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新病患之專家會診與崩潰的阿容
接下來的日子,並不如阿容想像中的諸多煩擾,反而輕省了下來。
姚太夫人不日前回了京城,姚承鄴也在看了她一聲長歎之後回了京裡。阿容還記得那一聲長歎有些空曠,涼涼幽幽地,渾不似姚承鄴慣來的眼神和氣場。
從前謝長青到的地方,藥令以下退避,眼下她也受到了這待遇,只除了去師房的時候還能和藥女們坐一塊兒之外。
這樣的日子,阿容也說不出好與不好來,不過她倒是抽出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來。除去到外山藥館巡診,以及去師房授課的事兒,基本上她就沒什麼別的可做了。
不過有一樣阿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她空出大把的時間來,可以看那些上古藥書,可以沒日沒夜的煉丹藥,就算是偶爾忘了去師房,師房也不會來催。
「這樣會墮落的!」阿容這會兒正在煉藥房裡,一邊看著爐火一邊想著這些日子來的林林總總,老覺得跟場夢似的。
忽然一股子焦掉的藥味兒跑到阿容鼻子裡來了,她定晴一看,不是自己爐裡的藥,再往身後頭一看:「師父,你的藥焦掉了。」
然後就見黃藥師手忙腳亂地跑進來,揭開爐就是一陣驚呼聲:「阿容,你就不能幫我撤個火,我說你不能成了當家奶奶就不管師父的藥爐了。」
「師父……」阿容憤憤地叫了一聲,略帶著些無奈。
「得得得,我不說了,你趕緊把你那爐藥煉出來,外山來了個病患送過來,也不知道是哪兒撿到的,只剩下半口氣在了,你待會兒過去看一眼。我得趕緊把這爐丹藥煉出來,總不能徒弟煉成了,師父還在這半知不解的。」黃藥師整個就一推脫事兒的,哪裡有半點當阿容是當家奶奶的態度,話說他對謝長青也沒有當家爺的態度,所以這也很正常。
聽黃藥師說外山又有病患送來了,阿容就上了心,等撤了火後就到西側的一進院子裡去。那正守著一名藥女在那邊,一看是阿容來了,連忙低下頭叫了聲:「大師姐。
「病患怎麼樣了,有什麼狀況沒有?」阿容一邊問著,一邊接過藥女遞過來的病症書。
「回大師姐,一切安好,送來後那名病患就沒睜過眼,昏昏沉沉的連哼都沒有哼過一句。」藥女挑了簾子引著阿容進去。
進去了一看,那外山來的病患正在床榻上躺著,一看身形是名男子,只是略過消瘦了些。看了一眼阿容這才打開病症書,書上頭第一頁就寫著病症的論診結果:「久治不愈,心脈焦損,積氣於胸。論方則處以養心丹、解郁湯。」
倒是都對症,應該早好起來了才是,阿容看過病症書後,就伸手搭在了病患的腕上,脈相也確實和病症書上無異。
「大師姐,你看,這病患的眼珠子動了。」那名隨侍著的藥女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收回切脈的手,阿容也看了一眼那病患的臉,確實是動了眼珠子,那就是要醒來的跡象,望聞問切還少一樣,阿容一想就抽了針出來,過了幾針穴。約是一盞茶的時間,那病患便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楊公子.你醒了?」
那楊公子卻是弱神弱氣的,壓根沒法回句話,只是嗯嗯啊啊了幾音節就沒力氣說話了。阿容心說這位大概是底子敗了,按說在外山也調養得精心,怎麼會久治不愈呢。
「這樣吧,我問話,是你就眨眨眼,不是你就別動。」阿容決定用這個比較古老的辦法,古老但是有效,這樣就足夠了。
最後問得的和病症書上大抵相似,但卻有微小的出入:「病患曾經有過心脈紊亂的病症,而且家裡有人患過同樣的病症,大約是從祖輩傳過來的。」
遺傳病,現代醫學且頭疼著的病症,阿容沒想到自個兒還能在這時代遇上。這時候再看施藥的藥方就覺得不對症了:「養心丹雖然看似對症,但丹藥裡有過江、龍鬚子,要是心脈不穩,最容易尋致氣血變化,氣血時厚時薄怎麼會不心脈焦損。」
「可以加減藥方,但是對病症只有緩解,沒有改善的效果。」阿容這時有點頭疼,先天遺傳的心脈不齊,有很多藥是不好用的,想了想去是越想越頭疼,末了阿容不由得歎了一句:「這真是一人計短啊!」
一人計短?阿容忽然眼一睜圓了,心說:「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啊。眼看著明天就是六月初一了,正好有藥師們會過來無涯山,倒是可以把這例病患拿來說一說。」
然後阿容又像是「叮」的一聲想明白了點事兒一樣,嘴裡不由自主地就說出一句話來:「這可不就是專家會診嗎?
一想到專家會診,阿容又想到了自個兒最近實在沒什麼可跟藥女們說的了,要不然給她們來個臨床學習。這樣一節課來得快也去得快,而且有話可說,省得那藥女們看著自個兒就咽想透了這茬兒,阿容就瞬間感覺輕鬆了。
次日的藥師會面上,阿容就把這個家裡有心脈不齊病史的病患拿出來提問,本來正說得起勁的藥師們一聽,紛紛有些奇怪:「為什麼這些藥不能用,有什麼問題嗎,不都是強心脈的藥?」
默默地想想了,阿容還是決定說出來,雖然被圍觀的感覺實在不是太好:「如養心丹裡,過江與龍鬚子,易導致氣血不穩,氣血不穩最終還是會影響心脈,所以養心丹在這裡就是頭一個不能用的。再比如大濟世丹……」
一通口沫橫飛之下,藥師們全傻了眼,最後還是特地趕過來的郭藥師先回過神來,問了一句:「要是這些強心養心的丹藥都不能用了,到底得用什麼丹藥才行?」
這答案讓阿容直接一攤手,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現有的丹藥不行。這類的病患我接觸得不多,所以很多藥也是一樣不敢用,在沒有成方的情況下,我不敢隨意施藥,這位病患已經很虛弱了。加上是祖上傳來來的病根,從小這病症就壓在身上,病患的底子也早就掏空了。太猛的藥用不得,太緩的藥又怕留不住……」
於是藥師們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腦袋的問號,心裡大概在想著:你這腦子裡一腦子新鮮念頭的人都沒法子了,問我們也只能給穩妥的辦法。
「阿容,你不能一開始就奔把病人除根去灶去治,先緩解了症狀,養好了身子,再徐徐圖之也無妨。」還是黃藥師壓得住場面,要不然又得冷場了,阿容在藥師會面上就是冷場王與熱場王的結合體,通常她一說話,要麼是沉默很久要麼是熱烈很久。
聽得黃藥師這麼說,阿容自然點頭,她確實是總想著趕緊除根去灶,讓病人早一天康復。卻需知,這不是現代醫藥,就算是中醫院裡也會有西醫的治療手法,所以比起這裡來自然是更直接更快一些。
這時楊藥師說道:「要是養身子,倒可以用還元湯.藥效比補元丹更溫潤一些,入經入脈最是養人。」
「我倒建議用百味湯,大道正元,最中正平和。」
於是藥師們就緩解症狀和養身子展開討論,不時地還反駁別的藥師兩句,阿容一邊聽足了意見後,在輪到她發表意見時,她想了想說: 「在補元益心上,藥不如食,是藥總有三分毒,藥雖是救命治人的,但積長日久服下去,總沒好處。比如喬山紅就養心脈,胡元果生元氣,木茶干開郁舒心……」
於是阿容又冷場了,雖然從前阿容說過「藥食同源」的話,但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把話說得這麼透亮。所以自然有些冷場,藥師們在心裡在琢磨,這事兒以前沒聽說過啊,哪本藥書上說過?
他們見阿容引經據典的已經習慣了,所以下意識地就去想是不是哪位上古藥仙曾經提過類似的,於是就自發自動地往那裡邊去想。尤其是那句「是藥三分毒」,雖然是句大俗話,也是句大實話,用藥的人誰不明白藥能成毒,毒也可以是藥這個道理。
「這是哪本藥書上說的。」終於還是有藥師問了這句話。
聞方,阿容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嗯呃」了幾聲.糊里糊塗地帶過一句:「不太記得了,要是哪位藥師大人看過,還請知會一聲,我找那本書好久了!」
噗,阿容不由得在心裡噴了自己一臉,真是越來越敢胡說了!
難為的是那位藥師,還特認真地點了點頭.決定回頭去總房翻翻看。阿容見狀真想敲自己腦袋一把,這樣下去可不行,總有一天會露餡。
眼下是可以賴到藥書上,要是萬一碰上謝長青那樣的人,她真是賴都沒法賴去。
「那就食養兼藥補吧,兩頭齊進,總會更顯效些。」黃藥師最後一錘定音,等藥師們都散去後,黃藥師沖阿容招了招手:「明天大公主會過來,你記得早起了,好好收拾收拾,別灰頭土臉的就跑過去。」
大公主……過來,收拾收拾……這幾個詞加一起,阿容不由得崩潰。
崩潰著吧,以後有你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