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有些事太巧合與自我保護
平盛二十四年七月十六,帝崩於太儀殿,世稱衛昭宗。次年皇長子趙頤岳繼位,改元永嘉,便為永嘉元年。衛朝在太祖、太宗、世宗、成宗、昭宗之後,迎來了第六任皇帝。
史書上把永嘉元年至永嘉四十七年稱為永嘉之治,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完全做超出了昭宗的期待,成為了每朝乃至整個歷史上最燦爛的一顆帝星。此後千百年,無人可出其右。
然而永嘉元年這一年,這治世開始的頭一年,趙頤岳也就是周毅山,走得非常不易。
如果把衛朝看做一個大型的公有制企業,那麼做這樣一個企業的領頭人,所要求的就不僅僅是獨到的眼光,而於要更寬廣更宏觀的視野。
但是這卻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永遠不可能是事,而是人,或者進一步說是人心:「長青,既然容家現在主張讓聲聲掌管容家,你為什麼又臨到了這時候來拒絕?」
「皇上,您也知道,這事兒真不是我要拒絕,而是聲聲死活不肯。我幾曾敢拂了她的意,自從她知道我和先帝的約定之後,就主張讓我盡早交出容謝兩家所掌控的一切。」謝長青不是不願意,只是周毅山這頭不許退,那頭阿容又要走。
甚至他都不清楚,阿容那種危機感是從哪裡來的,當這天他又跟阿容提及容家的事時,阿容又說道:「長青,我是真的覺得我們應該離開京城,就算是連雲山也完全可以交給朝廷來打理。」
「聲聲,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戚覺,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我們必需有足夠的理由說服皇上。」自從周毅山登基之後,謝長青敏銳地感覺到,這位果然應了金星入帝宮主出聖主明君的傳言,辦事決斷都極其銳利,身上漸漸地就有了帝王之氣。
但是在這背後,謝長青還察覺到了皇帝對自己和阿容的轉變,甚至謝長青還有很明顯的認知,那就是皇帝對阿容意圖非常明瞭。
其實阿容自己都不明白危機感哪來的,周毅川登基後她就鮮少見這位,而且一切也不曾點破,不過女人總是多敏感一些:「我總覺得我們這樣的情況很危險,長青,我們真的處在風口浪尖上。二哥雖然明裡掌的是姚家,實際上卻無非是財政大臣,總管著衛朝的進出而已。但是我們倆呢,掌的是施善與天下的事,這和二哥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這話要說出來,謝長青也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施恩與天下人,遲早會為皇上所猜忌。但這不是最根本的,你心底裡在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擔心,不過我從前對皇帝也沒什麼安全感,尤其是這位新登基,我更覺得不安了。你要問我一句為什麼,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我們應該離開,免得到時候不能全身而退。」阿容有時候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她和謝長青只是行醫施藥的人。又不曾幹過朝政,完全沒有必要擔心有的沒有的。
可是,人的潛意識總是比思想快一些,而且更直接一些,反應出來的就是沒由來由的擔心與不安。
「定的五月裡大婚,無論如何,六月前是走不開的。聲聲,婚禮之後我們再說這事,你看成嗎?」謝長青也思量過,甚至和謝儀溫、大公主都商量過。大公主甚至有些贊同阿容的感覺,不過要讓大公主放權,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行,反正也就幾個月了,我等得。」阿容想幾個月不長的,反正幾年都過來了也沒發生什麼事。
但是她想不到,就這幾個月裡,或許能發生她十年甚至一輩子也遇不上的事。
正月二十三的時候,阿容接到東西大比的通知,說是因為平盛帝崩而延遲的東西大比,將會在三月初三開始舉行。地點就定在連雲山,所以今年春試就不辦了,直接進行東西在比。
「容藥令,宮裡來人,說是姚貴妃請您進宮診脈。」
「行,我這就準備。」新皇登基之後,她的新差事就是替後宮各位診脈,不過姚海棠通常只是叫她說說話而已。
她甫一入深宮,寂寞無聊,後宮裡除了太后、太妃和老太妃們之外,就不過是一貴妃二平妃。後宮那地方,總是人越多才越熱鬧,所以眼下才三個人總嫌熱鬧不起來。
最主要的原因麼,那就是姚海棠嘴裡說的話了:「聲聲姐,他看都懶得多看我們一眼,這也就算了,我又不是皇后,為什麼不讓我出宮啊。我還以為強烈要求不做皇后,就可以出入宮廷了,沒想到貴妃還是不可以,早知道就做平妃了。」
瞅瞅,其實姚海棠也不可心周毅川,姚家的人骨子裡最愛的是銀子、生意,至於心上人,在周毅川還沒牽動她的心之前,姚海棠其實也懶是多看他一眼。
「平妃也不可以,按規矩只有貴妃才可以出入宮廷,不過你先在頭上沒皇后管理六宮,所以才不能放你出宮。」對於這規矩,阿容至今覺得稀罕,連皇后都不能自因由出入宮廷,貴妃竟然可以。她當然不知道,這是某位皇帝對心愛的妃子的特例,後來就莫明地傳了下來。
這話說得姚海棠倍加鬱悶了,她拿著身份和周毅川有商有量的,結果倒是好,還是沒達成目的:「我羨慕你啊,你和謝表哥多好,以後一塊兒施藥天下,想上哪兒上哪兒,不像我這輩子就憋悶在這四四方方的小籠子裡了。」
正在表姐妹倆兒說著話的時候,外頭傳來了一句:「皇上駕到…」」
「咦,他不是慣常來的嗎,今天太陽從哪兒出來了。」姚海棠對自個兒的頂頭上司心裡多少有點怨怒,這怨怒來自於她不能出宮。雖然心裡有怨怒,但姚海常還是和阿容一塊兒起身,領著一屋子宮女婆子一塊兒迎接:「臣妾見過皇上。」
「起吧,海棠,你現在出宮一趟,書局和衣局那兒出了點問題。姚二說這從前是你在管,這件事還得你去辦……聲聲幾時來的?」周毅川做驚訝狀,他當然不是真的不知道阿容進宮了。
而姚海常一聽能出宮,那哪兒還能看得出什麼,立馬帶著人就去收拾準備,末了就問了一聲阿容:「聲聲姐,要不我順道送你回藥館?」
「難得聲聲在,替朕診個脈吧,近來多覺得不著覺,夜裡風寒,似乎感著寒氣侵了肺腑。宮裡的那些個御藥師置的太平方子,半些作用也不起。」說話間周毅川就坐了下來,伸出手示意阿容來診脈。
一見這狀況,姚海棠這在生意上一根筋兒,在別的事上沒筋兒的就揮揮手走了,留下阿容站在那兒有些愣。愣過後回神就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妥當,就如同被安排好了一樣。
診脈時,阿容倒是很仔細,診罷收了手說:「皇上,您不著覺是太過憂慮了,家國天下事憂不盡的時候,當放下就放下,身體才是要緊的。至於寒氣,待回藥館我煉一爐大正丹給您,早晚一丸,九天後就可痊癒了。」
「也好,那朕等聲聲的大正丹。」說完周毅川就派人送阿容出宮。見狀阿容還真以為這位是因為身體有恙才留了留她,於是也沒多再留意地就跟著太監往外頭走,她少來宮裡,每回來也就往姚海棠那兒跑,所以宮裡的路是不太清楚的。
當太監領著她七彎八統到了一處小院時,阿容猛然就一怔,眼前的小院很眼熟:「南要長綠長青、北是有花有葉的落葉喬木,在東邊挖一眼小池塘,西邊就是一架子紫籐……」
很久很久以前,她對於自家的院子是這樣規劃的,而眼前的院子,南邊是竹與冬青,北邊是碧姚、星盞一類有花有葉知時令的樹,東邊是池塘,西邊是一年開大半年花的飛雁籐。
「這……這位公公,你是不是帶錯地方了,怎麼走到這裡來了。」阿容不動聲色,這麼些年,要是連這點都沒學會,她就白折騰了這兩輩子。
「啊,容藥令,奴才也是新近來的,沒成想竟然失了方向,還請容藥令見諒,奴才這就帶您出去。」那公公表現得滴水不漏。見狀,阿容笑道:「別說,在這宮裡我也哪不知道哪兒的,公公帶繞了也是正常的。」
正常個屁,宮裡進來的人第一個教的是規矩,第二個就是宮裡各處的路徑,要知道宮裡除了規矩重,就是地方多,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所以記請了路等同保自已的命。
那公公領著她繼續往前走,前方是一處假山,迎著人的地方像一張嘴一樣,看起來是既幽深又透著些神秘氣息。甚至……她還聞到了一些熟悉至極的香氣,似乎隱隱約約在那假山深處,還傳來兩個字:「小樓…」」
就是這兩個宇讓阿容停了下來,她不能不停下來呀,這兩個字就像是緊箍咒一樣,曾經圈在她頭上,讓她無法掙脫開。
但是就在這時,阿容忽然問了一句:「這兩個字,我怎麼像是聽鍾小姐說起過,說起來鍾小姐那時候還跟我說過許多新鮮事,就連刀針施術,鍾小姐也頗有見解吶!噢,現在是淑妃娘娘了,難道是淑妃娘娘在那兒麼?」
其實阿容不過是情急之中張口拽來的話,她腦子裡並不安平,反而一團糟亂得很。
這話只是下意識地自我保護而已,很多人,不是你覺得自己能面對,面對時就會不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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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有人提到男女同穿,男會殺女,放心這事兒在這文裡不會出現,但要像大唐御醫那麼溫馨,也不太可能。
愧疚又想過補償的周毅山,就算是要狠下心來,最後也會有一個念頭,這個人我不願意再虧欠一次……
我是親媽,絕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