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也配叫史進？

武燚費盡口舌想要說服魏國興，在他看來，這是讓雙方能夠體面地完成簽約的最好方式了，雖然說日後潼川地方政府那原本就不寬裕的財政將面臨著更大的壓力。但是也那比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簽約儀式徹底地泡湯要好，至少他還可以保住面子。

魏國興卻是說什麼也不願意答應，雖然說建廠計劃要是徹底泡湯了的話，對於他來說也有些影響，但是這件事是在田仲有的突然介入後發生的，所以，公司裏是不會苛責他的。最多也就是這一段時間來做了無用功，心血全部都白費了。可要是冒風險答應武燚，那就是拿自己的仕途來賭氣了。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雙方間的意見卻仍然是南轅北轍，根本就沒有達成的可能，武燚的汗就下來了。依照原計劃，簽約儀式應當已經開始二十分鍾了，而到現在明士軒、自己和魏國興都沒有出現在主席台上，這肯定會令到場的人們心生疑惑了。

他倒是也想過，讓明士軒先上主席台，壓住場面，但是他也明白，別說明士軒是書記，是一把手，就是兩個人的位置調換過來，明士軒也不可能這樣做！

「咳！」明士軒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兩人道，「武市長，魏總，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三分鍾了，我想林志峰林市長。現在在外面已經是如坐針氈了吧。我們在這裏不能再拖遝下去了。兩位必須要拿出來一個雙方間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否則的話，我們潼川固然是顏面大失，對於東陽制藥集團來說，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貴方在正式簽約儀式之前臨時變更這樣重大的條款，卻根本不給予我方足夠的時間來討論決定，是不是也有些太過份了！」

武燚感激地看了明士軒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魏國興。

魏國興很無奈地道：「明書記，並不是我有意要這樣做。而是剛剛總公司的要求，當時林副市長可是也在場的。領導的命令，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要在執行中去理解。至於因此對東陽制藥集團日後的影響，也只能是日後再說。所以我只能請明書記和武市長諒解。如果說不能夠加上這個條款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在合同上簽字蓋章的。」

「如果說，加上這個條款的話，我也絕對不會在合同上簽字蓋章的！」武燚也惱火地道。一年內為了東陽制藥集團在潼川的新廠建上一座汙水處理廠，而且在新廠開始生產的時候，汙水處理廠就要開始運轉，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過份了。

「好了。好了，我的意思是這樣的，為了照顧大家的臉面，也為了滿足大家的要求。不如這樣吧，把這份要求列入補充協議中，魏總你們可以在補充協議中要求這一條款如果說得不到滿足的話，資金就不落地。這樣總可以了吧？」明士軒淡淡地道。

「明書記！」武燚怔了一下叫道。要是這樣的話，這一筆投資豈不是落地遙遙無期了？不過接下來他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未來的投資可以再說，如今怎麼樣不失顏面地下台，才是最重要的。

魏國興沉吟了一下道：「好，就依明書記吧。正式合同上要注明，補充協議的法律效力要高於正式合同。」雖然說，這樣一來，接下來要簽署的合同就沒有了多少意義，但是卻不失是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台階。

就這樣，一場原本是歡天喜地的簽約儀式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有心人都可以注意到，在主席台上的幾位市政府領導的模樣都帶著幾分強顏歡笑。

四點零五分，簽約儀式結束後，東陽制藥集團的代表們連慶功宴都沒有參加就集體離開，直接前往奉元機場。

一直到了車上，魏國興這才拿起了電話，向田仲有彙報。

「嗯，這樣做也好，也算是給雙方都有台階。」田仲有肯定了魏國興的這一做法後又問道，「你覺得，這份合同還有可能繼續執行嗎？」

魏國興沉吟了片刻道：「田書記，我覺得……應當是不可能再繼續了！」雖然很可惜，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道：」這樣也好！這件事，你也不必看得太重了。」

「書記，為什麼我們要堅持加上那一條？」魏國興雖然心裏很想問一句，但是最終還沒是沒有說出口。這種事情，領導要說，那是相信你，要不說，也別多問。他也想到了，要不是有內情，田仲有幹嗎要把到手的好處向外推！做為公司的一把手，就是這件事裏什麼也沒有做，也跑不了他的一份功勞。

最後，田仲有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晚上記得看新聞！」魏國興心中一緊，心裏就明白了八九分。

十月八日，晚間華夏電視台的七點新聞中，有三分鍾時間都是國家環保局局長對華夏目前存在的水汙染情況介紹，水汙染對於人類健康的危害性，並且重申全國各地政府必須要嚴格執行《水汙染保護法》，對那些違反了《水汙染保護法》的企業和事業單位，不僅僅要給予行政罰款，還要追究因此而造成他人損失的民事責任直至刑事責任。而且著重提到了對於那些各地方的環境保護主管部門或者其他依照本法規定行使監督管理權的部門，不依法作出行政許可或者辦理批准文件的，發現違法行為或者接到對違法行為的舉報後不予查處的，或者有其他未履行職責的行為的，不但要對直接負責的環保部門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處分。並且，要追究當地主要官員的領導和監督責任。

在三分鍾時間的最後，則是一組令人觸目驚心的鏡頭。根據其中的記者所言，這些鏡頭全部是武亭河流域的，包括了上中下遊。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自水庫以下，河道之中，雜草遍布，垃圾遍地，一個個排汙口，排放出顏色各異的生活和生產汙水在這裏彙聚成黑色「支流」，注入武亭河中。在最後，鏡頭中遠方一片烏黑又帶著暗紅色的河水奔淌而下，與旁邊另一側彙入的還算清亮的河水迅速地混為一體，然後繼續向下流去。在鏡頭的下面，則是清楚地標明了，這是秦西省潼宜境內的杜水與來自潼川方向的武亭河河水交彙處的情景。

潼川火了！所有看過了新聞的人都記住了秦西省的潼川這個地名，記住了那寬闊的河道中間，流淌著的烏黑色的汙水，河道中大量存在的各種垃圾物，以及在河道兩旁那一個個不斷排放著廢水的排汙口。

十月九日，潼川地方法院，來自潼宜和平川、廣陽、離山等幾個武亭河下遊地區的三十八名民眾，向潼川地方法院正式遞交起訴書，起訴潼川境內的多家企業，向武亭河裏排放未經處理的汙水，汙染武亭河水，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還對當地的人群身體健康造成威脅。

如果說，只是這些人的話，法院的人還不在乎，他們完全可以有種種的借口來拒絕接下這些起訴書，但是還有來自潼宜電視台和奉元電視台的人全程拍攝、以及幾家媒體的人員隨行，這可就令他們犯了難。

「不要拍！誰都不許拍！」宣傳部王道銘處長一頭汗水地從外面沖了進來，一臉怒色地道，「把鏡頭蓋都給我蓋上！這裏是機關重地，一概不許拍攝。誰要是再拍攝，法警呢，把他們的機器收繳！」立時，法院的接待人員就招來了七八個膀大腰圓的法警，虎視眈眈地站在了一旁。

還別說，這些法警們往這裏一站，那就是不一樣，原本氣憤填膺的人們，這聲音立時就小了八度，不少人的臉上還露出了畏懼的神色。王道銘心中就是一喜，這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相信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辦多了。

「機關重地？這裏？」有一個記者打扮的人站了出來，看了看左右道，「這位幹部，你確定？我怎麼記得這裏是地方法院的接待室？接待室也能夠被稱為機關重地嗎？」

王道銘臉色一黑，指著他道：「是不是機關重地，我們說了算！你是什麼人？把你的證件拿出來！」眼前的這個人一臉憨厚，年紀在三十歲上下，衣著樸素無華，說話也是一口的秦西口音，看起來不像什麼大人物，他決定就拿他殺一儆百了。

這個記者拿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證件夾，遞給了王道銘。王道銘隨手翻開看了一眼，鄙夷地道：「史進？嘿，就你這模樣也配叫九紋龍史……」在華夏，家喻戶曉的《水滸傳》中大名鼎鼎的九紋龍史進，一百單八將裏第一個出場的，可是不折不扣的秦西人。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嘎然而止了，兩眼發直地看著手中的證件，不僅僅手抖了起來，就連雙腿也一併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