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人心的變化

方明遠並沒有期待能夠得到他明確地回答，在天台隨意地溜達著。

雷澤人和林蓉則站在天台的入口處，遠遠地看著兩人。

「夏天的時候，有時候是有一些難聞的氣味，比較嗆人。」明士軒道，「進入冬天之後，一來最近這幾個月裏，市裏對汙水排放抓得比較嚴厲，這些企業的汙水排放量都大幅度地減少。二來，也是風天比較多，吹散了那股味道。方少，我替潼川的人民感謝你伸出了援助之手，否則的話，靠市財政的話，就是再過十年，我們也建立不起一座現代化的汙水處理廠。」

「謝就不用謝了，我也是拿了好處的！」方明遠擺擺手道，「大家是互惠互利，公平交易。再說了，不幫助你們，潼宜和平川也要受到汙染。就是為了潼宜和平川的環境保護和居民的身體健康，這件事也不能再拖泥帶水下去。」

「不管怎麼說，您幫助潼川解決了汙水處理這件事情，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應當感謝的。」明士軒也想明白了，雖然說對方要走了兩座中型水庫的管理權，但是卻幫潼川徹底地解決了汙水問題。他們也估算過，一座投資在八千萬元的汙水處理系統，已經可以保證將潼川境內目前的工業汙水和生活汙水全部處理掉，而且還不用承擔汙水處理費。這樣的話，懸在潼川市這些官員們腦袋上有半年之久的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算是徹底地解決了。

否則的話，省裏在奉元、潼宜政府的不斷催促下，八成自己這個書記的座子是坐不穩了。要是被調走，八成是不會有什麼光明的前程在等著自己。從這個角度來說。方明遠其實是挽救了自己的仕途。所以，在言語上即便是有些刻薄，他也只有聽著的份，何況在這一塊上，潼川政府做得原就不地道，自己身為潼川的一把手，難辭其咎！

方明遠笑了笑，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他糾纏不清下去，指著下方的潼川城區道：「明書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們的薪水，你們的福利，你們屁股下面的轎車、辦公室、房子、保姆、秘書等等等等這些，說白了全部都是由潼川這數十萬的民眾繳納的稅收提供的。明書記。僅僅你個人，一年裏面，所要花費的各種費用也要幾十萬元吧，一般公司的老板也沒有這樣優厚的待遇。而在享受著這些待遇的時候，你們又有沒有想過，為這一片土地上的民眾的幸福做幾分努力？他們的年收入不過區區的幾千元，而他們要贍養老人。要扶養孩子，還要讓自己有點尊嚴的活著。而你知不知道，這條武亭河，會讓他們的健康受到多大的危害？」

明士軒心裏長歎了一口氣。這一位是不是三句不捅自己的心窩子就難受啊？自己又何嘗不想在潼川做出一番成績來，就算是不為了對得起這些潼川人，也要對得起自己的未來吧。可是如今的潼川，自己說話不管用啊！

想到這裏。明士軒突然心頭一顫，不錯。在此之間，自己在潼川的權力，大多被武燚為首的這些官員所架空，自己的政令難以在市裏推行下去，但是今天之後呢？

小會議室裏可是市委市政府的主要幹部都出席了，而且他相信，用不著到中午，潼川的官場上恐怕就會傳遍了，平川方家的方少和自己單獨會談的消息，再加上他方才在小會議室裏，對武燚不客氣的表現，這些官員們，對於誰更得方明遠歡心，肯定是已經有了定論！

方明遠可不僅僅是代表著他自己，他代表著方家，代表著巨大的資，代表著三位省委常委還有諸多官員們的意見，對於潼川的這些幹部們來說，哪一項也是需要他們為之仰視的存在！而得到了他青眼相加的自己，在這些幹部們的眼中自然就不再和以前一樣了！

誰不希望自己執政的城市，執掌的部門佳績頻出？誰願意在一座不斷敗落的城市一直生活下去？誰不想自己未來的仕途一片光明，可以到奉元乃至省裏去任職，離開這個破破爛爛的城市？

以前是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自己能夠和武燚分庭抗禮的可能，所以潼川的官場上即便是有那不和武燚他們穿一條褲子的，也不會向他靠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要是他們都認為自己得到了方明遠的賞識，那麼不要說那些還沒有立場的幹部了，就是武燚一夥的人，恐怕也有人會迅速地靠攏過來。跟紅頂白，這可是官場上的基技能！

明士軒的眼睛立時就亮了起來，如果說，此時武燚要是正受到蘇愛軍的嚴厲批評，那事情就太完美了！

明士軒猜得一點都沒有錯，此時的小會議室裏，以武燚為首的這些潼川官員們，一個個都是汗流浹背，而且是濕了幹幹了濕！會議室裏的氛圍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武燚同志，這就是你給省裏交出的一年工作答卷嗎？」蘇愛軍面有怒色地拍著沙發扶手道，「要麼是一問三不知，連馬爾代夫的汙水處理設施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這也能夠叫考察工作嗎？而且我不明白，考察汙水處理設施，教育局的幹部去做什麼？教育局什麼時候兼職環保局的工作了？」

林志峰已是汗如雨下，支支吾吾地道：「蘇書記，教育局……的兩位同志，是……我們隨行的……隨行的……翻譯！」

「翻譯？」蘇愛軍怔了一下，「什麼翻譯？哪國語言的？」潼川的教育局裏還有能夠在國外擔當翻譯的人才嗎？要是那樣的話，蘇愛軍不介意順手挖個牆角。如今的潼宜，嚴重缺乏能夠聽說讀寫外語的人才。哪怕是啞巴英語、日語、俄語什麼的，在潼宜也大有用武之地。

林志峰又怔了一下才道：「……法語吧！」他只是一時情急找得借口，哪裏知道馬爾代夫人說什麼，當時他們到馬爾代夫。是有香港導遊陪同著過去的。他只記得似乎有誰提到過，太平洋上的好多國家都是法國的前殖民地，當地人都會說法語。

「唰！」蘇愛軍將手中的資料甩手丟了出來，洋洋灑灑地灑了一地。會議室裏的人都驚呆了，就是常跟在蘇愛軍身邊的人，也沒怎麼見過他這樣憤怒過。

「滾！你現在立即給我滾出去！」蘇愛軍厲聲喝道，「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林志峰腦袋不禁「嗡」的一聲，接下來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工作人員連忙上前來。將軟倒在地上的林志峰給抬了出去，冷曄上前和工作人員們一起將地上的資料都撿了起來。放回到了蘇愛軍手邊的茶幾上。

臉色鐵青的蘇愛軍深吸了兩口氣，冷曄端起茶杯遞到了他的手邊，蘇愛軍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臉色這才好了一點。看了看室裏噤若寒蟬的眾人，冷冷地道：「他以為我是傻子嗎？馬爾代夫我雖然沒有去過，因為我不知道到那裏除了渡假和看看那裏不可複制的旅遊業之外，還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可值得我們來借鑒。但是我還知道，馬爾代夫有著自己的語言，而他們的上層人士通用的是英語！」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一個個暗地裏長出了一口氣。不怕領導發脾氣，只要脾氣不是沖著自己，而且是有原因的就好。他們也明白了，為什麼方才蘇愛軍那麼大的火氣。跑到馬爾代夫去，卻帶兩個法語翻譯，這不是扯淡嗎！換了哪位領導，也受不了這種當面明目張膽地撒謊。而且還是輕而易舉就可以戳穿的謊言的屬下！

這日後要是傳揚了開來，林志峰固然是臭名遠揚。沒說穿了的蘇愛軍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評價。難怪蘇愛軍如此地憤怒，當場就發作了起來。

此時，武燚已是坐立不安，對於被方明遠叫出去的明士軒，他已經羨慕到了極點，誰能夠想到，明士軒和方明遠一離開，蘇愛軍就會變得這樣「狂暴」，將他們這些人當著隨行的這些官員們的面，訓了個狗血淋頭，就差指著鼻子罵了。

可是他偏偏還沒法子說什麼，蘇愛軍的「狂暴」也是有原因的，誰讓他們的工作彙報做得不夠嚴謹，誰讓蘇愛軍是有備而來的，除了最初的景元彬之外，接下來彙報工作的這些幹部們，沒有一個不被蘇愛軍批評的，原就是假大空居多的這些工作報告，自然是經不起認真推敲，尤其是在蘇愛軍事先還做了一番調查之後，就更是漏洞百出，處處都是破綻。

潼川的這些官員們，心裏已經將林志峰罵得十八代祖宗都要從棺材裏跳出來了——在官場上，很多領導也不會太將下面地市的彙報當真，因為數據出官帽的說法，在華夏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而這些年終彙報，裏面究竟有多少的水分，領導們也懶得過於較真。要是真的較起真來，那麼怎麼向中央彙報？

但是，在林志峰「玩」了那一手之後，蘇愛軍的較真卻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領導不和你較真是一回事，但是你拿領導當傻瓜，那就是另一回事！既然你想拿領導當傻瓜，那麼也就別埋怨什麼領導不尊循官場規則之類的話來。他們都是那城門失火而遭殃的池魚！而且，不僅僅是蘇愛軍在場，這在場的還有省委辦公廳、省環保廳、省財政廳等諸多部門的幹部，這一次，潼川的幹部們可是要省裏出名了！日後他們的仕途前程堪憂啊！

不少人也和武燚一樣，對明士軒羨慕不已，要不是他被方明遠叫走了，否則的話，現在壓力最大的人肯定是他。

不過很多人也突然間意識到了，明士軒的被叫出去，會不會還有另一層含意？一時間，不少人都為他們的這個想法而震驚了。要是這樣的話，那可是潼川政壇上的大地震啊！這些人越想越是心驚，要是明士軒得到了蘇愛軍和方家的賞識，那麼這潼川還能是武燚一家獨大嗎？甚至於，武燚會不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被調整到其他地市去？觸怒了一位省委常委，落得了這樣的下場，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要是這樣的話，那些屁股上不那麼幹淨的幹部們，心裏就活了。

「明書記，潼川的未來，是掌握在你的手裏的，潼川人也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就像潼宜和平川人一樣。」方明遠笑笑道，」不知道貴市統計過沒有，如今在潼宜有多少潼川人在打工？你們知不知道，未來的潼宜，會需要多少勞動力，又需要多少農產品？」

明士軒老老實實地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統計部門，不說他能指揮動多少人，就是這些部門去做這份調查，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

方明遠道：「潼宜未來的目標是百萬人口的城市，而到現在為止，根據潼宜相關部門的統計，截止到去年年底，在潼宜有正式工作的潼川人有三萬六千七百餘人，流動人口中，潼川人所占的比例在百分之三四十上下。前一個數據，還是比較可信的，後一個，是他們在汽車站和火車站作的統計，水份較大，不過也可以證明，如今有大量的潼川人前往潼宜尋找工作機會。這無疑是減少了你們的就業壓力。在未來的幾年裏，潼宜還會繼續吸納大量的適齡勞動力。你們市裏，就沒有好好想過，如何搞好勞務輸出工作嗎？還有，未來的潼宜需要滿足幾十萬甚至於上百萬人的農產品需求，潼川政府就沒有想過，怎麼樣在這上面做章？潼川的工業基礎確實是不強，但是如果說連合格的農產品都提供不了的話，那可就是個笑話了，我們可是個農業大國的。」明士軒聽得連連點頭，心裏已經滿是激動，他已經可以確定了，方明遠這是有意在扶持自己！

「潼川的財政很難，這是不假，但是如果說坐在這裏只喊難卻不去想辦法開源節流的話，如今是這樣，三五年後還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