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來了!(上)
罵陣的家夥們看起來挺專業,兩百條大嗓似乎也夠豪華,但其實效果不咋樣。
他們那種調戲部落酋長的本事,套在菲斯特身上顯然不合適。想也知道,十句中有八句在關心王子的小**,剩下的一句拿去緬懷他爹,一句祝福他不知在哪的配偶……這種套路有用嗎?
屁用沒有
對付目不識丁的人,當然先罵他本人,不行才罵他配偶;對付有學識的人,罵他本人卻沒啥效果,最好是從師長摯友乃至事業理想下手……整個西海岸,銀濤城藏書量第一、民衆識字率第一,所以現在這種罵法完全無效。
這輪叫罵跟剛才的萬人嘶吼不是一個檔次,效果比蚊子哼哼還不如,不但讓城牆上的守軍恥笑,而且把聯軍上下得顔面無光……讓群白癡站在身邊連吼幾百次“你是大便、你吃狗屎、你全家都不是好人”,這誰受得了啊?
難道這群家夥不是自己人,而是銀色海岸派來的卧底?
累試不爽的罵陣絕招失敗了,聯軍的士氣又落下去一截,旗陣高層們雖然強自鎮定、不斷用少爺的話激勵自己,但目光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了。
少爺把聯軍上下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的目光依然平和。這并不表明少爺對眼前這一切漠不關心,其實他很看重這場戰争……
身爲統帥,如果能在戰前知悉手下的内心恐懼,這真是一件大好事。所以少爺沒急着出面去幹涉,既然看見了,就要看得更清楚些。
城下聯軍的動靜一降再降,就快接近靜默無聲的程度了,他們的目光凝在城頭的影子上,不管帶着愛還是恨,反正再也挪不開……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菲斯特王子那仿若亘古不變的步伐,卻突然停下了。
王子殿下轉身了,有若實質的目光在移動,正在往聯軍陣營這邊掃過來。雖然目光還沒有籠罩住任何人,但這次的影響可不像扔小石頭,聯軍陣營裏連續傳出轟然大響——在這瞬間,無數士兵身軀震動、驚慌失措。
他們都下意識的往後退,甚至有些騎在馬上的軍官直接摔到地上
但王子的目光沒有陣營中停留,也沒被種種驚擾到,而是掠過人海、刀山、槍林,向着少爺這邊來了。
“菲斯特殿下,你可别落俗套。”少爺微微一笑,輕搖着頭:“我會看不起你的。”
菲斯特的目光輕飄飄的、“嗖”的一聲從他腦袋上掠過——沒停
“幸好如此。”少爺的判斷标準很離奇,王子不看他,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有種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的欣慰感——伯格家訓第條:真正有實力的人,不用跟對手廢話。
菲斯特的目光,越過廣闊的原野,一直移到戰場後方,落在在普通人難以看到的盡頭、落在地面無法觀察的遠方,落到一隊的疾馳的騎士身上。
這支風塵僕僕的隊伍,還不到兩百人,但在疾馳中,他們比一般騎兵要快很多,也整齊很多。
遠遠看去,這些黑è身影就像一串輕快的音符,正在曲譜似的田野中奔流,帶着旁人難以模仿的威勢,帶着與生俱來的灑脫。
隊列前端有一面識别旗,鮮亮的紅底,金黃的紋路——荊棘玫瑰
湯森.奎爾薩,你終於到了
“說不定在某天,你會帶着軍隊來銀濤城,加入、或者討伐我。”
“請我吃飯,強壯我的身體,請我喝酒,增進彼此友誼……如果你有麻煩,我自然就會拉一幫小弟來替你打架嘛”
言猶在耳,人亦到場。
湯森,你要作何選擇?你肯成爲這城市苦苦等待的那個意外嗎?
“我從不懷疑,你就是這個城市等待的意外,就像你是黃金時代的鑰匙一樣。”菲斯特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輕聲告訴自己:“但我也清楚,你寧可善意在内心腐爛,也不願用在陌生人身上。我該如何争取你?現在怕是連喝酒的機會都沒有了。”
“強求?這不是三叉戟的風格。”王子歎息一聲,再次邁開步伐。
菲斯特重新漫步,聯軍上下才覺得那沉重的壓力被卸下,才能慢慢的恢複好隊形。各級將領和軍官們一臉愧疚這事,真的辦砸了
面對前來請罪的將領,少爺搖頭:“小事,不值一提。”
一圈將領驚恐的看着少爺,以爲這是少爺“怒氣沖沖”的另一種發作方式。但等了一會,少爺都在打量着城頭,沒對他們發作——片刻之後,他收回目光。
“後軍抵達了嗎?”少爺的語氣舒緩,但他瞳孔深處,已經有一股興奮在翻湧。
“後軍的殿後部隊剛剛抵達,一支不到兩百人的。"將領回答:“湯森。奎爾薩帶的隊。”
“給他們十分鍾休息。”少爺沒想那麽多,他對城頭露出微笑:“前軍還有餘力一戰嗎?”
“有”前軍將領喜出望外,立即回答:“我們有”
“這個機會歸你了。”少爺溫柔的說:“去登城吧。”
“明白登城”將領大喜,沖向自己的陣列:“登城——前軍登城”
前軍將領絕塵而去,其他將領羨慕不已,計劃裏,首次進攻定在午夜。現在才午飯過了沒多久呢,要是前軍攻破城牆,自己豈不是沒吃了?但少爺是當家人,他的決定不容更改,再說也沒人覺得少爺做錯了。這破城真麻煩,早打早好早回家。
“諸位要留意,現在攻擊不是試探。”少爺說:“上手就是真打。”
“明白”剩下的將領同聲回應。他們知道,少爺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再有更改。
少爺心裏是對聯軍的表現不滿意,但沒空追究,因爲他突然意識到,攻城這事不能再等了。
這支軍隊如此恐懼菲斯特,夜一長,夢就多,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已經天下大了。所以,趁着現在還不壞,就要立刻發動進攻,一刻不停的打,用仇恨來積累士氣,直到破城爲止
就像“給你們十分鍾休息”那樣,這是少爺的態度,也是他的嚣張法則:我既然說夠,那就一定夠,你覺得不夠,就是你活夠了……但說到嚣張,平心而論,少爺的認知跟身份不相配。
這道理就有點像……處罰罪人體現不了特權,但要是饒恕了他,特權的魅力不就出來了嗎?不淩駕在律法和道義之上,你好意思叫特權?同樣的,一個使徒世家出來的預備使徒,欺壓身份權勢不如自己的人,也好意思叫嚣張?
此時此刻,發生在不遠處的事才是真嚣張。
聯軍陣列後方是後軍,後軍陣列後方是後勤隊,後勤隊陣列後方,是荊棘玫瑰的隊列。
看路上那些指示牌就知道,荊棘玫瑰的宿營待遇提升了,從以前的吊車尾,變成如今的不上不下。原因不會是别的,自然是因爲這支部隊表現不錯,這是哥達的功勞,一路都是他指揮。
哥達是個知情識趣的好幫手,今天行軍,荊棘玫瑰故意吊隊尾,所以沒去前面列隊,從始至終都站在陣列外緣看戲,順便守衛後勤車隊——十幾面鮮紅的荊棘玫瑰旗,就在商路不遠處。
湯森?奎爾薩剛剛到達,還有十個美少女和百多名鐵騎。這一路猛追猛趕,掐着手指頭睡覺,他們都辛苦到極點,但好歹算是趕上了。一行人在報道栅欄前駐馬時,前方已經遙遙傳來呼喊聲:“登城——前軍登城”
興奮的呼喊翻轉重疊,此起彼伏,就像洶湧的海聲。
湯森完全不清楚,聯軍的攻擊之所以提前,隻是因爲某人看了自己一眼。
随手解下沾滿灰塵的頭盔出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卻能讓人看出“吊兒郎當”的面孔,接過手下送來的巾擦了擦臉,嘴角終于掛上了點微笑,但不正經的意味卻又濃了幾分——這好歹是個戰場,别人要不就是興奮、要不就是沮喪,你一臉無所謂的跑來幹嘛?
要是有人這麽問湯森,他一定回答:爺來看戲。
“總算沒錯過好戲”湯森看了看身後,學徒們略有疲憊,近衛們狀態一般,還算可以。
奎爾薩王在聯軍裏的地位提升了不少,所以來給他傳令的不是一般將領,而是原右路軍總指揮、現在的後軍總指揮——老頭目光閃爍,語氣不陰不陽,兩三下就把命令念完了。
然後,老頭擺出上官的威風,目光在湯森左右斜來瞟去,嘴裏問:“奎爾薩王,總部給你配的監軍呢?怎麽不見人影?”
湯森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個人——就是派來整我的那個?就是你派的
“長官在問你話”老頭變了臉湯森?奎爾薩,回答”
沒想到,湯森期望的好戲還沒開鑼,自己就要先來個暖場橋段啊。
“在這個門,你還敢沖我喊,”湯森對老頭一笑:“你猜我會幹點什麽?”
老頭明顯沒有反應過來,也不可能反應過來,再說那丫上那去找幽默細胞?所以,馬背上的湯森直起腰,嘴裏噴出怒氣十足的喝罵:“十分鍾?老子一身風塵,就休息十分鍾?”
“你坑爹呢?”
老頭整個人都傻了。A!~!