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金幣之辱(上
湯森先在晚餐時說服了馬西亞,順帶又給管事們佈置了這幾天的任務,然後才開始著手研究夢想大廳的行程。
對任何事情、特別是探索這樣的高風險事件來說,事前的準備工作非常重要。一定要夠細緻夠全面才行,不能因為地點在公會裡面就粗心大意,那會出事的。
在得到「絕對守規矩、絕對不亂來、失敗之後立即退出」的承諾之後,瑪西亞才把所有關於夢想大廳的傳聞告訴了湯森。其實這類資料很少,連說帶解釋也讓就huā了瑪西亞十幾分鐘的時間。
因為之前敢進入夢想大廳的人,大都是當代大師之類的傑出人物。這些大人物很愛面子,不是很好打交道,況且誰也不會把失敗掛在嘴邊上。
所以旁人能從他們嘴裡得到些概略描述已經很不容易了,瑪西亞之所以知道一點,主要還是因為家世顯赫的關係。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夢想大廳不是個要人命的地方,它裡面並沒有那種兇惡醜陋不可戰勝的怪物、也不會讓人脫了鞋在繞紅的鐵板上跳舞。它所有的艱難和恐怖體現在一系列獨具魅力的考題上。
就是那種只要被相關人士看到就再也放不下的問題--最多要人半條命。
白了,這些引人入勝的問題都指向更華麗、更深奧的異能。歷史上有很多「當代大師」為了這些問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更有甚者變得瘋瘋癲癲。
另一個離奇的現象,是夢想大廳並不限制進入等級。這就說明大廳內的考題涉及到的應該是異能的本質和原理,而不是需要蠻力的那種。
事實上,挑戰夢想大廳最多的人群是學徒,這些年輕衝動又有空閒的傢伙進去之後,大多數的人卻連大廳的內門都打不開。幾天之後累得筋疲力盡才被人拎出來,以後再不敢魯莽行事。
久而久之,就再沒學徒進去夢想大廳,再久而久之,連中級異能師也不去了--就算費盡心機打開內門,等待他們的卻是更加絕望的謎題,而且是一環套一環的謎題。
異能大師級的顯赫存在,也是從學徒成長起來的,少年時期就受夠了夢想大廳的折磨,有興趣進去的人更少--那麼多的前車之鑒,他們寧肯把時間和精力huā在更容易出成績的領域,而不是顛顛的跑來這裡找虐。
失敗啊,大師之中有多少人丟得起這個臉?
所以,異能黃金時代的先兆就一直沒能出現。
「愛一個異能師,送他去夢想大廳,因為那裡是樂園;恨一個異能師,送他去夢想大廳,因為那裡是地獄……」湯森微瞇著雙眼,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真是個詭異的地方,令人mi惘啊。」
天還沒有黑盡,但房間中已經點起了明亮的燈火,橘黃的光線照耀著湯森面前的包袱。
包袱已經被打開,裡面的各種物品整齊擺放在桌面上,有卷軸、筆記、手套、道具等等……
這就是他第一次跟神秘商人見面時,從白貓?瓊手上淘換來的東西,它們都屬於一個嗝屁二十年之久的三極異能師。當然湯森不會隨身帶著三極徽章,那東西被人發現會非常麻煩,所以早被他刨坑埋了,只留下這些不需要解釋來路的東西。
無組織無紀律、拋棄公會自己單干、甚至投靠敵對勢力的異能師雖然數量不多,但的確存在。流落在外的異能道具也有相當數量,件件都要說清楚來歷的話,那麼大家也不用做事了。
因為等級的關係,道具和筆記暫時用不上,所以相比之下,湯森更看重「黑紋夜梟」這個身份,這本來就是個什麼壞事都肯做的傢伙,用來幹壞事很合適,而且他是真正的無影無蹤。
黑紋夜梟是一種狡詐迅猛的飛禽,渾身都是不起眼的灰se短羽,但有一根黑亮紋路從頭開始一直延伸到腹部。暗淡無光的黑夜是它的獵食時間,它的獵場包含森林、高山、平原沼澤,嗜好撲食中小型的肉食動物,通常都是一擊致命。
三極異能師之所以有這個凶殘的綽號,大半是因為他的工作服就是這個樣式。從頭到腳全是深灰se,整張臉也被掩蓋起來,一根極細的黑線從額頭部位開始,穿過面部、xiōng部、腹部直到下擺--這根線似乎別有用途,因為枯葉球們喜歡在這根線上打滾。
湯森沒有潔癖,但起碼愛乾淨,當然不會穿死人的袍子,所以他早就做了一身新的工作服,拆下黑線鑲了上去,穿起來倒也像模像樣。然後他打開自己的箱子,把一些小工具分門別類的裝備在各個部位,這些臨時打造的工具能起到多大作用說不準,但總比沒有好。
八個通行貨幣單位啊,對湯森來說這是巨大的財富和資源
為了荊棘玫瑰快速壯大,湯森必須去夢想大廳努力一把。但在聽說了夢想大廳的傳說之後,他卻絕對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進去過。這原因很簡單,人怕出名豬怕壯,老虎最怕是獵槍……而且,他可以為目標去努力奮鬥,但從沒奢望過自己能解答夢想大廳裡的問題。
他的根本打算是:小爺就算挖牆打洞,也能弄出一樣東西來吧?
至於先前對瑪西亞的保證,其實挖牆打洞這種事情在湯森來看來完全不犯禁,在崇高目標感召之下,怎麼能糾結這種小小的細節呢是不是?湯森兜裡就揣著兩個仿造的黎明火炬和十幾個草戒……可以說,內心如此蔑視異能師公會的人物,放眼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收拾好東西,又在外面套了件黑se斗篷,湯森才出了門。
瑪西亞和另一些人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了,兩邊匯合之後直接上馬車,三輛同樣的馬車從側門出旅社,分別去往不同的方向。
還別說,三輛馬車後面還真有人跟蹤……直到接近異能師公會的時候,這些老鼠才依依不捨的停下腳步。
打著借閱圖書的幌子,瑪西亞帶湯森從另外一個側門進了工會。
值得慶幸的是,夜裡依然是白天導遊的小學徒當值。趁著他跟瑪西亞寒暄的機會,湯森看準時機隱入路邊huā叢,一路扭轉穿行,「嗖嗖」的竄到夢想大廳上面。
很神奇,湯森路上基本沒有遇到巡查的人手,這邊好像是不設防的。
英勇無畏的湯森昂首向天,無聲無息的大笑三聲,然後扯下偽裝用的外套,瞟一眼下面的月牙形小*平台,直接就是一個空翻--輕微的破空聲響起,深灰se長袍在空中伸展開來,偶爾閃出一點黑絲狀的幽光,映襯著頭頂的群星銀河。
他就猶如撲食中的凶殘飛禽
--銀濤城?異能師公會?晉陞金字塔?夢想大廳外lu台。
靠近雕huā木門的石壁上,掛著兩盞小巧玲瓏的琉璃燈,隱隱浮動的雅致淡香中,柔和但明亮的燈光完全籠罩住了這塊並不大的平台,還有一個蹲在地上的人影。
他整個身體都裹在一件披風裡,連雙手都帶著手套,嚴嚴實實幾乎不留任何縫隙。
此時,他低垂著頭,微側著身,腰身卻tǐng直得像個固執的孩童,握著個石製酒杯的左手微微舉起,右手用三根指頭捏著根粉筆樣的東西,不住在地面上畫出一些奇怪的文字符號。
月牙形平台上,幾乎每寸地面都寫滿了這種它們被一些符號和線條連接起來,並以奇異的螺旋形方式排列,就像是從他手裡流淌出來的一道小小溪流……
再次寫下一串字符,他略微轉動了一下角度,但整個頭部的輪廓還是隱藏在帽簷yīn影中。身後交錯而來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頭在極緩慢的轉動,似乎在瀏覽自己先前寫下的東西。
而事實上,那些字符的確正從他的瞳孔中流轉而過……
幾乎凝固的姿態,專注的神態,寂靜的燈光,加在一起等於孤單。
或者,這就是宅。
「呼--」的一聲,頭頂有東西墜下,蹲在地上的人卻不為所動,直到一雙大腳「啪」的一聲踏上平台,又「吱」的旋了一下擦掉三個半文字為止。
「啊--」蹲著的人發出一聲低沉、驚訝的顫音,握住酒杯的左右手指瞬間扣緊。另一隻手「呼」的伸出,粉筆直指來人腳下的另一串文字:「別動」
在他喊出這句話的同時,墜下的人的已經翻騰在半空中了--從十多米的高度掉下來,不打幾個空翻的話還不被要了老命去?
但總算是聽到了這句話,整個身體翻起來的人向下伸出右掌在沒有字符的空處一墊,然後身體翻過來換了腳尖在空白處又一墊,最後「呼」的一聲又翻了個大的,兩腳穩穩當當的落到對方面前--居然紋絲不動
蹲在地上的人抬起了頭,面部的yīn影終於被燈光驅散,但依然看不見他的臉,因為他臉上帶著一個顏se斑駁的陳舊面具,兩眼部位只有一組細密的小孔,連眼睛的顏se都看不出來。
而從天上掉下來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則穿著一件寬大的深灰se束腰長袍,外加帽子和meng臉布,一道黑亮的紋路從額頭開始一直延伸到下擺。這造型很怪異,就好像長袍被什麼武器給切開後再縫上的樣子……簡而言之,這兩個正在對視的傢伙,其實都是套中人。
而且是一直被包裹、從未被開封那種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