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正義】
謝謝書友們的支持。bxzw.com
————————————————————
廖奕挖掘的地道,是在南城牆最西邊的角落里,地道很長,數千米的距離可以穿過西南角的敵軍營帳,那里不是主營,但與魏衡不遠,一旦戰爭突起,夏侯霖從這里開始對東荊州大軍夜襲,魏衡一定會很快得到消息。
如墨色般的黑夜,月亮在天空中高高掛起。
從地道中鑽出的張暮,正大口的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他的臉頰落下,躬身走過這段地道,讓張暮臉上憋悶的很是紅漲,但他並沒有顧及這些,地道出口是一片群山的外沿側面,他趕緊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背靠在岩石上,緩緩坐下。
【要走了......】
張暮內心里多少有些奇怪的感覺,地道是順著西南方向挖掘,張暮小心翼翼的回頭看去,遠處,一片敵軍的營帳顯現,中間影影綽綽的將士走動,給人森嚴的感覺,再遠一點,是夜色里天官都城的龐大黑影,夏侯霖的將士正在從地道中一個個出來,張暮沒有理會,他只是依舊的看著。
冀州,作為張暮穿越而至的地方,多少有種其他意味存在,在冀州生活的一個多月時間中,這里對他很真切的講述了一個不同世界,五百年亂世,無法停息的戰亂,人心險惡......各種各樣與前世不同的東西,擺在他面前,讓張暮明白了很多。
張暮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
那感覺,就像是即將離開住過很久的老房一樣。有種說不出來的嘆惋。
夏侯霖的隊伍,正緩緩的從地道中走出,總共六千人,卻並不全是夏侯霖的將士,三方勢力各出了兩千人,這種吸引火力似的艱難任務,夏侯霖是不可能只會率領自家將士的。
東荊州勢力軍營,分布的很有門道,魏衡不比夏侯霖,卻也是荊州中為數不多的名將。
圍住天官都城的十數萬大軍,總共分成了八塊營地,分別以東、西、南、北,西北、東北、西南與東南等八大方向分布,每一塊營地中,又分東、西、南、北四門與內外雙營,整個軍營分布均勻,前哨、左右哨與中哨相對搭建,讓人一眼望去,就會在內心中生出一種嚴謹之感。
“張暮,現在你就離開吧。”
順聲看去,夏侯霖已經從地道走出,他站立在張暮身後,眼神很平靜的看著他。
“夏侯霖,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這一次,他沒有在夏侯這個姓氏後面加上將軍的字眼。
輕聲一笑,夏侯霖點點頭,示意著張暮說下去。
“你為什麼當初會選擇我?”張暮看著夏侯霖,他感覺現在自己臉上的神情,一定是出乎意料般的嚴肅,他要走了,多少想要問明白一些事情。
可意外的是,夏侯霖听到這個疑問愣了一下,然後就像是听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那神情與往常多少有些不同,好像想起了什麼,卻又像是明白了什麼。
“我現在多少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當年那個老將軍會笑成那樣。”夏侯霖目光恍惚,似乎正在回想著當年的情景,聲音低低沉沉,宛若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第三十八章背影)
“什麼?”張暮沒听清楚,他有些疑惑的問著。
“沒什麼。”夏侯霖搖搖頭,他最終還是沒有把原因說出,這只是他的往事,曾經歲月中的某一個插曲而已。“你走吧,不要問了,到達廣羅城的時候,帶著夏侯芸他們趕緊走。”
說罷,夏侯霖抬起手,在自己的頭盔上點了點。“冀州乃是非之地,我有一種感覺,似乎還會有大事發生,州域之戰過後,無論勝敗也好,整個冀州格局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動,趁現在,快點走吧。”
夏侯霖的戰爭感覺很敏銳,這是張暮清楚的,但他同樣清楚,那就是廣羅早已失守,那里已經不是夏侯霖的地盤了。
張暮略微沉默,他感覺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以某種前所未有的態度,去注視著某人。
“夏侯霖,你知不知道這次你可能會死?”這已經是張暮表達的極限,有關【大勢】的話語他自然不能說出,而【塔羅牌】中的正位【死神】他也一直沒有忘記,目前為止,為夏侯霖預測的【處境馬蹄牌陣】均已應驗。
張暮有預感,這很有可能是他與夏侯霖間的最後一次見面。
而此刻,這個預感正在不斷加深。
就像是個普通人在打招呼一樣,夏侯霖平靜的笑著,歲月流逝讓許多皺紋顯現,不知道為什麼,張暮總覺得有種滄桑。【也許夏侯霖身上,還有些自己並不知曉的故事......】
張暮如此想著,夏侯霖的聲音又將他拉回到現實。
“張暮,我說過在我與冀州間,我夏侯霖不會有其他選擇,現在也是如此。”夏侯霖向著廣羅城方向的道路上拜拜手。“走吧,晚了你就走不成了。”言罷,又轉過身對著身旁的一個年輕將士說道。“宣再,你陪著張參謀一同離去。”(笑,不知道還有誰記得這個人。)
那個年輕將士沒有動,而是猶豫了一下。“可是將軍......”
“去吧。”夏侯霖沒說什麼,他只是又重復了一遍。
“諾”
張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事情發展到如此,已經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了。
他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卻不知夏侯霖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張暮,你有能力,只是你沒有與實力相對應的心性而已,如果有朝一日,你有了自己的追求與堅持,這風雲榜上,一定會有你的位置......】
夏侯霖的內心話語,張暮並不知道,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正義】那張塔羅牌的含義。
【正義】,二十二張大阿卡納中的第十一張。相關語︰堅持。
正位牌面語義︰公正、嚴正意見、協調者,堅守內心道德與立場,表里如一的人。
......
夜,荊州書院中的一間偏遠庭院。
一個老人面對著空中月色,感慨性的幽幽一嘆。“你父親終究是沒有听我的,他總是喜歡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冒險,這一次,也不例外。”
眉宇俊朗的皇甫軒無奈一笑。“老師,這也不能全部怪罪我的父親,要知道以東荊州現在的形勢,如果不冒險......”
蔣靖抬起瘦如枯柴的手,輕輕的擺了擺。“不要說了。東荊州如何與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布局也是十年前的事,我現在只是沒有多少活頭的老人,這輩子沒少算計,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而已。”
皇甫軒笑笑,神色未變。“老師,學生對于十年前的布局,始終有一個疑問。”
“說說。”
“那就是老師是怎麼知道衫山一郎會心有不甘,從而反叛景國然?”皇甫軒頓了一下,復又說道。“換做一般人,得到景國然的神藥與這般待遇,即便心有不甘,但有恩于己卻是事實,不應該做出如此決絕之事。”
蔣靖沙啞的笑了兩下,他微微頷首,似乎對皇甫軒能看到這樣的問題,讓他頗為肯定。“你說的不錯,若是一般人我確實沒有把握讓他與景國然相殘,但這衫山一郎不同,他有個不一樣的身份。”
“哦?”皇甫軒眉頭一挑,神情間多少有些疑惑。
“他是山門的人。”
皇甫軒的雙眉一立,好像這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第一次在他臉上露出很是訝然的神色,沉默良久,皇甫軒方才說道。“可山門不是在十五年前被滅門了嗎?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蔣靖冷哼一聲。
“我說過很多次,世上沒有絕對的事。”說罷,蔣靖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輕輕一皺,滿臉衰老的皺紋浮現。“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的發生,包括這冀州的戰局也一樣。”
......
冀州,廣羅城。
“冀州東南部得情況,斥候還沒有送到嗎?”說話的時候,景國然正微微皺著眉頭,身前的桌案上,擺放了一張全冀州的地圖,上面涂涂寫寫,他似乎正在斟酌。
“送到了,只是上面的情況有些奇怪。”顏雙在一旁持槍而立,他臉色冷然,說話的時候神情間閃過一絲疑惑,似乎是踫到了一些想不明白的問題。
“什麼樣的情況?”
“整個冀州東南部,那些被東荊州勢力所攻佔的城市里,兵力部署並沒有太大改變,魏衡的攻略重心依舊在天官都城的陷落上。”說到這,顏雙的眉頭抖了一下,藏起了內心的憂慮。“只是這些城池里的百姓們似乎少了許多,听斥候所報,似乎每日都有一些百姓向冀昌移居。”
“冀昌......”
景國然微微眯著眼,他恍惚了一下,似乎有某種回憶在剛剛的那個瞬間涌上。
房間中又陷入了沉默,桌案上的火光晃動著,將兩人的身影不斷變幻,時而拉長,時而變短。
“景公,還有一份斥候回報。景松憑借著萬阜一戰中繳來的攻城利器,已經從中楊城出兵拿下了萬阜,萬阜守將鐘離攸投降。”顏雙出聲說著。
聞言,景國然只是點點頭,面色沒有一點變化。“顏雙,你下去吧。”
“......諾”
景國然看著他的背影,在房間大門被打開復又關上的瞬間,輕輕一嘆,他現在是三大勢力中最強的一個,但他的無奈旁人又有誰能知道。
他在諸侯長的位置上,做了整整幾十年。隨他一直打拼天下的那些班底,早就倒在了歲月的流逝下,病死的病死,離開的離開(第三章略微提到),余者中,年少與自己經常逛青樓的姜定,死在了十年前的州域之戰,跟隨自己數十年,資歷僅弱于王博的馬興,死在了衫山一郎反叛,逃出天官都城的那天,彭水、呂霖......無數人姓名在景國然的腦海中劃過。
他皺了一下眉。
這些人與王博一樣都走了,可卻沒有人能頂替他們的位置,俞瑞慶是跟了他五年,但在這五年了,起碼有兩年多的時間景國然都不知道俞瑞慶是誰,這樣的人,怎麼能夠頂替王博,讓他徹底信任。
思緒于此,他又看著顏雙離去的方向。
這個人的出現,就如同當日的荀智陽與南斯背叛自己時一樣,完全是自己的意料之外,王博的死,只是為了打入俞瑞慶這枚棋子,卻沒想到會牽連出另外兩個隱藏更深的家伙。
景國然苦笑,燭光搖曳,他就好像如這即將燃盡的燈油一樣,沒有多余的時間了。
“我能信任誰呢......”
PS︰奈何最愛的不是挖坑,而是填上前面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