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梟（下）

　　「罵就罵了，你也別不承認，我都聽到了。人家現在沒功夫跟你瞎胡鬧，趕緊的，跟我回府。」春蘭沒好氣道。

　　「回府？為什麼？」梟愣住了。梟是個孤兒，四歲時被柳府收養後，一直到去年才出府，派到西大街雜貨鋪中工作。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快走了，小姐與木伯還在府裡等你呢。」春蘭翻白眼道。

　　「木伯……在…在等我？還…還有小姐也在等我？！」梟瞪大眼睛，豎起一根手指，指著自己，傻然道。木伯是柳府的總管，他等自己這樣的小廝，已經相當不可思議，而珍妮小姐居然也在等自己？

　　「我騙你幹什麼？我敢拿小姐開玩笑嗎？快走了……」春蘭有些不悅。

　　「啊？哦……好……」梟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地傻傻點頭。

　　「春蘭姐，先等等！讓梟子先沖個澡吧，他這身臭味，若是熏到了小姐，我等萬死莫辭。」兩個小鬼火急火燎的，特別是梟，腿上滿是鹿糞，掌櫃的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對，掌櫃的你說的對！小鳥兒，你還不快去洗，別讓小姐等久了，快快……我到門口等你，你動作快點！」春蘭醒悟過來，急聲催促。

　　「好，你等我！」梟咋咋呼呼地提著烘鏟，撒腿就跑。

　　須臾，梟沖洗完畢，胡亂地往自己身上摸了些花汁，弄得一身刺鼻的花香味，登上春蘭坐來的四輪馬車，直奔柳府。

　　與春蘭說的一樣，珍妮小姐下塌的披香別院裡，燈還亮著，透過窗戶上映出人影，依稀可以看到，珍妮小姐正在書房中，埋頭處理公務。

　　不只是梟，貌美如仙，待人親厚地珍妮小姐，是所有柳府奴僕最崇敬與愛戴的女人。駐足書房門外，經過春蘭的通報後，聽到珍妮小姐讓自己進入書房，梟還是緊張地雙腿有些發軟。

　　「小鳥兒，你搞什麼？沒聽見小姐讓你進去嗎？」梟閉起雙目，嘴裡神神叨叨地唸唸有詞，春蘭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呃，好……我不緊張，我深呼吸，我不緊張……」心裡不斷地安慰自己，梟一咬牙，昂首挺胸，視死如歸地推門而入。

　　也不知道小姐與總管木伯跟梟談了些什麼，梟從書房裡出來後，等在門外的春蘭，驚奇地發現，就這麼一小會功夫，梟如同換個人般，紅光滿面，一臉的得意洋洋與喜上眉梢。

　　「小蘭子，你看夠了沒有！前面領路，帶哥哥我去見『井主管』。」見春蘭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個不停，梟清咳一聲，威嚴道。

　　「你叫我什麼？小蘭子？小鳥兒你是不是皮癢了！」春蘭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小鳥兒是你叫的嗎，你以後得叫梟哥，明白嗎？梟哥現在身份不同了，梟哥從今夜開始，入住銀河別院。」梟春風滿面。

　　「你…你說什麼？你要去銀河別院侍候……侍候老闆？！這怎麼可能？侍候老闆這麼大的事，小姐與木伯居然選中了你？你這毛手毛腳的，你剛才還在鏟大糞……」當柳傑的跟班，旁人看來不算個什麼事兒，但在府內奴僕看來，這不啻於一場地震，春蘭同樣也被驚呆了，一臉的不可思議。

　　「什麼不可能？試問在這府內，誰的銀河聯邦語、瑪雅語說得比你梟哥還順溜？誰有你梟哥對這鐵川城更瞭解？廢話不多說了，趕緊著，給梟哥帶路，去井主管那領日常用品。」梟很是得瑟。

　　「井主管住在哪裡你不知道？憑什麼要我領你去！」說起來，梟在柳府內長大，對整個柳府熟悉無比，之所以要自己帶路，擺明是在向自己示威，春蘭心下暗惱。

　　「好吧，算我怕了你，我去找井主管，以後有空常來銀河別院坐啊，嘿嘿。」梟無所謂地聳聳肩，丟下一句話，抬腿揚長而去。

　　「小鳥兒，你別得意，到時候被老闆趕回來，我看你怎麼辦，哼。」春蘭跺足大嗔，沖聲梟的背影大聲詛咒。

　　書房內，珍妮與總管木伯將梟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珍妮搖搖頭，微笑道：「這小鬼很不錯。」

　　「梟這孩子也是老奴看著長大，這孩子很機靈，觸類旁通，學東西特別快，對我柳氏也是忠心耿耿。」木伯點頭贊同，接著嘆息道：「可惜這孩子先天性心臟衰竭，無法成為武士，不然的話，老奴也不會捨得將他送入雜貨鋪當學徒。」

　　梟剛被自己兩人安排到老闆身邊當跟班，還不知道老闆會不會看上他，他就咋咋呼呼地調戲春蘭，他那點小心思，瞞得了傻丫頭春蘭，卻騙不了老狐貍的珍妮與總管木伯。

　　梟這麼幹，無非是想通過擁有特殊身份的春蘭，使得自己成為老闆跟班的消息，迅速在柳府奴僕中傳揚傳開。這樣做，使得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在柳府的地位狂升。地位狂升後，好處顯而易見，他在柳府辦起事兒來，誰敢不優先配合他。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機，在同齡人中，也算是不容易。

　　井主管是府內管後勤的，梟到了井那裡後，井很熱情，拉著梟吃了一頓宵夜。

　　最讓梟興奮的是，自己從井這裡領到了傳說中，只有商會高層與護衛營核心成員才有資格配帶的順風耳——事實上，就是一串項鏈，鏈墜拇指大小。是珍妮帶入夾層空間的一批特製「微腦」，擁有近距離通訊的功能。

　　邊吃著宵夜，邊跟井學習微腦的使用方法，直到後半夜，梟才背著領到的被褥與洗漱用品，踩著夜色，離開了府庫。

　　這時候，府裡的人幾乎都已經睡了，清冷的星光，灑落重重樓宇間，愈發顯出夜的寧靜，走過一道拱門，一陣打鐵般的氣勁交擊聲，突然傳入梟的耳中。

　　梟神情一滯，摒住呼吸，側耳傾聽，果真，銀河別院與披香別院之間的大花園那邊，隱隱約約，傳來了氣勁交擊聲。

　　梟當即就跟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地將背上的物什塞到牆角，貓著腰，鳥悄著摸向大花園。

　　雙手抓住圍牆，偷偷地伸出腦袋，恰好看到六七個如狼似虎的府衛，兇狠地將一個墨甲老者從半空中擊落，發出「砰」然大響。

　　讓梟大吃一驚的是，這墨甲老者自己認得，正是負責修整大花園的老園丁——河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