幾個反應快的,馬上迸出妖炁炸散大石,另幾個反應稍慢的,剛慌張地甩了幾下尾巴,那巨石也在數秒後自動消失,不過無論是反應快還是慢,被巨石這麼一扯,速度都難免降了下去。

  李允生不等提醒,馬上改換施法方式,畢竟巨石術只需要耗用開啟信道與維持短暫時間的魔力,比起光箭省多了,這種施術法,雖然沒有攻擊力,一樣能達到減緩敵人的目的。

  「杜勒斯叔叔,他們只要知道我們的目標,一樣可以感測到,不是嗎?」狄韻輕聲問:「而且我們施法速度比不上叔叔。」

  「你說得沒錯。」杜勒斯望向狄韻,表情柔和了些,微微點頭說:「但尾鰭是鮫人的施力源,你看。」

  眾人目光望去,果然李允生的巨石不一定能凝聚在黑鱗鮫人尾端,但鮫人一閃避,那不斷擺動撥水鼓炁的尾鰭當然也停止推動,在強大的海水阻力下,速度不得不馬上緩了下來。

  眼看兩方的距離又緩緩拉開,杜勒斯淡淡地說:「魔法不只是背誦咒語的功夫,身為魔法使,必須終身思索鑽研,如何將有限的魔法變化活用……李營副,偶爾也可以放前面。」

  放前面?既然是魔法使,李允生自然不笨,他隨即會過意來,當下一換施法目標,果然當對方注意力都集中在尾端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巨石自然無法反應,馬上又轟地一聲,撞沉了一個黑鱗鮫人。

  這下不少人都樂了,李允生嘴角不免也露出了一抹笑意,眾人正開心,卻見黑鱗鮫人突然分成三組,左右各散出數十人,繞開一個大圈,遠遠往船隻航向的方位兜去。

  魔法雖然可以遠距施法,但越遠施法就越慢,對方這麼大兜圈子,雖然更不容易追上眾人,卻也幾乎無法連續施法阻撓了。

  李允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繼續攔截著船尾的數十名鮫人,一面等候狄韻吩咐。

  狄韻沒有立即做出指示,只以探詢的目光望向杜勒斯。

  杜勒斯目光掃過三面的鮫人,開口說:「清嬿接手,如鴻引炁。」

  兩人同聲應是之後,在下一次船隻落下水面的同時,張如鴻斂回炁息,等張如鴻的紫色炁息完全收回,黃清嬿的紅色炁息這才瀰漫而出,彷彿彈射般地推動著帆船騰空,繼續往南逃,而已經耗去不少炁息的張如鴻,手中長槍立起,開始替自己引炁。

  兩人的推動方式頗有些不同,張如鴻是平平穩穩地往外推動,但每次落水的震盪卻頗不小;黃清嬿的爆訣炁息,則是彷彿踩著彈簧一般,一蹦一蹦地往外飛,反而是騰起那一剎那的震盪最大,剛剛才漸漸安靜下來的馬兒們,又忍不住叫了起來,不過也許因為兩人炁訣性質不同,比較起來,黃清嬿的爆訣推動速度,似乎比張如鴻的凝訣快了不少。

  船速既然比剛剛更快,那些遠遠兜出一個大圈的黑鱗鮫人想追上並不容易,這時杜勒斯開口說:「小韻。」

  「杜勒斯叔叔。」狄韻連忙應聲。

  「若今日我不在場,由你負責的話,你認為該怎辦?」杜勒斯說:「到遠處殲滅這小批鮫人,還是想辦法甩掉他們?」

  狄韻略作思忖,隨即說:「由我決定的話,我會試著甩掉他們;殲滅這百餘人並不困難,但若拖得稍久,引來對方大軍增援,我們不易應付。」

  杜勒斯又問:「要如何甩掉鮫人?」

  狄韻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她開口說:「由我以飄浮咒托起船身,讓清嬿以外炁推動,該可以高速飛行一段時間,脫離鮫人的追蹤。」

  「如此兩方炁息磨耗,清嬿還好,你的魔力能支持到甩脫鮫人的追蹤嗎?」杜勒斯不等狄韻回答,緩緩說:「鮫人以炁鼓蕩,拍水騰空,飛起個十餘公尺,可不是難事。」

  狄韻一怔,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海面上的視野和十餘公尺高處的可見距離,當然是完全不同,何況這也不是小船,今日天色晴朗、月光皎潔,視野清晰,想衝出他們的追蹤範圍,恐怕沒這麼容易。

  「清嬿、如鴻呢?」杜勒斯轉頭說:「你們怎麼想?」

  「回大魔導師,我本來的想法與小韻類似。」黃清嬿手持匕首,一面托船飛騰,一面說:「既然此法不行,我建議我們三人輪流使用道咒之術推動此船,應該可以將這些鮫人甩掉。」

  杜勒斯不置可否,轉頭望著張如鴻說:「如鴻的想法呢?」

  「今夜月光明亮,加上海面毫無遮蔽,以道咒之術甩掉鮫人,不如用同樣的力量殲滅這百多名黑鱗鮫人。」張如鴻笑著說:「這趟旅程,和妖族作戰的機會想必不少,早些練練團體作戰的默契,也不是壞事。」

  「兩個方法都可行。」杜勒斯微微點了點頭,轉頭說:「小韻今日值日?」

  「是的,杜勒斯叔叔。」狄韻說。

  「那麼由你決定。」杜勒斯負手說:「你要逃還是要戰?」

  狄韻看了張如鴻和黃清嬿各一眼之後,才說:「逃。」

  「為什麼?」杜勒斯說。

  「團體作戰的練習固然要緊,但以今日的狀況來說,若有任何疏失,就可能引來數萬鮫人圍攻,就算僥倖避開對方大軍,交戰時難免導致船身受損,更是不妥。」狄韻微笑說:「我寧願選安全的方式。」

  「就這麼辦吧。」杜勒斯轉身說:「由你指揮。」說完,他一轉身,回艙去了。

  等杜勒斯離開,狄韻目光一轉,回頭對眾人說:「各位,一會兒震盪將會比現在劇烈許多,我們三個留在甲板上就好了,其它人都下底艙,安撫馬匹。」

  只要安撫馬匹就好了?眾人一愣間,卻見沈洛年轉頭就往下走,于丹翠見狀連忙跟了下去,接著眾人紛紛往下,走向底艙,準備安撫馬匹。

  「沈凡脾氣雖然不小,倒是很聽小韻的話。」張如鴻呵呵笑說。

  聽話?那老渾蛋恐怕是聽到沒事幹,高興得溜第一吧?狄韻心中暗罵,臉上卻笑說:「可能他也挺擔心馬兒們吧。」

  「小韻打算怎麼做?」黃清嬿仍托著船往南飛騰,一面微笑問。

  「你們兩人都忙了一陣子,我先來吧。」狄韻露出笑容說:「每個人托船高速衝刺個幾分鐘,應該足以甩掉鮫人吧?」

  黃清嬿和張如鴻對望一眼,都點了點頭,黃清嬿微微一笑,匕首輕指,控制著船下落。

  船一落,黃清嬿的紅色炁息收回,同時狄韻手中匕首一揮,開啟玄界之門,隨著玄界中炁息鼓蕩而出,她跟著放出自己的炁息引導,只見兩片宛如陽光般的金黃色炁息在船尾交會融合,籠罩住船尾,下一剎那,船身輕飄飄地浮起,彷彿噴射一般,高速向著南方衝去。

  □

  半小時後,船隻速度再度緩了下來。

  縱然是使用道術,炁息的控制仍有間歇之時,每當船隻重新接觸水面,運炁抓著船體的人們還好,馬兒可是一陣大亂,若不是大多數人都待在艙中,分別穩住馬匹,撞個筋斷骨折都不稀奇。

  直到又一次和水面接觸,之後卻沒有繼續飛騰,而是逐漸緩慢、穩定下來時,眾人耳中輕疾同時傳出狄韻的聲音,大夥兒這才確定,這次的脫逃,已經結束。

  不過卻有個人例外……大家紛紛往上走時,沈洛年忍不住問于丹翠說:「不逃了?」

  「對呀。」于丹翠先是一愣,隨即笑說:「啊!忘了你沒輕疾,剛剛韻小姐傳來通知,已經遠離黑鱗鮫人了,要大家各自回到崗位。」

  「喔?」沈洛年的崗位就是馬廄,他回頭看看已經亂成一團的底艙,不禁連翻白眼,馬匹雖然沒什麼大礙,但本來掛得好好的鞍轡等物件,可都滾散了一地,與潑灑出的飲水、散落的牧草混成一處。

  「啊唷!」艙門外同時傳來于丹翠的輕呼聲:「全翻了!」想來那鍋湯不但打翻了,還不知道灑開了多大範圍;不過聽到這兩聲喊,沈洛年倒有三分欣慰,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倒霉。

  正清掃馬具,沈洛年又聽到于丹翠驚呼說:「韻小姐,您怎麼來了?這兒現在很髒……讓我清一下。」

  「沒關係的,丹翠。」狄韻直接掠入底艙,目光掃過正抱著好幾個馬鞍、身上都是稻草、頗有些狼狽的沈洛年,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這才望向左側說:「『飛絮』沒事吧?」

  「什麼飛絮?」沈洛年一頭霧水地問。

  「杜勒斯叔叔的馬。」外面有于丹翠在,狄韻不好大聲罵人,只瞪了沈洛年一眼,一面把艙門虛掩起來。

  「喔?」剛剛安荑似乎正是守著那匹馬?沈洛年望瞭望,搖頭說:「怯,明明是棕色的,幹嘛叫飛絮?」

  「杜勒斯叔叔的馬一直都叫飛絮,據說一開始那匹白馬的名字是我媽取的……」狄韻向那匹叫作飛絮的馬走去,見它兩眼有神、穩穩地站在那兒,狄韻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輕撫馬頸說:「沒事就好。」

  「這馬有什麼特殊的嗎?」沈洛年一面收拾一面隨口說:「看起來和別的馬差不多。」

  「胡說什麼?」狄韻回頭低聲罵:「要讓馬訓練到適應飄浮術,可得花不少心力,你以為很簡單嗎?」

  這倒也是,自己剛開始變輕的時候也很不習慣,若不是有時間能力配合控制,未必能這麼快就用上那能力戰鬥,不過沈洛年口頭不肯認輸,哼哼說:「不會用自己兩條腿跑嗎?連馬一起飄,不是反而浪費魔力?」

  「又胡扯!笨蛋!不知道就少亂講。」狄韻瞪了沈洛年一眼,低聲罵。

  其實沈洛年也不是不知道,他那日一見杜勒斯,就知道杜勒斯雖然擁有能聚集道息的息壤鏡,百年來卻一直沒在炁息修煉上花工夫,體內妖炁強度其實不怎麼樣,短程競走還難說,長途奔馳自不如體蘊妖炁的良駒,何況他年老體衰,說不定已經不適合這樣劇烈地活動身軀。

  只不過狄韻那張娃兒般小臉板起來格外逗趣,沈洛年倒有三分故意惹她生氣的味道,眼見狄韻果然發怒,沈洛年暗暗好笑,嘴角不免露出笑意。

  狄韻看那一抹笑意,馬上知道沈洛年只是故意找碴,她用力瞪了沈洛年一眼,走近兩步,突然抓起他的左手,伸手把他那以魔法袍、火浣袍、血飲袍迭成的三層袖子往上推。

  「幹嘛啦?」沈洛年抽回手,不讓狄韻推上去。

  「你那兒藏著什麼?伸出來!」狄韻知道搶不過沈洛年,扠腰瞪眼問。

  「你怎麼知道我這兒有東西?」沈洛年有些意外地說。

  「當然知道。」狄韻瞟著沈洛年說:「剛剛你一直偷瞄左手臂,以為我沒注意到嗎?」

  這丫頭真是細心得過分,沈洛年抓著袖子,考慮了片刻才說:「咒語。」

  「咒語?」狄韻一愣,旋即想通,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笨蛋!白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幹這種事。」

  「怎樣?」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是討厭我拿記事本出來看嗎?我只抄了幾個而已。」

  「嗄?」狄韻忍俊不住,彎腰捧著肚子掩嘴,笑得身子抖個不停。

  沈洛年倒沒想到,這種小事也能讓狄韻笑得這麼開心,他皺眉問:「又幹嘛啦?」

  狄韻笑了好片刻,這才忍笑說:「你這厚臉皮的渾蛋,原來也會不好意思當著別人面翻書,居然在手臂上抄小抄,真想不到呢。」

  「去你的!」沈洛年可有點惱羞,翻白眼說:「誰不好意思了?我是怕打到一半沒手翻書!」

  「讓我看看你抄了哪些?」狄韻拉過沈洛年的手,捲上袖子說:「有寫上風刀陣嗎?剛剛本來想讓你施法,又怕你這渾蛋失敗,讓我丟臉。」

  「沒有。」沈洛年這次不閃了,一面讓狄韻看一面說:「主要是烈火和巨石的單體魔法,加上範圍咒語的話寫不下啦。」

  因為那些字是沈洛年自己方便觀看的角度,狄韻想看得側著身子歪著頭,她一面看一面說:「我看看……有守護、緩速、強度……咦!強度?你這笨蛋!強度咒還沒背起來嗎?」

  「誰說我沒背起來?只是……有點沒把握!」沈洛年扭開頭,翻白眼說:「這些咒語稍微考慮一下、頓一下就得重念,很討厭。」

  「當然要唸到熟極而流暢啊!」狄韻扔開沈洛年的左手說:「這些都是準備和敵人短兵交戰用的吧……怎麼糊掉了?這樣看得懂嗎?」

  「出發那天寫的,慢慢糊掉了。」沈洛年看了看說:「我晚點再重寫補上去。」

  「右手呢?」狄韻扯過沈洛年右手,拉開袖子卻見一片空白,她詫異地說:「右手空著幹嘛?恰好可以寫上範圍咒不是嗎?」

  沈洛年瞪了狄韻一眼說:「我左手又不會寫字!你是笨蛋嗎!」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狄韻可真是難得被人叫成笨蛋,她臉微微一紅,咬唇說:「誰是笨蛋?不會找人幫你嗎?」

  沈洛年才懶得跟別人解釋這些,當下搖頭說:「麻煩,我寫一邊就好。」

  「浪費!」狄韻說:「記事本拿來,我幫你寫上。」

  「也好……」沈洛年剛把筆記本交出,突然瞪大眼說:「原來你也背不起來?媽啦,每天罵我笨蛋!罵爽的嗎?」

  「你當然是笨蛋,我只背火系的啊。」狄韻回罵說:「風系、石系的我又沒修煉。」

  「多背一點也不吃虧,幹嘛不背?」沈洛年其實一直對這件事頗疑惑,對狄韻這種聰明人來說,多背幾句咒語很難嗎?

  狄韻接過記事本,白了沈洛年一眼說:「相同系的咒語,大多是類似詞句,專練一系,揣摩正確唸法,才能讓唸咒施法的速度、效果逐漸提升,每種都練豈不是浪費時間?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怪胎。」

  「喔?」沈洛年停了幾秒,眼看狄韻正要在自己右手下筆,他突然一把抓住狄韻的手說:「等等。」

  「幹嘛?」狄韻皺眉問。

  「你倒著寫我可看不懂。」沈洛年說。

  「唔……」狄韻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的角度確實不對,她繞過沈洛年右側,抓過沈洛年右臂,正想落筆,卻又覺得卡著自己身軀寫不大順,同時也聽到沈洛年正嘮叨地念:「欽,凶丫頭,別寫得往外歪,看不懂可就白寫了……」

  「你煩死了,閉嘴!記事本你拿著!」狄韻猛力一扯,把沈洛年右臂繞到自己外側,她一手抓緊沈洛年手臂,一手書寫,至於記事本,則讓沈洛年左手舉著,攤在她面前。

  狄韻也不用多選,沈洛年這記事本中本就只有抄錄比較基礎的魔法,當下她把風、石、火三系的基礎範圍魔法!「風刀陣」、「落石陣」、「烈火陣」,分別用記事本中附上的炭心筆,寫在沈洛年手臂上。

  沈洛年隔著狄韻的後腦勺往前看,一面讚歎說:「你的字比我好看多了,左手也讓你幫忙好了?」

  「你想得美!自己能寫的我才不管。」狄韻眼看寫得差不多,一面檢查校對一面說:「不用記事本也好,拿著念實在太古怪了……最好別讓人知道你這唸咒的能力,尤其到了魔法城更是如此,萬一他們以為我們掌握了什麼魔法秘密,事情反而會變得複雜。」

  「儘量吧。」沈洛年聳肩說:「到了魔法城不用打架吧?那我何必施法?」

  「誰知道?有備無患。」狄韻正說著,突然于丹翠那開心的聲音往內傳:「清嬿小姐,韻小姐在裡面,您小心別弄髒身上衣服。」

  「不會的。」虛掩著的艙門緩緩拉開,黃清嬿微笑探頭說:「小韻,有點事……」

  兩人目光轉過去,果然看到黃清嬿在艙口往內望,狄韻在門口拉開的那一剎那,已經把沈洛年袖子掩上,一面微笑望著門口,不料黃清嬿臉色一變、呆了兩秒,這才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說:「抱歉,打擾了,我還是在上面等吧。」跟著關上門,轉身離開。

  這是怎麼回事?兩人一呆,狄韻抬起頭,沈洛年低下頭,兩人剛對望一眼,狄韻驚呼一聲,撥開沈洛年的手,跳出兩步低聲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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